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见状问道:“桩儿可是有什么心事?”
居桩愣愣地摇头。一旁的悠晴道:“想是迟到了,害怕大祭祀罚他,大祭祀对王子桩一向比较苛刻,不是,是比较严厉!”悠晴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神情可爱极了。
居桩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对居然说:“父王等等我!”不等居然说什么,就挣脱居然得手,向那些族长家主跑去。居桩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众人奇怪地停下来看着居桩,居桩径直来到绘仁面前,抬头极为诚恳地说道:“绘仁老师,当年王叔浩在先祖父的半寿之庆上献曲的情形,您还记得吗?”绘仁一愣,随即点点头。
居桩大喜,恳求道:“能否请绘仁老师将当时的情形画一幅画送与我呢?”绘仁闻言沉默了,居桩大急,只得求助地看向其他人。
舒青莺先是不忍,道:“绘仁,你就画与王子桩吧,一幅画而已。”
紫衣也说:“王子桩的小小愿望,你就答应了吧。”
佣强也道:“一幅画而已,以你的手笔,也就是一挥而就,答应了吧。”
绘仁道:“你们难道忘记了先主们的告诫,那日的事不可再提!”
姬盛乐笑道:“那日到底怎么回事,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啊,我至今也不明白那告诫到底是因为什么?”
姬盛乐的话显然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原来你们也有这样的感觉啊,我还以后是我粗,才不知道的!”武彝说道。
“就是,我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提!”军烈摊着手,一副我也不明白的样子。
居桩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是希望他们别再闲扯,赶忙打断说:“众位老师,还是帮我说说话吧,我真的很想要一幅那天的画!”
“绘仁,王子桩是王储,别说要幅画了,这个天下都是他的,你痛快点,小心你儿子绘慧以后不好过!”静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劝道。
“对啊,绘仁,如果我能画,我二话不说,立马答应!”右相漆戚说道。
绘仁见众人都纷纷赞同,而且居桩曾经亲手将《天地万物图》送给他,这份情至今也没还上;再加之居桩是从国王居然那来的,谁又知是不是国王的授意呢。当下颔首,道:“我答应你,下堂我的课是带给你。”
居桩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三天后才是绘仁的绘画课,居桩等的格外焦心,他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这天用过晚膳,他依旧去给居然请安。到了上书房,发现悠息也在里面,看样子是在等他。
居桩施礼请安过后,居然笑道:“桩儿也大了,身边是不能再缺近身侍者了,不如就安排起来吧?”
悠息点头,道:“好,也就不用挑日子了,明天下了学便去挑选!”
“嗯,还是大魔法师先选好,再交由桩儿选,这样才能确保无虞!”居然提醒道。
“这是自然,王上放心!”悠息答道。
居桩知道是关于近身侍者的事,自己也插不上嘴,便百无聊赖地观察居然的书房,很快他发现在那个空了几年的剑架之上,竟有了一把剑。
这把剑比那把尚方宝剑短些,是一柄三尺六寸的长的剑,居桩在军烈的课上知道,三尺六寸,暗合三百六十个周天。剑鞘镶嵌着各种宝石,看着华贵异常。剑柄上雕饰着星宿八卦的图案,闪烁着光芒!
居然见居桩又在看剑,不禁笑道:“桩儿似乎越来越喜欢兵器了?”
悠息也很奇怪,道:“桩儿一向都崇尚以文治人,以德服人,以智胜人,怎么开始喜欢舞刀弄枪了?”
居桩听悠息的话一阵汗颜,那是他小时候大言不惭的话,没想到悠息还记得。他极力装的懵懂,道:“桩儿只是觉得那把剑很漂亮,故多看了几眼!”
“上次那把尚方宝剑,桩儿也觉得漂亮,看来是真的喜欢剑了!你是王储,练好剑也好,能防身!”居然道。
一提那把所谓的“尚方宝剑”,居桩可是一肚子的抱怨,那也能叫宝剑,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心中想着嘴上也没忍住,叫道:“那把剑就是废铁啊,怎么能称之为剑!”说完却猛地大惊,他怎么忘了,拔出剑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悠息也神色一变。
62、死生不复相见
居然却并未觉察,笑道:“确实,拔都拔不出来,确实不能称作剑,倒是委屈了桩儿!只是那把剑有那把剑的用途,桩儿还需好好保管!”
居桩与悠息都轻呼了一口气,居桩勉强道:“桩儿知道了。”
居然见居桩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是不满意那剑的缘故,站起身,拿起身后的剑,对居桩说:“好了,父王就再送你一把能拔出的剑!”
悠息一愣,道:“王上,这把剑您费了很大功夫才得来的,怎么能给桩儿?”
居然看看剑,颇为遗憾道:“是啊,可是费了几年的时间呢,本王也还没怎么把玩呢!”而后又笑了,道:“一把剑怎能比上桩儿,桩儿开心,本王就高兴了!”
说着走下来,把剑递给居桩,居桩站起来,看着悠息,没敢接。居然也回过身看向悠息,假装嫉妒地叹道:“桩儿倒是更听大魔法师的话,可怜了我这个当父亲的!”
