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维像是没有听出老刘头的弦外之音，一脸憨厚地说：“山猪不是养殖的，我确认过，不花钱。”说着，抬手凌厉地从猪背上割下一条子肉来，递给老刘头，“给。”
焦香的肉味扑面而来，老刘头谨慎地接过肉，哼了一声，撕下一条递进嘴里，细细咀嚼品味，半晌一脸陶醉地把肉再撕下一条来，交到刘燕手里，挑着她的手往嘴边送，“吃、快吃。”
萨维望着火堆，嘴角悄悄勾起一个弧度，浑不在意地用一根铁棍支一支烧塌的松木堆，“不用让，这肋条部分也要好了。”说着，又割了一块肉递给小刘燕，嘴里十分笃定地问老人：“好吃吗？”
老刘头吃的腾不出嘴来，看着萨维歪着嘴坏笑，气哼哼地答道：“凑合！”
萨维没有再说话，也从兹兹冒油的猪身上片下肉来，细嚼慢咽。三个人，围着火堆，一直吃到了下午，一大两小竟然噼噼啪啪地吃了整整半扇猪，萨维还好，老刘头祖孙几乎抱着肚子，惬意地哼哼。大家正准备回屋，老刘头一息理智尚存，拉住了萨维，要他和自己一起把烤肉的木炭、杀猪时的血迹和吃剩下的猪骨，在后院挖坑埋掉，猪肉和内脏放到冰箱里。一切有条不紊地做完，老刘头突然板起脸，疾风骤雨般的把萨维拉到屋内的，也不顾萨维全身上下泥汗混合着木炭灰，一把把萨维按到椅子上，严肃地说道：“小伙子，我这不能留你了，你弄出来的事我扛不了。我也看出来了，你不是一般人，这样，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不认识，不过我买来了地图，我们一起找，这地图很全的，到时候你回你的家，我过我的日子。我救了你一回，你不能坑我！”
萨维显然没有想到老人会说这个，略微有些吃惊后，便平静地点头，“好，找不找得到都没有关系，我会走的，您放心。”虽然得知不受欢迎老人让萨维有些难受，可是老刘头说帮他找到回家的路，他真心感激，并且欣喜得有些迫不及待。
刘老头点了下头，拿出世界人文地理的软体，放入中心控制设备，很快镭射屏幕上显示出了派尔星的全貌，萨维吃惊地看着这个大物件，不敢置信地问：“这是人飞到天上画下来的？”
老刘头懒得作答，一径详细询问萨维家乡的名称信息甚至是地形地貌，知名建筑。但是花费了数个小时的时间，完全是一无所获。老刘头和刘燕面面相觑，萨维可能不了解这套软体的价值，他们却明白，这套花了老刘头两千派尔币的世界人文地理信息套装几乎囊括了世界各地的地理人文风貌，更是实时更新的反应整个盖莱克斯星系精细到一平方米的地方的变化。
老刘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出的最远的门，就是从玉海到腊基市。他相信萨维没有说谎，可他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地图上没有一个叫曼斯特山的地方。
最后，还是萨维先放弃了寻找，并且真诚地感谢老人一家的救援和收留。老刘头此时看他感觉又是一个半大孩子了，隐隐觉得自己把人赶走这事办的有些不够地道，于是补偿性质的，要把套装送给萨维，萨维考虑到自己在没有找到回家的路之前，还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就欣然接受了老人的馈赠。但是族长曾经教育过萨维，朋友是互相的，只有礼尚往来，才能做到心平气和的朋友，萨维深以为然，于是他让小刘燕把他的兽皮囊拿过来，也要表表自己的心意。
老刘头却吊儿郎当地挥挥手，有些刻薄地说“得了，你那包里早就空了，心意我领了，好吧？以后有事别连累我就是了。”
此时萨维的手已经伸到了兽皮囊里，诧异地看了老人一眼，随手抓出一把腐烂的果子，不解地对刘老头说：“有的。”
刘老头也吃了一惊，他明明趁萨维昏迷的时候翻过的呀，是什么也没有的。迟疑地伸手拿过萨维的包，刘老头伸手进去摸了个遍，依然一无所获，真是邪了门了！小刘燕也觉得新奇，也摸了摸，真的什么都没有。萨维捧着“滴滴答答”不断流着汁水的果子，木讷地说：“您把那个花缸给我拿来用一下吧，这个种子很珍贵的。”这个世界上的奇事太多啦，他还是先顾眼前吧，这果子已经不能食用了，希望可以把种子保留下来，如果不能回到家乡，这就是他和故里唯一的联系了。意外出乎人的意料往往没有任何征兆，萨维把种子外皮的果肉清理干净，放到润湿的花土里的刹那，种子全都不见了！
