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什么意思?”陈永铭语气微微加重。
“对不起陈先生,凌夫人的房间有先进的防护设备,单纯破坏会被发现,动点手脚的话……我还在找机会。”
“他们平时的言谈一点风声都探不出吗?”
“他们只在凌夫人房里谈,那个房间有装单向监听,自身的隔音很厉害,房间外的一点点动静里面都清楚。我试过。”阿木想起自己故意撞上秦婉,轻轻打翻茶杯的小计谋。
“其他还有什么情况吗?”
“凌儒涵最近好像给贾郁鸿派了新任务;秦小姐因为不肯改姓跟凌夫人大闹了一场,最近关系比较僵;贾郁鸿还在台湾的手下有动静常年在找什么人。”
陈永铭很不满意:“这些事情你都没有答案是吗?”
“我正在找。”
“要快,晚半步茶都凉了。”
“是,我知道了。”
从梅斯特雷到威尼斯主岛搭火车只要一刻钟。
自早上进入车厢起到在水道纵横的威尼斯搭贡多拉游览,整整一天,凌风的表现与平时无异,该干什么干什么。他跟同行的每个人谈笑,包括陆翎。陆翎乐得回应,只是他们之间的交谈变成了英文,礼貌而客套,就像两个陌路人萍水相逢。
冷战般僵持了一天,凌风浅笑如旧。
人跟人之间好恶的气场是很容易捕捉的。作为艺术生,凌风这方面的敏锐度更细腻一些。所以他能确定前一晚,陆翎对他的感觉是真的,今天早上陆翎对他的撇清也是真的。
这一整天的忽视和保持距离的态度也是真的,有几个一瞬而过的眼神里甚至有猜忌的味道。
他到底在怀疑什么?
“陆翎。”当夜幕降临,众人说说笑笑往商量好的餐厅走去时,凌风叫住他,打算问个究竟。
陆翎看着他,再迅速看了一眼周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凌风先生,我看你是想多了。听着,你再靠近我,我会对你不客气!”
凌风一怔。
他声音不小,成功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Ling,你在干嘛?”同行的人在不远处回头招呼。
陆翎收起云台,对同伴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来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笑:“离我远点。”
“Wind!”
其他人的呼声唤回凌风顷刻间已经被炸到太虚里的魂魄。
他艰难地笑笑,像个二百五一样故作开朗地对已走远的人们打着手势喊:“你们先去,我有点事先回酒店。”
转过身,周遭的声音顿时就像被蒙上了一层雾,耳朵就像被雷劈了,什么都听不清楚。
在威尼斯这片下沉的地域上,凌风背着画板,看似随性地闲逛。他眼睛扫着四周的游人和潋滟水波,大脑像被搅碎了沟回,满是记忆的碎片却无法相互关联。
“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猪头猪头猪头猪头……”
终于有成型的讯息让他感知,却不断重播自己骂自己的声音。
夜里的威尼斯霓虹闪烁,“街道”里的船只载着热闹的谈笑来来往往,不断有相机的耀眼镁光打破凌风视野里的寂寥。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秋风太萧瑟,他冷得发抖。
回忆。
他们之间有不算太多却依然精彩的共同回忆。相契的感动,相知的欣喜,他残存的理智无法向自己解释陆翎今天的行径。
回想起前一夜的温存,凌风四处抓狂的脑波突然接上了路。
之前陆翎把他当情投意合的朋友,所以才肆无忌惮跟他开玩笑,跟他亲密无间。偏偏自己莫名其妙告什么白!男人跟男人那种事,他们家族交际圈里多少公子哥也在玩儿,但这是富人的游戏,就跟把妹一样,仅止于玩乐,事后作为前卫的谈资津津乐道,没见谁认真过。
陆翎家世应该也不简单,他前一夜的表现是兴致所致殷勤一把,说到底也是凌风自己招来的。没玩出什么名堂,不开心就不玩了,这种心态对很多人来说很正常。
就跟“阿鲁巴”一样,无非是肾上腺素过盛的一种起哄,没有谁真的很关心被“阿鲁巴”的人那个部位的存在意义。
陆翎没什么错,怪就怪在自己是一厢情愿的认真。
沿着威尼斯狭窄的河畔,凌风脚步凌乱地走着。感觉自己正随这片土地不断下沉,沉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勉强撑着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凌风坐到河边,脱掉鞋袜,脚伸进水里让自己冷静。
“难过什么,又死不了……”他粗鄙地安慰自己,茫然摸出手机刷时间。
APP的红点提醒他查看邮件。
来信是个陌生地址,后缀却是他熟悉的“@lingshi.com”。点开一看,是秦婉的信,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从上星期起接管凌氏金融的事,然后说,哥哥,以后我们说话就方便多了。
她的语气轻松,凌风却能感知那背后获得自由的欣喜。在自己家,这个相处十多年的异姓妹妹被赋予的气压很多时候远高过他。
至于秦婉是否掌管了凌氏的什么,他反而无所谓。这一切再自然不过了。继母夏安然这么多年的铺陈,大概除了他父亲外,谁都知道她的真正目的。
漫不经心地点开秦婉接任会的照片,从远景看起,看秦婉身后的那群人,那些布景。
夏安然一脸贤惠的笑容,她亲热挽着的是凌儒涵,与她对应近似父女。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官方,流于皮相,深不可测。周围的人似乎都很开心,道贺奉承的热闹场景随便想想就知道。
凌风冷笑了一下:“个个都是影帝……”金马奖没颁给这些人,真是瞎了!
