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倩就住在这栋大楼的七层，顾衍把她送进家门，面沉似水地劝说到：“陈小姐，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这不是一个聪明的姑娘该做的。”
刚刚平静了一点的陈倩一下子就又哭了出来。她就站在家门口，扑进了顾衍的怀里，顾衍一下子就冒了汗。他为难地推了推陈倩，她却抱得更紧了。
好不容易把这姑娘安抚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顾衍的酒也醒了，他疲惫地想道，以后再也不会干相亲这种蠢事了！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顾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惊讶地发现客厅的灯居然还亮着。季明时歪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狗就卧在他脚下。
顾衍心里感动的不行。有人在家里等他回来这种事简直太美好，他一辈子都没有尝过。他对摇着尾巴向他奔过来的狗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狗便听话地原地卧下不动了。
他轻轻把季明时抱起来向卧室走去，季明时在被移动的过程中不适地皱起了眉头。顾衍把人放在床上，自己也不去洗漱，就这么半跪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爱人熟睡的脸，心中全是化不开的柔情。
这究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让他有了一个这样的爱人。
……然后他的爱人就被惊醒了。
季明时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整个人迅速弹了起来，几乎撞在顾衍脸上。待他定了定神，发现趴在自己床头的猥琐男就是顾衍时，不由皱起了眉头。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很久，季明时才暴躁地问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床边趴着干嘛？”
还特么盯着老子看，吓死人了简直！
顾衍也不大理解自己的行为，只得尴尬地摸了抹鼻子，干咳了一声：“那什么，我也没看很久。”
季明时翻了个白眼，睡意都被这混蛋搅散了。他看了看表，凌晨一点，顾衍身上甚至还带着外面空气的黏腻。季明时挑了挑眉问道：“你刚回来？”
顾衍一点都不想被季明时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的奇葩经历——他老婆才不需要知道他假装跟别人相亲这种事，他不要跪暖气片！顾先生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嗯，有个应酬，折腾得晚了。”
季明时“嗯”了一声，又重新躺了回去。毕竟是凌晨，此时睡意重新袭来，他迷迷糊糊地对顾衍说道：“赶紧洗澡睡觉了，别吵我。”不多时，季明时又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季明时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起床气颇为严重的季公子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小明时，心情不好嘛。是不是看了正哥给你发的邮件？”
“……关正？”季明时清醒了不少，皱着眉头问道：“你发的什么邮件？”
“你没看啊？”关正有些失望，随即玩味地说道：“没什么，你看看吧，惊喜哦。”
季明时对于这个人的话一个字都不想相信，他冷硬地说道：“关总还真是悠闲，一大早扰人清梦就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关总没别的事我先挂了，您自便。”说罢季明时便果断挂断了电话。他烦躁地想，睡觉不关机真是个坏毛病。
关正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便如他所料，季明时后来果然打开了邮件。
那是百余张照片，和一段监控录像。
如果说上次他还能欺骗自己说，那是顾衍几年前的照片，那么这次，顾衍露在袖口外面的那块表，令他再也无法开这个口。
那是他亲自挑选的东西，怎么会认不出。
照片里依旧是顾衍和上次那个女人。夜色正好，他们在天台上相拥；也许情难自禁，竟然双双滚到了地上；而后似乎迫不及待似的，他们在那女人家门口便又抱在了一起。
季明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翻过去的。他真想立刻打电话质问顾衍，可到底找回了一丝理智。
这些照片算不得证据，因为什么都没有拍到；顾衍和那个女人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就是抱了几下。季明时冷静了一会，觉得自己不能因为几张照片就随便怀疑他的爱人。
更何况这些东西还是那个不坏好意的关正发来的。
可是，为什么胸口这么闷呢。
季明时反复对自己说，他只是看看，然后点开了那个监控录像。
那段录像非常朴实，什么限制级的镜头都没有拍到。两人最亲密的动作就是在家门口抱在了一起，最后不知说了什么，顾衍便同那姑娘进了门。
季明时怔怔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他真想扒开那道门，去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两个多小时的录像，只有一扇门，季明时竟也看了下来。
电话响了，季明时机械地接了起来。关正愉快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全都变成了嗡嗡声，季明时不得不又问了句：“抱歉，你说什么？”
