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豹妖怔了怔,净义的眉毛也跟着跳了跳,临弦知这话的重点究竟是什么?难不成弦知还打算跟这豹妖讨论一下妖精的原则问题?
“臭小子,我先吃了你。”豹妖大吼一声便跃起,冲了过来。临弦知眼睛都没眨,就见身前的师父抬起了手,僧袍的广袖中又是一道金光急闪而出,那豹妖妖力不深,这般横冲直撞本也是找死,惨叫着消失在了两人眼前,末了一粒黑色的内丹落在地上。
三百年的修行并不长,那内丹也不过如同药丸一般大小,但却也有着三百年。那内丹散发着浅浅的光芒从地上升起,落在净义手掌心中。
临弦知一看,来了兴致,仰头看着净义道:“师父,这个东西给我玩吧?”
“胡闹!”净义说完,将那内丹朝着湖面丢了出去,很快沉到了水底。水下,那内丹身上散发着的浅浅光芒将周围的鱼儿尽数吸引了过来……
临弦知跑到湖边一阵,失落地看了一眼湖面,最后弯腰捡起之前落在水里的两个馒头,撇了撇嘴,他把手中的两个馒头递到净义手中说道:“师父,我给你烤的馒头。”言罢,有些不高兴的往马车走了回去。
净义手里拿着两个浸湿了的馒头,他双手一起捏了捏,那馒头渗出好些水来,渗过手掌哗啦啦地流向地面。净义叹了口气,抬手咬了一口,洗过的馒头还算能入口。
临弦知背靠着大树,看着师父走了过来,之前那不怎么好的心情已经一扫而光,从新给师父烤了馒头,临弦知一边问道:“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妖怪。”
“怎么?还想为师给你庆祝一下,第一次见着妖怪?”
临弦知忙摇摇头,道:“刚才她看了我一眼,我就感觉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了,她说了什么我也没能听清,只是听到师父叫我,让我到跟前去,还说你要沐浴,让我给你宽衣……”临弦知说着停了下来,接下来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他给师父宽衣,然后发现师父的肩膀好坚实,他还小声地问了师父可以不可以摸一下,师父说好,他才揉了两下,感受那种强壮结实的感觉。
临弦知眼睛瞄了瞄净义的肩膀,然后收回视线放到自己肩上,这对比好像特别的强烈,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完全没有之前幻境中感受到的结实感,他的软软的,小小的,他又一次地失落了。很快临弦知抬眼看向净义:“师父,以前我没见过妖怪,是不是因为那些地方离我们寺近,所以妖怪不敢猖狂啊?”
净义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
说是妖物忌惮寺中佛力,不如说是丰山之事妖物被放逐人间,祸乱众生,这边距离丰山虽远,却也不代表不会受到波及,今日在镇上便感觉到了妖气,只是忙着赶路净义没打算浪费时间,修了书信给师父,师父自然会派人下山。
第三章:村落
在马车中休息了一晚,大早师徒二人继续赶路,临弦知照旧赶马车,缓缓行了数个时辰,烈日已经偏了西去,这弯弯曲曲的山路却似乎没个尽头,也看不见前方有什么村落,估摸着今晚又得在林子或是山道上休息一晚了。
临弦知含着他的小鱼干,让马车走得更慢了些,这才钻进了马车离去。净义盘腿坐着。临弦知拾起车里的扇子,殷勤地凑上去:“师父,徒儿给你扇风。”
这扇子是从镇子上出发时柳伯给的,临弦知一边给师父扇着风,一边枕到师父的腿上,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净义的表情,在确定师父不会开口骂上一句‘成何体统’后,才放下了心来,调整了一下姿势。
“师父,是不是今晚遇不到村子就又得睡马车啊?”
“嗯。”
“师父,我们这次去丰山,是不是还要一路除妖啊?”
“嗯。”遇着了妖怪,自然是要除的……就如昨晚一样。
“师父,你说我会不会也是个妖怪啊?我也不敢去问太师父,当初捡着我的时候的情况。”
净义睁开眼,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临弦知,道:“你觉得自己是个妖?”
“因为我觉得我好像很没有原则,就跟之前那个妖一样,而且,我认为我的父母肯定是因为我是个妖,所以才不要我了。”
“你若是妖,那你父母必定也是妖,既然他们是妖而生了你这个妖,为什么要丢弃?”