悠息知道居然是玩笑话,也站起身走上前,笑道:“王上说笑了,只是我说了王上很爱惜此剑,桩儿才没有接下的!”然后看着居桩,道:“是你父王赏你的,你就收下吧!”
居桩一喜,赶忙双手接过,抱在怀里。他记得钟离俊说过想要把宝剑,而钟离俊送自己飘雪的情谊还未报答,这把剑来的正好。居然要是知道居桩打算把他的爱剑送人,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
居然看着居桩开心的样子,哪里知道他心里的打算。也开怀一笑,道:“桩儿,此剑名曰轩辕,你要好好爱惜。”
居桩抱着剑随悠息一同离开上书房,却在门口遇到了大祭祀灵长与居燕。居燕一眼就看见居桩怀抱着轩辕剑,叫道:“居桩,你怎么偷拿父王的剑!”
灵长心中明白,拉了把居燕,无不嫉妒地对悠息说:“王上还真是疼爱王子桩,连费了数年时间得来的轩辕剑也给了他,真是王恩浩荡啊!”
居燕闻言愣了,很快不甘心地大叫:“父王已经把尚方宝剑给了居桩,怎么又把轩辕剑给了他,父王偏心!”
灵长急忙捂住居燕的嘴,向书房内看看,里面没什么动静,灵长松开手,小声道:“你不能这么说你父王,这是大不敬!”居燕万般委屈与怨恨,也只能憋在心中。他狠狠地瞪着居桩,那眼神仿佛要吃了他。
悠息轻轻说道:“祭宫的天地宝库也是不缺宝剑的,大祭祀怎么不给王子燕一把?也好了却了他如此爱剑之心。”
“这还用得着大魔法师言说,我晚上便带燕儿随便去选!”灵长语气不善,拉着居燕向上书房走去。
上书房内的居然怎能听不见外面的对话,他轻轻叹道:“燕儿,父王能给你的都已经给你了,只是你体内流着祭祀血脉,而桩儿才是纯洁的王族血脉啊!”
第二天一下课,居桩便急忙忙往回走,悠晴紧跟着,问道:“这么急,要干嘛?”
“今天选近身侍者,教母嘱咐我早点回去!”居桩干脆跑了起来。
悠雪和悠晴还有未名也跟着跑了起来,悠晴道:“难怪师傅昨天告诉我们今天不用上课,原来是这样!”
居桩想到什么,说:“一会你们也帮我参考参考,最好选个你们也喜欢的!”
悠晴高兴起来:“太好了,我还没选过人呢!”
居桩四人回到落雪宫前,见已经聚集了百十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悠息正站在台阶上,傅义和千岩候在一旁。
居桩等人也走上台阶,悠息示意居桩过去,居桩连忙来到悠息身边,悠息扶着居桩的肩膀,轻声说道:“桩儿,这么近身侍者会陪你,直到你往上,你要好好选!”
居桩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抬头看着悠息道:“我可以和悠雪还要悠晴一同选吗?”
悠息微微愣了下,看向一旁的悠雪与悠晴,悠晴毫不掩饰激动的神色,显然还是孩子心性,悠雪则很平静,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眸看不出半点漪澜。悠息微微皱眉,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弟子了,小小年纪,已经水深似海了。
居桩见悠息犹豫,不禁抓着悠息的袍子,连连哀求。悠息收回目光,笑道:“好吧。”
悠晴已是高兴得跳起来。三人走下台阶,来到下面。只见那些孩子的神色都格外热切与期盼,看居桩的眼神是敬畏与渴望。一下子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居桩,倒把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这些都是悠息挑出来的,都是十六大家族旁枝末节的族人,地位不高,就自幼送到王庭当差。个个长得都很好,都是面善之辈。他们三个一排排地观看,倒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人。终于全都看了一遍,居桩三人在人群之后商议了起来。
“就要那个胖胖的吧,很可爱,以后可以掐他的脸蛋!”悠晴兴奋地推荐。
居桩一阵头大,嚷道:“你认真一点,不是选来要你欺负的!”然后问悠雪:“你认为哪个可以?”
悠雪回头看了一圈,道:“第四排第六个,还不错。”居桩和悠晴连忙看去,是一个瘦瘦的男孩,个子很小,光看背影就觉得乖巧。
悠晴叫道:“不好,那么瘦弱怎么经得起折腾!王子桩,你相中了哪个?”
居桩指指倒数第二排边上的那个说:“那个我觉得挺好的!”
悠雪看了一眼,道:“似乎太安静了,不适合你。”
悠晴也疑惑地说:“那个啊,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哪像个侍者啊,我不同意!”
“那你们说选哪个?”居桩反问。
“选我吧!”一个童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居桩三人一回头,是一个比居桩略高的男孩,白白净净的,眼神很机警,此时因为太紧张,身躯微微颤抖。
居桩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倒忘了说什么。这时悠息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个男孩,然后问道:“为什么要选你?”
“因为……”那男孩没想到大魔法师会和他说话,激动得小脸通红,结结巴巴说道:“因为,我会对王子忠心,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忠心!”