然而这样的情景,凌风也有怀念的影子。那是妈妈三十岁的生日宴。
那时,还是阿姨的夏安然眼泪汪汪带着五岁的秦婉来投奔母亲,母亲二话不说收留了自己的这个好姐妹,利用生日为她们接风洗尘,公诸于世的诚恳态度不言而喻。从此,夏安然与小婉便在凌家扎根。夏姨亲切和善,小婉乖巧懂事,她们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然而……
罢,过去的就不想了。
凌风终于把目光移到秦婉的身上来:西服套裙典雅合身,她手擎高脚杯与一位公司元老轻碰相敬。撇开她从小练就的优雅姿态,这是一张平常不过的发布会照片。
但她的眼神有一种说不清的奇特感觉。
她仿佛是在通过镜头对他微笑,那种化不开的暧昧意味是不该在这种场合下流露的,更不该对着自己的哥哥。这个傻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疑惑中,凌风发现了她脸上的异样,滑动照片的手指停住。
第八章:门闩
亲爱的小婉:
见字如面。哥哥恭喜你当上了集团的金融一把手,好好加油。
另外,保护好自己。没有什么事值得你跟妈妈冲突,好吗?
躺在床上,看着信的内容,秦婉心里一阵难过。全世界的人都不明白她为一个姓氏固执到死的原因,而这个原因本人……他不但不懂,甚至连一丝想去“懂”的意思都没有。
轻叹一声,她转念又想:身边目光犀利的父亲都没有察觉到她微肿的脸颊,他只通过一张照片就明白了整件事,他果然还是爱护她的。
自我安慰中,她又开心起来。轻触开附件的速写图:是星空下水波荡漾的威尼斯剪影,还有一只在水里行进的贡多拉。
风物平和秀丽,秦婉却敏感到不对劲。
两年前一幅藏羚羊的速写瞬间在她记忆里激活,她的心猛地一沉。
那幅藏羚羊后续的事情于她而言颇具毁灭性,难道……秦婉不敢想下去。
手指飞速地敲击键盘:“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想了一下,她再敲下,“在外面有喜欢的人了么?你要找一个正妹哦,不正我不让她当我大嫂。”
凌风从不固定查看信箱的时间。然而,这次刚发出去,她就收到他的回音:“别担心,我很快就要回来了。”
屈起的指节悬在空中,半晌,凌风还是轻轻敲开了陆翎的房门。
低着头,他把那句在胸中反复练习的句子吐出:“我是来道别的。”
陆翎明显地愣了一下:“你不是要随我们游遍欧洲吗?”
凌风意外地抬起头,眼前的陆翎,一副在意的样子。
这到底是什么演技!
凌风皱起眉头。一个人不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陆翎戏瘾大,可惜自己从头至尾没有要陪演的觉悟。
“不了。”凌风暗暗咬了自己的舌头,挤出笑容。既然要道别,他不想捅破那层纸,最终对不起的还是自己。
陆翎神情不舍地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嗡——”不知哪儿来的火气,凌风顿觉耳朵塞满白噪音,憋得他真想飞起一拳揍死这个精神分裂的演员。
他握紧拳头不让自己失控,后悔死了来道什么别。
转过身低声道:“保重!”打算离开,不料肩膀却被陆翎一把抱住。
条件反射般,凌风一下甩开他,难以名状的寒心让他全身发抖。
突然他面容扭曲地笑了起来:“陆爷爷,我错了还不行吗?求你别演了!”
陆翎微怔了一下,随即又上前揽住他,强行地把他的手腕挟到背后,一边说着“不要走”,一边吻上来。
凌风被激怒了,他挣开陆翎的钳制,低声吼道:“滚开!”谁知陆翎平衡能力超高,一把没推开,竟又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
“不管你多气,先不要走,OK?”
说话间,陆翎已闪身关上了门。
凌风简直无语了。
“让开!”
陆翎伸手捏上他的下巴。
终于按捺不住,凌风一手揪起他的衣领,举起拳头狠狠地揍到他的脸上,陆翎的头猛地偏到一边,转过来时,半边英俊的脸变得紫红。
他惊讶于凌风的出手如此之重,没有还手,也没再胡闹,而是垂下目光,安静下来。
喘着粗气,凌风冷冷地看着他。眼见陆翎抬起手背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一时间心里翻江倒海,难以言喻。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不要再玩我了。”伸手去拉他。
谁知陆翎仍把着门一动不动:“我是认真的。”
“是吗?”凌风嗤笑一声,“今天的事又算什么?”
