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桩闻言仔细打量钟离俊的皮肤,红彤彤的,水灵灵的,像个熟透了的桃子,不禁奇道:“哪里干了?”
钟离俊见居桩那样看自己大羞难抑,腾地站起身,叫道:“我说干就干,脸长在我身上!”
居桩大惑,正待说话,外面有人喊道:“小姐,家主要您去见他!”
钟离俊恢复平常的样子,回头看着居桩道:“该是我开正门的事,我去去就来。”
居桩站起身道:“我同你一起去解释一下吧,以免你父亲责罚那几个侍者。”
钟离俊一想这样是最好不过的,当下便引领着居桩和上官去见钟离杰。居桩重新戴上帽子,低着头跟着钟离杰。
三人左拐右拐,走出一个小巷,前面豁然开朗。是一个宽敞的院落,院子的地面是绿萤石铺砌的,上面整齐摆放一些盆景,别有趣味。院前有一座宫殿,巍峨宏大,气度非常。殿头上雕刻着三个大字“聚贤堂”
钟离俊引着居桩直接进入了大殿,一进殿就看见刚刚开门的四个侍者正战战兢兢地跪着,他们一见钟离俊像见到了救星,忙哭喊着:“小姐,救我们!”
钟离俊还未说话,居桩便摘下帽子,抬起头,看着钟离杰,道:“钟离家主,别来无恙!”
居桩的出现解释了一切事情,那四名侍者不但未受惩罚,反而得到了嘉奖。钟离杰不断地埋怨钟离俊知情不报,怠慢了居桩,居桩便说:“原是我个人的私事,怎好大张旗鼓前来?是我要钟离俊不得声张的!”
居桩与钟离杰略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钟离杰要集全府人员相送,居桩忙拒绝道:“这样会弄得人尽皆知,传到教母耳中,她一定会责罚我随意离开王庭的。”
钟离杰不敢坚持,便要钟离俊去送居桩,居桩便像来时一样带着上官悄悄离开钟离府,向王庭走去。
回到王庭,居桩见天色尚早,也不知道木木与悠息他们有没有聊完,这次离开得等到三十年后的国庆大典才能再相聚。居桩想到着,便决定晚些时候再回去。他停住脚步四处看看,一时茫然自己该往何方。那种恐慌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居桩蹲下身,大口地呼吸着。
上官慌了,忙单膝跪下,查看居桩,并急声问:“王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居桩抬起头,看着上官仍未完全脱掉稚气的脸上,因焦急而涨红,不禁想到他曾经的誓言:“因为我的会对王子忠心,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忠心。”
居桩心中安稳了许多,不管何时,自己不会是一个人的。他朝上官露出一个笑容,道:“走累了,蹲下休息一会。”
“真的吗?您别骗我!”上官满脸的不相信。
“怎么会?”居桩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说谎,站起身跳了几下。
上官总算信了,但还是不放心,道:“王子,我们回落雪宫吧。”
居桩摇头,道:“不行,这个时候回去会打扰教母和木木他们,他们明日就要离开了,给他们多点时间相处吧。”
上官也迷茫了,说:“那我们现在去哪?”
居桩心想不知道悠雪和悠晴在干什么呢,便说:“我去魔宫,你回落雪宫给未名报个信,就不必出来了,晚上我自己会回去。”
上官想想魔宫确实是个好去处,最少比在王都瞎逛安全多了,便说:“我送王子您去魔宫,再回落雪宫。”
居桩点头,二人直奔魔宫。到了魔宫,上官便回去了。居桩独自走入曲径,进入魔宫后,直接往悠雪和悠晴练习魔法的习魔宫走去。
到了习魔宫,殿门大开着,居桩走进一看,悠雪与悠晴正背对着殿门坐着,与两个少年魔法师在聊天,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血脉传承的悠泉,还有一个居桩也认得,是过了八关的悠滦,四人正说的开心,没有注意到居桩。
悠泉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一个趣事:“……当时,我就呆了,我明明要变出一个老虎,怎么变成了这么个大家伙,那个大家伙朝我张着血盆大口……”
旁边的悠滦一抬眼,看见了居桩,忙起身叫道:“王子桩!”
悠雪和悠晴转过头一看居桩,连忙站起身来,悠晴道:“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自己傻站着什么?”
悠泉也站了起来,道:“是啊,你这样,倒是显得我们怠慢了王子。”
居桩突然很后悔自己来魔宫,就像不经过允许而进了别人的家,他勉强笑道:“我就来看看你们,见你们正在说话,不想打扰到你们,就还没来得及打招呼。”
悠晴笑道:“看把你拘谨的,过来一起聊会吧。对了,木木他们呢?还在和师傅一起吗?”
居桩道:“应该是吧,我也一下午没回去了。”
悠雪奇道:“你一下午没在落雪宫,那去了哪里?”
