雪瑶不语,眼中却难掩懊恼。
小天冷哼一声,愤愤道:“一群小人,打仗拼不过就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卑鄙,可恶!我真不明白了,那些蛇虫鼠蚁怎么就那么听他们的话呢?要不是有鬼爷爷他们坐镇,咱们恐怕连曦国的门都进不来。”
雪瑶抿了口水,突然道:“连云谷那边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我竟顾着贝贝的事情了,倒是疏忽了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哦,昨晚上毛团儿送信过来了,还是老样子。人进到谷里就发疯,六亲不认,自己人砍自己人,鬼爷爷他们也束手无策,正等咱们的解药呢。”小天神色一暗,狠狠砸了一拳,“我这回是长记性了,与谁为敌都不能和贝耀飞为敌,太他妈毒了。”
“敌人啊……”雪瑶苦笑,心中凄然,“他怎么就成了敌人了呢?连毛团儿都还能帮我们送信,他怎么就成敌人了呢?”
小天一看她又伤神了,忙道:“会好的,只要让他记起来就都没事了。一会儿他来,我们再试试?”
“可刚才他的样子,似乎很痛苦,我担心……”雪瑶抿抿唇,微微蹙眉,“还是先把药弄过来再说吧,我不想逼他太紧。”
“好,都听你的。”小天一笑,转移话题道:“毛团儿在里边睡觉呢,一会儿药一到手,我就让那小家伙送过去。嘿嘿,真是没想到,这小东西,比我的信鸽还好用。姐,回头等贝耀飞好了,能不能让他也给我也弄一只啊?”
“可以啊,但要有毛团儿那么善解人意的,恐怕有些困难。”雪瑶轻笑,颇有几分得意,“毛团儿啊,弄不好是个妖精呢。知道吗,那只所有人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紫岩灰雀,就是它抓来的。我当时虽然闭着眼,但却感觉的到,那小家伙,不是一般的猫。呵呵,这事儿,连贝贝都不知道呢。”
小天看着她淡淡的笑容,虽然隐着些许凄苦,却比愁眉不展要让人安心的多,“我就说嘛,哪有猫能像它那么精的,原来是只猫妖。嘿嘿,不过,只要它护着你,是什么都无所谓。”
雪瑶一愣,黯然道:“护着我的,何止是它,还有你们,还有那些将士。”他蹙眉,笑容不复,眼神空蒙,似是在看着城楼外那片山谷,“不过方圆二三十里的一个山谷,不知埋了多少我大宏的将士,只为了我的一己私欲,就要赔上这么多性命,我心中有愧啊。”
“陛下,你怎么这么说呢!”小天一惊,立时改了称呼换了口气,“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江天一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纵使是死,也心甘情愿!”他轻轻一叹,又道:“陛下打这场仗,明着是为了大宏皇室,或者为了贝耀飞,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只要摆脱曦国的控制,我们每年就可以省下一大笔金银,百姓的日子,也就好过多了。你打算减税的事情翼王和铭他们已经旁敲侧击的告诉了所有人,我们都清楚,这仗其实是在为我们自己打,在为大宏的百姓打,你不要太自责了。没有你,我们不知道还要被曦国蒙骗多久,我们大宏的百姓,不知还要受他们欺负多少年呢,这场仗,我们一定会赢!”
好半晌,雪瑶璀然一笑,这些天他心中牵挂着贝耀飞,不知不觉将自己逼进了死角,竟忘了他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有炊筱,有灿珂、有谢锡铭、有江天一、有石山荣……、还有大宏的所有子民,他要把贝耀飞抢回来,他要让曦国臣服脚下,他要让所有大宏百姓衣食无忧,再不为苛捐杂税而奔波拼命……,他洪煜珣要做大宏承前启后第一人!
江天一看着那恍若神只般的笑靥,竟有些痴愣,他的陛下,他的王,不论身处何地,总能给他以安心,令他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贝春锦一路疾行回到自己下榻的院落,翻开药箱找解药,可看到那些瓶瓶罐罐,他心思一动,便伸手将银子也扔了进去,背上药箱,走出院子。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跟席恩打个招呼,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大不了自己早点回来就是了,省的麻烦。这么想着,他就又走到了院墙下,无奈一笑,他飞身而起,跃了出去。
道边做生意的商户已经开张,街上人来人往,颇有几分过年的热闹。贝春锦买了些点心,熟门熟路的来到了那个破落小院前,轻轻敲门。不一会儿,雪瑶从里面迎了出来。
贝春锦随她进了屋子,放下药箱从里面掏出一个瓷瓶,到了一粒药给一旁正忙乎着倒水的小天,“小天,这是解药,赶紧吃了吧。”
小天在身上擦擦手,小心接过,“谢谢国师了。”说完,一仰头便把药丸吞下去了,暗中却将它藏在了袖子里。
雪瑶张罗着贝春锦坐下,笑道:“国师大人来的好快,今日没什么事情吗?王上万一找不到你,会不会怪罪啊?”
