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容压下他的手:“不行,不能叫医生!”
程以唯还以为他担心自己叫来的医生不靠谱,便解释道:“你不用担心,那是我家的私人医生,我从小都是让他给我看病的,比医院里的那些医生要好得多了。”
“那也不行。”
他们特工组执行任务,受伤的情况一般不能透露给外人,否则很有可能让心怀不轨的人得知并趁虚而入,因此这种时候必然是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更何程家的医生立场不明,很难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但这些邵容都没办法和程以唯解释,只能扶着肩对他道:“只是小伤而已,今天用力过度所以裂开了,可能还有些感染,不过没关系,我自己会处理,但要麻烦你去药店帮我买点药来。”
程以唯拗不过他,只能答应出去帮他买药。
这小子倒还挺尽心尽力,才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匆匆地回来了。
“这时候店都关门了,我开车找了好久……”他连喝带喘地走过来,把药递给邵容,说,“要不我来帮你吧?”
邵容摇了摇头,捂着伤处站了起来:“洗手间在哪儿?”
程以唯怔了怔,给他指了洗手间的方向。
邵容便拿着东西往那边走。
程以唯似不放心,紧跟在他后面,一脸担忧地道:“你一个人行吗?”
“我可以。”邵容走进洗手间,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程以唯等在门口,没头苍蝇似地在那儿来回转了几圈,抬手敲了敲门:“怎么样了?”
里面没反应。
程以唯提高了声音道:“你真的不要我帮忙吗?我看你伤的地方在肩上,光是一只手肯定不好弄,你让我进去呗!”
里面还是没反应。
程以唯有些急了:“到底怎么样,你给句话啊?”
……
程二少这个人,骨子里就有着那么一股子拗劲,你越是不让他干什么,他偏就越想干。
当初就是因为这个狗脾气,跟他老爹硬生生吵了好几架,最后毅然就离开家跑了。眼下他被邵容关在外面,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对方的伤势,心说你不让我进去,我偏要进去,这里是我家,我来去自如,想去哪儿去哪儿,难道还怕你这一道门不成!
想到这里,他立刻调头去房间里找卫生间的钥匙。
邵容站在洗手间里,上衣已经被他完全脱了下来,此刻正光着上身对着镜子拆绷带,原本那伤口就没处理好,现在果然有点发炎了。他把程以唯给他买来的医用绷带拆开,咬在嘴里,又拧开药水瓶盖,正准备往伤口上消毒,忽然听见洗手间的门锁“咔嚓”一声响,接着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
邵容飞快地转过头去,受惊似的看向站在门口的程以唯。
“呃……那个……”程以唯顿时傻眼了,抬手挠了挠头,尴尬地说,“我……我刚在外面问你话,你都不回答,我还以为……”
邵容没等他把话说话,随手捏过洗手台上的一把梳子,看也不看,“倏”地就朝他丢了过去。
程以唯大惊失色,眼见那玩意儿带着股劲风,不偏不倚就朝着他的大腿根部飞过来,忙机敏地扭身就窜到一旁,堪堪躲过那诡异的“暗器攻击”,距离只差不到一公分。
程以唯心有余悸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宝贝,连声音都变调了:“你要谋杀啊!老子刚才要不躲的话,都他妈差点没命了!我说你到底跟我的小弟弟有什么深仇大恨,今天这都第二次了!”
邵容取下衔在嘴里的纱布,一脸淡然地说:“我说过了,你自找的。”
程以唯抬手抹了一把泪花,悲怆地道:“行,老子他妈要是再管你,老子就不姓程!”说完转身就走了。
邵容看着他不满加愤懑地离开,摇了摇头,又走过去重新把门关上了。
程以唯愤愤不平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打开了电视机,拿着遥控机按来按去不停地换台,嘴里嘟嘟囔囔:“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冷冰冰的,脾气又那么差,我看小贾可比他温和多了!”
不一会儿却又安静下来,眼睛看着电视机里的卡通节目,脑海里却不住地闪现出他刚才在洗手间门口看到的情景。
邵容脱光了上衣站在洗手间微黄的灯光下,那身材看着细瘦,却意外地很有料,而且皮肤也很白,还有胸前的两点红樱……再加上那副咬着绷带,微微带喘的样子,隐约间竟透露出一丝凌虐禁欲的味道。
程以唯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唾沫。
“不行,不能这样,我不能这样!”程以唯回过神来,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坐正了身子,掏出手机,又给贾铭编了一条骚扰短信。
点击完发送,程以唯怔怔地盯着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将手机丢到一边,躺倒在了沙发上。
不一会儿,邵容从洗手间里出来了,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白衬衫。
程以唯忙从沙发边跳了起来,支支吾吾地道:“你……好了?”