“很有可能是因为我的父母本来是想要生一个人类的孩子。”
“……”
净义闭上眼睛,不想再多说,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还是让弦知自己去思考算了。缓缓行走才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马儿发出一声受惊的嘶喊,蹄声慌乱却没奔跑。临弦知咻地一声撑起,掀开帘子出了马车。
林中的道路上,路中间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挡住了马车的去路。那群人身材高大,为首的几人骑着高头大马,只那装扮比较随意,手中皆是提着大刀。
“谁他大娘的告诉老子这是肥肉的。”为首的男人粗声地大骂道。这马车还没驶进山林就有人禀告说是有肉来了,这一看……和尚,和尚算什么肉?这和尚跟乞丐有什么不同,不同也就不同在于乞丐不穿僧袍不剃发。
“老大,您别小看和尚,您看他们这马车,一般的和尚会用马车吗?我估摸着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装成和尚的样子罢了,这两人肯定有问题。”
“少他大娘的啰嗦,上吧。”领头的男人扬了扬手中的大刀一声令下,众人立刻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临弦知回头喊了一声师父,没等净义说什么,面对众多人,临弦知也不敢怠慢,当即打了起来。净义起初只是在马车上看着,渐渐的却皱起了眉头。
临弦知是师父捡回来的孩子,而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十二岁,弦知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原本在这孩子额头偏左的地方还有着一处鲜红的胎记,胎记并不大,不过指甲般大小,师父说过那是戾气,那时年幼自己还不知晓戾气是什么,只是现在净义却是明白的。临弦知渐渐长大之后那胎记也便跟着消失了。
看着临弦知在众人之中穿梭,那越发狠绝起来的招式,和浑身带上了嗜血的狂躁。净义明白,师父为什么不为这孩子剃度的原因。
好在现在临弦知招数虽然狠绝,却也没有下杀手,但放纵他这般下去必定不好。领头的山贼看见这场景也是火气万丈,这么多人却被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孩子弄得团团转不说,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好几个倒在地上竟是没法再起来。
净义挡开攻击自己的人,旋即将人敲晕,接着跃起飘然落在临弦知不远的地方,高声对山贼头领道:“施主,若不想造成更多无谓的伤亡,还望让你的人速速停手。”
那山贼头子却哼了一声,怒道:“你们怎么不停手。”
净义本没动手,只是一再的躲闪,将人打晕而已;弦知也是,只是弦知身上的暴戾越发的强罢了。
净义一边躲闪着众人的攻击一边准备退到临弦知身边,他分神看向临弦知,却见临弦知一手捏住一个山贼的脖子,那动作,像是要将对方的脖子硬生生扭断一般,净义忙厉声道:“弦知,不可伤人!”
临弦知的动作忽然顿住,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狠厉渐渐散去,那身上的狂躁也渐消失,哼了一声,临弦知推开手里钳制住的人。
众人的动作也都有些停顿,临弦知看着自家师父,趁着师父不注意,忽然上前跃至方才那男人面前,一记手刀落下将人打晕又踹了出来,接着再回头看向自家师父,老老实实地站着,好像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不过他却见净义冲着他皱眉责备地摇摇头,对于刚才临弦知不听话的举动而有些生气了。
临弦知吸了下鼻子,转身乖乖地跃回马车上,调转了马头。净义退出人群,伸手抓住临弦知的手,跃上了马车。
“别追了!”为首的男人举起手中的大刀,阻止众人追上去的动作:“根本不是他们对手,那少年下手更是一下比一下狠。本想抢点东西便放行,却没想到马车敢朝着那方向去,真真是去找死。”
——
“师父,有村子!”
马车行了一段时间,临弦知便乖乖地闭嘴驾了一段时间,他知道车里的师父在生气,刚才自己打架太凶狠了,肯定就是这个原因。可是对方人太多,不把人都打趴下,那他们肯定会吃亏,师父虽然厉害可又不愿意伤人。
所以这一段路程临弦知大气也没敢出一声,直到看见了路边的石碑,这才叫了起来。
石碑上书着三个已经有些难以辨认的字——沁骨村,石碑看起来像是风化得相当厉害了,道路直接延伸进去,淡淡的雾气将这条稍显弯曲的道路笼罩得有些诡异。
村头一颗巨大的枯树,让人有些担忧经过下方时,那枯枝会不会忽然落下打到脑袋。把马车停到属下,净义让临弦知跟在身后。两人朝着村子深处走了去。这村子的确有些诡异,行得深了,也渐渐多了些人,村子不大,来往的行人自然也不多,不过却也有热情上来询问两人。
如果不是那萦绕在心里的诡异感,这地方并没有别的奇怪点,一切看起来都尤为正常。可就是这股正常,让这份诡异显得特别不正常。
临弦知却毫无自觉,并没有花上太多的时间,便跟走上来询问的村民混了个熟。村民热情的打算将两人请到自己家去做客。
这户人家很热情,不仅宰了只鸡,还准备了上好的酒。看着端到桌子上的鸡,净义起身施了个佛礼:“阿弥陀佛!”
那村民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在意,只是热情的笑着让两人好好享用,便退了出去。临弦知把干粮拿出来,又舀了白饭递到净义面前,恭恭敬敬地请师父吃饭道:“鸡我吃就好了,师父吃饭,酒嘛我也不会喝,就不管了。”
话音刚落,临弦知意外地看见净义拿了个碗往里面倒了酒,仰头便一饮而尽,随即在临弦知惊讶的视线中拿着筷子从整鸡身上夹下一块鸡肉,吃了起来。
临弦知双手僵硬地扯下一条鸡腿,一边啃一边看着师父那可用优雅来形容的吃饭动作:“师父,你是出家人啊。”
“我不杀生只因上苍有好生之德,但不代表我不吃荤,酒肉穿肠过,佛自在我心中。”
“师父,你不要为已经犯下的戒找借口。”临弦知敢肯定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师父吃荤,不过想想这也是第一次跟着师父出远门,佛门肯定是不能吃荤的,按照师父的说法,他在外面吃荤也可能:“你为什么不吃我的小鱼干。”
“太腥。”
“……”临弦知吃得满脸油渍,净义给他倒了杯茶,咕嘟咕嘟两口就喝光了,很是舒服的呼出口气,临弦知看着净义,问道:“师父,我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
“嗯……”
“如果有一天我被人杀了,你会不会为了我杀了那个人报仇啊?”
