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你已经碰了!”宝儿推开靖王,坐回桌边生闷气,嘟咙道:“你太狡猾了,而我,太善良了,偏偏我们又都是好人,我不忍心伤害,可是我都拿醉酒给你当台阶了,你顺着下就行了呗,干吗哄着不走,打着倒退啊!气死我了!”
靖王轻声笑,坐到宝儿身边,不无揶揄道:“你这般狡灵机巧,皇上知道吗?”
“要你管!”宝儿翻白眼,嘟嘴道:“全天下就你觉得我狡灵机巧,其实我是傻瓜,因为正常人都会用心对付要害他的人,我只会用心对待喜欢的人和朋友,比如瞬间就想到装醉哄你,可是面对坏人时,我脑子里只有浆糊,不过……”
宝儿骄傲一笑,拍胸道:“我心里有的是正义,因为我一直相信邪不胜正,所以我干吗要费心对付坏人?正是被这种意念支撑着吧,我让皇上失望了,觉得我不能自保,不配得到他的……”
宝儿顿住,尴尬地笑了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总之我装醉骗你,那是因为你是好人,否则我直接咬你就行了!”
靖王苦笑点头,按小老虎所说,不论他是孤注一掷,还是欲擒故纵,得到的结果都一样,小老虎既不会断绝也不会接受,但绝不是给他机会,而是要他淡化私欲……小老虎果然残忍,但是也更可爱!
“好吧,为了不被你咬,我只能做好人,不过你也要记住,我是一个喜欢你、想抱你的好人。”
“我才不要记这个,如果你不能好好跟我做朋友,我就告诉皇上你对我有邪念……”
“皇上知道。”
“咦?”宝儿愣住,随即惶急,“他很生气吧?有没有误会我是朝三暮四的坏人?可是我对你没感觉啊!不关我的事哎!他是不是很恼火?”
“你别着急,皇上并没生气,倒是我有点生气,为什么骗我呢?说皇上跟你是纯洁的君臣关系,说你们是清白的,为什么骗我?”
靖王微微笑着,眼里却是隐隐伤情,宝儿则拍案大怒,“你冤枉我!那些都是实情,我何尝骗你了?不信你去问皇上!敢说我跟他不纯洁?不清白?问遍天下也是这个答案,难道要我顺从流言,说我就是皇上的男宠?这才是骗你好吧?”
宝儿几乎喷了靖王一脸口水,靖王却还是笑,“好吧我冤枉你了,那你敢否认跟皇上有过肌肤之亲吗?”
“岂止?我们经常洞房……”宝儿双手捂了嘴,随即揪住靖王的领口,“你敢说出去小心我跟你绝交!”
“千万别!”靖王故作惊惶,随即苦嘲一笑,“你跟皇上那般亲近,还敢说你们清白?”
“怎么不清白了?”宝儿鄙视,道:“你看着挺聪明的嘛,怎么笨成这样?照你这么说,所有洞房过的人都不清白了?我求求你好吗?你是大凤的国姓王爷,是皇上的血脉兄弟,就算不能有皇上一半慧根,也请多少沾点皇族灵性!什么叫清白?扪心自问,俯仰无愧!这就是清白!能理解吗?”
靖王微微愣住,点头道:“你是对的,我收回方才的一句话,你并非狡灵机巧,你只是纯质如婴,眼无垢,心无尘,善恶皆与容,此乃佛性……”
“我不要当和尚!以前就有个老和尚跑来渡我,那时我在街上卖身葬管家……”
“什么?”靖王惊疑。
宝儿郑重道:“你不明白也不奇怪,本来我也不懂这种事的,后来家破人亡了,幸亏管家不离不弃,跟我在破房子里相依为命,后来他病死了,我没钱埋他,上街找好人帮忙,没找到,看见一个小女孩卖身葬父,果然有人买哎,所以她走后,我学她那样在头上插根稻草,抱一块卖身葬管家的字牌往地上一跪,可惜无人问津,倒引来个老和尚,可惜不买我,要渡我出家,那怎么行?我要埋管家哎……”
“别说了……”靖王搂住宝儿,强制将宝儿的头按在胸口,宝儿微微挣扎便乖乖顺从了,因为靖王好像又在哭,大概跟他一样,有过卖身葬什么的经历吧……
“不对啊,你是王爷!”宝儿挣扎吼叫。
靖王依旧搂抱不放,“别动,乖乖让我抱一下,我知道你奇怪什么,但是王爷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因此……也有泪水……”
不是泪水的问题好吧?宝儿郁闷,然后微微皱鼻子,“你身上带了什么?好香啊!能吃吗?”
靖王哭笑不得,取出一个梅花络子的香袋,“拿着吧,原本就是要送你的。”
宝儿兴致缺缺,但还是接了收好,差不多该回去了,靖王不愧是朋友哎,替他打包了好吃的。
下楼时,宝儿听见有人叫他,抬眼看了看,不认识哎,那人上前笑道:“宝宝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耀堂啊!”
要糖?宝儿一听就不爽,要香袋都行,干吗要糖啊?
“宝常侍认识这人吗?”靖王问着宝儿,目光却是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情敌,不用怀疑,绝对是情敌,这人看小老虎的目光太氵壬邪了!该死!
“我不认识他!”宝儿抢过靖王手中的食盒,兔子一般溜出酒楼,逃命一般跑到车边,做贼一般钻进车里就大喊,“回宫回宫!快点!”
靖王追来时只看到车身远去,听身后一阵脚步,看来是个不怕死的情敌啊,居然敢追来?
