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天劫+番外——唐一寻

作者:唐一寻  录入:05-27

少爷被立刻送进房内静养,任何闲人不得随意打扰。很快官府的人便找了来,调查此事的前因后果。

事情倒也不算十分复杂,一问就问出了详情。

据下人禀报,前晚何管家来到厨房,令他们准备解酒汤给喝高了的少爷送去,还亲自参与了熬制汤药的全程才放心离去。

哪里想到他端了药进房,给醉醺醺的少爷服下,前一秒还冲他傻笑的少爷下一秒便神色大变,吐出一口黑血来,把这下人吓的够呛,连声呼救。

一路并无丝毫异样,唯一的奇怪之处大约只出在,一向高高在上远离庖厨的何管家,怎会亲自下厨。

而最大的问题是,在府里兢兢业业恪守多年的何管家,此刻不知影踪。

第79章

杨家怎么说也是本城大户,官府二话不说出动官差全力缉捕,动作雷厉风行,很快便在城东一所大宅里搜到了何管家,将其扭送到衙门大牢。

而何管家挨了几顿板子便立刻受不住打坦白招认,对其下毒试图杀害少爷的行为供认不讳。

据闻只因少爷流落在外的这段时间他掌握了杨家的大半生意,如今见少爷归来不得不拱手让人,心生不甘,才起杀意。

一向勤恳忠诚的管家,竟是如此知人知面不知心。

消息一传开众人不禁唏嘘,而小杨冉更是不愿相信素来对自己虽严厉但也算照顾有加的何伯伯,会心存歹念杀害自己的生父,为此闹了好几回想去大牢里见见何管家,在卿寒与言澈的一再阻拦之下才放弃了念头,乖乖陪伴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父亲。

******

何管家因蓄谋杀人,罪行严重,三日后即将被转送刑部大牢。

得到消息后卿寒径自进了杨子杰的房间,看床上那么一大个凤溟悠悠躺着,不时还哎呦哎呦的叫上几声,毫无愧色的使唤着自家小小的儿子端茶送水,不由气不打一处来,示意言澈抱了小杨冉去院中玩耍,然后拿了桌上小杨冉踮着脚尖好不容易费力倒满的茶水,捏住凤溟的下巴,不客气的尽数灌下去。

“哎呦!”凤溟猝不及防差点跳起来:“寒!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卿寒冷冷应:“让个十岁孩童为你做这做那,亏你想的出来。”

“我现在可是病人!病人!”凤溟瞪着卿寒,有力的强调:“你别忘了,我为了这孩子的父亲,可差点丢了性命!”

卿寒一下沉默下来:“多亏了你。”

瓦西一族虽身有灵力,但毕竟毒入体内,虽说不至于送命,也着实让凤溟吃了不少苦头。

唯一所幸的是,之前卿寒尚在头痛如何为杨子杰的死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这下反倒借此机会被推波助澜了一把,在崔大夫的配合下,使得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

“而且,”凤溟转了转眼珠子,笑眯眯的续,满脸的不怀好意:“那小家伙倒也真可爱,看他跑前跑后的真有意思,有时候看他泪汪汪的,真想把他抱过来掐上两把。”

于是卿寒本来心里升起的一点对旧友的愧疚瞬间消失无踪:“若非你愚蠢至极,毫无戒心喝了那汤药,怎会到这般地步?”

“我愚蠢?!”凤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拿手指着自己张着嘴我了半天,最后啪的颓丧倒回床上,一脸委屈之色:“完了完了,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实在是那何管家太狡猾了!不用刀子改下药了!”

卿寒皱了皱眉:“我总觉得此事疑点甚多,况且杨子杰先前胸口所受致命刀伤……”

“哎呀你就别想了,”凤溟挥了挥手嚷嚷:“那家伙都认罪了,不是他还能有谁?族长大人啊,你现在就安心的养你的伤,等杨子杰过阵子光明正大的死了,就跟我回族去。族里都被你弟弟搅的一团乱了,你哪来那么多心情惦记他人的事!”

