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珣无辜的眨眨眼睛,向后缩了缩,弱势尽显,“我说了,是猜的,你不信就算了哈。”
“你的人一旦知道你被擒,还能坐得住?”贝华熙摇头,颇有几分无奈,“你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跟我耍心眼?”
煜珣暗中撇嘴,心说,「不跟你耍心眼跟谁耍去?这里还有别人吗?!真是……哼……」
“你太不了解我的属下们了,谁的事谁负责,城外的兵管的是攻城掠地,城里的人才是保护我的。跟谁手上出的事情,谁自会处理,这两方若是关联太多,会很麻烦的。”
贝华熙斜眼睨着他,冷笑道:“那敢问,你在城里有多少人?”
“这个……”煜珣皱眉,“我说有一百多人,你信吗?”
“不信。”
“这不得了,我说多少你都不会信。”煜珣往墙上一靠,无所谓的笑笑,随口道:“稻花街那个土坯房子里有个地道,那是我留下逃生用的,只不过你下手太快,我没跑了。”
“地道?”贝华熙狐疑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这个,“在什么地方?通向哪里?”
“嗬?别告诉我,你们不忍心破坏百姓家舍,没有搜查。”煜珣说着,心中暗笑,那房子里有两处地道,一处通向城外,还有一处正好通向这座府衙,要不然卖家也不会狮子大开口,一个土坯房要五十两银子。看贝华熙的样儿,看来他们还没发现,正好让自己耍着玩玩。
“洪煜珣!”贝华熙强忍着怒气,平复了半晌才道:“你最好不要惹怒我,不然有你好受的!”
煜珣撇嘴,翻了个白眼,“在床底下,出口是我的一处暗庄。”
“床下?”贝华熙一愣,那里他们已经搜过了,根本没有地道这东西啊。他偷眼瞄了一下煜珣,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煜珣一笑,有些得意,“你们肯定没搜到,那个口在床底下的墙上,你派人再去看看吧。如果运气好的话,没准能找到我埋在城里的探子呢。”
“那你好好祈祷我能找到他们吧。”贝华熙起身就走,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
煜珣正在盘算自己的胜算,就见那人突然转身扑了过来,一把按住了他,吓了他一跳,但他面上仍是镇定自若,“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在不能说了。你也知道,他们都在为我拼命,我不能把他们全卖了。凡事不能太过分!”
“哼,差一点就着了你的道!”
“哈?我没算计你,真的!”煜珣边强调,边暗中埋怨这人疑心太重。
“我问你,我去稻花街抓你的时候,为何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都被我派出去了呗。”煜珣也很是后悔,早知道,就让那几个人留在身边了。他在晴城的人,算上江天一,统共只有十二个,虽然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可架不住事情麻烦啊,一颗小小的驱虫药,几乎难住了他们所有人,所以在他找到稻花街那处四通八达的破房子后,就将人全轰出去找药了。要不是那天江天一从街上回来说看见贝耀飞一个人上城楼了,他可能会一直在那土坯房子等消息……
贝华熙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些许破绽,但是,煜珣清澈的眸子里丝毫没有半分犹豫。贝华熙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派出去了?当真?”
“哎,当然是真的了。你们把驱虫药看得那么紧,我能不把人都派出去吗!”煜珣说着,极其不爽的斜了他一眼,又道:“那地道通向一处暗庄,只是他们知道我被抓了以后会如何处理,我就不知道了。”
“呵呵,你有这么好心提醒我这些?说!你是何目的?!”贝华熙说着,手上力道骤施,正捏在煜珣受伤的肩膀上,煜珣倒吸一口冷气,皱眉瞪着他,嗤笑一声,“当然有目的了,至于目的是什么,你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别逼我对你用刑!”
“哎,贝华熙,你要是有一半贝贝的冲劲,也不会只落到跟班的下场。”
“你、说、什、么?!”贝华熙一字一顿的低吼着,眼中凶光一闪,手上力气更甚。
煜珣咬牙,翻了个白眼,“我们好好合作,你去立你的功,我救我的贝贝,这样不好吗?”
“表哥?”贝华熙这才想起他告诉自己这些事情的交换条件,一瞬间有些怔忪,“你要怎么救他?”
“这的看你啊,我又不懂巫术,怎么救?”煜珣也是一脸茫然,“我只是把我能给你的给你了,希望你能帮我想办法救他。”
“我办不到。”贝华熙懊恼的松了手,颓然的坐在一边,“表哥被更改了记忆,而且禹青长老下药很猛,弄不好会出事的。我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没想到他跟你接触了不过半天时间,记忆就有了松动,所以,能救他的,是你,不是我……”
煜珣看着他寂寥的身影,沉默不语。他想要贝华熙做的,无非就是让他们以为己方没有弄到驱虫药,拖住曦国,然后石山荣他们便可以攻其不备,但现在看起来,这人太过小心,根本不信自己的话。而贝贝那里,更是一团糟……
贝华熙见他不应,也不强求,淡淡一笑道:“你在这里歇着吧,很快我就会验证你话中的真伪了。”
煜珣见他要走,微微皱眉,“那贝贝的事情呢?你打算怎么帮我?”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帮你了?”贝华熙痞痞的勾起嘴角,又道:“你的话我只听五分,所以,我会告诉王上,宏军两日内攻城,当然,前提是你们可以过得了连云谷。至于那条地道嘛,看看也无妨。”说着,他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看着那人有些惨白的脸色,心情大好,“你想用这些换我帮你救表哥?呵呵,太少了!”
