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阳臣松了口气,至少他妈的情绪还没激动到失去理性,这就说明还不是没有希望;他掀开被子,看到林野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头深深的埋进臂膀中,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余阳臣俯下身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耳边柔声道:“没事,我去跟我妈说一下,你呆在屋里别出去。”林野身体微微抖了一下,但也没抬起头,只是应了一声,有拉过被子来蒙在身上。
母子两人在客厅足足聊了有两个小时,当余阳臣回到房间时林野已经趴在床上快睡着了,他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告诉他不用担心,他母亲不会插手这件事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别让我爸知道。”
林野听到这句话蹭的就坐了起来,眼神奇怪的盯着余阳臣看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为什么?很奇怪不是吗?我们在一起有错吗?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一连串的疑问,让他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有什么好躲的,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吗?大概是因为害怕吧,害怕被人歧视,被人讨厌,因为同性恋本身就是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的吧;他倒不是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不过他不想让别人评论林野如何如何的。
见余阳臣许久未开口,林野伸手拉过他来坐到自己身边,自己起身又坐到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在他唇上留下浅浅一吻,继而看着他的双眸轻声道:“那你爱我吗?”
阳光照射进来,两人的影子映在床单上,不知为什么,即使是两个人,也总感觉略显孤独、寂寞。他抬手抚上他的脸,缓缓开口答道:“爱”。
林野有些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余阳臣在一旁看得感到一阵好笑,不禁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他,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微笑着说道:“行了,干嘛这么紧张,又不是让你上刑场。”林野应了一声,回应了个微笑,深深的呼了口气,内心却在苦笑。
怎么可能不紧张!他们可是要去余阳臣父母家跟他们摊牌的,又不是去喝下午茶,搞不好真的有去无回了,他怎么可能放松的下来!
余阳臣没再理会一脸快要疯掉的林野,坐到床边,看着窗外太阳的余晖照耀着大地,使之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他暗暗的想着,如果他的父母能同意,那也就不用在提防着被人发觉了,但若是他们不同意,他大概就必须在家人和爱人之间选一个了,记得以前他还说过自己是不会为了林野放弃家人的。余阳臣用力的甩了几下脑袋,暗示着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待他们来到余阳臣家中时,已是傍晚时分,饭菜也都已做好,余父坐在餐桌前很是热情地招呼林野坐下吃饭,这让他不禁有些愧疚,毕竟他们此次来的目的是要告知他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他看了看身边的余阳臣,见他点点头,自己才有些不自在的坐下来。
四人都落座后,便开始吃饭。饭间余母一直在跟余阳臣使眼色,估计是在示意他不要这么快就跟他父亲摊牌,而余阳臣则是看着他母亲摇摇头,眼神十分的坚定,见状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饭局进行了大半,余阳臣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十分严肃的叫了一声“爸”,而余父只是随口应了一声,还一边跟着余母讨论菜做得好像有点咸了,丝毫不觉得接下来他会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
余阳臣看了一眼身边一直低头默默吃饭的林野,深吸了口气,说道:“爸,我喜欢男人。”
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好像都瞬间凝固住一般,甚至连客厅中挂着的钟表秒针转动的声音都消失停止了;林野为他如此直接的开场白惊了一下,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也放下手中的筷子,把手伸到桌下紧张的拉着余阳臣的手,余母的动作则是在他说完那句话后直接僵住了,只有不明事情缘由的余父愣了一下后大笑起来,伸出手宽大的手掌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说道:“小臣,看你性格改善的不错嘛,都会跟爸开玩笑了。”
余阳臣眼中的目光突然黯淡了许多,他忽的站了起来,别过头去,咬咬牙坚定地说道:“我没有开玩笑,我喜欢林野,妈也知道了,希望你别生气……”越往后说,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余父眼中也收起了笑意,变得愈加严肃,待余阳臣说完,他转头看向余母,她叹了口气点点头,起身去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交给余父,里面装着几张余阳臣和林野很亲密的照片,也不知是被谁偷拍的,寄给了她。
余父突然把盒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摔,厉声喝道:“胡闹!”