知晓凤溟对这里的感情毕竟与己不同,愿意耗费灵力出手相助已是足够仗义,卿寒静默许久,淡淡应:“也罢,待此处事了,我们便回去。”

虽然话是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极不情愿的焦躁情绪升起。

“这才是了!”凤溟笑盈盈的拍了拍手,心里又暗暗盘算起怎么利用这几日好好欺负下那个傻乎乎的小男孩。

两人各怀心事,却无人注意到房外那欲敲门的手臂在听了卿寒的话后僵滞片刻,复又放下无声离去。

第80章

卿寒开门出来时,院里小杨冉正缠着言澈陪他玩耍。

言澈性子素来沉静温雅,让他如孩童一般形象全无的蹲在那里玩泥巴捉蟋蟀倒真是难为了他。

卿寒在背后看了会儿,见言澈一脸尴尬动作僵硬却仍是硬着头皮陪着小杨冉的模样,不由低低笑出声来。

两人听到声响齐齐回过头,言澈直起身:“少……”

言毕约是意识到自己叫错了人,又神色平静的拍了拍衣上的尘土换了招呼:“你来了。”

“卿叔叔!”小杨冉甜甜的叫,一把扑过去扯住了卿寒的外衣,也不顾上头蹭上了自己的满手泥土。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瞅着他,满是期待兴奋。

卿寒正在琢磨自己先前是以杨子杰的身份出现,这孩子从未见过自己,对自己的亲近究竟何来,便听到小杨冉小声继续:“卿叔叔,我想大狗了……”

大狗?

卿寒怔了下,几日来被凤溟的中毒扰了心神,这才猛然想起来先前凤溟干的好事,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爹说大狗是卿叔叔养的,可是卿叔叔怕冉冉不乖,就把它带走了。”

小杨冉小小声的继续:“卿叔叔,你让它来陪冉冉玩好不好,冉冉一定会对大狗很好很好的。”

这可恨的凤溟,自己惹的麻烦,居然让他来收拾这烂摊子。

卿寒暗暗磨了磨牙,心里把凤溟诅咒了一通,望着孩子渴求的眼神心下软了几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言安抚:“冉冉乖,最近爹身体不好,叔叔是怕大狗影响到爹休息。过段日子叔叔就带大狗来看冉冉,现在叔叔来陪你玩好不好?”

小孩子终究是好哄的,闻听此言小杨冉眼睛一亮,懂事的点点头:“没错没错,爹的确说过他怕吵……”

说着他小脑袋也垂了下去,声音越来越低全是委屈:“他还让冉冉不要随意打扰他。”

卿寒不作声,把小杨冉拉进怀里安抚的揉着他的背,心下却对凤溟的作为明了了几分。

杨子杰的死已是必然,如今此举不过只是为求个顺理成章而已。

倘若凤溟对他太好,这小小的人类,一旦存了贪恋,就会愈加无法接受即将到来的失去。

陪着小杨冉在树下玩了片刻,轻车熟路的玩法让两人轻而易举的亲近起来。直到日头逐渐开始变烈,卿寒抬头看了看,拿衣袖帮小杨冉抹了把脸上的汗:“快中午了,下次叔叔再陪冉冉玩好不好?”

“嗯!”小杨冉用力的点点头:“冉冉也要去陪爹了。”

想到凤溟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卿寒撇撇嘴,抬眼见到不远大门处那个坐在阳光下的身影,心里一动,把小杨冉抱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肩膀上:“叔叔带冉冉去看望何伯伯好不好?”

“好哎!”小杨冉兴奋的欢呼,又很快犹豫起来:“可是爹……”

“爹那么大的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卿寒说着,向不远处一直静静看着两人玩耍的言澈伸出手:“走吧,一起去。”

言澈犹豫了下,还是慢慢走过来,牵住了他的。

卿寒习以为常的拉着他往外走,小杨冉却突然拍手笑起来:“原来卿叔叔是言先生的心上人!”

