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云却没有看出眼前人眼里的异常,他斜眼看他道:“喂!他是不是也这样骂你了啊?哎呦,你就放宽心吧,他本来就很小心眼的,训人什么的都是常事。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他的嘴巴能气死人,我的好兄弟刘川早就弄死几千几万次了。况且,你看他还不是好好的忍了下来了,现在还做了谢胖子的心腹,他也算是熬出头了!”
少年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了拐杖就急匆匆的爬上了窗户,他双脚开叉坐在窗沿上回过头,小声并急切的说道:“要是等一下送饭的人来我房间,看见我不在一定会完蛋的!所以本少爷现在要走了,下次再来找你哦!”
窗户关上了,但紫衣人的心里却开启了一道新的大门,一切的疑点都有了答
案。
他果然没有猜错,原来一直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只是被他忽略了而已,真是好演技,好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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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的夜晚还是如往常一样安静。
蒙着面纱的粉衣女子提着灯笼快步穿过一条长廊,她身后还带着一个黄衣青年,低着头,看不清样子。
“冬阳,我带你见过老板后,你就能在这谢家正大光明的住下来了。可是你也别忘了你答应姐姐的事情,一旦你找到那个人,就要带我去见公子!”凌霜轻声再次叮嘱一遍。
“知道了。”青年不耐的冷声道。
粉衣女子放缓了脚步,从此处看过去,那二层高的小楼灯火透亮,余光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如同星空一般美丽动人。
推门进去时,屋里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书房正中央的地上放着四个火盆。陆少陵心中疑惑道:这谢三思到底搞什么鬼!?现在可是夏至时节,在屋子里放火盆是算什么事啊!?
一走进房间,他就觉得里面简直就是一个火炉,那长相秀美的管家已是满头大汗了,可仍是恭敬的站在书桌侧边研墨,就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火烧般的温度一样。
而那谢三思此时正端坐在桌前,认真的翻阅着手中的账册,面色如常,一滴汗也没有出。
粉衣女子摘去面纱,恭敬的问道,“老板,他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凌冬阳了。您看,他能留在谢家做事吗?”
谢老板头也没抬,于是刘管家就心中有数的放下了手中的活,笑着道:“就是他吗?和霜儿你长得挺像的嘛!可是,家里的仆人名额已经满了,不如我介绍他去边上的刘老爷家做事吧,那里刚好就缺个账房先生。”
“是吗?可是霜儿想让弟弟陪在我身边,刘管家,你看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凌霜她低着头,眼里有着慌张的神色,而微微颤抖的声音,愈加凸显了她那份慌张。那黄衣青年也垂着头,只是那眼里带了几分急切和矛盾,似乎在下什么艰难的决定。
刘川脸上没了笑容,沉声道:“霜儿,你应该是知道谢家规矩的。所以不要让我说再第二遍,见好就收!”
“那……?”在凌霜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时,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黄衣青年缺忽然昂起了头,一个翠绿色的小瓶从他怀里掉了出来,碎裂在了地上,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那碎渣里浓浓地散发出来,这股沁鼻的香味瞬间充斥了整座小楼。
“什么味道!?”刘川刚想跑去开门散去这股味道时,却发现身体一动也动不了,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神志也有些糊糊迷迷。
那青衣人也瘫软在了木椅上,双眼无神,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凌霜也闻到了那股异香,也被定住了身体僵立在原地,因为她还有些武功底子在,所以还保持了几分神志。她不能置信的看着陆少陵,一种被背叛利用的感觉盈满了她的身体,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约定好不会伤害谢三思的?!现在这个情况又算什么!?
陆少陵抽出了藏在了袖间的玉箫,移到唇边,语调奇异的箫声便响了起来,声音不是很大,最多只有屋里的几人能听到。
可是箫声才刚响起来,凌霜就感觉她也被那香味迷惑了,整个人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她运起了内力,才能勉强抵抗住了那箫声的干扰。
她睁开眼,却看见那秀美的青年管家整个人倒在了地上,痛苦不堪的呓语着什么,“爹,不要不要!不要打娘了!!不要打娘了!!……不要把我卖到那里去!我可以去做事赚钱的啊……救我!娘你在哪里,快点来救我!!……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没办法呀!那是我娘啊!!”嘶哑的低喃声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里面包含着凄绝的苦涩让人动容。
难道这香味加上箫声,能勾起人心底里最痛苦的事情吗?凌霜已经快支撑不住了,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她好像回到了两年前,又看到了那一幕,白衣绝美的公子,披散着头发,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落入了那白雾弥漫的深渊中……
“啊——!!”粉衣女子泪流满面的伸出手,在空无一物的身前抓着什么,痛苦的呓语声不断的发出来,“不要跳!!公子——!!”
