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河的名声打了出去之后,确实也有人医过来想要学习医术,却是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或者是直言想要学赵清河开膛破肚的绝技,却不会拜师。
在大佑人医瞧不起兽医,且若是拜了赵清河为师以后旁人知道只怕是会被怀疑医术,毕竟一个跟着兽医学习医术的人,外人听了怎么都会觉得不大靠谱。因此就算想要学赵清河的绝技还遮遮掩掩,只是想学的此术以后再有其他计较。
这样的人赵清河如何会收,一边瞧不起他,一边又想学他的东西,哪有这么好的事,查明真相之后立马给拒了。而这钟子博不仅是人医还是这太医院里出来的,比普通大夫更是要清高,他敢这般登门拜师已经让赵清河刮目相看。这样的人必是极为好学,所以只要一有学习的机会,不管是谁都能矮下身来与之讨教。
钟子博笑道:“我祖上乃人人瞧不起的仵作,我不仅不觉得丢人甚至觉得十分光耀,若非这般我钟氏医术也不会有如今成就,我敢说在这大医院,我父子二人的外科医术无人能及。兽医再怎么也比仵作名声要好得多,我又如何会嫌弃。那是别人不懂,其实平日我与父亲经常就用小动物尝试新药,我家的骨伤药膏就是不停在小动物身上试验尝试才有今日的成果。”
赵清河心底彻底没有了疑虑,“我可以收你为徒。”
钟子博咧嘴一笑,满脸灿烂,跪着磕头道:“多谢师父,多谢师父!我必是不会让师父您失望的。”
赵清河将他扶起,“我话还未说完,在教授你开膛破肚之计之前,需要你先完成另外一件事,若你能答应,我才会正式收你为徒。”
钟子博敛起笑容,一脸认真,“师父请说,只要是徒儿能办到的必会竭尽所能。”
赵清河将护士班一事告知给钟子博,他毕竟是兽医若真的要开护士班,还是需要一个人医支持,这样才能更准确的下药,指导如何缝制包扎伤口等等。
“你若是想要拜我为师,首先要学这些,且要琢磨如何使在人身上,然后还要去教授给其他人。你若是答应,我必会将自己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你。”
钟子博直接激动得无法言语了,原本以为是什么刁难之事,毕竟有一技之长之人往往性格古怪,喜欢出一些刁难的题目,没想到竟会是如此好事!
这可不仅仅是学习医术的事,还是让他有机会建功立业的大好事。虽然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外科医术在太医院不一般,可实际在太医院他们父子一直地位不高,他们的出身让众人看轻。
因此平日这样的立功机会绝对不会落在他的头上,没想到他只是想拜师学艺,还能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师父,这,这简直就是太便宜我了!”钟子博楞然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赵清河笑着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谁也不知道何时出征,我们现在的时间十分紧迫,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学到我的技艺且还要能转换在人身上。而且还要学好学精,否则如何传授他人。这可是事关千万个为国奋战的将士们性命之事,马虎不得。”
钟子博信誓旦旦道:“徒儿会刻苦努力,必是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赵清河拍拍他的肩膀,“记住你今天的话,若是干不了这事也有可能落到别人头上。”
兴许是被这一句话刺激,也许是因为钟子博本身足够努力,后边钟子博的表现让赵清河十分满意。这钟子博还真是未吹牛,本身的外科医术过硬,所以学起来比其他人都要快得多。加之十分勤奋刻苦,没几日便是学会了缝制伤口,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外科手术操作上就赶上了其他徒弟,可谓进步神速。
时间紧迫,赵清河看钟子博学得差不多,便是将他召到身边,问道:“我教授于你的那些,你可否能用在人身上了?”
钟子博一脸自信道:“可以。”
“确定?”
钟子博并未回答,而是撩开自己的衣裳露出大腿,赵清河竟是看到上面有个疤痕,已经结疤,如同蜈蚣一样歪歪扭扭,是用他教授的法子缝合的!
赵清河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钟子博笑得灿烂,见牙不见眼,悠然自在,“是我自个割的。”
赵清河立马明白了过来,直接不知道如何言语了,“你,你真是太胡闹了!”
这就是后世现代人难以逾越古人的地方,就算是他自己也无法像钟子博一样先在自己身上尝试,亲身去体验这个治疗的效果。虽说后世护士在学习扎针的时候也要互相在彼此身上尝试,可这划自己一刀实在比那恐怖太多,让他自己割自己一刀压根下不去手
钟子博依然笑嘻嘻的,毫不在意,好像不是割在自己身上一样。“师父,我缝得还不错吧?所用的药物也都是你开的那些,只是剂量上有所不同。”
赵清河直接捶了他一拳,怪不得好像几天之前钟子博走路有些怪怪的,原来竟是在自个身上尝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可这般糟践自己的身体,就算是想要学医术也不能这样。”
钟子博却一脸无所谓,“我父亲也知晓,原本还想在自己身上划一刀让我试着缝合呢。师父,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轻重,下手的时候都逼着要害的,就是皮肉伤,当不得什么。”
赵清河直接瞪了他一眼,“即便如此,以后不能再这般了!”