“去了……”居桩一想,还是不说比较好,便说:“就在王庭里逛逛。”
“在王庭里逛一下午?”悠晴不相信地问。
居桩略迟疑了一下,立马道:“就刚开始逛,后来累了就在御花园闲坐着。”
“闲坐一下午?”悠晴更加不信。
“睡了一觉,刚刚醒不久。”居桩忙说。
悠雪看了看居桩,衣服没有褶,看来没有说实话,她也没追问,便说:“现在天气渐凉,还是不要在户外睡觉,以免生病。”
悠晴道:“一起聊会儿,悠泉正讲述一个他练习魔法时遇到的趣闻呢,你也闷了一下午,一起听。”
居桩很想离去,只是这样离去,倒有些说不通,勉强笑笑:“那好吧,我也听听。”
五人重新落座,居桩便坐在悠晴旁边,看着悠泉继续兴趣盎然地讲他的遭遇。
“那个怪物冲我长着血盆大口,我吓坏了,想用魔法把它变回去,却忘了咒语是什么。就这时,那怪兽已经朝我冲来,我吓得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母亲救命’谁知那怪兽的速度极快,很快走把我扑倒在地……”
居桩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思绪却飞走了。他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感觉到了无处可去的恐慌。以前他总以为王庭很大,大得就像一个世界,自己便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想去哪就去哪;现在整个世界都很小,小到了没有一处居桩可随时容身的地方。落雪宫终究只是一个华贵的宫殿,里面的人尽心尽力的服侍自己,却只是因为自己是王储。而魔宫……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竟也变得这样陌生……
“哈哈……”悠晴夸张的笑声打断了居桩的沉思,他连忙也跟着笑起来。
悠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勉强道:“你竟然连老虎都不知道,一直把猫当老虎,太好笑了!难道老虎是会吃人你也不知道?哈哈……”
悠泉却看着悠雪解释道:“猫也是吃肉的嘛?而且画上的老虎和猫长得差不多,画上的大小自然不能和真的一样,猫正好是那么大的,我就一直以为猫是老虎了。”
悠雪似乎也觉得有趣,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悠晴笑罢,看向居桩,见他呆呆的样子,不由得推了他一把,叫道:“你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居桩忙说:“没有,可能是走了一天的路,累了吧?”
“走了一天的路?”悠晴疑惑地看着居桩,“你不是闲坐了一下午,还睡了一觉吗?”
居桩自知失言,结结巴巴解释道:“我……那个……我是夸张的意思,幽默一下而已。”
悠雪和悠晴都满眼不相信地盯着他看,居桩尴尬不已,忙站起身说:“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落雪宫了,要不未名他们该急了。”
说完就往外走,结果一时匆忙,一脚踢到了桌腿上,把居桩疼的,倒吸了一口气,他一瘸一拐地走出习魔殿。
悠雪与悠晴对视一下,悠晴道:“你觉不觉得他没说实话?”
悠雪还未回答,悠泉说话了:“人家是王子,即便不说实话又能怎样?再者说了,王族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哪像我们魔法师族诚实坦白。”
悠滦忙说:“悠泉你不能随便说话,那是对王族不敬的话,即便这是魔宫也不能随便说出口!”
“哼,有什么可怕的?我说得也是实话,万年前,他们王族的先祖骗取了我们魔法师族的信任,把我们魔法师族变为他们的守护族,否则我们如此高贵的种族,又怎会屈尊一个没有法力的种族之下?”悠泉愤愤而言。
悠滦大惊,连忙跑去关殿门,悠晴也急了,严厉地说:“悠泉,这是我们魔法师族的秘史,你不要这样无所顾忌地随便就说!这样会惹来大祸的!”
悠雪也正色道:“我们现在第一守护族身份是天下皆知,你的话是可被定为谋反大罪的!”
悠泉更加愤然,道:“谋反?就是真的谋反又如何?我们魔法师族受王族的压迫,否则怎会在七十年前把大魔法师的师妹送给王上,也不会有今天的居桩!而如今又受祭祀族的压制,是可忍孰不可忍!”
悠雪和悠晴闻言震惊,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悠泉似乎知道说多了,但是很快,他眼色一横,道:“这是我母亲和父亲聊天时说的,被我偷又听到的。七十年前,王上无子嗣,便下诏要我们魔法师族和祭祀族各献一女,为王族延续血脉,我们魔法师族又岂会有人自愿?悠怡师叔,也就是居桩的生母,知道大魔法师打算自己去,便替下了大魔法师,去让一个不爱的男子糟蹋了身子,又用命换取了居桩的平安降生!”
悠滦靠着门,已经傻了,悠雪和悠晴也呆住了,良久,悠晴道:“悠怡师叔的事原来是这样的,我们一直以为都以为她与王上是两情相悦的。”
“两情相悦?可笑!两情相悦会同娶他人?”悠泉冷笑道。
忽然,悠雪缓缓问道:“悠怡师叔的面具是不是四色玫瑰花?”
悠泉点头,道:“正是!”
悠雪心中叹息不已,原来,竟是这样!