但那青衣人,却依旧还瘫软在桌前,什么异样的神色也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反应?于是陆少陵带着疑惑,吹着笛子,慢慢朝他走了过去,可正当他俯身查看青衣人的一霎间,在他胸口和腹部,脖颈处,被那忽然跳起的青衣人重重三击。
猝不及防,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后,他整个人便被打飞了出去,身体和墙壁重重一碰,他咳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箫声一停,沉浸在崩溃呓语中的两人便昏死了过去,与此同时,有三个黑衣人满头大汗的忽然出现了在了屋子里,半跪在了神情冷淡的青衣人身前,他们似乎也像是经过了一场噩梦一般,还在不住的喘着粗气。
陆少陵捂着剧痛的胸膛半坐在地上,双眼炯炯的瞪着青衣人,这人为什么没有被迷惑?还有他为什么会武功,还是这种毫无内力,却招招能致人死地的功夫!他咬牙恨道:“你怎么会没被迷惑!?”
谢三思伸手带着戒指的手,拾起了那尾玉箫,淡笑着冷冷说道:“果然名不虚传!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种用箫声控制花的毒性让人发疯的手段,真是不错!可是想用它来迷惑我还差了一些!花的味道这么淡,我猜你只拿到了一点花渣而已?或者是,花已经用完了对不对?”
陆少陵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谢三思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不可以!不能让他用自己来威胁夜主!想着,他便闭上了双眼,一脸决绝!
“想死?那你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没看到谢三思是什么时候出手的,“咔嚓”一声后,竟是生生将陆少陵的下巴给卸了下了,阻止了他想要咬破嘴里的毒药自杀的动作。
“唔——”陆少陵痛得低呼了一声,大张着嘴,眼眸狠狠的瞪着青衣人。
谢三思漂亮的丹凤眼里带着淡淡的嘲意,冷声道:“想要一举把我拿下,献给你的明月夜主邀功。你这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吧。年轻人,敢玩命是种胆气,但也要在有命的时候才能玩,要是命没了,你拿什么和我玩!绑了带下去,不要管饭,给他找块木板躺着就成!明日我亲自给他的主人送去!”
“是,老板!!”
第五十五章:万佛寺
万佛寺。
狭小的山道两边是如同斧劈刀削一般的悬崖,那古朴幽静的寺庙就建在其中一面悬崖之上,给人一种像是嵌在峭壁之上的感觉。层层叠叠的殿阁间缠绕着白雾,整座寺庙就像是隐隐入云端一般,飘渺神圣。
万佛寺下的普通人要上寺庙,就得坐着那每次只能搭载一人的绳网上寺庙,且一日之内搭载一人。这般费时费力主要是因为那上山的路实在过于陡峭曲折,人走在上面十有八九都会失足落崖而死,简直就是一条死亡之路。
今日在这条死亡山路上却出现了惊人的一幕,有四人没有凭借任何工具便那如同走平地一般在那陡峭的山路上快步走着,步伐轻快矫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四人就已攀上了万佛寺的木制天梯,一步步往最上面的佛殿走去。
脚板底下的木板吱吱作声,董庆懂手搭在木梯的扶手上探头往下看去,一片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山崖下方的景象,于是眨眨桃花眼悠悠叹息道:“感觉这破庙就像要塌了一样?要是摔下去,可能连根骨头都不能给我家老太太留下。”
走在他后面的邵君然皱紧了一双浓眉,黑琉璃一样的眼睛里有着少见的认真凝重,“嘘,不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佛祖会听到的。”
董公子挑挑眉继续往上走,这些清规戒律真是麻烦。
天梯的尽头就是一条木板路,路的尽头就是那万佛寺了,此时,一个年轻僧人正漫步走来,那僧人面容俊秀,神态安详,双手合十走在那木板路上,但他脚下的木板却没有发出一点吱吱声,就像是悬空走在木板路上一般。
圆通法师笑眼眯眯的,朝那年轻僧人遥遥合掌道:“阿弥陀佛,秋原,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谢韵别开脸,不忍直视那方丈的脸色了。
邵君然和董庆懂都是一脸憋笑的表情。
那年轻方丈眼角抽了几下,伸手指向了寺庙另一头,云雾缭绕的一处山峰,那里明显有一处黑气混杂着白烟不断冒上天际,“圆通,在那片黑色的山雾下,便是万魔之渊,你要采的那花就在深渊下的苦乐谷中。”
谢韵走上前,合掌道:“敢问圣僧,这山谷该如何才能下去?”
“施主你和圆通心中杂念太多,稍有不慎就会被山谷中的孽障勾起心魔。”
年轻方丈话音未落,话音未落,整个人便消失不见了。然后又刹那间出现在了邵君然和董庆懂身前,“这位邵小施主,心境澄明,慧心天生,可以入谷。至于这位董小施主……?”他顿了顿,把拿在手上的佛祖递给董庆懂,“你身上桃花劫太多,好在没造过杀孽,拿着这珠子勉强也能入谷。”
“圣僧,要是他们在谷底遇到了那护花的巨蛇,凭他们的武功可能还不能制住那蛇?”谢韵道。
年轻方丈难得笑了笑,说道:“施主,你放心。贫僧会亲自护送他们到山谷入口的,还有这珠子也能帮他们避开那蛇。你们两个跟我来吧。”他说完话,便转身就走,邵君然和董庆懂两人自然也紧跟了上去。
谢韵看着三人走远,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他身侧的老僧人却笑眯眯的说道:“好久没喝着这里的茶了,谢施主,要不要和老衲一起去喝一杯?”