这情形太让人震惊了，萨维急促地喘息着，全身不住颤抖，老刘头也看到了，脸色煞白，他焦急地徒手刨开土壤，没有看到种子，甚至把花缸里的土都倒出来，依然没有。他呆愣了数秒，疯了一样抓过兽皮囊，里外翻找，最终只又掏出了两个鹌鹑蛋大小的琥珀样石头。但这一刻，意外再次发生，老刘头瞬间觉得自己像磕了药，感官前所未有的敏锐，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神识感知之下，而下一秒，他已经浑身瘫软，倒地不起，意识丧失前，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孙女刘燕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06.粪石替母草
萨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他知直觉地认为老人和小姑娘的晕倒和自己兽皮囊里面拿出来的粪石有关，吓得他手忙脚乱地把两块琥珀样的石头又放回了囊里，果然没一会儿，老刘头就醒了。
老刘头长长地呻～吟了一声，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梦中的信息繁杂浩如烟海，几乎要撑裂他的脑壳，勉强忍住头晕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萨维扶到了座位上，想到刚刚之前好像看到刘燕也晕了，紧张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随即忍不住晕眩感又摔坐回去，哭叫道：“我孙女、刘燕呢，刘燕怎么样了？”
萨维就在他旁边，连忙上前扶住他，安抚道：“她还没有醒，不过人没事。”
老刘头立即强撑着站起来，快步走到刘燕床前，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惊慌地哭道：“昏迷不醒算什么没事？”说着激动地抓住萨维的衣襟，冲着他怒吼：“你说，是不是你拿出来的那个琥珀害了燕子？到底能不能好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啊……呜呜呜……”
萨维看老人失态的涕泪横流，也不禁自责，忙把老人扶到一边坐好，信誓旦旦地保证：“您放心吧，刘燕她真的不会有事的，我想开始昏迷确实是受粪石的影响，但是到现在还没有醒恐怕就不是了。”
老刘头惊恐地抬起头，看着萨维：“……你什么意思？”
“您看，”萨维走到小刘燕跟前，轻柔地拉过她的右手，轻轻地展开女孩小小的手掌，一颗“替母草”种子赫然镶嵌在小姑娘掌心。
老刘头倒吸一口凉气，几步上前，待看清了孙女手上进到肉里一半的种子，不禁大惊失色：“这怎么回事？”说话间，就要帮孩子抠下来，被萨维疾言厉色地拦了下来，“不可以！”吓得老人怔在那里，萨维随即察觉到自己语气太不好，“咳”地调整了一下，攥住老人的手，诚恳道：“这个植物在我们家乡是驯服大型动物用的，榨汁后喷洒在动物身上有快速改善身体机能，抑制暴躁情绪的作用，如果半途而费，干扰他的作用，反而会致使动物精神紧张，以至于狂暴不能自已。这东西在我们那里本来对人是没有作用的，人可以吃，但是顶多有钱人用做调味，可以当佐料，可是刘燕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她也可以吸收这个替母草种子的，如果是这样，我们现在就不宜给她把种子拿下来了。”
老刘头老泪纵横，这是把孙女当成大牲口了，可是他也真的不敢贸然地拿掉孩子手上的种子，六神无主地，他问萨维：“你们那里降服……动物，也昏睡不醒吗？要睡多久啊？”
“会昏睡，长的半天，短的两三个小时。醒了就没有事了，还能强身的，您放心吧。”萨维肯定地回答。
