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具体是什么事先前我也不是很有概念,只是偶尔听别人说了那么一嘴,谁谁谁突然被查出得了癌症,而且已经是晚期了。据我的猜测很可能是我们那个年逾花甲的大老板。
来这里工作一年了我也只见过他一面而已,很有霸气的一个老头。
大概是出了正月的某天,听说大老板已经被转进了重症监护病房就快不行了。单位有资格去探望的人都去了,群龙无首我成了临时带班的人。
给韩宇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半开玩笑的问我,“啥时候升的官?”
“呵,那破官给我我都不要。这不是我们大老板住院了吗,单位领导全都去了,四哥让我今晚替他看一夜。”
“你说什么?”
“我说四哥让我替他看场子。”
“前面的!”韩宇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急切。
“我们大老板住院了。”
“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已经有几天了,听说好像是癌。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
韩宇很快就把电话挂了,我连句晚安都没来得及说。
第 22 章
没几天的工夫大老板就驾鹤西游去了,听说那边人刚一死顾家就乱了套。叔侄之间因为遗产问题打的不可开交,甚至动了枪。当然,这些也只是听说而已,身为下边跑龙套的小角色我们根本没资格亲眼目睹。
出殡那天顾家所有的娱乐场都停了业,以示哀悼。
接到通知后我调头就打车去了韩宇家,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面了,连电话也只通过两次而已,除了思念之外我更多的是担心。担心我不在身边他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就被扑鼻而来的烟酒气弄的睁不眼,茶几上全都是酒瓶子和烟灰烟蒂。
韩宇坐在落地窗前头靠着墙,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小宇,你怎么了?”
自从我们和好之后他第一次违背自己的承诺如此酗酒,这架势简直就跟不要命了一样。我本来想训他几句,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小宇?”我从身后搂住他,“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
“你回来了?”他把头靠在我身上,短促的笑了一声之后慢慢把脸藏了起来,胸口热热的,我想那可能是他殷透我衬衫的泪。
“出什么事了?”
“……他死了!”
稍愣之后我问:“谁死了?”真是不幸的一天,为什么那么多人离开人世!
“……我父亲!”
“什么?”我急忙捧起他的脸确认我听到的话,“你说你父亲去世了?”
韩宇却摇了摇头,一时间让我莫名其妙。仔细想想也不太可能,如果真出了那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还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到底是谁?你先把话说清楚。”
“他不算是我父亲。”韩宇疲惫的搓着自己的脸,“我根本就没有父亲!”
我已经完全被他搞糊涂了!
“我一个亲人都没有,母亲父亲,一个都没有。”
韩宇的情绪相当的不稳定,除了悲伤之外脸上更多的是叫人不理解的凄凉。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他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以前我一直恨他对我不管不顾,就算是私生子我也是他亲生儿子,他凭什么不管我,除了生活费以外他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现在才明白我连私生子都算不上,我连替他戴孝的资格都没有!”
我一时间很难消化听到的话,根本理顺不好思绪,不知道是该替他悲伤还是该替他抱不平。
我心疼的把他拥进怀里,紧紧的搂着。“乖,别哭别哭,你还有我呢。”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我猛然惊醒,急切的问道,“小宇,你父亲到底是谁?”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表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韩宇那个所谓的父亲正是我们刚刚去世的大老板,顾海龙!换句话说韩宇的真实身份,是顾海龙的私生子,不,现在应该说是养子。
“母亲走的很突然什么遗言也没来得及说。”韩宇的回忆从十几年前开始。
那是个可怜的女人,身为一个未婚先孕的母亲她承受了常人所无法体会的压力与辛酸。直到认识了顾海龙那个几乎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虽然没有名分没有地位,但顾海龙却非常的包容她,甚至肯接受毫无血缘关系的韩宇叫他爸爸。
只可惜红颜薄命,一场意外的车祸夺去了她年轻的生命,那一年她仅仅二十八岁。衣食无忧的生活也不过才享受了短短三年而已。