卿寒心下一紧,一阵莫名的期待和喜悦升起,不由自主看向一旁的言澈。

言澈只是满脸通红别开头一言不发,未曾应声,却也未曾否认。

“嘻嘻,”小杨冉拿手刮了刮脸:“言先生脸红了,冉冉说对了!”

见言澈一声不吭卿寒只得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冉冉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心上人了?”

“当然啊!”小杨冉颇为骄傲的昂了昂头:“爹那时和苏哥哥也是这样,我每次躲在屋子里面偷偷的看爹,都能看到他抓着苏哥哥的手,然后苏哥哥也会脸红!”

一听到杨子杰以前的事卿寒身体一僵,本能又看了眼言澈,见他只是低着头没什么反应,嘴角不禁扬了一扬,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大门处那二虎依然如以往一般懒洋洋坐着晒太阳,只是这会儿他脸上的神色不似以往的闲适悠哉,反倒明显有些心神不定神游物外的模样。

卿寒干咳了声,二虎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见是几人愣了下,仍是招呼:“卿先生,言先生。”

“二虎哥,”不是少爷的身份自然也不好摆少爷的架子,卿寒客气的随了言澈的称呼:“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二虎哥帮忙。”

“啊?”二虎又愣了下:“什么?”

“听闻那何管家即将被送往刑部大牢处置,毕竟他之前对冉冉多有照顾,冉冉心中惦记,想在他临行前,去看上一看。”

卿寒不露声色的看着二虎的反应,平淡的陈述:“二虎哥你也知道,子杰虽素来仁善,但近日身体不便,我就想着,买些药和食物陪冉冉过去看看,只是我并非本地人,言先生又不熟去往官府之路,可否请二虎哥行个方便带个路?”

二虎神色猛然变了,结结巴巴的拒绝:“我……我也……我也不太熟悉……”

“既然二虎哥也不认识那就算了,”卿寒也不强求,朝着言澈耸耸肩:“我们便回去吧,也不知那何管家,这会儿被打成了什么模样……”

二虎在旁边听着,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反倒是小杨冉怯怯开了口:“卿叔叔,他们真的会打何伯伯吗?”

“那是自然,恐怕今日不见,以后便再也见不着了。”卿寒同情的叹了口气,不着痕迹扫了眼二虎连手都在发抖的反应:“不过想想,终究也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心存恶念,妄图杀害子杰。”

“可是……”小杨冉吸了吸鼻子,又说不下去了。

一面是自己的父亲,一面是一向对自己照拂有加的何伯伯,他实在不知道该帮谁。

“那……那个……”二虎忍不住开了口,说的磕磕巴巴:“卿、卿先生,我、我好像突然想起,去官府的路……是怎么走了。”

卿寒挑了挑眉,与言澈心照不宣对视一眼,仍斯文有礼的道谢,仿佛未曾感到一丝异常:“如此甚好,就麻烦二虎哥了。”

第81章

对着来访的几人打着一口官腔的狱卒,在言澈往他们手中各塞了一块银子之后方才眉开眼笑起来。

约莫觉得这四人一个孩童一个文弱,一个畏首畏尾一个也不像粗野之人,闹不出什么乱子来,他们便放心的让几人直接进去,自己在外头喝酒划拳。

隔着坚固灰暗的牢门可以看到,向来总是穿着整齐妥帖的何管家此刻蜷在角落,白色囚衣上血迹斑斑,伤痕处处可见,蓬头垢面,狼狈至极。

小杨冉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挣脱卿寒的怀抱冲到牢门边,小手抓住牢门栏杆脆生生的叫:“何伯伯!”