“稀罕的？强身！哎哟，我做了什么孽啦，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人埋呀，看看我把你弄回来，就这么几天，出了多少事，得了什么好了……可愁死我了……”老刘头慌得满屋里转磨，嘴里絮絮叨叨，话说的不好听，萨维也不计较，最后，老人还是不放心，把医用机器人找了出来，给小刘燕浑身上下照了一通，毛病倒是没有，就是提示体温高出平时一些，有三十七度半，于是老刘头又弄来湿毛巾，得腾着刘燕擦身降温，萨维自然不能看着走路东倒西歪的老刘头一个人操持，也跟着忙前忙后地折腾。
正在此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了高声的呼喊：“请问有人在吗？方不方便出来说几句话？”
萨维和老刘头同时听到了呼声，萨维还不如何，老刘头却显得有些惊慌，萨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我去看看是谁。”
快步走出屋门，萨维吃了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和院子里来了一大帮人，高矮胖瘦不一，却大都统一的穿带着厚厚的仿佛金属材质的衣服，萨维看着这些泛着银光的圆胖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在不知所措之时，一个俊朗的青年越众而出，温文尔雅地说道：“你好，我们是波利卡集团公司机动战甲设计研发部的，我是部门负责人殷明月，刚刚我们实验室的PR－3高精度传导物质监测仪探测到了这所房子里发射出了强大的PR－3物质信号源，我们希望能和屋主谈一谈。”这人一开口就言之凿凿说这屋子里有东西，萨维就相信他都知道了，却不知道帅哥是在拿话钉死他。不过，萨维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他还在看这些人穿的奇装异服。
站在这一群圆球之间，只有稍微是个平头正脸的人都会被显得像个人物，但那青年气质确实卓尔不群，更把后面的一群人比到了泥地里，帅哥当然知道自己的魅力，还以为萨维在看他，不自觉地挺了挺后背，其实却是会错了意。
萨维明显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可是他不是屋主，这点却很清楚，老刘头现在怕得很，萨维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叫出来。
正在犹豫要不要让他再解释一遍时，院门外又传来一声低沉厚重的男声。
“机甲师梓烨前来拜访，请持有PR－3传导物资的人赏脸一见。”
人还没有进院子，声音却先一步抢到了萨维跟前，萨维好奇地向门外张望，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心急。
轻微的推进器声过后，一个全身黑皮衣的瘦削男人慢慢地踱进院子，此刻他好像又不急了。
那人还没有走近，一声浑厚而娇羞的怪异大笑声由远处传来：“哈哈哈哈哈，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孤狼梓烨都赶来了，看来我这小兄弟家还真有点实在家伙儿啊，哈哈哈……”
萨维就觉得这十分有特色的声音有些熟悉，抬眼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几天前才见过的熊老板。熊老板平时往人前一站，就给人一种巍峨雄壮之感，此时也穿上了银白色金属样铠甲，越发的长成了一座高山了仿佛。
被称作“孤狼”的男人似乎不甚在意，微微对熊老板点了点头，抱着胳膊向萨维这边看过来。
帅哥负责人彬彬有礼，对熊老板颔首道：“肖总好雅兴也来了，不过我记得肖总似乎还不能进入机甲凝胶里操控吧？”
熊老板、不，肖总闻言，皮笑肉不笑道：“发现高强度传导物质这样的盛事，几十家年来第一次遇到，我怎么能错过？到时就算不能得到一两块，也能饱饱眼福，老了也能有一两样跟孙子吹牛的事不是，可话又说回来，这东西出现在人家个人的家里，愿不愿意割爱还很难讲呢。”
