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段无情说的一句话突然跃入了傅遗渊的脑海: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活着,你就一定得活着,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傅遗渊心里一震,但随即又摇摇头,现下段无情一定是想要我死吧。
但是蝶舞心下已定了主意,他把傅遗渊送回房后,把柴胡单独叫到自己的房间。
“城主说,只有段无情才能救得了小遗渊,我即刻修书一封,还要麻烦你带去无情山庄,交给楼笑痴。”蝶舞说着,开始磨起墨来。
柴胡赶忙帮他磨墨,问道:“交给楼公子?为什么不交给庄主呢?”
“若是交给你家庄主,以他的脾气,未必肯救小遗渊,所以只有交给楼笑痴,或许他有办法说动段无情。”蝶舞摊开纸,开始写信。
第 13 章
楼笑痴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来。这一次在无情山庄待了很久,无所事事,每日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他信步走到厨房,想找找有什么吃的。却见连翘站在厨房边专门焚烧东西的大铁桶前,在焚烧什么东西。
“你在烧什么东西?”楼笑痴好奇地问道。
连翘见来人是楼笑痴,行了个礼,回答道:“是庄主最近调制失败的药方。”段无情总是把调制失败的药方焚烧掉,因为如果留着,万一不小心流出去,被心存邪念之人得到,那将会造成很大的祸患。
“有那么多?”楼笑痴看着连翘手里拿着厚厚一叠还未焚烧的药方。
“是啊,最近庄主也不知为何,总是心浮气躁的。”
楼笑痴听了,心下欢喜,他知道段无情为何最近会心浮气躁。楼笑痴离开厨房去找段无情。段无情正站在前院的一棵树下。
“段兄。”楼笑痴出声叫他。
段无情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面前的树。楼笑痴走到他身旁,也望着这棵树。
“听说段兄近日总是心浮气躁,心神不宁?”楼笑痴问道。
“胡说八道!没有这回事!”段无情不承认。
“我只是随便问问,段兄何必如此激动呢?”楼笑痴笑道。
段无情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一声,开始转移话题:“这次待那么久,不觉得闷吗?”
不会啊,光是看你整日心神不宁,神不守舍的样子,就觉得很有趣了。楼笑痴当然不会将这心里话说出来,段无情现下这种动不动就暴怒的脾气,他可消受不起。
“段兄如此一说,还真觉得有点闷呢。”楼笑痴装模作样地说道,“啊,不如去趟百花城,看看傅遗渊在那里过得怎样了。”边说,楼笑痴边盯着段无情的眼睛瞧,在说到“傅遗渊”这三个字时,他发现段无情的眼神一黯。
这时,山庄的管家走报:柴胡回来了!
“庄主,楼公子。”柴胡向两人分别行了礼。
“你怎么回来了?”段无情问道。
“是蝶舞大人有封信,要我交给楼公子。”柴胡答道。
“哦?”楼笑痴接过信,拆开读了起来。
蝶舞怎么会知道楼笑痴呆在无情山庄?他们素无往来,怎么会写信给楼笑痴?段无情满肚子的疑问。
“糟了!”楼笑痴神色一变,“傅遗渊快不行了!”
“什么?!”段无情在一边大声说道,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楼笑痴和柴胡同时看向段无情,眼神里都透露出古怪,仿佛在说,你何时如此关心傅遗渊了?
段无情被他们看得发窘,索性别过头去,佯装漠不关心。
“蝶舞大人说,只有庄主才有办法救傅大哥。”柴胡说道。
楼笑痴读完信,看向段无情,说道:“看来,段兄这次得去一趟百花城了。”
“我为何要去百花城?”段无情冷冷地说道。
“当然是去救傅遗渊啊,他都快死了。”楼笑痴故意说得很严重。
“傅遗渊是他百花城的人,与我何干?”段无情依旧冷漠。求我救人,却写信给楼笑痴,这算什么意思!段无情心头有气。
楼笑痴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因为信中有些内容自是不能给段无情看的。他见段无情明明关心傅遗渊,还要如此硬撑,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一把抓过柴胡的手,说道:“走,段兄不去,我和你去。我这里也有些灵丹妙药,就算救不了傅遗渊,让他多活几年总可以吧。”说完,便拉着柴胡直往外走。走了几步,楼笑痴回头去看段无情,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地站着,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就加快步伐,离开了无情山庄。
柴胡坐在马车上,这次来送信,便是坐的马车。楼笑痴骑着马,在马车边慢悠悠地走着。楼笑痴让马夫尽量放慢速度。
“楼公子,不是急着去救傅大哥吗?现在这么走,要何时才能走到百花城啊?”柴胡从马车旁的小窗里探出脑袋,问楼笑痴。
“不走慢些,段兄怎么追得上我们呢?”楼笑痴笑了笑。
“庄主?庄主会追来吗?”柴胡疑惑道。
楼笑痴不答,只是笑了笑。其实这几日来,他也有些焦躁。他看出段无情因为傅遗渊的离开而产生的变化,知道段无情心里在意傅遗渊。只是在意归在意,段无情断不会承认,更不可能做任何行动。这样一来,他把傅遗渊送去百花城,就变得毫无意义。所以这次傅遗渊发病,正好是一个契机。他了解段无情,求他去救傅遗渊,那是没有用的,只有像现在这样,撇下他,他才会自己送上门来。所以楼笑痴故意走得慢些,好让段无情追上来,他知道段无情一定会追上来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柴胡从马车里探头出来往后看去,段无情正策马向他们而来。
柴胡惊奇地看向楼笑痴,楼笑痴得意地笑道:“怎样?我说的没错吧?”