何管家蓦的睁开眼,不可置信的打量着门口几人良久,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扑过来,隔着牢门想抱抱小杨冉,却最终犹豫了动作,只握住小杨冉的手:“小少爷,你怎么来了这里?快回去!”

声音嘶哑粗噶,应是久未开口牢里又缺水之故。

小杨冉吸着鼻子哽咽了半天,又抬手去摸何管家臂上的伤:“何伯伯,你疼不疼?”

“乖……”何管家颤抖着摸了摸他的头:“何伯伯没事。”

卿寒一直在旁边抱着胳膊冷眼看着,那二虎则躲在他身后不敢上前,直到终于安抚了眼泪汪汪的小杨冉,何管家才抬起头来,感激的目光对上隔着牢门塞进来食品药物的言澈:

“言先生,卿先生,多亏你们……还……惦记着我。”

说着连他都不由有些愧疚。

因为少爷对言澈的回避他素来也是对寄人篱下的言澈不屑一顾,哪想到人走茶凉的这种时候,平日里恭恭敬敬的下人均是影踪不见,反而言澈愿意不计前嫌。

言澈正欲开口,被卿寒拽了拽衣袖,皮笑肉不笑的应:“何管家客气了,若非何管家一时念起,今日大约也不至沦落此地。”

何管家神色一下僵滞起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神复杂的望向卿寒几人,又看了眼小杨冉满是歉意,神色飘忽不定,最终只低低道:“那天都怨我老糊涂了,见少爷酒醉,贪念一起……”

“自己的行为总是要付出代价,”卿寒意有所指的道:“何管家,今后怕是也无缘得见,您多保重。”

说罢他俯身抱过恋恋不舍的小杨冉,拉起言澈的手出门,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盯着站在原地的二虎:“二虎哥,这阴气森森的大牢,莫非你还留恋于此?”

“没、没有的事!”二虎慌里慌张的应,跟上两人的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再度咬咬牙转过头。

“你、你们……”身后传来一直目送几人离开的何管家微弱的声音,也不知在同谁说:“以后要好好活着,别像我这般……”

卿寒步子一停,也不说话,眼神不着痕迹落在走在最后每步都显得迟疑的二虎身上,只勾了勾嘴角。

******

是夜,万籁俱寂。

守夜的下人照例被告知勿要轻易进后院走动,以免打扰因身体虚弱已早早同小少爷睡下的少爷。

黑暗院落里,只有微弱清冷的月光,倒映出一个无声走向少爷房间的黑衣身影。

手持的利刃,在月色下倒映出一缕冰冷的温度。

他试探的推开门,房里人似乎睡的正熟,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背对着他睡着的人用被子埋住了脸,只露出外头散乱的发,来人似乎顿了顿,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手起刀落,直直刺向床上人的脖颈处。

眼看便要破皮见血时,方才还睡意正浓的人猛然翻身,狠狠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扭。

来人痛呼一声,但似乎武艺也并不弱,意识到自己中了陷阱,迅速侧身避开,转身便向外逃。

所幸冲出房时院里依旧安静,房中人并未叫喊也并未追赶,他抹了把汗,一头扎进了那之前凤溟用来招待卿寒的东北角的房间。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想烛火燃起。

微弱光线中,倒映出搂着小杨冉靠在床上的杨子杰笑意盈盈的脸:“等了大半夜,可总算等到了。”

那人露在蒙面外头的一对眼睛一下怨毒起来,直直挥刀冲向床上的两人,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凤溟轻松自若的笑一笑,抱住小杨冉侧身避过,门已经同时被一脚踹开,一群家丁一拥而进。

那人虽然凶狠,但终究寡不敌众,被按倒在地上,蒙面的黑布被一把扯下,确是那素来唯唯诺诺的门房二虎无误。

“杨!子!杰!”二虎眼神恶毒的瞪着他,用力挣扎,浑不似平日的懦弱与点头哈腰,见终究无果便嘶声骂:“你居然还有脸进这房间!你良心过的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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