“放心,王上待我很好。”贝春锦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天,嘱咐道:“三天内不能吃辣的东西,不然会影响药效。”
“欸?这么麻烦啊?”小天抓抓头,郁闷的眨眨眼,“我最爱吃辣的了,你这什么药啊,还忌口。”
“不是我的药有问题,是那些毒虫的毒性太强,你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贝春锦耐心的解释道:“那些毒虫并不是我一个人养出来的,五大巫族都下了血本,宏国想要穿过连云谷,除非天降暴雪,谷中蛇虫鼠蚁全死绝了,否则,别想过来。”
雪瑶看着他自信满满的邪魅样子,心中泛苦,曦国四季常春,根本就没有下雪这概念,而连云谷内空气潮湿,想要放火烧谷,更是艰难,为今之计,还是弄到驱虫药才是上策。
“国师大人,既然能用那些毒虫拦住宏国的军队,那为何,现在才出此计呢?”
“这个,哎……,怪我醒的太晚,耽误了好多事情。”贝春锦说着,自责的摇摇头,又道:“其实啊,拦住宏军的不止是它们,还有我们很多巫族的将士。”
“啊?”雪瑶大惊失色,一脸的担忧,“那些虫子要是咬到他们可怎么办啊?国师大人,你赶紧让他们回来啊,那里太危险了!”
“呵呵,雪瑶真是心善。”贝春锦说着,不由自主伸手捏了捏她高挺精致的鼻子,“我们自己养的毒虫,怎么会咬伤自己人呢?”
“可是那些畜生岂是那么听话的?国师大人切莫笑我,还是让他们快回来吧,多危险啊。”说着,雪瑶脸色微红,娇羞的低下了头。
贝春锦本来被自己过于亲昵的举动骇了一跳,但见她娇艳欲滴样子,立刻心花怒放,笑道:“我们有驱虫药,虫子不会伤到那些将士的。雪瑶放心,我们迟早会将宏国人赶出去的。”
雪瑶微微点头,看着他药箱中那些瓶瓶罐罐,不解道:“你带着解药过来就是了,怎么带了那么多?”
“呵呵,这里有几瓶是想送给你的。”贝春锦说着,抚住了她手腕,“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想给你诊看一下。”
雪瑶一笑,落落大方的将手深伸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章:只为求药(下)
贝春锦原本只是想借花献佛,帮雪瑶随便看看,但却没想到,这一诊脉,到诊出了大问题。雪瑶体内充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在保护她,又像是在利用她,总之,与她本身的气血不符,冲撞之下阻塞血脉,虽不致命,但久了势必会损伤身体……,贝春锦越想越慌,一颗心七上八下,没来由的疼的厉害。
雪瑶坏坏的勾起嘴角,趁他不备翻手抓住了他诊脉的三根手指,微微一摇,轻笑道:“怎么,我病得很重?担心啦?”
“你还笑!”贝春锦着急的抽出手,再次抚上她脉门,眉头深锁,“不许说话,坐好。”
“哦……”雪瑶应声,微微挪了一下,很自然的靠在了他身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贝春锦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拦在了怀里。“血脉不畅,好像被什么阻住了,你身体一直这样?怎么回事?”
“一直这样啊,什么怎么回事?”雪瑶说着,眉毛一挑,嗔怪道:“我又不是郎中,上哪儿知道怎么回事啊?”
“哎……”贝春锦觉得自己遇见她以后,叹气的次数明显增加,“我带来的药都没用,还是给你开个方子先调养着吧。哎,得想办法尽快把那股力量引为己用才是。”
“什么力量?”小天在旁边突然插话,他担心如果自己再不开口,他的陛下很可能会在谈情说爱之中把正事儿给忘了……
贝春锦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人,忙拉开了和雪瑶的距离,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那股力量似乎没有什么恶意,用药化开被身体吸收了就好了。”说着,他赶紧拿出笔墨,写了张方子,递给小天,叮嘱道:“早晚各一次,先喝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我看看再说。”
“国师大人不走了吗?”雪瑶疑惑的看着他,奇怪道:“你不需要随军吗?”
贝春锦愣了一阵,苦笑着点头道:“我给忘了。你先用药调养一个月,然后去附近的医馆看看,好吗?”
“嗯,知道了。”雪瑶似乎有些失落,微微垂头,鬓角几缕长发滑落,消瘦的身形竟显得有些寂寥。
贝春锦心口一紧,忙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只要把宏军赶出我国,我就回来找你。”话说出去了,他才觉得不对,暗叹一声,自己自打遇见了她,似乎一切都乱了……。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个女子,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中注定’吧,现在,他只想与此人共度一生,再不分开!“雪瑶,你等我好吗?”