钟子博依然笑而不语,赵清河就知道他没有听进去。怪不得一个仵作之后能在太医院有一席之地,原来竟是这般过来的。这样的疯狂劲,简直让人害怕。
“既然你这已经没问题,护士班也就要开起来了。你做好准备,过几日就要教授他人。记住,不懂的千万莫要含糊,先问我再传授给他人。还有,不许你把你这一套教授给其他人,我可不希望我的这些护士还没有上战场就弄得一身是伤。”
钟子博嘿嘿傻笑,连连应下。
晚上赵清河将这事告诉给常廷昭,“没想到我运气这般好,收的徒弟一个比一个要能耐,想来没多久真的就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不过这钟子博也忒狠了点,自个划自个那么大一个口子,想想都瘆人。”
常廷昭也十分肯定两父子,“钟氏父子确实有些能耐,仵作是贱籍,他们能走到这一步确实不易。”
“你的人可都找好?护士班现在可以开了,钟子博已经完全有那个能力教授他人。”其实钟子博本身就是外科大夫,早就有本事教授他人,只是赵清河为了观察他才拖了这么久。毕竟这世有不少医疗理念是错的,且对消毒杀菌并不重视,他需要灌输给钟子博这一思想,才能放心后面的事。
常廷昭点头道:“只等你这边开口。”
赵清河想了想道:“后日便开始吧,这事不弄好,我这心里老是不踏实。”
常廷昭为他揉揉太阳穴,“莫要太费神,有我呢。”
赵清河靠在他的胸口,“为你分忧是我分内的事。”
常廷昭心里那叫个乐,亲了他一口,“贤内助。”
护士班正式开班,原本打算是寻那些孤儿去学,后来常廷昭改主意让军营里身体颇为瘦弱之人去学。这般一来又是兵又是医者,在战场上也更能灵活些。
可这般一来,这护士班就不好在青园里开了,便是直接搬入军营里去。常廷昭专门辟了一处作为教室,钟子博和赵清河两人每日都会进出军营,倒是让两人有了更多的相处机会,有时候还会留宿军营。
不过如今出征之日将近,两人都忙得团团转,也并不能成天厮守在一起。不过能偶尔见到已经让他们十分满足,至少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护士班之事也传如何其他兽医博士耳里,廖应淮当场拍桌,“这赵清河还真不是个简单的,连人医的事都能插手,这般看来药材之事必是要落入他的手里了。”
关会皱紧眉头,“贺大老爷可是说了,这事无论如何也得拿下,否则只怕我们两人的兽医博士之位不保。”
之前他们暗自放老鼠之事已经被皇上有所察觉,虽然皇后求情最终未把他们如何,可现在两人地位已经不能与从前一般同日而语。现在这赵清河还如此得了皇上和常廷昭的青睐,只怕药材之事更是悬了。
廖应淮气恼道:“我们又能如何,如今这牧马监已经没有我两人说话的份!你没听说那赵清河出题收徒之事吗?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候着题,比报考牧马监兽医还要厉害。如今还把这小子吹得神乎其乎,不过几道破题,真是不知所谓。”
赵清河出的都是些简单常见的病例症状,可也最容易产生争议。况且平日里大家就喜欢较劲,谁都不服谁,现在有了机会谁都想一争高低。结果争得唾沫横飞,反倒是没了个结论。尤其又怕写得过于简单,被人嘲笑,更是热闹不已。
关会冷冷一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撞了大运就敢自诩神医。那我们就让他成也神医败也神医。”
廖应淮来了兴致,“何意?”
关会挑眉,“他不是神医吗?若是有他看不了的病,那也就没这般吹得厉害。若是失了脸面,这药材之事也轮不着他出手了。”
廖应淮眼珠子一转,“你可是有了点子?”
关会在廖应淮耳边说了几句,廖应淮顿时眼睛一亮,“就这么办!”
第59章
一大早,赵清河刚吃完早饭,就开门迎客,今日空闲,便是让当归可以多放出几个号。
现在每日青园未开门就有人在外边守候着,不管赵清河多年轻,可能拿下这兽医博士称号便是让人颇为信服,况且还刚动了这么一台手术,名声大噪。许多人都乐意让这小大夫瞧病,不会再因为他的岁数而看轻他。
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佩雅公主每个一段时间就让赵清河入宫给小犬诊平安脉,除了赵清河其他大夫都不相信。就连当今皇上也对赵清河称赞有加,就连如此大人物都这般器重赵清河,谁还会不信。再加上无人再敢暗中使手脚刻意阻拦,因此每日一大早二十个名额就已经排满,若非急病甚至已经排到了好几日之后。
赵清河命当归将他接诊的消息传出去,不拘是何人带来的何种牲畜都可以过来看诊。起初让不少老百姓仍然还有些不敢入,毕竟其他兽医博士可不是这般好说话的。可自打有第一个吃螃蟹之人后,发现赵清河还真的言出必行,也就放心寻他瞧病去了。
这般一来青园每日都十分热闹,因是不拘是何牲畜,每日瞧病的马牛羊猪等等皆有。
“师父,这匹马口色鲜红,呼吸粗喘,常打哈欠,味带酸臭,且回头瞧腹,欲卧而不敢卧,脉洪大有力,徒弟以为应为伤料之症。应是消积破气、化食宽肠,可下消积破气散。”魏远志看完那牛,对着赵清河道。
赵清河并不着急回答,望向其他徒弟,“你们以为如何?”