“嗯,”邵容点了点头,诚恳地对他道,“谢了。”
“不用谢……”程以唯东看看西看看,装作不经意地说,“你要不今晚就睡我这儿吧,你看都那么晚了,你还带着伤,一个人回去也不不安全不是?况且现在外面都没车了,多不方便啊。”
邵容沉默了一下。
程以唯看他似有顾虑,忙又强调:“你放心!我家别的不多,就房间特别多,不会挤着你的,而且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反正你也没那心思……”后半句明显轻了下来,估计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邵容嗤笑说:“我可没说不答应,你解释什么。你家房间多,我看得到,既然这样,那就不跟你客气,麻烦你了。”
程以唯闻言,立时舒展开眉头,高兴地道:“那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chapter 12
不一会儿,程以唯给他收拾好了房间,出来道:“你要洗澡不,我看你衣服都脏了,我给你找件新的换吧……不过你得当心着点,洗澡的时候千万别让伤口碰到水了。”
邵容点了点头,诚恳地道:“谢谢。”
“谢啥啊!”程以唯摆了摆手,“我还没谢你呢,你救了我,这么个大恩情,怎么着我也得还不是?”
说罢又回头去给他找衣服。
邵容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心底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其实并不讨厌程以唯,这小子据说比他小了两岁,看上去就像个弟弟似的。
那一次在电影院里,邵容会出手救他,完全是个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行为。在那以前,除了在博物馆里拼下性命替韩俊挡下那一枪,他再也没有冒过相同的险。
特工是一项技术性的行业,靠的纯粹是脑力劳动和敏捷的身手,更多的是在暗处行动,而并非是像解放军打仗那样勇猛地冲在前面。所以,他们最忌讳的就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
可那天晚上,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冲动就追了上去,完全没有考虑过后果。
也许是程以唯的某些行为让他有所触动,所以感情用事了。其实他一向不是个硬心肠的人,也许是跟个人的身世有关,邵容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因而从小到大,每一个追过他,并向他表白过的人,他都清晰地记得,并且对他们心存感激——谢谢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无条件地把他放在心里,哪怕那也许只是暂时的行为。
但他清楚地知道,感激和爱,是不一样的。相比程以唯这种毛毛躁躁,脾气又有点暴躁的小孩,他更喜欢像韩俊那样,年纪比自己大一点的,成熟又稳重的男人,这样子相处起来才不会显得吃力。工作已经太累了,如果下班回家的时候,还要面对这么一个吵吵闹闹又不够懂事的小孩,那不知道还要耗费他多少精力。
结果程以唯埋头在衣柜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件适合邵容穿的衣服来。
程二少其人,骚包是真的骚包,平时就喜欢把自己打扮得人五人六的,就连睡觉也不例外。他衣柜里的那些睡衣,几乎没有一件是正常的,全都是系腰带式的那种睡袍,他就喜欢穿这种,显得很酷,又方便自恋。只要把睡袍的带子系得稍微松一点,偶尔路过镜子前面,就能欣赏欣赏自己健壮的胸肌。
程以唯琢磨着:如果把这种衣服给那个小警察穿的话……不不,其实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警察制服,想象一下,那个小警察穿着一身制服,脚上再套双皮靴,躺倒在自己身下辗转呻吟的样子……程以唯忍不住抹了抹自己的鼻子。
等等?!
我怎么想到那里去了,这走向好像不太对啊?!程以唯连忙醒神,心说今天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怎么那么容易发情!难道是憋太久了?
“你多高啊,应该跟我差不多吧,穿T恤行不?”捣鼓了老半天,程以唯终于按捺下自己的恶趣味想法,正儿八经地给邵容找了件T恤穿。
邵容伸手接过来,冲他笑了笑:“谢谢。”
程以唯顿时又感觉被他那一笑击中心脏:“不、不谢……”
看邵容拎着自己的T恤进了洗手间,程以唯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吴续:“吴总,兄弟我要慎重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啊程总?”吴续今晚上本来是跟程以唯一起出来玩的,谁知道这小子半途尿了个尿就跑了,害得他夜生活跟着泡汤,跟其他人玩也提不起什么兴致,索性就回家去了,现在正窝在被窝里睡觉。
“我怀疑我看上别人了。”
“谁啊?”