“你为何会被人杀?”
“这只是如果呀,因为师父不杀生,可刚刚又破了戒,所以我就很想知道,若是我被杀了,师父会不会破戒?”
净义没说话,继续优雅地吃着饭。临弦知注意力分散的也快,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他便也忘记了刚才迫切想要知道问题的心情,忽然又开口道:“师父你有没有觉得这村子有些怪啊。”
“为师还道你不会发现。”
“啊,真的很怪?”
净义嘴角微微上扬,道:“你从哪里看出来?”
“就是刚才,明明知道我们是和尚,却还要杀鸡上酒,我就觉得很诡异,他们是不是不知道你是和尚?可你的样子这么明显。”临弦知道:“不过先前那个山贼也说,你看起来像是故意装扮成和尚的人,不像是和尚,所以这个村民也可能是觉得我们只是装扮成和尚而已。”
净义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实在是有些无语,这世上怕真没多少人,会没事剃掉头发装扮和尚罢。
第四章:口水
吃过饭,临弦知已经去找那热情的农户‘聊天’去了,临弦知年纪本就不大,但长相性格却很是讨喜,不娇纵蛮横,又很会看人脸色,自然应对起人来方法不少。不然也不会在镇里那么惹人喜欢,如果不是想要故意去刁难,没谁会去讨厌这样的人。
盘腿坐在床上的净义睁开双眼,看向打开的窗户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黑夜即将取代天边最后一点光亮……
夜渐渐的深了,临弦知也回来了,好像做了不少的事情,累的一下子就躺到了土床上,疲惫的声音弱弱的喊了一声师父,接下来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临弦知细微的有节奏的呼吸声,桌上的油灯缓慢地跳动着,昏暗的灯火下,投射在墙上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的影子,躺着的影子,显得有几分妖异。
净义下了床,走到窗边,窗外黑得有点诡异,油灯未息,可这光芒却好像并没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射出去,村里很是安静,这夏夜里该有的虫鸣却一声也听不见。
寂静的环境下,稍微的声响也变得清晰,净义猛然回头看向临弦知方向,入眼的情形让他有短暂地怔愣。进入村子时就感觉到了异样,只是那却并非是妖气,而是厚重的死气,也就是——怨气!
临弦知此刻正站在那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滑落了下来,此刻只着了里衣,他神色异样,仿佛是完全变了个人,脸上带着的笑容,与那眼神之中的妩媚,是这孩子绝对不会出现的东西。
他下床的动作柔媚到了极点,根本便是个妖魅的女人才会做出的动作。只是用临弦知的身体做了出来,虽是多了些违和感,却也并不难看,少年身体纤细,长得又极是好看,纯净的脸上此刻却显露了积分妖娆……只是,平时看惯了的模样,现在换了神态,让净义也有些不好意思看了。
净义偏过头,却也不愿自己徒弟就被这么控制了去,弦知怕是回来之前便被附了体。
他本只是想静观其变,这村子虽是诡异,可这冲天的怨气也是天黑之后才明显地感觉到的,在这之前,除了感觉诡异别的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本想若不出什么事情,明日一早直接离开便是,却不想这天黑之后对方已经开始了行动。
临弦知缓步行来,他轻笑着,那声音也跟他原本的声音不一样,女人的娇媚却透着阴寒。靠近净义,临弦知稍稍的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地靠在净义肩上,少年纤细的手指划着净义脸部的轮廓线,与之前遇到的妖精不同,临弦知手指冰冷,冰得刺骨,仿似被拂过的地方都会染上一层薄冰,寒冷直接渗透进骨子里。
“师父,你骨骼精奇,不如……就把你的骨头交给我吧。”
净义闭了闭眼睛,忽略到心中泛起的莫名感觉,看着自己熟悉的人用这样的声音跟语气,实在算不上什么有趣的事情。净义睁开眼的下一刻直接攻击了过去,为了不伤到临弦知,他只得攻击普通部位。
临弦知却早有防备,虽是靠得近,但退得更快,只是他身体后退的动作,却看起来软绵无力,就像是他根本毫无知而只是被人操控的偶人。
房门被一股大力‘嘭’地撞开,门外却是一片漆黑,本该是光芒照出去,然而此刻却像是黑暗正逐渐吞噬进屋子。净义急闪而过,在临弦知闪出房门之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净义掌心带着阵温暖的光芒,击在临弦知的左肩上,临弦知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整个人飞了起来,一阵黑色的气焰像是被从临弦知身上硬生生地拉扯了开来,很快,那被黑色气焰笼罩得看不清实体的东西冲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