韩宇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人知道了,那个女人已经把所有的秘密都带走了。
这十几年来韩宇一直认为自己是顾海龙的亲生儿子,只不过是没过门的情人所生所以才没有继承祖姓,对此他从不曾怀疑过。
“那时候我才六岁,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整整呆了一个星期都没有人管我,我不敢出门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差点没饿死在家里……他一回来我就抱着他腿哭,我想他当时一定是可怜我才没有送我去孤儿院……留下一个保姆照顾我之后他就走了,有时候几天来看我一次有时候个把月都见不着面,两年前开始他基本上都不来看我了。不过吃穿用度一点儿都没亏待过我。”
从韩宇的语气中我听的出来他对顾海龙还是很有感情的,毕竟这十几年来在他心里就只剩这一个亲人,更多的感情是一种依赖。
“有时候感觉太委屈了我就打电话跟他闹,他也不说我,第二天派司机给我送笔钱过来就算是安慰我了……我甚至故意学坏来引起他的注意,抽烟喝酒,打架斗殴,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知道后对我说,我只能供你念完书,如果你决定现在就不念了我对你的义务也就到此结束了。人生是你自己的,怎么走你自己决定!……高考之前我打电话跟他商量报志愿的事,他说这种事你自己决定就行了,不用跟别人商量。那天我心里特难受,所以才去歌厅喝酒……那歌厅是他开的,我希望他能看见我,甚至骂我打我一顿都行。”
“原来是这么回事。”只想要一点点父爱罢了,却求而不得,难怪那天他哭的那么伤心。
“以前一直埋怨他不关心我,现在想想他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毕竟是个外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能做到这步已经仁至义尽了。”韩宇在释然之后又是一阵惆怅,“律师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轻松,一直堵在心口的东西一下子全没了。我想进去看他一眼,叫声父亲说一声谢谢,甚至给他磕几个头都行。可那些人根本不让我见他,一直到他去世我都没机会见他最后一面。”
说着说着韩宇又哭了,有血缘也好,没有也好,有些情意远远超过血缘的牵绊。在韩宇的心里一直当那个人是他亲生的父亲,这一点就算在知道实情之后也不会有所改变。
“今天他出殡。”
韩宇点了点头,“顾家的人不让我参加,我连给他戴孝的权利都没有。”
单纯的韩宇根本不会明白这里有多少利益关系夹杂其中,仅仅是披麻戴孝的形式问题吗?哪有那么简单!
每一个为顾海龙披上孝布的人都有资格从他的遗产中分上一杯羹,那些人又怎会容忍一个外人以养子身份名正言顺的出现在葬礼上。
只怕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银行的存款,这间高档的住宅,所有的一切此时都不可能在未免十八周岁的韩宇名下。被顾家收回去怕只是早晚的问题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韩宇的学费,顾海龙一死顾家的人不可能继续把钱浪费在一个外人身上。
好的不灵坏的灵,不久后所有的事情都被我这张乌鸦嘴给说中了!
第 23 章
那段时间韩宇的情绪非常的低落,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多少可以体会他的悲伤。顾家不许他为顾海龙披麻戴孝,不过家里有个房间却一直摆着顾海龙的遗像,祭品香火一直都没断过。
无事可做时他总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空,不言也不语。直到开学的时候他的状态都不见好转。
报到那天是我送他进的校门,顺便也看一眼那个一直对我心存埋怨不肯见我甚至连电话都不肯接的亲妹妹李妍。
早在几天之前她就已经返校了,自己下的火车自己提的行李,连电话都没给我打一个。直到前天母亲给我打电话叮嘱我好好照顾她我才知道她早就回来了。
因为时间问题进女生宿舍实在是不方便,我只好站在楼下打她的电话,一连三个,和以前一样她还是不肯接。
好在遇见了她同寝的女生,带我传了话。
我想她也是怕家丑外扬吧,磨磨蹭蹭了半个小时还是下楼来见我了。
打眼一看好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厚厚的紫色棉绒睡衣,脚下蹬的竟是旅游鞋,没洗脸没梳头,一身的方便面味,最夸张的是乱的跟鸡窝似的头发上竟然还插着两支碳素笔。
哪还有半点儿女孩子的样,不伦不类的打扮简直惨不忍睹。
“你这什么打扮?农村非主流?”
李妍面无表情的撇了我一眼就扭头去看枯树枝了,“找我啥事?”
算了,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没人悦,她为谁容!会变成今天这样还不都是我害的,我还有什么资格训她。“没啥事,就是来看看你。”
“现在看见了,你可以走了。”
她让我走,我还没走她到转身先走了。“你给我站住!”
“有啥事一次性说完。”连头都没回,我只看的清她头上那两只笔是晨光牌的。
我放缓语气问,“还有钱花吗?”
她刚开始没吱声,我就知道她已经囊中羞涩了,后来隐约听见一句,“用不着你管!”