林野被吓得抖了一下,立刻站起来,手也不敢再拉着余阳臣了,只是低着头看地面,余阳臣却又拉起林野的手,紧紧地扣在一起,认真的看着他的父亲,一字一顿十分清晰的说道:“不是胡闹,我就是爱他,而且你以前也说过不会管我的私生活,希望你能同意。”
“你……”余父气得扬手就要打上去,被余母急忙拦了下来,说着就随他去吧,不要再管了,边说着便把人往里屋推去,余父重重叹了口气,道:“都是你惯的。”便甩手回屋了;余母过来拍了拍余阳臣的头,让他等他爸气消了再来道歉,肯定就没事了,说完便也跟着进屋了。
屋内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余阳臣突然一把把人搂进怀里,笑道:“他们这算是同意了,这下你放心了吧?”林野微微颔首,没有多说话,余阳臣见他没什么反应,拍拍他的头问他在想什么,林野抬起头看着他,咯咯笑了几声说道:“我在想,我们以后就永远都能在一起了。”
余阳臣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伸手抓住他的双肩,把人按在墙上,接着就是一个绵长的吻,也不管屋内的父母是否看得见,手就已经不自觉的从他的衣边伸入,柔软的薄唇更是肆意的在他的嘴唇和颈部之间来回啃咬着;林野抓着他的双肩,脸上还是不免的染上了红晕,一边试图推开他一边小声说道:“不要在这里做……你爸妈会看到的。”
听到他的话才想起自己是在父母家,立刻收敛了很多,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说了声“走吧”便一起离开了。
此地的夜深了,而世界的另一端却还享受着阳光的沐浴,桌上的手机发出嗡嗡的声响,接听过后,另一边传来一个年轻冰冷的声调,直接省去了打招呼这类繁琐事,开门见山道:“差不多了,准备一下就过来,赶紧结束。”像通知一般,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立刻挂断了电话,丝毫不给这边的人说话的空隙,男人拿着手机笑了一声,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看着在客厅打电话的男人,座椅上的女子晃了晃手中盛有紫红色液体的高脚杯,轻抿一口,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感情这种东西,夹杂了目的和怀疑,那边就是掺杂了欺骗,那这也就不能称之为爱了,而是背叛。
第26章
天气又逐渐变凉了,泛黄的树叶被风一吹,便翻飞飘落到地面,干净光滑的大理石板面映照出它下落的身影和在空中划过的优美弧线。然而,它们的掉落,也就意识着深秋的来临。
算起来,两个人也已认识了一年多了,这一年里,他们从相遇到相识,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一切都顺利的像是一场话剧,他们就像是台上的戏子,只需要按照剧本走下去就好,至于期间超出剧本的争吵,也只是同台演员间不可避免的口角罢了。
林野对最近的余阳臣很是不满,他总是早出晚归的,相处的时间也就自然而然的减少了,而且林野总觉得他每天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以前林野要是凑到他面前去,他一般都会捧起他的脸用脸颊蹭蹭或是吻上去,有时干脆就直接扑到在床上;而现在,余阳臣回来的很晚,有时林野等到他回来,凑上去也就只是被他拍拍头,然后就去睡觉了。
这也并不是说林野有多想被他扑到,只是两人间的沟通越来越少,让林野觉得好像还不如从前没有正式在一起时的那般亲近。余阳臣对这些的解释就是自己这段时间比较忙,让他无聊就出去走走,可是林野已经无聊到连出去走走都不想做了。
最终在林野的软磨硬泡之下,余阳臣终于退步了,申请了休年假打算陪林野一段时间。这让林野很是高兴,没过几天就弄来两张水族馆的门票,说什么也要拉着余阳臣看,他本是没什么兴趣,但看林野一副很兴奋的样子,也就随了他的心意。
大概是季节的原因,水族馆内冷冷清清的,只有很少的父母领着孩子来观看,像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女基本上是没有了。
因此两人也就明目张胆的牵着手慢悠悠地走着,谁都不忍开口打破这片宁静。
墙上刷着蔚蓝色的油漆,使得水箱中的水看起来格外的澄澈透明,之中游动着合适各样的鱼儿,活像一幅动态的油画,散发着生机与美的意境。
即使是如此动人的画面,两人也都没去欣赏,大概都在想着自己内心的事情。他们就像在公园散步一般,悠闲自得的走着,似乎前方没有尽头,他们就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至死方休。
然而急促的手机铃声却阻断了他们的脚步,余阳臣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屏幕,接着说了句“我接个电话,”便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向一旁走去。林野看着在角落里打电话的余阳臣,转过身去摸出手机迅速的发了条短信后收了起来,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等着他。
余阳臣挂了电话后朝他走过来,看到林野没什么反映,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不问问谁给我打的电话?”
林野摇摇头,说道:“为什么要问?人还不能有点隐私了?”说完又朝他做了个鬼脸。
听后,余阳臣微愣了一下,继而嘴角扬起些许弧度,向前靠近了些,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抬起面前人的下巴,戏谑道:“哟,懂事了,长大啦?”
林野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身体向前靠近了些,含笑问道:“是啊,那前辈有什么奖励没有?”
男子嘴边扬起一个邪笑,捧起他的脸来吻了上去,由于是公共场合,他也只是用舌头舔了一圈他的口腔便收了回来,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问道:“这算不算?”
林野一边咯咯的笑着一边不停地摇头,余阳臣拉长音节“哦”了一声,问他想要什么;林野很是认真的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才摇摇头,说就先欠着吧。
在两人游玩的同时,某个废弃工厂内集合起了一帮人,看着打扮和样貌就是到定不是些良好市民。处在暗处的艺人突然发话道:“时间差不多了,去把人带回来。记住,不能伤了。”
之中的一个人立刻就不屑的嗤笑一声,接话道:“哥几个可是没干过不让伤人的事,这哪里能拿捏好力度?”