程以唯扭扭捏捏地说:“一个刚认识的小警察……哎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就看上去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吴续打了个哈欠:“那你亲爱的小贾呢?”
程以唯沮丧地说:“他都没理我了……”
吴续立刻吐槽他:“你自己不才说要厚着脸皮再接再厉的嘛,才几天功夫,这么快你就变心了,你这感情还真是脆弱啊。”
“去去去……”程以唯不高兴地道,“跟你说不清楚!”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回到沙发上坐下,程以唯想起今晚上发生的事情,便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舅舅,对方却关机。
没多久,邵容洗完澡出来了,身上穿着程以唯给他的T恤。
邵容的身材和他差不多,穿他的T恤其实正合适,但不知道为什么程以唯看着就感觉心跳加速:“那个……房间在隔壁,你去睡吧。”
不想邵容却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程二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程以唯怔了怔:“什么问题?”
邵容说:“关于你舅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程以唯犹疑着说:“你是想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吗?我觉得他不像是会和混子打交道的那种人……我怀疑他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
“怎么说?”
程以唯想了想:“他那个人胆子挺小的,没什么大能耐,开个公司全靠我外公资助,后来我外公去世了,他就经常会来找我爸。”
“找你爸干什么?”
程以唯耸了耸肩:“让他出点钱赞助他的投资项目咯!”
邵容说:“那你爸呢?”
程以唯靠着沙发说:“他就给啊!不过我觉得我舅这人眼光不太好,要不是我外公留下来的家底子厚,任他折腾也没关系,就凭他那点本事,早就该混破产了。”
“他既自己有公司,怎么会替你哥做事?”
程以唯怔了一下:“什么?你说他替我哥做事?”
看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邵容转了个话题:“我听说你母亲在你十五岁那年就去世了。”
程以唯神色一黯:“是啊。”
邵容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你很爱你母亲。”
程以唯垂着头,没说话。
邵容看着他那副耷拉着脑袋样子,觉得就像一条奄奄的小犬,神情禁不住柔和了一些:“别太难过,能跟我说说她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吗?”
“她……”程以唯面露犹豫。
见他似有保留,邵容立刻道:“你不想说没关系,不需要勉强。”
“不不,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程以唯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她是生病死的。她其实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先天的那种……她之前还经常跟我强调,说她生我的时候有多么多么不容易,因为医生在她结婚前就已经提醒过她,她的体质不适合生孩子。但她还是坚持把我生下来了……”
“那后来呢?”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爸……在外面有女人。她知道以后很生气,三天两头跟我爸吵,后来就一直精神不太好,那时候我正好上中学,都不住在家里,而我哥又在国外,没什么人陪她,她可能情绪一时无处发泄……压抑久了就……等我知道她病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邵容了然道:“所以你才跟你爸有矛盾……”
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爱面子。现如今社会上的人,大凡是混到像程家这种地步,家中发生的大小事通常都会是一些无聊小报记者的最爱,他们还会给这些消息冠上个夸张的名词叫做“豪门秘辛”。
其实对于这些,程以唯并没有什么深切的体会,只是从小脑子里就被灌输了“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程以唯其实表面看上去是个粗糙混不吝的性格,但其实在某些方面的心思,却难得的细腻。有些事情,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方面是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说多了这些显得矫情,另一方面,又因为他太在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上会把这些事告诉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人,只是直觉他可以信任。
程以唯看了看邵容:“你看……我都把我的事儿告诉你了,那你能把你的一些事告诉我么?”
邵容说:“你想知道什么?”
程以唯说:“你之前说你是警察,叫姜晨夕,但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姜晨夕,因为你那天把警员证丢给我的时候,我看过了,那上面的照片根本就不像你,而今天在会所里,第一个冲进来的警察姓姜,我猜,他才是真正的姜晨夕,是不是?”
看来这小子的脑子关键时刻还有点用,隐而不发的本事还很高超,之前邵容还真以为自己说什么他都信,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只是不点破罢了,装傻瓜装得忒像,差点被他给忽悠了……
邵容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那你到底是谁?”
“我的身份很特殊,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正在查一个案子,而且这个案子和你有关。”
程以唯奇怪地说:“和我有关?”
邵容说:“我知道你一定有所察觉,最近在你身上发生的事都很不正常。你觉得照你看来,究竟会是什么人要跟你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