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黎一边掏钱一边会问道：“我都喝完了你才说？”
程泽当着老板的面没回话，一直到走出了店门才道：“你胃口好，我阻止什么？再说，味精吃多了是不好，但难得吃就不要有那么多顾虑。”
这话说得洒脱又冷静。他像是将两种矛盾的气质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迷得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卫黎再次找不着北。
何况，这种洒脱是卫黎带给他的——虽然连卫黎本人都没想到放开之后的程泽，会这样……完美。
是的，完美。
也许恋爱就是这样，双方都在细微地变化着，朝更好的方向变化着，变得更加契合彼此。
第八十八章
旅行结束之后，程泽和卫黎有了一项新的共同爱好。
这个爱好的来源是梁凉和李牧。
那天四人分开行动之后，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去了竹海，呼吸完一轮新鲜空气之后，两个既没有文艺细胞也不注重养生的男人理所当然地打道回府了。谁知他们回到农家后却发现今日新鲜出炉的情侣居然没有出门。
三点多的日头余热强盛，李牧和梁凉窝在一颗巨大的榕树下头挨着头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卫黎眯起眼看了一会儿，然后收起表情缓缓启唇道：“居然有种与世无争的悠闲感，我一定是看错了。”
程泽看着他们身侧的桌子上摆着大盘削成片的西瓜，以及两碗看起来就十分消暑解渴的绿豆汤——他侧过头对卫黎微笑，表情真诚道：“看错了。”
然后二人相视一笑，快步上前打算一探究竟。
“哎哎哎，啊！又死了……”还没走近，就听见梁凉一声哀嚎，然后她泄气似的把手上的平板甩到李牧怀里，表情十分郁闷。
倒是李牧像是习以为常，他长手一勾拿过绿豆汤递给梁凉，面带笑容地温声道：“和游戏较什么真。来，喝一点。”
梁凉表情恹恹，但还是听话地接过大碗，喝了没几口后她不自觉地撒娇道：“我要吃西瓜。”
于是李牧用牙签叉起西瓜，自然地送到她嘴边。
目睹二人秀恩爱全过程的程泽和卫黎觉得步伐有些沉重。
还是被李牧顺毛安抚好的梁凉先看见了他们，抬手招呼道：“嗨，回来啦。”
于是二人去跟王叔借了两张摇椅，搬到榕树底下跟他们作伴。
等四人全部落座之后，桌子上的西瓜和饮料已然贴心地翻了倍。
梁凉一边把牙签递给他们一边解释道：“这西瓜是我跟附近瓜农直接买的，你们放开了吃，我买了三个呢。都在后面的水井里冰着。这可是正宗的冰镇西瓜啊，平常想吃也吃不到。”她说着又指了指绿豆汤，“那个是王叔给咱们准备的，真材实料做的，跟在超市里买饮料粉兑出来的味道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卫黎叉了几块西瓜尝了尝，忍不住点头称赞：“吃着很新鲜。”不过他此刻的兴致并不在此，而是饶有兴味地指了指一旁的平板问道，“你们刚玩什么呢？全神贯注地都没瞧见我们。”
说起这个梁凉神色一变，赶紧拿起平板望了一眼，然后欣喜道：“有命了！”
李牧见状好笑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去卫黎道：“就是节奏大师。”
卫黎难以置信：“节奏大师迷得凉姐找不着北？”
李牧摸摸鼻子，老实道：“她以前没玩过。”
程泽见卫黎一副惊异不已的表情也觉得好笑，于是淡笑着补充道：“凉姐对……这类事物的敏感度很低。”
梁凉闻言抬头反驳：“姐是专注工作、专注生活的人，绝不沉迷游戏！”她刚说完这句话又马上兴冲冲地拉过李牧的胳膊，“来来来，我们一定把这关过了。”
绝世好男友李牧被迫沉迷游戏之前只来得及对好友说一句：“你之前不是嫌ipad屏幕大玩起来不太顺手么？两个人玩也挺有意思的……”
卫黎闻言心里一动。
“之前好像有个游戏很流行，连我都听说了，叫什么小鸟的。结果凉姐还是从我这边知道的，她……”程泽在卫黎专注到有些莫名炙热的目光里说不下去了，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温声笑道，“怎么了？”
卫黎目露期待，像是邀请小朋友玩过家家的七岁孩童：“我们一起玩节奏大师好不好？”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对程泽来说，节奏大师是他自童年时期玩过的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之后第一个接触的游戏。
而对卫黎来说，他像是重新获得了陪同程泽走过青春岁月的机会。
即使这个游戏不是拳皇97，不是仙剑奇侠传，而是男生玩起来可能稍嫌女气的节奏大师。
不过两个二十五岁的男人用十五岁少年的心态陪伴彼此玩游戏，即使是跳房子也会充满乐趣。
当然，玩游戏总是免不了来自长辈的唠叨——而他们还有一个小拖油瓶。
小拖油瓶卫球球对于最最亲爱的程老师和舅舅居然抛下自己出去玩这件事十分耿耿于怀，即使在收下了二人给他带的一大推特产零食之后，仍然不依不饶地轮流抱着两人的腿干嚎了好一阵子。
所以当他精心观察了两天发现舅舅和程老师居然在偷偷背着自己玩游戏的时候，小胖墩就出离愤怒了。
“我也要玩！”卫子初小朋友无视自己的体积和二人之间狭小缝隙的巨大反差，硬是把自己挤到了二人之间，他屁股坐在卫黎的腿上，然后伸出两条莲藕般分节的胳膊环住程泽的脖子，嘟着嘴撒娇，“程老师和舅舅太坏了！都不带我玩！”