居桩心头微震,悠雪和悠晴也露出赞许的神色。悠息点点头:“不错,这么小就知道忠心为何物,来日必能忠诚不二。就你吧!”
那男孩先是一愣,而后喜不自胜,扑通跪倒,词不达意地说道:“谢谢大……谢恩大魔法师,谢……”
悠息也不答话,转身离去,看方向应该是回魔宫了。傅义与千岩连忙组织其他的孩子离去。很快殿前就剩下那跪在地上的男孩,未名打量着他,露出欢喜的样子。
居桩说道:“你起来吧,别跪着了!”
那男孩顺从地站起身,抹了一把眼泪,竟然哭了。不过也不奇怪,从一个身份低微的侍者,成为未冠面尊者,还是王储的近身侍者,这天大的殊荣落到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都会喜极而泣的。
居桩很不以为然,随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上官旻昊”
终于,漫长的三天过去了。绘仁的课是在午后,居桩中午连午膳都没吃下几口,午休时也瞪着眼睛睡不着,早早跑到习工殿等着。千盼万盼,终于绘仁的课开始了,居桩一眼就看见了绘仁拿着一个很大的画轴走进了殿内,居桩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可是绘仁并没有立即把画给他,而是开始授课。这堂课是居桩有生以来听得最差的一堂,他的眼睛都没办法离开那个画轴。终于熬到课程结束。绘仁朝居桩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居桩一个箭步冲上教习台,把那幅画抱在怀里。居燕看见了,前日轩辕剑的芥蒂还在,他内心深处很希望教训一顿居桩。居燕冲了上去,喊道:“拿来,绘仁老师也没说给你!”
居桩哪有心思和居燕争吵,他怒喝道:“滚开!”
居燕万没料到居桩今日如此反常,他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上去推了居桩一把,喝道:“你说谁!”
居桩冷不防,跌坐在地,画卷从怀中滑落。居燕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在手中。居桩大怒,翻身爬起,指着居燕叫道:“把画还给我!”说说着便冲上前去抢,居燕闪身躲开,二人很快就扭打到一起,居燕的一只手高高举起画卷,避免被居桩夺去。
殿内众人已经傻眼了,怎么就打起来了?
居桩到底怕损坏画卷,不再抢夺,喘着粗气盯着居燕,喝道:“你把画还给我!”
居燕因为拿着画倒吃亏了,挨了居桩好几拳,他邪恶地冲居桩一笑:“你要画是吧?去地狱要吧!”说完双手握住画,就要撕。
居桩急得五脏俱焚,大叫:“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却听一声娇喝:“劲力全失!”
只见居燕的双手突然变得像面条一样软,瘫了下来,画卷掉落在地。居桩的心哐当掉到原处,他急忙跑上前,将画拾起,方回头看去。
悠晴喊道:“还不快走,看什么看,没打够啊!”
居桩醒悟,他倒是不怕居燕,但是怕把画弄坏了。他赶紧抱着画向殿外跑去,悠雪与悠晴随后跟上。
三人一路无话,跑回落雪宫,直奔书房。到了书房,居桩将书案上的物品推到一旁,将画放在上面,然后轻轻地展开。一点点,一幅栩栩如生的场景显露在居桩三人面前。
画上的景象像是在恒昌宫的第二大殿乾坤殿,而且画中竟无一人戴着面具。居桩三人交唤了一下惊奇的目光,仔细地看下去。王座上坐着一个身穿王袍,面容刚毅的男子,应该就是先王居治。他的下手有一个座位,上面空无一人。左右两侧的副席位上,一个魔法师白袍的魔法师,面容清丽动人;另一个是身穿大祭祀红袍,面色黑而凶悍。殿下,是整齐端坐的众人。
居桩不及细看,目光直接落在殿中央正在表演的少年男女。其中一个少年抚琴,他穿着王储服饰,面容酷似画上的先王,应是少年的居然。另一个少年,比居然年纪小十几岁的样子,身材挺拔,面容也酷似先王,正专注地吹着一柄紫竹萧,应该就是亲王居浩。居桩再往旁看,一位少女,身材纤弱,长发及腰,面容清秀,二目机灵有神,含笑含情;鼻子小巧而挺拔,唇红而薄;皮肤白皙,脸颊微红。手中拿着一柄黑竹萧,神情专注,目光低垂。这三个少年中央有一长发少女,正面对王座翩然起舞,舞姿卓卓,气韵非常。居桩也不细看,他的目光完全落在那吹箫的少女身上。
居桩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女孩,一时间心中五味翻滚,说到底就是居桩的死造成的悠怡的离去。
如果可以,我不要至尊的王储之位,如果可以,我愿意卑贱一生,如果可以,我愿能舍弃我所能舍弃的一切……要能换回你似花的年华;换回你,哪怕仅一次对我的笑颜;换回你温暖的怀抱!
母亲,这一切非我所愿,只是我无力回天……
终究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居桩泪如雨下。
63、倾世之爱恋
落雪宫,书房内。
居桩的泪还止不住地流,悠雪和悠晴一旁担忧地看着居桩,不时地为他擦拭眼泪。那幅画还铺在书案之上,明明就是一幅欢喜的场景,实在不明白居桩怎么会哭得那么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