段无情驰近两人身边,放慢了速度。
楼笑痴明知故问:“段兄这是要去哪儿?”
段无情瞪了楼笑痴一眼,说道:“你那些什么灵丹妙药,给傅遗渊吃再多都没有用。”
“总好过有人见死不救。”楼笑痴反唇相讥。
“走吧。”段无情一拉缰绳,他的马加快了速度。
“去哪儿?”楼笑痴继续明知故问。
“去百花城!”段无情头也不回。
楼笑痴和柴胡相视一笑,打马去追赶段无情。
当段无情在无情山庄见着傅遗渊时,他正浑身发冷地在床上打着寒战,牙齿格格地响。段无情赶紧替傅遗渊把了脉。
傅遗渊没有想到段无情居然会千里迢迢地赶来百花城,他冻得浑身发抖,可是段无情一搭上他的脉,傅遗渊心里像是涌出了一股暖流。再见段无情,傅遗渊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段无情见傅遗渊的症状,就和以前那些试药人快死之前一样,是多次服用毒药的结果。他向蝶舞提出,必须把傅遗渊带回无情山庄医治。
“一定要回无情山庄吗?你需要什么药材,百花城都可以替你找来。”蝶舞说道。
“必须带回无情山庄。”段无情毫不让步。他可不喜欢待在别人的地盘。
“好吧,如果小遗渊愿意跟你回去,那你就带走他,若是他不愿意的话……”
“现在根本轮不到他愿意不愿意!”段无情打断蝶舞的话,“他想活命,就必须跟我回去!”
“无情山庄是小遗渊的噩梦,要他回到噩梦般的地方,或许他宁愿去死吧。”
“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总之我是一定要把他带回去的。他若不肯走,我用绑的也要把他绑回去!就算是卫千城也休想拦住我!”段无情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看着段无情离去的背影,蝶舞掩嘴一笑。他故意这么说,只是想试探段无情的反应而已。他知道傅遗渊一定愿意跟段无情回去的。这段日子,傅遗渊身在百花城,可心,却还留在无情山庄。
当初楼笑痴对蝶舞说了自己的计划,他发现段无情开始在意起傅遗渊,只是要段无情意识到这个事实,并且承认,实在是太难了。封闭内心这么久的段无情,也许只有靠别人的推波助澜,才能敞开心扉吧。
我实在不想看到段兄孤独一生。楼笑痴当时这么对蝶舞说。
所以蝶舞同意配合楼笑痴,从段无情身边带走了傅遗渊。楼笑痴深信,只有当傅遗渊不在段无情身边,段无情才会意识到自己很在意他。
而蝶舞也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傅遗渊,同样也很在意段无情。
看来老天也想成全他们俩。
“等医治好了小遗渊,我会派人去无情山庄把他们再接回百花城的。”临行时,蝶舞如此说。
段无情不回答,像是不置可否。他带着傅遗渊和柴胡离开了百花城。
第 14 章
回到无情山庄,段无情便开始医治傅遗渊。他根据过去给傅遗渊服过的毒药,一一配制对应的解药。每次服药,段无情都要在一旁查看,确认傅遗渊服完药安然无事后,才会放心离开。这情形,就跟当初每次给他服用毒药一般。而每天,段无情都要给傅遗渊把脉,询问他每日寒热症状的发作情况,好根据医治的进展来调整药方。如此尽心尽力,在下人们眼中看来,都有着一样的想法:这位小兄弟,在庄主心中的地位可不低啊。
如今的傅遗渊,已不是无情山庄的试药人,他住进了无情山庄的东厢房,这房间和他在百花城住的房间一样,卧房外面还有一个小厅。柴胡则成了专门服侍傅遗渊的丫鬟。
这日,傅遗渊服完药,待段无情走后,闲来无事,便带着柴胡在无情山庄闲晃。走着走着,走到了过去关自己的小黑屋那里。不知是否最近段无情并没有在调制毒药的关系,并没有试药人被关在小黑屋里。傅遗渊推开小黑屋的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过去的一幕幕都浮上脑海。被段无情灌药,被毒药折磨得死去活来,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激怒了段无情,替为了自己而偷药的柴胡求情。如今再一次来到小黑屋,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傅遗渊叹了口气。柴胡见状,怕傅遗渊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而影响身体,便催他离开这里。
两人来到后院,半夏正和另一个唤作竹茹的丫头在晾晒衣物。她们看到了傅遗渊和柴胡,兴高采烈地拥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他们各种问题。
“傅大哥,听说你回来了,我们都想去瞧瞧你呢,可是你现在住在东厢房,离庄主的卧房很近,我们都不敢来,怕被庄主看见遭到训斥呢。”
“是啊,傅大哥你现在身体怎样啦?听说你病了,庄主正在替你医治呢,有没有好点啊?”