话音刚落，端着饭后水果走过来的安女士微笑着毫不留情地揭短：“哟哟哟，今天就又坏啦？昨天是谁跟我咬耳朵，说舅舅和程老师最好了，已经比奶奶和妈妈还好了喔，是谁呀？”
小胖墩顿时用手捂住嘴，此地无银道：“唔似啾啾（球球）！”
安女士看着孙儿天真烂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摇着头对二人道：“你们给他买那么多吃的干嘛，昨天晚上怎么都不肯睡，非要再吃一块绿豆糕，哎你说这味道我吃着也没多好，他怎么就那么捧你们场呢？”她说着又想起了卫爸爸，于是口是心非道，“你卫叔叔也是，他说你挑的茶叶不错，这不跟他的渔友献宝去了。小程呐，你说你一个人民教师，工资也不多，出去玩一趟还要给我们带那么多东西，可比只给我们带一瓶矿泉水的卫黎孝顺多了。”
卫黎听着不开心了，他皱起眉反驳道：“谁说那是矿泉水？那是山露水好嘛，泡茶喝最合适！再说，我给你们带了5L大的瓶子好吗？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成了一瓶，安女士您能不这么厚此薄彼吗？”
安女士闻言只凉凉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一个人去灌的？一个人背回来的？”
“这倒不是……”卫黎立马萎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侧头看了看一旁无声微笑着的程泽，顿时觉得这是个邀功的好机会，于是大义凛然道，“不过妈，程泽是真靠谱啊，那些东西我都没插过手，都是他问的我们住那农庄的老板，然后一点一点去买回来的，是真的特产，球球爱吃的那个绿豆糕是当地人自己种自己磨的绿豆。你们今天早上夸的咸鸭蛋，味道跟以前奶奶做的很像吧？噢还有爸当宝的茶叶，那是现炒的，没门路的人还买不到。不过话说回来……”他说着又对程泽道，“你工资卡透支了吧？”
程泽推了推眼镜，严肃道：“工资卡是储蓄卡。”
一旁看热闹的安女士看着二人自然的相处忽然生出一种在看“小俩口”拌嘴的荒谬感。
她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电视剧看多了。
这会儿程泽组织好了语言，跟背书似的说：“我该做的，叔叔阿姨喜欢就好。”
“球球也喜欢哒！”卫子初凑过脑袋来，生怕程泽忘了他。
于是安女士一下就笑了出来，她不由得伸手摸了摸程泽脑袋，声音温柔带着人母特有的慈爱：“好孩子。”
程泽被摸得一愣，好半天才迟钝地涨红了脸，他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讷讷道：“谢，谢谢阿姨。”
这个反应倒是让安女士一愣——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此刻才开始明白，程泽在自己一个人孤独成长的时光里缺少了什么。
他没有孝顺的对象，所以不会口舌如簧，说到底就是一句“我该做的”；他也没有被父母夸奖的经历，所以只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红着脸，满含期待地说一句“谢谢”。
“谢什么。”安女士温柔地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家人说这些。你给我们带了这些，我可不谢你啊。儿子孝顺长辈嘛，我受之不愧！”
第八十九章
旅行结束之后，程泽开始有大把时间用来监督装修事宜。
这天下午，他准备去临江最大的家具城，把两人前一天晚上商定好的家居款式和颜色摸个底。
卫黎把他送到门口，然后锁住了车门开始磨蹭。
程泽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几乎像在哄孩子一样轻声道：“乖，开门。”
卫黎挑了挑眉，显出几分不满来：“当我球球呢？”话音刚落，他又马上皱起脸——一张棱角分明、硬挺帅气的面孔硬是被他皱出了三分幼稚七分委屈，“一家之主怎么可以不亲自去看家具？”
程泽闻言扬了扬眉，故作惊讶又理所当然道：“难道一家之主不是我？”
卫黎张了张嘴，谄笑道：“你是主一，我是主二。”
“……”程泽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抬手拍了拍他的大腿，温和道，“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再说，我也就挑第一轮，等你结束我们在一起看。”
卫黎被哄得舒坦了，心里那点从来没被抚平的蠢蠢欲动再次冒头，他覆手盖住程泽的手，然后略一使力往上挪了挪，他凑过头去笑容暧昧道：“给点奖励。”
程泽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卫黎悻悻地松了手，然后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仰头亲了亲他的嘴唇，片刻即离：“春天过了。”
FA情期不定的卫大猫哪里管这些，他抬手揽住对方意欲后撤的脖颈，然后凑过去狠狠捞回一笔，三分钟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程泽，满面春风道：“两小时后见。”