悄悄的叹了口气,我把手头那几张大票全塞进了她的睡衣兜,臭丫头虽然没接但也没拒绝。“没钱了就给我打电话。”
直到我离开李妍也没搭理我一声,转弯时回头看了一眼,人家早走没影了。
那段时间为了送韩宇我每天都要往这里跑一趟,偶尔会看见李妍,死丫头连话都不跟我说一句,到后来看见我直接就转身走了。我知道她恨我,怎么对我都不算过分。有些仇恨是需要时间来化解的,我不急,我可以慢慢的等。
让我焦头烂额的是我的经济再一次出现了危机,李妍的生活费,父亲的医药费,我自己的暂且不算,还有韩宇的手头也日益捉襟见肘。
刚开始他一直瞒着我,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在学校旁边的自动提款机前神情落寞。我才意识到我实在是太过粗心了。
顾家冻结了所有以顾海龙名字开户的户头,这点我早就应该想到才对。
上次得到的那笔意外之财一直被我谨慎的存在户头里,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有了用武之地。
我全部提出来给了韩宇,生活费,学费,公寓里的水电物业,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区区三千也只不过能顶个把月而已,实在是杯水车薪,但这已经是我的全部家当了,能力所及,在开工资之前我只能先拿出这么多。
刚开始韩宇不肯接受,还是我把他按在沙发上吻到迷迷糊糊时硬逼着他收下的。
“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还你。”
因为这句话那天晚上韩宇被我折腾的死去活来差点没晕过去,最后乖乖的承认他错了并保证以后再也不跟我见外了之后才得了我的大赦。
“你可真狠!腰都快被你弄断了。”
我拍了一把他的屁股,其实根本不舍得多用力,“谁让你气我!”
“我只是,只是不想欠别人的。”
“还敢跟我说这话?”我提起“枪”让他看清楚,生龙活虎的我还可以再继续。
韩宇吓得赶紧往床里躲,“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知道害怕就好。”我把内裤一提,大手一览把他搂进了怀里,“来,我给你揉揉。”
韩宇的腰很细,摸起来相当的有手感,不过细的有点太过分了,刚才那种力道我还真担心这小细腰经不住我的折腾。“好点儿了吗?”
韩宇点点头,半晌后轻声的问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谁让我喜欢你呢,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靠在我肩膀上,在我耳边低喃。“如果你哪天不喜欢我了,千万不要告诉我!”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传宗接代也好,父母之命也好,这些理由都可以,不要跟我说你不喜欢我了,不要让我太绝望了。”
“傻瓜,不会的。”我捧起他的脸,吻掉他含在眼眶里的泪,“我喜欢你……这辈子就喜欢你一个……就算你老的走不动了我也喜欢你……”
“真的?”
“恩,真的!”
我坚定的回答让他湿了眼眶,最后变成抽泣怎么停也停不下来,“你不骗我?”
“不骗你,我发誓!我李凯这辈子只喜欢你韩宇一个人!”
有人说两者若能相结合、两情相悦或同心同德,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共性,正是这些共性在茫茫的天地中发出一种磁场波,而这种波在寻找和等待中若能有幸把另一个同性的波吸引过来,才能形成两者的结合,以至执子之手,与子谐老。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的我真的对他毫无欲念,就算他使劲万般手段我怕是也不会动情。
我喜欢他,也许早在我自知之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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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内部的争斗整整持续了数个月之久才告一段落。
这期间他们似乎把韩宇忘了,除了银行账户被冻结之外没有人上门索要房产。
我们一直以为事情不会更糟糕下去了,没想到后续的发展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残忍无情!
那天是周末,韩宇刚刚稳定情绪难得睡了一个安稳的觉,也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大清早来敲门。
我起身看了看旁边熟睡的人,掩好被角后赶紧去开了门。
第一眼我并没有认出他是谁,就是觉得眼熟。他看见我时也有稍微的意外,之后正好脸色问我,“韩宇在吗?”
“你是?”
他掏出证件给我看,我才想起这人曾因为工作的关系去过KTV一次,在办公室里和我们老板单独谈了很久,他是顾家的律师。
预感不是很妙!
果然不出所料,他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给韩宇过目,看过之后韩宇的脸色已经近乎苍白。
不过他还是平静的拿起钢笔在那份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连犹豫都没犹豫过。
第 24 章
“可以给我几天时间吗?”
“当然可以!不过,后续还有一些文件需要你签字,我可能还要来打扰你。”
韩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律师留下了他的名片后就离开了。韩宇抓着那份文件把自己缩在沙发上半晌都没动地方。
我拿过那些纸扫了一眼,大概意思是人死义尽,父子情意到此结束,顾家所有的财产韩宇已经再没有任何资格受用。存款,房产要全部收回!
和我预料的一样,半点情意都没留。有钱人家的事我根本不懂,也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搂着他安抚的拍着他的背,吻着他冰冷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