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天前,两人得知了余阳臣的父母因涉嫌贪污而免去了职务,现在正在调查;而就在一小时前,余阳臣与那名中年男子的对话录像被送到了他父母的手上,当然,上面并没有那个男人的样貌,而他的声音也是做过处理的。这个录像,就等于是明摆的告诉了余阳臣的父母:他宁愿让自己的父母受冤也不愿让林野出事。余父得知这件事后,气得直接甩了余阳臣一个巴掌,然后不留情面的直接将人赶出了家。
“前辈,对不起。”林野低下头去,脚不停地踢着地面的落叶,把它们碾得粉碎,被风一吹便化作尘埃消失不见了。
余阳臣吸了口气,转过身去,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他盯着林野看了许久,才慢慢开口道:“别叫前辈了,我从来就没当过你的前辈。”
林野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木讷的点点头。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扬起阵阵沙土,两人面对面站在原地,任凭冷风吹打着身躯,只是比起身上的冷,心里的冰冷更加让人无法忍受,看着面前的人,余阳臣觉得自己体内都快被冻得僵硬了,林野,你到底想装到什么时候?
他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说道:“林野,你是不是认识绑架你的人?”
一阵猛烈的风吹过,把男子稍长的刘海吹得有些凌乱,林野抬起头看着他,没有回答,眼神中包含着的感情,有不解,有奇怪,还有压抑不住的失望。
见他没回答,余阳臣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你接近我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依旧是没有回答。
余阳臣有些怒了,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狠狠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林野用力的掰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阴沉着脸缓缓的答道:“是……”不管是回答的哪一个问题,这都不是个好答案。
沉默了片刻,林野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余阳臣告诉他早在白露死时他就感到不对劲了,一个好好的女孩,还这么年轻,怎么都不像是会有理由去自杀的,考虑到这一点,他就去找白露的母亲了解情况,得知她身体并无什么疾病,心里也很正常,于是他就想到从林野入手。他查到林野不过是林家的养子,高中时养父母双亡,与林恬相依为命,不过自那时起,他们就多了一笔来路不明的生活费,再深入调查些,就知道了寄抚养费的就是当时绑架他的那个男人。
听完他这样详细的叙述,林野忽然笑了笑,不得不说,余阳臣查得很准确,不过他倒是很好奇余阳臣是怎么查到这么多东西的,他是法医,又不是情报局的。
“一个朋友恰好有挖人隐私的不良嗜好,顺手找他帮忙罢了。”这就是余阳臣对此的解释
看着林野默认了他所说的,余阳臣难免有些不甘心,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处心积虑的接近他,只是为了害他。
“所以说这都是你计算好的?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按照你的路线来走的是吗?”
面对余阳臣的质疑,林野没有回话,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他在余阳臣心中的形象已经不会再有所变化了;但可笑的是,这也并非是他设好的局,他和余阳臣一样,不过是枚局中的棋子。
余阳臣像是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跟你有什么渊源,值得你这么费事的来报复我?”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嘴角勾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你连你姐姐都利用吗?林野,你到底想要什么?”
“闭嘴!”林野用力推了余阳臣一把,阴沉着脸怒吼道:“我姐姐都死了,你积点口德吧!”
男子向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脸上依旧挂着先前那笑容,看着林野一言不发。其实余阳臣不是个很爱笑的人,林野还是很喜欢他的笑,但现在,在他的笑容面前,林野只觉得遍体生寒,血液都仿佛回流了一般。
林野抬起头来看着他,反正事情都挑明了,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把自己心里一直有的疑问问了出来:“难道你就没有目的?我还真不信你本来性取向很正常的一个人,会这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男人。”加上之前余阳臣说他姐姐的那句话,林野的语言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女朋友死了,所以你就饥不择食,饥渴到要去找男人。”
说完最后这句话,林野不禁心虚地向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些。意外的是余阳臣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但林野总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的感觉,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收不回来、也没必要收回来了,他抿了抿嘴,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余阳臣,你活该。”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余阳臣猜想林野从来不叫自己名字大概是想在这一刻叫第一次,同样的,也就是最后一次了吧。
余阳臣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转身离开。林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带走了,仔细去想想却又觉得什么都在,便就不再去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转身离开。
其实,这样的结局并不是林野所期待的,他本是想永远瞒下去的,他想他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那他今后就可以做任何事情来弥补余阳臣,但他没想到是,余阳臣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信任自己,结果到头来落了个最凄惨的结局。
其实,这也并不是余阳臣所想要的结局,他早就查到了所有的事,即使知道这是个骗局,他也甘愿他进去,就是等能有一天林野主动向他坦白,那样他想他也不会追究他所做的;但令他意外的是,林野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他父母,所以他不能忍了,也无法再忍下去了。
两个人心中带着相同的目标,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使得他们在这条名为人生的道路上背道而驰,越行越远。
林野走出小区,在一旁的小店里买了瓶水,交钱时突然瞥见了夹在钱包里的一张照片,这还是当初被白露偷拍发给林恬的,后来林野洗了两张,他们一人一张保存了下来。林野接过水来走出去,拧开瓶盖喝了两口,突然又拿出钱包,把照片从里面抽出来,撕成两半塞进瓶子里,盖上瓶盖一同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内。
既然要散,就得不留痕迹吧。
林野深深呼吸了口气,刚准备离开,就迎上了一个男人;看到他,林野停下脚步,他想起余阳臣的话,于是开口问道:“白露的死跟你有关吗?”