临江经济发展再好，说到底也是个二线城市。所以时下很受年轻人追捧的宜家并没有在临江开业，取而代之的是这家开在城郊的安居家具城。
从正门走进去，两侧是一家家门面不大的店铺，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店里最新款的家具样品，有折扣和优惠的都用鲜艳的字体标注着，生怕路过的顾客瞧不见。再往里走，店面装修精致度提高的同时价钱也随之上涨。
程泽粗粗浏览了一遍外围的店面，发现没有想要的风格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抬腿往里走了——按照程老师以前万事省为先的性格自然是要考虑一番，但是而今，他一想到这是他和卫黎要用一辈子的东西，他就不由自主想要给对方最好的。
何况，程泽难得的大男子主义发作，他想卫少爷用的一向是最好的，没道理跟了他之后就要过差了去。
在既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的下午一点忽然进了个个子高挑挺拔的男人，百无聊赖的导购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望了过去。
修身白T下隐隐的肌肉和深蓝色窄腿休闲裤包裹住的两条笔直大长腿简直要秒杀到一大片高中毕业就出来做导购的小姑娘。
倒是有个三十多岁的大姐看着小女孩们一个个要流口水的样子鼻子出气，不屑地哼道：“男人长得帅有什么用？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帅一毛钱不值！”
小姑娘却是对她的话毫不介意，照样嘻嘻哈哈地咬耳朵：“诶诶长得好帅啊，抿唇的样子特别像尼坤！”
“尼坤？你在开玩笑吧！这么MAN哪里像棒子啦？明明是像我的男神翰锅好吗！”
大姐被无视，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柜台前，跟同伴分析道：“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害臊，男神男神的挂在嘴边……要是我女儿到了这年纪变成这样我肯定要揍她的。”
“你啊……别说他们，这年头能陪老婆来看家具的男人本来就不多，这回来了个单身的帅小伙，你还不准他们议论议论？你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你忘啦？”说话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一边笑着劝对方，一边忙着把样品沙发上的抱枕摆好。
她听了不禁有些悻悻，嘟囔了一句道：“所以我这是过来人的经验……不听老人言要吃亏的。”
女人闻言好笑地摇了摇头，她见大家伙谈得正欢的帅小伙绕着商场来回兜了半圈，心想帅是不能当饭吃，能当饭吃的还是钱啊——于是她整了整衣领，面带微笑的走上前，客气道：“先生，想看些什么？不如我给你做做介绍吧？”
“所以一楼基本上都是沙发，这边是实木的，那边是皮质的。里面布艺的不太多。”导购顿了顿，还是微笑着补充道，“如果您有需要可以到外面看看。”
程泽摇了摇头，说道：“看看皮质的吧。”
导购心里一喜，面上仍然十分专业地笑道：“请往这边看看，这几套都是真皮沙发，采用最优级的头层黄牛皮，分别是中式风格、欧式风格、美式风格和日式风格，您可以感受一下它的柔软度和弹性。”
程泽闻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而他并没有上手摸或者试坐一下。他视线来回扫了两遍之后才皱眉问道：“有没有鲜活一点的颜色。”
“鲜活？”蝉联四个月最佳导购员的女人明显愣了愣，她看了看男人的外表和四套颜色稳重大气的沙发，心想难道一向狠准的眼光居然出错了不成？她反应了许久才犹豫地问道，“您有什么偏好的颜色吗？”
程泽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A4纸，正对导购员，理所当然道：“这个颜色。”
女人不由自主地瞪大眼，几乎不可自制地重新打量了一下男人。
她忽然福至心灵道：“啊是果绿色啊？是您女朋友挑中的颜色吗？”
程泽闻言想了想，毫不犹豫地把黑锅推给了不在场的另一半，淡定地点点头道：“是，有吗？”
“有，有。”女人遗憾地叹了口气，转头过去喊道，“小米，这位先生想看果绿色的真皮沙发，你来引一引。”
“谢谢。”程泽冷淡地道了谢，正要跟着人往外走的时候，就见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步履匆匆地挡住了路口。
“你好，我上回在这儿定了个真皮沙发，现在能退吗？”
程泽一见来人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正在他准备转身饶过对方的时候，只见女人摘了豹纹墨镜，十分惊讶地看着他道：“程泽？你怎么在这儿？！”
“有事。”
“有事？你来买沙发？”方雅琪随口说道，但她看到程泽站在门边要往外走的样子，随即又挑起眉嘲道，“这家可都是真皮的，你还是去出去看看吧。”
程泽平静地望向别处，显然不打算接茬。
倒是来引人的导购员小米年纪轻听不下去，直接呛声道：“这位先生是因为想给女朋友买果绿色的沙发才没在这儿看中呢！再说了，我们家的也都是顶级牛皮，半点不比这儿差的，陈姐你说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