其他人也皆是点头,纷纷认同魏远志的诊断结果。
吕双元道:“或是下化谷三消散也可,这马应是刚患的病,病情并不算严重,而若是不治后则精神倦怠,闭目低头,不愿走动,牵行如醉,口色青紫,脉沉涩。”
赵清河满意的点了点头,命当归将之前制作好的胃导管取出,道:“灌入药之前,可以先用这胃导管放出腹中的气体及胃内容物,可以缓解症状。”
说罢从口中插入,命几位徒弟细细观看如何操作,果然有气体从管中放了出来,原本颇为痛苦的病马顿时变得舒坦不少。
“然后再给他灌入食醋半斤至一斤,或是咸菜水一斤至两斤,制止腹中之物发酵,防止病情更加严重。而你们方才说的方子确实当用,只是两个方子都需要十来种药材,成本颇高,尤其是那化谷三消散还需加麻油四两内服,于普通百姓而言乃不小负担。现在病情并不严重,可换辣椒一两,萝卜一斤,神曲二两捣碎调匀灌服。”
几位徒弟还没发话,那马的主人连连称赞道:“这药方好,赵大夫果然医术高明!我家里种有萝卜和辣椒,若是这方子就能治可是省了我不少银钱。不瞒几位大夫,为了买这匹马家里已经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为了伺候好它,我还给它豆饼玉米吃,就希望它好好的,能给我们家赚家用,哪晓得这就给病了。”
这马主人乃车夫,一家生计都靠这匹马。
赵清河笑道:“大叔,以后可不能喂这么多精料给它,尤其是劳役之后。你这马就是因为劳役之后,乘饥吃草料或是豆类玉米灯精料过多,又大量饮水而发病。以后劳役之后休息再喂,适当控制饮水和豆、麦玉米之类的精料。”
马主人拍拍脑袋,“原来是这般,哎哟,我家马儿是因为吃撑了得的病啊?”
大家伙顿时笑了起来,赵清河又叮嘱道:“这几日莫要使役和喂饮,用草把子给它揉揉肚子。”
马主人哪有不应的,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原本以为这次看病要被刮一层皮,哪晓得竟然如此便宜,心里能不美吗。
那马主人离开,赵清河对着几位徒弟道:“于老百姓而言牛马猪羊等牧畜都乃家中重要财产之一,一旦遇病可使百姓富者至贫,贫者至尽。且这些牧畜都乃经济作物……”
赵清河顿了顿,想着怎么解释这经济作物,愣是半天没想出来,便是只能道:“都乃有成本的,不像人命是无价,因此在下药的时候不仅仅要追求疗效,还得控制成本。”
吕双元和卢可两人耳根微微发红,他们二人之前确实并未在意这个。
吕双元羞赧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儿确实不曾考虑过这个,以后会在这上面多下功夫。”
卢可也连忙附和。
这也不怪两人,两人都是在牧马监学习医术,四位兽医博士皆是只看那有身份之人家的牧畜,而且一般还只看千金难买的宝马或是贵人宠物,这般一来根本就不会计较药物的成本,只追求能治好。
上行下效,而别国的兽医又有私心,更是不会传授这个思想。这导致牧马监的兽医也就都未曾注意过这个问题,只管治得好,并不管如何控制成本。
所以这一点吕双元和卢可没有周路和魏远志做得好,甚至不如侯哥儿。
赵清河点了点头,“你们现在知道这个道理也不晚,你们二人的医术是五人中最好的,已经可以独立行医。以后除了与我学那开刀动手术,其他时候也应多琢磨如何用更便宜的药方治病。”
“是。”
赵清河在屋里书写病例,现在他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回忆前世遇到的病例并记录下来,努力尝试治疗方法全用中药代替,然后编辑成册,平日可以给几位徒弟教学。
他独立行医就有好几年,而之前又与外公一起看了不少,曾经遇到过不少奇奇怪怪的病例,现在想要全部回忆起来还真是有些难度。
赵清河在屋里抓头挠腮,有一个病例记得模模糊糊,印象中还颇为经典,可要下笔却有脑子一片空白,着实把他烦得不行。偏偏这时候外边一片嘈杂,不知发生了何事,让他更是无法下笔。
这时候当归跨门而入,赵清河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吵吵嚷嚷的?”
当归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农,硬是要你来瞧病。我说了今日的号已经排完了,让他明日再来,他就是不听。”
“吕双元几个瞧不了?”
赵清河一般都是上午看病,下午都是几位徒弟在前头会诊。吕双元和卢可已经有这个实力单独给人瞧病,且几个徒弟一起,也不怕出岔子,又能让他们多锻炼。一般来看病的虽然不能让赵清河亲自问诊,可一般老百姓也不会计较这个,只求有人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