来者是名衣冠整齐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但眼底却盖不住那从商多年留下来的精明和狡猾。他闻言一笑,道:“怎么会,别多想。”
“如果是,也最好别让我知道。”林野对着男人毫不客气的说道,顿了顿,又扬起嘴角道:“姐姐已经不在了,这跟我的初衷相差太远,今后你就想方设法的补偿我吧。”
优美轻快的旋律从房间内传出,女子修长洁白的手指灵活地在黑白琴键上跳动,她乌黑柔软的长发自然地搭在肩头,垂到胸前。渐渐地,她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旋律也变得舒缓了许多,她轻微晃着身体,口中喃喃道:“得不到的东西,就想要;得到了之后,又丢掉。人类还真是情感复杂的生物。”
这无数命局环绕的大概就是人生吧,不管这局是上天施加还是旁人给予,你都无法逃脱,因为,这就是命,这就是人生。
第28章
五年前。
新闻中报道着本市的一起严重车祸:一辆超载货车侧翻,致使数辆车接连相撞,伤者数十名,两名因伤势严重当场死亡。
当时还在上高中的林野听到这则消息时,不可置信的跑到了医院,可迎接他的却是残酷的现实:双亡的父母和失去行走能力的姐姐。这无疑就是一颗巨大的陨石降落在了林野平静的生活中,然而就在这时,哪个自称是他亲生父亲的人找上了门。
他名为南山,是家跨国企业的员工,具体什么职位,林野也不是很清楚,到了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南山应该在公司混得不错。当时,南山告诉他,由于特殊的原因,林野在出生几个月后就被送到了林氏夫妇家抚养,这大概也是他们待林野不好的原因;后来,林野的生母在一次银行抢劫事件中身亡,事情经过大概是劫匪在误杀两名人质后有些不安,想带着其余的一位人质逃跑,却被警员射杀,这名人质就是林野的母亲,而警员,则是年轻时的余盛,也就是余阳臣的父亲。
南山在那天对林野说了很多,但目的无非只有一个:让林野接近余阳臣并被他信赖,信任到能为他而背叛自己的父母。做这些,无非是为了报复余盛,至于为什么要如此麻烦的通过余阳臣来实现,是因为他觉得被自己亲生儿子背叛后所露出的表情,一定精彩无比。南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他想完成的事,无论采取什么方式都一定要实现,即使到了最后,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他也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当林野第一次看到余阳臣的照片和有关他的一些资料时,瞬间就不淡定了,直接把资料摔回南山的桌上,问他什么意思。起初他以为余阳臣是个女的,南山是想让他去色诱,但问题是这是个男人他能做什么?脱光了围上草裙去他面前跳踢踏舞?估计会被一脱鞋拍死吧。
“性别不是问题,不一定只有恋人才能互相信任,朋友也可以。”南山一脸淡定的回答着他,似乎林野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林野“嘁”了一声直接坐到了桌子上,抽出其中一张资料来,边看边道:“他这不是有个很好的女朋友吗?绑架她去威胁那小子不就得了。”
南山对林野这丝毫不收敛的行皱了下眉,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说这个人不能碰。林野嗤笑一声,扔下纸张便离开了。
林野之所以会帮南山,并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因为他会给林野和林恬提供生活费,他当时还是个在读高中的学生,凭他自己根本无法和不能行走的姐姐活下去。而且南山也承诺,当完成了他心中所想的事,他一定会好好补偿林野的,反正他这几年赚的钱也够他挥霍的了,只要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事他想做什么都随他去;不过,如果是南山可以解决的事,就算是违法的也随他去做。当时的林野听到这些,很是不满的朝他做了个鬼脸,不满的抱怨说,南山说得好像自己是个不良少年一样。
林野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似血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嘴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心里想着该去余阳臣那里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了。
余阳臣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猛的灌了两口后突然将其重重的摔到橱柜上。液体顺着咽喉滑进体内,冰凉的气息让他不禁缩了下身子,他看着到处都有林野痕迹的屋子,不禁叹了口气,抬手按了下发痛的太阳穴;他前几天本是想把林野的东西收拾一下都扔掉,但却发现实在是太多了,就连空气里似乎都残留着他的气息。
天色才刚刚暗淡下来,余阳臣就已经爬到床上准备睡觉了,这几天他也算是想明白了,林野既说得出那种话,也就说明他是下定决心要散了,而自己,就当是陪他玩场游戏好了。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被吵醒的余阳臣不禁皱了下眉头,翻了个身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糙杂声响让他立刻把手机埋进枕头下,过了片刻,直到那边的噪音消失后他才重新拿起来,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嗨,阳臣,好久不见了。”一个充满蛊惑的男声传出来。
叫他阳臣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已经不在了,所以用头发都能想到这是谁。余阳臣轻笑一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没开口回答。
见没人回应,那边的人很是奇怪的道:“我又算错时差了?你那边又是凌晨?”