暗处的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是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拿不拿捏得准是要看酬劳的吧?”顿了顿,缓缓吐出两个字,“两倍。”
几个人互看了几眼,各自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之前接话的那个人打了个呼哨:“得嘞。”
已是接近中午,水族馆内此时已接近空无一人,两人看了看时间也决定离开。到了门口,林野说他要去洗手间,让余阳臣等他一会儿,自己便又跑了回去。
水龙头中哗哗的涌出清凉的水,滴打在水池中,声音起伏有致,林野伸手捧起水抹了把脸,甩了甩手,刚准备离开,突然被人从背后擒住,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他挣扎了几下,只听身后的人“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最好还是配合一下,伤了你,我们可就没报酬了。”
在门外等着急的余阳臣正准备进去看一下,一把冰冷的刀刃突然就毫无征兆的朝他颈部刺了过来,他迅速的一闪身,却还是被刀刃划破了肌肤,鲜红的血液顿时渗透了出来。
余阳臣嘴里“啧”了一声,不过他可不是个甘愿挨打的人,刚欲还手,就被匕首抵住了颈部,来人冷笑一声道:“你最好别反抗,不然你的小男友恐怕就保不住了。”
男子被五花大绑的仍在一个仓库内,四周一片漆黑,他动了动身子,挣扎着坐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心里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朝门外叫了几声,不多时就有一人推门而入。
“好好表现,他一会就过来。”来人如是说道。
此刻的林野,脸上满是冰冷的神色,他冷哼一声,不耐烦道:“这还用你说?啰嗦的老头子。”
那人深深叹了口气就转身离开了,顺便关上了门,仓库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和黑暗。
余阳臣被人带到了一座废弃的工厂内,被人按着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接着便被捆住,动弹不得了。
正在他思考这群人要做什么时,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满意的点点头,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他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对着余阳臣说道:“年轻人,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现在离开,并保证不会暴露这件事,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选了这个,另一个人就回不去了。”余阳臣听到他这话瞬间变了脸色,他当然知道另一个人是谁。男人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伸出第二根手指继续说道:“第二,帮我做一件事,这样我就会让你们都安全的回去。”
“什么事,说。”余阳臣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条路。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深了,他告诉余阳臣,前几天有起案子是他父亲接收的,现在已经解决了,正在进行法院的审判,而法官正是他的母亲;他要做的就是打一笔钱到他父母的账户上,然后再匿名举报他们受贿审判不公就可以了。
“是不是很简单?只要告诉我账户,我会立刻汇一笔钱过去。”男人站起来,看着余阳臣说道。
余阳臣在心里冷笑一声,这明摆了就是跟自己家有渊源,趁着来打击报复了,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周章,直接自己打过一笔钱栽赃不就行了,何必牵连上他跟林野;但他很明白,如果自己这样做了,无疑会给自己父母带来很大的影响,简单来说,就是让他放弃父母,选择林野。
余阳臣沉下脸去,这不是选择题,而是判断题,他必须要判断出做出哪个决定才不会让自己后悔。片刻后,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他在哪?”
男人忽的把身后的门推开,昏暗的房间内,一名男子躺在地板上,由于光线问题只能看清他的下半身,上半身还隐没在黑暗之中,就像是被黑暗割断了身体一样。余阳臣急忙叫了一声,男人却重重的把门摔上,一字一顿道:“决定吧。”
余阳臣咬咬嘴唇,低下头,漆黑的眼眸中透出了些复杂的神色,他用不大的声音说道:“我做就是了。”
也许他记不得了,在很久之前,林恬还在的时候,林野曾问过他会不会愿意为了他而放弃家人,当时的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不”,而现在,真到了他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却违背了自己当初的意愿,选择了林野。
所以说人啊,千万不要在不冷静时做出决定,因为这时的你一定是被某些事物所困住,它迷惑了你的双眼,让你看不清你究竟想要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第27章
天气阴沉,铅灰色的云覆盖住了蔚蓝的天空,像是快要下雨了一样。雨就是上帝的眼泪,下雨时,便是上帝在为人间的不幸而哭泣,亦或是代替那些心里沉痛去无法流泪的人们哭泣。
此时的居民区内一片寂静,能够清晰的听到风吹枝头的沙沙声响,和人踏在枯黄落叶上发出的破碎声。林野低着头跟随着前方的男子,不料他却蓦地停下脚步,一个措不及防便撞到了他身上,林野急忙连声道歉着退开。
余阳臣没有回头,低着头盯着地面看了许久,才开口道:“怎么办?”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配合着这萧索的秋季,居然让人听了有种想落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