煜珣的脸又白了几分,但最基本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只不过……就这样放这个人走,还是有些不甘啊,“你就这样走了,不觉得过分吗?好歹我告诉了你很多。”
“很多?有吗?大多是我自己猜出来的,与你何干?”贝华熙说着,欺身上前,好整似暇的看着他,“江暖竹,人都说你精于算计,但他们不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更让人忌惮,洪煜珣,嗬,大宏的仁德之君,战争之王,我要是跟你做交易,不输才怪!所以,别在我身上打主意,我不会上当的!”
煜珣轻叹一声,真不知道他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我不求别的,你只要把贝贝引过来就好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去办。”
贝华熙一愣,半晌才道:“禹青长老这一次下的药量很大,表哥可能还没醒。而且看守的人很多,长老严令不能让他见到你。”他低头想了想,有些气恼,“我去试试看吧。”
煜珣感激一笑,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贝华熙苦笑,“你有一点说对了,这样的表哥,我不喜欢。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个虚假的傀儡,一点也不好。”
煜珣紧抿双唇,微微低下了头。贝华熙看不清他的脸,以为他在伤心,不由得有些心软,“说实话,我的确很嫉妒你,因为你是他唯一一个记得的人。”
煜珣依旧无言,贝华熙轻叹,走出牢房转身锁门,却听煜珣突然开口道:“你觉得白梦怎么样?”
贝华熙手一抖,锁没扣上,“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是个人物,被曦王如此埋没,实在不该。”煜珣见他要走,忽而想起一事,决定继续套些话出来。
贝华熙静静的望着他,心里有些泛苦,为什么他们的王看不清这一点呢?但面子上,他却只能维护自己的王,“你不是王上,自然不明白这些。王上等了贝春锦十六……”
“哼!”煜珣不屑的打断了他,冷冷道:“如果是我是他,绝不会舍白梦而用现在的贝春锦。虽然我不知道以前那个贝春锦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却了解贝贝,他是个将才,不是帅才。席恩这样用人,不但会让贝贝耗尽心力,而且还难成大事。若是用白梦,贝贝从旁辅助,那恐怕我大宏现在还在佩帕城外转悠呢。哎,真不知道席恩是怎么想的,竟然让白梦在呼声那么高的情况下突然重病,你们也视而不见,真的就这么想败给我大宏吗?”
贝华熙“咔吧”一声锁好牢门,盯着他看了一阵,皱眉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挑拨我们君臣关系?你别忘了,我也是贝族,白梦对我们来说,是宿敌。”
“呵呵,宿敌啊?但是,没准她这个宿敌可以帮你们转败为胜呢?”煜珣暗中一笑,看来,白梦中毒的事情,自己嫁祸成功,这个残害忠良的黑锅席恩是背定了。
“你放心吧,白梦很快就会好起来,到时候,你们就只有落跑的份了。”贝华熙说着,一挥袖子便转身离开。但煜珣却看见他眼中闪过的一抹担忧,而那外强中干的语气,刻意强调的结果,无一不在说明,白梦的情况很糟,他们也束手无策。煜珣把自己隐在黑暗之中,慢慢勾起了嘴角,双眼放光,现在,只要能把贝贝弄回来,吃掉曦国的事情就不远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记忆之匙
贝华熙从牢房出来,转身就往后院的方向走。虽然不清楚贝禹青这次会怎么处理贝耀飞的情况,但是他知道,若是想让他再次想起煜珣,恐怕要难上许多。突然之间有些惆怅,说实话,他很佩服洪煜珣,为了自己所爱只身犯险,单是这一点他就比不了,可是,如果这个人是曦国人也就算了,偏偏他还是宏国的皇帝。一个是自己从小就很喜欢的表哥,一个是自己的仇敌,他真不知道该祝福这两个人,还是用尽一切办法去阻挠。看着已经沉入黑暗中的月亮,他的心很乱,不知是为了这两个人,还是为了眼下的战事……
“华熙,你来这里做什么?”