半晌,雪瑶收起冷寂的表情,俏皮一笑,“好啊,那这个小院子,你得先帮我买下来。”
贝春锦展颜,将药箱中的钱袋子拿了出来,递给了她,“这里有二百两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银子,你拿去用。等我得胜归来,必会路过此地,到时我接你去郾城。”
看着他认真的银灰色眸子,雪瑶拿过钱袋死死的攥在了手里,微微低下了头,“好,我等你!”
贝春锦开心的笑了,转脸去收拾药箱,但他却没有看到那人低垂的眉眼中尽是强忍的泪……
小天抓抓脑袋,心中无奈,想了想,还是转身进屋,拿了长剑,对雪瑶道:“姐,既然我身上的毒解了,我就再去连云谷看看,没准能找到老爷夫人他们呢。”
雪瑶脸色一暗,轻叹一声,“那你去吧,路上小心一些。”
“欸,等等!”贝春锦急忙拦住,皱眉道:“你去干什么,且不说现在全城戒严,你根本出不去,就是出去了,若是再被那些虫蛇咬伤,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好了。”
“你放心吧,我能一次无事,就能有第二次。至于出城,这难不倒我。”
小天傲然一笑,贝春锦一愣,没想到这少年竟有如此气魄,但他心里却有些异样,“你能出城?”
“能啊,城楼又不高。”小天翻了个白眼,勾勾嘴角,笑道:“城楼上有我哥们儿,他们会让我出去找人的,别忘了,我已经出去过一次了。”
贝春锦皱眉不语,心说,「没想到城中守备竟然如此大意,明明已经三令五申强调不可随便出入,他们竟然还让陌生百姓上城墙,着实该罚!」
雪瑶怕贝春锦看出马脚,忙道:“小天,你就别给国师大人添麻烦了,我们再等等,等大军打过去时,爹娘应该……”
“姐,等到那时,他们还有命在吗?”小天突然冷下了脸,“我会把你爹娘带回来的,你在家等我。”
“欸?小天!”雪瑶伸手将他抓住,求助的看着贝春锦。
贝春锦想了想,斟酌道:“我让在谷中执勤的兵将帮忙找找吧,你们在家里等消息,可以吗?”
“那怎么行?!”小天一摆手,正色道:“他们在保家卫国,我们怎么能为一己之私麻烦他们?我要是不会武也就算了,我自己能行,为何还要麻烦别人?”
“可是……”贝春锦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辩驳方法,看着他心急火燎的往出走,长叹一声,“小天,你等一下。”说着,他从药箱中取出一颗墨绿色药丸递给他,郑重道:“这药只能保证三个时辰不被虫蛇咬伤,你切忌要按时回来。”
小天看见那颗药丸,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脸上还得装傻,“这个,不好吧,将士们不用吗?我躲着点就行了。”
“没关系,这药我们做了很多,但我只能给你一粒。”贝春锦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东西一旦落入宏国人手里,连云谷那道屏障就算废了,斟酌了半晌,他终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哈?”江天一一愣,转脸看着雪瑶。
雪瑶也是一惊,忙道:“国师大人日理万机,别为这事儿操心了,让小天一个人去吧。”
贝春锦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解释道:“雪瑶,不是我不信任你们,只是这药,半点马虎不得,我得跟着。你能……明白吗?”
雪瑶眨巴着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小天,心说,「小天啊,一会儿你见机行事,自己想办法吧……」
“那就麻烦国师大人,帮我多照看一下小天。”
“放心吧。”贝春锦温柔一笑,看了一眼日头,心里约莫着席恩快醒了,自己还得快些,便没再多话,带着小天就走。雪瑶将两人送出门外,暗中给了小天一个眼色,小天点头,跟着贝春锦离开了稻花街。
大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认识贝春锦的人很多,他微笑着一一打过招呼。小天跟在他身后插不上什么话,乐得清闲,但他眼睛却没闲着。就在他四下搜寻的时候,终于,那个期盼已久的小黑球蹿了出来。小天暗中一笑,捂着肚子一脸着急,拉了一下贝春锦小声道:“国师,你等我一会儿,我今早儿忘去茅房了,我马上回来哈。”
“啊?哦……”贝春锦见他尿急得直跺脚,便点了点头。
小天如获大赦般尿遁去找黑猫送解药去了……。熙熙攘攘的大道上只剩下国师大人莫名惆怅的举头望骄阳……,过了很久,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抬脚想去找人,却与迎面跑来的雷鸣撞了个正着。贝春锦皱眉,有些不悦,但却忍着心里的烦躁,没有责怪。
雷鸣上气不接下气,急吼吼道:“国……师……大人,不……不好了,咱们城里……混进……宏国……细作,就是,就是稻花街……那对姐弟,王上,让我……找您回去!”
贝春锦只觉脑袋轰的一声,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他心中默然重复着一句话:「他们,是女干细……」
雷鸣拉了一下他,急道:“国师大人,我们……快过去吧,王上那里还等着呢。”
贝春锦木然的点点头,脑袋里浑浑噩噩不知所谓,脚却跟着雷鸣,一步步走向他们暂住的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