关正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他吹了个口哨，轻快地说道：“没什么，那段录像你看了吗，没什么好看的，快进到最后就好了。”
季明时拖动鼠标的手怎么都动不了，最后他颓然地放下了手，把电话扔在了桌子上。
季明时看了两个多小时的门，眼睛连眨都不眨。到了最后，那扇门终于打开了，顾衍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概是累了吧，这房子的主人并没有送他。季明时突然冷笑了起来，是了，大概已经很熟了，客人都不必送了。
正在季明时心乱如麻时，关正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关正轻快地对他说道：“明时，录像看完了吗？”
就好像季明时刚看了个喜剧片似的。
季明时突然短促地笑了一下，质问道：“关正，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劳您费心了，一直跟着我的人，还拍回了照片。不过，这是我家的事，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关正故意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夸张地说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看你被人家耍得团团转，哥哥心疼啊！”
饶是季明时此时心神俱乱，也被他弄得一阵恶寒。
“不必了，关先生。我跟您不熟，我的事也不用您操心。”季明时冷声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季明时使劲揉着太阳穴，想要理清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惜他多年来的理性和逻辑仿佛都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季明时硬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索性回到床上去睡了一觉。
在这期间，关正的电话不屈不挠地打了无数个，尽管季明时一个也没有接。最后季明时起来准备出门觅食时，发现关正就在他家楼下站着。
关正其实长得挺不错的，就是眉眼间带着股邪气，叫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季明时这个时候是在没心思保持所谓的礼仪，他不耐烦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关正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怕你饿着啊，哥哥该心疼了。”
季明时毫不掩饰自己一脸牙疼的表情：“不必了，我不会亏待自己的。”
关正露齿一笑。他上前一步自来熟地把手搭在季明时肩上，连拖带拽地把他弄进自己车里，然后“彭”地关上了车门。
顾衍回家时，季明时不在。他略微有些失望，这段时间一起吃晚饭惯了，没有季明时，他还真不太习惯。
不过小孩子总不能一天到晚关在家里，出去玩玩也没什么。顾衍笑笑，又释然了。
他把汤倒进锅里温上，几个菜都倒进盘子里，等季明时回来热一下就能好吃了。然后顾衍给季明时发了个短信：“宝贝，什么时候回来？”
石沉大海。
顾衍有些失望。他反正也不饿，就躺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明时，考虑一下嘛。”关正一下午都没有放弃对季明时的劝说，可惜某些人就是不松口。
季明时冷笑了一声：“关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等！”关正在他身后叫道：“你不怨他吗？他一边跟你山盟海誓，一边跑出去相亲，跟女人卿卿我我，还跑到人家去过夜。我没猜错的话，他抱完了那个女人又去抱你，你不难受？”
季明时霍然转身，双目赤红地盯着他，简直像是要吃人。
关正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反倒对季明时的这个样子特别满意。他无辜地耸耸肩，对季明时说道：“别这么看着我嘛。我是陈述事实，一点都没添油加醋。他在天台上，在人家家门口，那么亲密地抱着那女人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不过就是说说嘛，你何必这样？”
是的，多亏了关先生提醒，季明时倒是真觉得身上难受起来。
关正优雅地呷了口红酒，仪态万方：“怎么样，考虑一下吧。我不过是要那份文档，又不是最终稿；我就是想借你们的标底参考一下嘛。我就看看，你们可以随时改。”
季明时双手撑在关正面前的桌子上，突然笑了：“关正，不劳你操心了。顾衍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的人。我借别人的手来打他的脸又是何必呢？还不如我自己动手来得痛快。”
说罢季明时转身走了，关正在他身后玩味地舔了舔唇，没有说话。
季明时回到家，发现顾衍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狗听见门响立刻跑去冲他摇尾巴，求他带自己出去玩。季明时很累，可又实在不想面对顾衍，于是连门都没进就去遛狗了。
季明时不想回家，就在楼下呆呆地坐着。狗今天的待遇是真好。它撒欢地在楼下玩了一圈又一圈，主人也一直纵容着它。季明时面对关正时说的硬气，可是……
说什么顾衍是他的人，现在还是吗？或者说，是不是这一切只是自作多情？
季明时在楼下坐了一个小时，最后决定等到招标结束后，好好问问顾衍这件事。下星期就是招标会了，这个项目不仅是顾衍的心血，也是自己的；顾衍再怎么不好，也不能由着外人得利。
想到这里，季明时抹了把脸，牵着狗回家了。
顾衍一觉醒来仿佛看见季明时在开门。他在沙发上躺得有点着凉了，瓮声瓮气地叫了声：“明时？”
季明时淡淡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随即把目光挪到了那一桌子菜上，没来由地，心里就疼了一下。