余阳臣也没什么精力跟他胡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什么事。
“没什么,就你前段时间让我查的那个人,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把查到的所有资料都销毁,否则就要把我XXOO什么的。”那边的男人尽显妖媚的语气再次响起,他似乎在笑着说出的这句话,虽然余阳臣很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对着别人的威胁还能笑出来。
“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余阳臣对他的回答自然是没有,只是说让他把资料按那人说的销毁就好了。不过余阳臣对于他说的那句XXOO还是在心里狠狠的吐嘈了一下,什么叫XXOO?女干人还是被人女干?不管是哪一个,余阳臣都想说一句:你想得美。
赶在对方跟自己抱怨海外生活的种种不好之前,余阳臣以困了要睡觉为由迅速挂了电话。另一边话还没说出口手机里就传来了“嘀嘀”的声响,他愣了一下,收起手机,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其实他本来想告诉余阳臣他想回去陪他,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没那个必要了。
夜深人静时,一名男子蹑手蹑脚地拐进居民区,皎洁如玉的月撒下清冷的光芒,刚好照在他身上,给他披上一层明亮而又朦胧的外衣。
男子走到一家门前,拿出钥匙来,一边开着门一边心想着自己怎么跟做贼一样,明明是来拿自己的东西。
他缓慢的把门推开,探头向屋内看了看,确定人已经睡觉后,才轻手轻脚地挪进房间内,迅速的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虽是尽量放轻了动作,但还是免不了发出些声响。本来就睡意很浅的余阳臣很快就被花瓶落地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突然发屋内还有一个人影,心想现在小偷怎么这么大胆,都偷上门来了。
“出去。”余阳臣又躺回床上,用不大的声音说道。
林野被他吓得一哆嗦,差点把东西都掉到地上。余阳臣见人无反应,又开口说他要是再不走自己就报警了。正打算坦白的林野听到他这话松了口气,心里默默地想看来他是把自己当成入室抢劫的了。趁他还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林野把收拾好的东西放下,然后迅速的离开,还顺便帮他关上了门。
直到第二天看到桌子上的一把钥匙时,余阳臣才明白过来前一晚来的人是谁,不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命运的齿轮开始悄无声息的转动,历史正在步步前进着,没人能阻断他前进的步伐。现在,他们的命运没人能干扰了,但他们踏上的道路,却也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不会再有交集了,除非有人更改前进的轨道,否则两人将会一直如此走下去吧。
他们曾一起走过的道路,现在已被枯叶覆盖,没有留下丝毫的脚印;他们曾一起经历的春秋,现在依旧在声声不息的交替着,没有丝毫的改变;他们之间存在的情感,现在已被各自锁进保险箱,看不见,也摸不到了。
在世界的某一角落,一名女子终于如她所愿的拉上旅行箱,登上飞往异国的飞机,对于她来说这是新的开始,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结束,只是,无人知道还会不会开始。
第29章
冬天是一个白色的季节,鹅毛般轻柔的雪花扫去了世界的颜色,只留下了原始的纯白。
时间如流水般匆匆而过,转眼间又是一年冬季,两人也已一年未见。一个城市,说大不大,也就是几百平方公里的面积;但要说小,也不小,毕竟它也是承载了几万人土地。所以说两人若想相遇,也绝非是件易事。
这一年里,林野开了个咖啡店,找了几个大学生当店员,生意却是清冷得很,所以这一家店,也就像个街道装饰品一样呆了一年;不过令他庆幸的是,他找的店员都还不错,即使是没什么客人光顾也会按时来上班,工资的高低也不太在乎,权当是几个同龄人之间的相聚场所了。
这日,店里迎来了今日第一位顾客。一名模样清纯的女子点了两杯咖啡,坐下来静静地等着,似乎是与人有约。
不多时,一名男子推门而入,对女子说了声“不好意思”便坐下来,两人礼貌性的介绍了一下便开始随意的聊起来,看这样子大概是相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