“百花城好不好玩啊?听说那里就连丫鬟都是貌美如花,是不是真的啊?”
“庄主对傅大哥真好,看来庄主真的转性啦。”
“像傅大哥那么好的人,谁见了都喜欢的,就算是庄主也不例外。”
柴胡也加入了她们俩人的行列,滔滔不绝地说着各种事情。
傅遗渊笑着看着她们叽叽喳喳。她们毕竟已有一段日子没见了,自是有许多话要说。
这时,连翘从她们身旁走过,见她们毫无顾忌地在说话,便咳嗽了一声。
半夏回头一看,见是连翘,就像没看见似的,继续说着话。柴胡和竹茹也装作没听见连翘的咳嗽声。连翘自讨没趣,本想发作,但见到傅遗渊在一边,便强忍住怒火。傅遗渊出于礼貌,向连翘点了点头。连翘瞪了傅遗渊一眼后,便走开了。
见连翘走远,半夏说道:“神气个什么,还当自己是谁呢。”
“就是,还真以为庄主会让她做庄主夫人呢。如今庄主心里可都是傅大哥。她算什么东西啊。”竹茹的嘴也不饶人。
段无情整日忙着医治傅遗渊,自是无暇理睬连翘。下人们见到这个情形,也纷纷开始不买连翘的账了。过去连翘训斥他们,没有人敢说什么,如今连翘再来作威作福,下人们要么无视她,要么就联合起来把连翘骂个狗血淋头。连翘的失势,可说是自己种下的恶因结出的恶果。
傅遗渊听竹茹这么说,顿时红了脸,心跳也比平日快了很多。柴胡见傅遗渊脸红,以为他又要发病了,急道:“傅大哥!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又要发作了?快,赶紧回房休息去。”
傅遗渊忙道:“没事没事,可能是天气有点热吧。”
柴胡摸摸傅遗渊的手,发现并没有触手滚烫,这才放下了心。平日里发作的时候,傅遗渊浑身就像是块炭火一样滚烫。
半夏和竹茹也很关切傅遗渊,半夏说道:“不知庄主何时才能医治好傅大哥呢?”
竹茹说:“庄主医术不比制毒差,一定能治好傅大哥的!”
傅遗渊听她们如此关心自己,感到很高兴,只是表情却黯淡了下来。医治好了自己,就意味着他要回去百花城。这让傅遗渊高兴不起来。
这几日来,不想回去百花城这个念头,在傅遗渊心里愈演愈烈。而段无情的药,的确让他渐渐恢复了。时寒时热的症状发作的越来越少,有时一天也不见发作一次。如此看来,傅遗渊很快就能痊愈,并且回去百花城。
不!我不想回去!虽然百花城众人对傅遗渊非常好,可是他不想回去,他想留在段无情身边!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好得慢些吗?傅遗渊有想过不吃药,但是每次段无情都会在一旁看着他喝下,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
段无情送来了今天的药,待傅遗渊喝下后,他替傅遗渊把完脉,点了点头,说道:“脉象已经恢复正常了,看来离痊愈之日不远了,只要不再发作,你便可以回百花城了。”
“我不想回去。”傅遗渊说道。既然没有别的办法,索性对段无情说出他的想法。
“不想回去?为什么?”段无情皱起眉头。对傅遗渊来说百花城比无情山庄可好上许多。
“我想留在这里。”
“这里有什么好的?”是啊,我这个冷冷清清的无情山庄,哪里比百花城好啊。
“我想留在这里陪你。”傅遗渊豁出去了。
“陪我?”段无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好笑,“我不需要你陪。”他段无情不需要任何人陪。
“总之我不会回百花城的,我只想留在这里,我不会妨碍你的,我只要留在你身边就可以了!”傅遗渊开始耍赖。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这里是无情山庄!你要不要留在这里是我说了算!不是你!”段无情动怒了。
“你若一定要赶我走,我就咬舌自尽!”傅遗渊不知哪来的倔脾气。
“你!”段无情气得发抖,他叫来了柴胡,让她好好看着傅遗渊,别让他干傻事。
“总之等你痊愈了我就把你送走!”临走时,扔下这么一句话。
傅遗渊的脸涨得通红,他自己也没想到刚才会说出那些话,刚才的自己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了。他为了要留下,居然放下了尊严,变得死皮赖脸。只是即便如此,段无情还是要他回百花城。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傅遗渊感到满腹委屈,突然哭了起来。
段无情回到书房,余怒未消,拿起桌上的镇纸摔在了地上。幸好镇纸是红木做的,没被他摔坏。
要留下来陪我?谁要你来陪!你这算是同情我吗?!你当无情山庄是什么地方,让你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吗?!居然还用死来威胁我!我辛辛苦苦把你治愈,是你能说死便死的吗?!好!你要死便死好了!我的任务只是治愈你,之后你要死要活都不关我的事!
段无情越想越气,他一把扫落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仍不解恨,他回头去找其他能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