猛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黎明前的静寂,贝华熙一惊,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贝耀飞的屋前,贝禹青正拄着拐杖站在门前看着他。
贝华熙赶忙恭敬的施了一礼,沉声道:“禹青长老,我正要找您呢。刚刚我从江暖竹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想请示您下一步的行动。”
“哦?”贝禹青捋着花白的胡子轻蔑一笑,“哼,果然招了!宏国居然让一个小妮子来作暗探,真不知道洪煜珣是胆子太大了,还是心机太浅了。”
贝华熙低着头,微微有些皱眉,却没说是什么。
贝禹青点头道:“我们边走边说吧。”说着,他抬脚悠然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又道:“刚才靖袭传来话说,那个叫江天一的小子曾经和国师大人一起走过一段路,后来不知去向了。不知道那个江暖竹有没有说清楚这件事情?”
贝华熙回头匆匆看了一眼贝耀飞紧闭的房门,暗叹一声,心说:「洪煜珣,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事情太不巧了!」他转身赶紧跟上贝禹青,有些犯难,“这个,属下并没有听她说起,我一会儿再去问问吧。”
“好,一会儿你再去审,定要她全都说出来!”贝禹青不慌不忙的走着,示意他将得到的消息一一道来。贝华熙刚刚开口,还没说几句话,不料身后紧闭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两人一愣,齐齐回头,就见贝耀飞一身玄色长衫站于门口,冷冷的望着这两人。贝禹青一愣,他认识贝春锦,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绝不会有如此骇人的气场,但是这人却也不像是自己知道的贝耀飞,他突然有些犹豫,今日他只是加大了忘忧散的剂量,行了几遍针,让这个人忘记所发生的事情,如今看来,似乎药量有些过了,眼前这个人,很可能已经不再是贝春锦,也不是贝耀飞,而是自己无意间弄出来的又一个人格……
但站在他一步之远的贝华熙却是心口一紧,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也预感到,这一次,他们可能即将因为这个人而输掉这场战争……。
不会忘记十六年前白族暗部突袭贝族总坛的事情,因为那场血腥的杀戮不但是白族对贝族的屠杀,还是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对白族暗部的屠杀,而那个孩子,就是如今眼前这个人!一样狠戾的眼神,一样轻蔑的笑容,凛然傲气让人无法直视,这个人,他绝不会认错,他,是贝族的神话,同时,也是至今为止他这一辈人中唯一一个学会贝族九大绝学的人——贝耀飞!
贝耀飞一步一步、不慌不忙的走到两人面前,贝华熙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下意识的施了一礼,贝禹青眉头紧锁,双手拄着拐杖,不卑不亢的直视来人,但微微颤抖的胡须却出卖了他此时紧张的心境。
“两位刚刚在说什么?可否说给我听听啊?”
冰冷无波的话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直射人心,贝禹青有些动容,但仍是勉强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很是难看的笑容,“不劳国师大人费心,这些小事我等去办就可。”
“小事?”贝耀飞冷哼一声,向前逼近一步,“你既然称我一声国师,就该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用‘小事’这种借口搪塞。”
他语气很轻,但贝禹青却有些受不住,下意识的向后移了一小步,他叹了口气,劝道:“国师大人大病初愈,还是不要费心的好。”
“你不打算说?”贝耀飞转脸看着贝华熙,一仰下巴,“你说!”
贝华熙偷眼看看贝禹青,心里有些犯怵。
贝耀飞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怎么,我连知道这些事情的权利都没有吗?那好,你们和我一起去找王上吧。”
“国师大人不可!”贝禹青一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着急,“已经这么晚了,王上已经睡下了。”
“晚吗?现在已经五更天了,按我朝惯例,王上应该已经起身准备早朝了,不是吗?”贝耀飞一挥衣袖,径直往前走,边走便道:“你们既然不想说,我也不想逼你们。我去看看王上起了没。”
“国师大人慢走!”贝华熙心中一乱,跟上去,沉声道:“国师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捉到了一个宏国女干细,刚刚我已经审问出了一些结果,现在正想向你禀告。”
“这样啊,”贝耀飞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也跟了上来的贝禹青,邪魅一笑,“禹青长老,女干细这种事情,你觉得是小事还是大事啊?”
贝禹青一愣,看着那人华光灼灼的银灰色眸子,竟然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属下……,属下只是担心国师大人身体未愈,不宜劳心伤神。”
“宏国已经打到这里了,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不用我劳心伤神的?你是不是想陷我于不忠啊?!”贝耀飞轻叹一声,转身继续往席恩的院子走,“华熙,你先说说那女干细都说了些什么,我们一起去找王上,有些事情,还得王上做主。”
贝华熙点头称是,便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一说了。贝耀飞斟酌了一下,让他先去查稻花街那房子里的地道,贝华熙领命,带着人走了。
贝禹青盯着这人的背影,一个劲皱眉,事情似乎有些难办,这个人现在究竟是谁?如果他不再是贝春锦,那王上还会不会重用贝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好累,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没成想到头来竟是用这种手段来为族里换取帝王的信任,这若是被王上知道了始末,岂不是要陷贝族于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