帅哥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他身后的一个小号银包子跨前一步，猛地摘下头盔，一头乌黑秀发登时倾斜而下，呼出粉白容颜，娇艳红唇，尖尖的下颌高高地抬着，高傲地斜睨肖总：“有波利卡集团的实力，就不会有不确定的事情。”
女孩名叫安晴晴，是帅哥殷明月的助理秘书，平时最以在波利卡公司任职为荣，是个眼高于顶的姑娘，听熊老板说这家人可能不愿意出让高强度传导物质，简直觉得受到了天大的冒犯，遂出言讥讽。
熊老板却恍若未闻，淡淡地笑了一下没再说话，显然是并不与她一般见识。
“轰轰”一阵惊天动地的推进器轰鸣声过后，随后一个如小女孩娇俏地童音响起：“波利卡公司果然有派头，不知道人家要是不卖，殷部长要动用怎样的雷霆手段令对方把东西卖给你呢？”
帅哥部长比熊老板还淡定，笑眯眯地回头看着推进器上走下来的这位美女，她身后也跟着一群银光闪闪的圆球，唯一当先一人是平常装束，此女身材前凸后翘，一身火红的夹克短裙，足蹬一款紧口长靴，当真担得起“火辣”二字。但众人的反应却十分怪异，大有脸要抽筋的意思，原来这女人姿色不俗，本来长得十分有风韵，只是张嘴一口娃娃音，让人觉得分外出戏。帅哥部长定力超强，也轻轻皱了一下眉，淡淡一句带过，“于总监玩笑了。”
于总监飞鸿女士不屑地哼了一声，径直走到萨维跟前，亲切地说：“弟弟，这个高强度传导物质怎么突然就到你家啦？”
萨维见这一群人似乎互相都认识，对粪石出现在刘家的事也都言之凿凿，也就没有想到隐瞒。既然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而来的，老刘头现在又分外紧张，怕惹事，这粪石本身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自己不如痛快地把东西给他们，把一群人打发走了了事，于是痛快地回答：“你们是要那个让人头晕的东西吗？我这只有两块。”
07.头疼的石头
萨维轻易地说出实情：“你们是要那个让人头晕的东西吗？我这只有两块了。”引得一群人不禁倒吸冷气，众所周知，派尔星和帕拉斯特星真理军现在势如水火，战争一触即发，这个时候双方的领先武器——人型战斗机甲都处于技术瓶颈阶段，这时候得到新物质，可以大大地提升机甲的作战水平，同时，也会给研发人员带来希望，使他们相信还有巨大研发空间，可以说谁掌握了优于对手的武器，谁就掌握了战争的主动。当然，从企业和个人利益的角度来说，谁能第一个研发出性能优越的高传感、高协调性的机甲，无疑会成为行业的龙头，甚至成为国家倚重的，能够在重大决策上面说的上话的实权商人。
这臭小子看着傻头傻脑的，说的话却搅动人心，难道是有意挑拨，想让这一群人互相消耗，好坐收渔人之利？帅哥部长殷明月想到这里，不禁扫了周围人一眼，不巧正和于总监目光相碰，两人都迅速地不自然的别开了头。熊老板把这两人的意态表情全部看到眼里，心里暗暗嗤笑一声，清了清喉咙，嬉皮笑脸地说道：“于总，您这样的大忙人怎么也来啦？我可有耳闻，您不是最不喜欢机甲里放置那黏糊糊的传感凝胶嘛，说什么粘在身上恶心死了啦～”
于飞鸿美眉自己有一个机甲研发团队，主要攻克的方向也是机甲的无接缝操控，但理念和主流的有所不同，他们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强化人体，使之精神力强化，从而用精准的操控弥补代替机甲和驾驶员不够协调高效配合的缺点。于美眉听了熊老板这别有用心的搭话毫不动怒，眼睛微微扫过他和殷明月，微笑道：“肖总刚刚也说了，能发现新物质是几十年难遇的盛事，怎么，肖总是觉得我一个女流之辈不配见证这个时刻吗？”说着她又深深地盯了一眼殷明月身后的一个包裹严实的银球人，冷哼了一声：“可别告诉我，你们都没有感知到一股超强的生机活性物质，这东西和新物质一起出现，只怕……哼哼……陈清昀、陈工程师就是来找这个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