顾衍迷迷糊糊的，走路还有点晃。他咧嘴对季明时一笑：“坐着吧，我去热菜。”说着便端了菜进了厨房。
季明时的心里一跳一跳地疼着。这个人明明那样好，关正照片里的人，又是谁呢。
吃饭的时候季明时一句话都没有说，顾衍以为他累了，也没有吵他。只给他盛了碗汤，便没再逼他吃别的。吃完饭已经九点了，季明时想不出该怎么面对顾衍，索性胡乱找了个借口去睡觉了。
可他哪里睡得着。他在黑暗中瞪着一双大眼睛，偏偏觉得什么都看得清。他拼命地转移注意力，想爷爷，想老师，最后却还是不可遏止地想到了顾衍。那些暧昧的照片在他的脑海里愈发清晰，挥之不去。
直到顾衍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季明时还没有睡着。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顾衍伸出手臂想要抱他入怀。季明时实在不耐烦被这人触碰，便故意翻了个身，躲远了顾衍的手。
第五十六章
好在投标就在下个星期，一切工作都进入了收尾阶段，不然，季明时还真没心思干正事。
他现在只要一闭眼，就是顾衍和那个他不知道名姓的女人相拥的情景，几天下来熬得眼圈都黑了。
顾衍不知道季明时为什么突然就失眠了，他怜惜地想要伸手去抚季明时的头发，却被人一巴掌挥开了。
顾衍看着季明时摔门而去的背影，心里十二分的莫名其妙，难道他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么？
季明时又接到了关正的电话。他心里烦闷，换了身行头正在学校里跑步，好好地塞在耳朵里的耳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电话铃声。
这电话不接，歌也听不成了。
季明时恨透了这个电话，也只好离了跑道来到一旁的树荫下。他连来电显示都没有看，便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事实证明，他这个态度是对的。
关正熟悉的轻佻的声音再次传入季明时耳朵里，季明时险些要将手机甩出去。他冷冷说道：“关先生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别这么绝情啊，小明时。”关正居然在电话里吹了个口哨，吹得季明时直皱眉头。他也不管自己发出了多大噪音，没皮没脸地说道：“小明时，我那天的提议你真的不要考虑下吗？”
季明时此时最忌讳有人在他面前提有关顾衍的一切，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哪知某人阴魂不散，立马发了条短信过来：“顾伯伯和顾伯母，还不知道你们的事吧？”
季明时气得浑身发抖，真想把这人揪出来大骂一顿。他按捺不住满腔愤怒，抖着手把电话回拨过去：“关正，你我的事扯老人做什么？”
关正的声音透着一派的悠闲慵懒，季明时觉得自己几乎可以看到他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关正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又没说一定会说，只不过我这几天刚好要去看顾伯伯，万一说漏了嘴，也难讲啊。”
季明时“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别的话来，最后他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气若游丝地说道：“关正，你想怎么样？”
关正眼见大鱼上钩，眼睛都要冒绿光了。他对着话筒勾了勾手指：“小明时，先来见我吧。”
季明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依约来到一个高级会所。这个会所是关正名下的，也留了专门的房间，供他招待客人。季明时一路走来都有专人领路，显然服务非常到位。
他在关正对面坐定，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究竟要什么？”
关正耸耸肩：“你们的标书啊，我一早就说了。”
季明时摇头：“不行，那是顾衍的心血，也是我的心血，我不能给你。”
季明时叹了口气，企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关总，明达是大企业了，在这条路上走了那么多年，想必也看不上那点蝇头小利，你又何必非要跟我们争？”
关正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他突然伸手捏了捏季明时的脸：“你跟我讲道理？可惜，我这人最不听道理。小明时，顾衍没对你说过我们是怎么结下的仇么？从小他顾衍想要什么，我关正便要抢什么！”说着他好脾气地给季明时倒了杯水：“小明时，我是看不上那点小利，但抢顾衍的东西，可是我做人的乐趣啊！”
季明时对他的这个乐趣很是鄙夷。他近乎无礼地斜觑着关正，对于这么直白的理由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理。最后季明时干巴巴地问道：“你究竟要什么？”
关正耸耸肩：“标书啊。”
季明时冷笑了一声：“标书？不对吧。明达在这方面，不论是技术水平还是业内口碑，哪点不比顾氏强？关总如果真的想跟顾氏抢，顾氏又怎么抢得过？行贿作弊也是要双方旗鼓相当，关总明明有碾压顾氏的实力，却威逼利诱我一个小技术员卖商业机密给你，算是损人不利己吧？”
关正哈哈一笑：“明时真聪明，说得句句在理。只不过我这人向来随心所欲惯了的，利不利己全凭高兴。至于手段如何嘛，反正我又不想当什么道德模范，光明正大也难买我乐意啊。”
于是季明时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给关先生看。
关正也不在意。他探身拍了拍季明时的脸颊，半调戏半威胁地说道：“乖，答应了我吧。顾家二老年纪也大了，疼你跟疼自己儿子似的，你说，他们要是知道自家两个儿子纠缠不清，气个好歹可怎么好呢？”
笃定了季明时会答应似的，关正抛出一个U盘：“给你，好好想想。走吧，我请你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