89、追忆
魔宫外,居桩一瘸一拐地走出曲径,他站着缓了好一阵,才向落雪宫走去,到了落雪宫外,意外地发现木木三兽在哪蹲坐着,居桩疑惑地走上前,问道:“你们是在等我吗?”
木木点点头:“我们需要谈谈!”
居桩见三兽面色凝重,应该是有要事相告,忙正色道:“好。”
一人三兽也不回落雪宫,而是返身向魔宫的方向漫步走着,刚开始很久,众人都没有说话。直到看到那古朴的宫殿出现在眼前,木木三兽都叹了口气,停住脚步,蹲坐了下来。居桩也停下脚步看向三兽,却见三兽的神态都迷离而又悲伤。
居桩知道他们对教母悠息的感情,明日即将离去,难免伤感,便说:“你们不要这样了,还有机会回来的。”
木木望着前方,呆呆地重复道:“回来?回来又怎样?。”
居桩愣了,想到他们刚刚见过悠息,是否是谈话进行的不愉快?想到着,忙说:“教母是严厉了一些,但是心里其实是很疼我们的,你们千万别因为她一两句责罚就灰心丧气了,得学我,百折不挠,越挫越奋!”
神草忧郁地笑了,道:“我倒是希望师傅能责骂我们几句,哪怕凶一点都好。”
居桩不明白了,问:“那是怎么了?”
三兽都没有说话,又过了许久,木木开口了:“有些话,我们憋在心里很不痛快,希望能和你说说。”
居桩点点头,诚恳道:“愿闻其详!”
永叶说:“你已经知道我们和师傅的关系了吧?”
居桩再次点头,“据说教母以前在西方大陆呆了三十年,期间教导过你们。”
神草接口说:“对我们来说,那不仅仅是教导。”说完三兽又沉默了,似乎陷入了回忆。
良久,木木用十分怀念的语气叙说了起来:“那时候,师傅因为要恢复西方大陆的生机而驻守在西方大陆,她便让我们的父王把我们送到她那,由她亲自教养。我至今仍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师傅的情景。她一身白袍站在神木之下,迎风而立,雪白的长发随风飘扬,面上的百合花花脸面具高贵纯洁……”
永叶接道:“目光温柔,看到我们后,嫣然一笑,那笑容,我至今都记得,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啊!”永叶说得有些呜咽。
木木继续说:“自此,二十多年光阴,师傅与我们朝夕相处,她每日尽心尽力地教导着我们各种各样的知识,为我们打开了世界的大门。她教导我们人类的文化,让我们了解人以及人的七情六欲。教导我们从善如流,存活一世当行之善。教导我们如何自省,让我们更了解我们自己。那时的我们小又调皮,经常打闹,她从不生气,也不严厉地惩罚我们,只是很温柔地引导着我们正确对待一些事情……”木木说到这,语气已是及其伤悲,竟说不下去了。
许久,神草接着说道:“师傅就这样与我们相伴。她法力高强,我们那如地狱般的家,因她的到来,一点一点恢复了生机。每恢复一点,她都会那么开心。有一次,大陆上开了第一朵鲜花,师傅竟喜极而泣,并为我们跳了一次舞。舞姿翩然,如歌如泣,那时我们虽然还小,却也惊为天人。师傅的明媚的笑容,给了我们巨大的信心和希望,我们全都坚信,我们的家一定会变好的,一定会!”神草没有再说话,而是低下头,白石的地面上,有水滴滴上,瞬间化开,没入石头。
永叶叹了口气,接着说:“那时,我们真的很开心,每天都很开心。后来,王庭来了一份紧急召唤令,她不得不离开,我们想不顾一切留住她,可是我们还是孩子,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即便现在,我们依旧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取每个人的精华,炼制了一个手链,就是你手上戴的那个,送给了师傅。她走那日,我们每个人都悲伤不已,在两极山下从早上站到月亮升起,我们多么希望师傅能够去而复返,哪怕回来再同我们说几句话也好。”永叶也说不下去了,他也低下头。
居桩内心发生了剧烈地震动,他实在无法把他们形容的悠息与自己认识的悠息看做一个人,悠息在王都表现得永远都是高傲、冷淡,就是偶尔对居桩温柔,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相反惩罚居桩的时候更像悠息的行为。
“所以这次来都,我们恳求了很多次,方才如愿的。”木木继续说着,“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再见师傅一次,哪怕只看看她嘴边的笑意,我们都不枉此行。”说道这里的木木语气变得更加的哀伤,其他二兽也抬起头,目光晶莹含泪。
居桩疑惑不已,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倒不是发生了什么,只是我们发现师傅不再是以前和我们一起的那个师傅了。”神草哀然道。
居桩心中十分赞同,心想:“你们描绘的那个肯定就不能是教母。”嘴上却问道:“是教母变了吗?”
“也许不是变了,只是更像戴着个面具,让我们无法靠近,我们之间不知何时起,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永叶哀叹道。
三兽又同时陷入沉默,一阵微风吹来,吹动着三个神兽身上至纯至洁的毛发,却吹不散他们身上极度的哀伤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