谢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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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苦乐谷的入口是一处茂密的树林,那林子里山雾缭绕,树木丛生,不时有奇特的鸟叫声传出来。
“走过这片林子,就能看到苦乐山谷了。两位小施主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把他当真。只管往前走,就是了。”那年轻方丈留下这么一句话,人就消失了。
董庆懂把佛珠缠在了手腕上,看着这阴森诡异的树林,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喂,邵君然,那和尚的意思不会是说里面有迷惑人心的妖怪吧?”
“青天白日的,不会有那种东西的啦!就算有,我这把青鸣剑,也一定能震慑住里面的妖魔鬼怪的!”邵君然解下了背上的青鸣剑,紧握在手里,迈着大步就走了进去。
“你这又不是凌风华的飞凰剑,还能用来辟邪?”董公子拿着玉箫扫开那些挡住去路的藤蔓,“当年你和凌风华那场比试不是没有分出胜负吗?我其实挺好奇你和他到底谁更胜一筹?”
邵君然停下了不断前行的脚步,笑笑道:“凌风华是个好对手,也是个好人,可是好人都不长命。我其实一直也没想明白,像他这种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愿意的老好人,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董庆懂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呀,你还没听说吗?凌风华当年那件事已经被翻案了,和朝廷勾结杀了郭天华老盟主人是谭先道,凌月华是因为被谭先道威胁才会承认下这件事的。”
“那他总算是沉冤得雪了,好人果然还是有好报的。”邵君然笑着说道,可是他忽然又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我感觉我媳妇好像认识凌风华?”
“谢三思和凌风华会有什么联系?一定是你多想了。”
“他那时扮作萧何,就是去拿凌风华的那把飞凰剑,还是去谭梅庄的湖底密道里拿,要是没一点关系,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呢?”
董庆懂还是觉得还是邵君然多虑了,他摆摆手,“就算是他们有关系,可你和一个死人吃什么酸醋,人都死了,难道还能来和你抢媳妇吗?”
邵君然想了想,点点头,“那倒是有点道理。可是我媳妇一定瞒了我很多事。虽然我平时不说,可是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董庆懂眨眨桃花眼悠悠说道:“教你一句话,就是千万不要怀疑自己的媳妇,不然你会死的比谁都惨!”
走着走着,董庆懂却忽然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我们觉得好像一直在绕圈子,会不会是鬼打墙?”
“让我来找找那个装神弄鬼的东西!”邵君然闭上眼,散出了冰火交替的剑气,感受着四处的动静,终于,当他把剑气停在某一处时,手中的青鸣剑开始轻轻颤动起来了,如同发现了什么一般。
一棵不起眼的小树入了两人的眼。
董庆懂眼疾手快地飞身上前,闪电般的一把抓住了那树的枝桠,就在这时,那棵树忽然动了起来,根部全从地里挣扎着扭了出来,仿佛活了一般在他手里挣扎不停,还发出了“呜呜呜”的哀鸣声。
“怪不得咱们走不出去了,这东西叫树蛊,就喜欢在树林里乱跑迷惑路人。它可是个宝贝!”话说完后,董公子的整张脸瞬间都僵住了。因为邵君然的青鸣剑突然就飞了过来,将他手里的这树蛊砍成了十几截。
邵君然收回剑,灿烂一笑,“好了,解决了。”
“君然,以后要动刀子之前,可否先打个招呼?”这话几乎是从董庆懂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好啊!”邵君然想也没想的应道。
董庆懂捂着裤裆大喊:“好个鬼呀!邵君然!你差点把我的宝贝也劈了啊!痛死我了!!”
穿过那烟雾缭绕,黑暗阴森的树林,两人眼前突然一阔,一个巨大的山谷呈现在两人身前。
山谷中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和他们身后那树林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是仙境一般。可董庆懂却拦下了邵君然,皱眉道:“等一下,君然,这里不对劲。你看这山谷里白日都有风吹动,晚间肯定风也不小。山风充足,但这谷里却湿气多且闷热。你看,那山谷一侧的山壁,这山风被这面前的山壁挡住了,就成了不流动的风,说句你能听懂的话,这是一个有利于蛊虫繁衍的养蛊地。”
邵君然听完他的话,便开始思索起来,“我媳妇中的是千丝万缕蛊,这里又是一个养蛊地?那么这里一定会有千丝万缕花了!”
董庆懂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可他又看着那幽深的山谷,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天生养蛊地,就凭老和尚给的佛珠,也并不一定能挡住养蛊地里的尸气,倒时那成精的巨蛇再来添个乱什么的,绝对是凶多吉少呐!”
邵君然扯下了一块布围住了口鼻,眨眨眼笑道:“那你还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董庆懂露出迷人的浅笑,“我帮你找千丝万缕花,你帮我找萧何,这本来就是我们当初说好的。而且难度越大,越能体现出本公子的英明神武,机智非凡。所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