“逢场作戏罢了。”
“逢场作戏……”凌风冷笑着重复这几个字,酸胀的感觉却凝上眉头。
“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今天的一切都有原因,有些事情很复杂……安爱斯……我对女人没兴趣。”说着,他伸手抚上凌风的头发。
凌风愤恨地看着他,劈手抓住他的手,反手便把他往床上推。
“哦?你是认真的?对别人是逢场作戏?对我不是?”
陆翎错愕间,身体已被摔到床上,只看着凌风眼睛漫上水汽,扑上来粗暴地一件件除去他的衣服。
“既然这样,你就来证明一下,你对我是怎样的感觉。”凌风扯掉了陆翎所有的上衣,把欲坐起身的他再次摔倒到床上,低头含上陆翎一边乳尖的同时,手指猛地拧住他暴露无遗的另一边。
“唔……”陆翎一声痛呼,他克制着本能的反抗,用力揪紧了床边的被褥。
凌风的额发抚到他的胸前,点点凉意带来奇特的触感。陆翎失神中,凌风又支起上半身,抓住他脑后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接着粗暴地吻了进来。
“……嗯……”
凌风一手凌虐着他的乳尖,一边用唇舌在他口腔中横征暴敛,快要窒息时才放开他。
两人大口喘气,陆翎望着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时间似乎停止了,空气冻结在两人对视的目光里。
凌风回过神来,慢慢地,转过身背对已然半裸的他。
陆翎望着他落寞的背影,调整姿势,松开腰带,从床上跪行到凌风身后:“既然开始了,就不要停下。”伸手环住凌风,帮他一个个解开外套的扣子。
拿掉外套,里面只有一件线衫,凌风发烫的体温透了过来。陆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轻轻摩挲,感受到对方浑身一紧:“怎么证明?看,我都硬了。”
凌风底气不足地掰开他的手,转过身来。
小麦色的平滑皮肤,微微发红的胸膛,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优美的人鱼线下,半开的丹宁裤拉链顶出一个至高点。
演技可以假,身体的反应却不会说谎。
凌风轻吸一口气,猜忌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感到口干舌燥,伸手抚上陆翎的脸。
两层紧贴的肌肤,开始缓缓地,肆意地摩挲。终于,凌风捧住陆翎的脸,再次吻住那完美的嘴唇。
柔软的唇舌,津甜的味道。
陆翎透过细密的落睫望着他,忽然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拽,他整个人便顺势压了上去。
凌风的手指梳进陆翎的头发,他轻轻用牙啃咬对方的脖子,喉结,胸膛,寸寸往下。
两人的气息越发短促,时间变得绵长,他细细地品味陆翎的每一寸皮肤,沉迷的神情让后者不住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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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痛吗?”凌风扶住他的腰,停住。
“你是不是男人?要来就来!”陆翎没有回答他,不耐烦地激将。
“这可是你说的!”凌风对准,无论怎样,先进去了再说。
突然门边“嘶——”地传来电子锁弹开的声响。
二人惊回头。
门被猛地踢开,他们本能地拉起裤子跳到地上,然而还是晚了,门口连续不断亮光闪过。
十几声连拍的快门“咔嚓”就像机枪连射。
两人惊怒地看着不善的来者——大概有七八个人,手里都端着枪。
凌风注意到那是柯尔特M1911。
这种枪并不罕见,然而滑套上的印章样标志让他身体的热度瞬间退到冰点。
那是父亲最喜欢的牡丹。
俗到极致却象征大富大贵,富丽堂皇。
那种怒放的奇异花朵鲜红的颜色突兀地阴刻在消音器口,彷佛在昭示着它们的神武职能会带来的后果。家里用的人一律配的是有这种标志的手枪,除了凌家的部下,绝无其他可能。一律的黑色西服,这是贾郁鸿言周教出来的人的特色。
凌风知道,这种西服面料含很高的拉架,非常方便施展拳脚。
“你们是谁的人?想干什么?”
陆翎的声音冷冷地落到地面,放射出难以抵挡的威严。
有人站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的不是手枪,而是一台相机。两人暗暗调整筋骨,全身进入戒备状态。
拿相机的人面无表情,似乎对那四道犀利的逼视毫不在意。他慢吞吞地走近他们,他身后的杀手伺机而动,步步缩小包围圈。
凌风跟陆翎只能戒备地后退,对方用了相机,想来不会轻易朝他们开枪。然而即便是肉搏,空间越小,反抗的胜算也越小。他们的身后已经快没有位置,情势很不利。
“站住!”凌风一声低喝,闪身挡住陆翎。
陆翎心里一热,接着出现的一幕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随着凌风那一声“站住”,那人竟应声停下,恭敬道:“是。恭贺少爷,为老爷和夫人成功拔除了一根心头刺。”晃晃手里的相机,猥琐地笑着,“你在上面……这里面的东西含金量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