“草民李耀堂,方才未能见过王爷,还请王爷……”
“李耀堂么?”靖王似笑非笑,盯着对方的襟领,那儿别了一条驾云鹤的襟带,原来是新进的贡生啊,也算天子门生了,不知天子可会喜之?
第46章
凤霄宫,皇帝宴请外邦使臣的地方,今日除南越国来使觐见,另有金蒙国初次来朝,却跟南越国一样带了个公主来,现下宴席已毕,使臣们各回驿馆,两位公主自然是留了下来,此时就跟两尊玉像似的分立两边,看着端庄淑丽,其实一般惶惑,因为俊颜天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能不难看吗?傻儿竟然没按时回宫!好吧,虽是故意给他迟归的机会,但是不希望他利用!
凤天翼几乎捏碎酒杯,此时王福探报回来,悄声道:“皇上且放心,宝常侍已经进了正阳门,现下是不是先安置两位公主?”
公主?凤天翼如梦初醒,随便扫了堂下一眼,略微不耐烦道:“你着人送到皇后那儿,宫训三日后再说!”
“皇上,这……恐怕不妥……”
“朕有事,没功夫搞这些玩意,你觉得不妥就去办妥!”
凤天翼起身要走,王福急得跪下,“皇上指两处宫室吧!奴才可不敢作这个主!”
凤天翼愠怒,再次看了两位公主一眼,“南越的去青玉苑,金蒙的去珍和轩,分封慕荷、金碧贵人,按此口谕拟旨,循例赏赐,这样你总能办妥了吧?”
凤天翼说完就走,他是真没功夫弄这些事,当然也不是急着去看傻儿,在见傻儿之前,他要先听暗影的汇报。
“你再说一遍,朕听得不是很明白。”
“是,宝常侍传完皇上口谕就明示曹老斥退左右,而后便提到先皇的遗诏……”
“朕不听遗诏的事。”
“是,属下愚钝,不知皇上着重哪一段?”
“酒楼那段。”
“是,宝常侍喝了桂花酿,靖王亲了宝常侍……”
“朕听不明白。”
“是……靖王强行亲了宝常侍?”
“嗯,如此就明白多了!接下来说遗诏,你可知遗诏内容?”
“属下不敢监听,皇上之前吩咐过,若见遗诏,只可远观,不可近前,因此属下不敢听闻半句。”
“很好,接下来说说那个见鬼的人。”
“皇上请恕罪,属下不知见鬼的人是谁?”
“你把宝常侍从酒楼雅座出来那一段再讲一遍。”
“是,宝常侍从雅座出来就被一个人叫住,而后否认与之认识……”
“那人是怎么叫住宝常侍的?你再学一遍。”
“是,那人说,宝宝不记得我了吗?我是……”
“你闭嘴!”
“呃……是。”
“下去吧,你做得很好,只是还要记住一点,只有朕能叫那个两个字。”
“是!”负责监视栖麟阁的暗影应诺而去,凤天翼沉吟半晌,突然低吼,“你给朕滚出来!”
“是。”十三应声而出。
“你说,宝儿为什么不挣扎呼救?那么随便就给人亲了,究竟是……算了,这不重要,你只说,朕该不该杀了靖王?”
十三默然,跟刚才的新手暗影不同,十三可谓资深影卫,因此十分了解皇上的性情,比如皇上现在根本不是提问,所以不需要回答,听着就行了,换言之,皇上需要发泄。
“朕对他太好了,宠得他无法无天,朕对靖王也太好了,好得他敢强吻朕的人,朕说过,他敢乱来,朕连他一起宠幸,现下他果然乱来了,很明显,他在邀宠,朕竟然没看出来,朕有一个不惧乱仑的哥哥,悲哀!悲哀啊!”
皇上,悲哀的是属下好吧?十三哀怨,强迫自己耳聋眼瞎,不这样的话,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说出心声——皇上,您也很悲哀啊,属下跟了您七年,发现您是一位睿智果敢、机谋擅断、坚毅隐忍……对了,坏就坏在这个忍字上,大事您怎么忍都是事局所需,但是私怀小情您就不用忍到内心喷火山,外表是冰山了吧?
这很悲哀啊皇上,丞相说您是懵情别扭,属下觉得您是闷骚……
“朕只是有点累,你下去吧!”
十三闪身隐退,凤天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胸腔里那些万马奔腾,走出殿外,见柳岩塑像般守在门边,不由生出莫名的同病之感,拍拍柳岩的肩,“不用太忍耐,当心英年早逝,去跟丞相求欢吧!无非被他恨死而已,好过你自己憋死!”
凤天翼说完就走,摆手不令柳岩跟来,此时王福前来复命,也被凤天翼摆手止住,“朕不听什么公主贵人的事,你陪朕去栖麟……去舞贵人那儿。”
“皇上,宝常侍在御书房等着复命……”
“朕不想见他。”凤天翼走了没几步,顿住,横了王福一眼,“你怎么不劝朕?”
王福讪笑,“奴才向来遵照皇上旨意办事,可不敢僭越劝谏,跟皇上回禀宝常侍在御书房候命,这是奴才份内事,皇上现下要去舞贵人那儿,奴才随侍就是职份……”
“你对宝常侍没有情份?”
“奴才向来先公后私,若晚膳时皇上忘了宝常侍的事,奴才会着人叫宝常侍回去用膳,之后再回御书房候命……”
“你是办事办老了的人,不该弄得这么麻烦!”
“让皇上见笑了,只要不越本分,奴才不怕麻烦……”
“朕不喜欢麻烦!”
“是,那么,还请皇上斟酌行程先后,可否令宝常侍复命完毕再去舞贵人那儿?”
“被你绕这半天,朕哪还有心思娱情后宫,公事为先吧!”
“遵旨。”王福忍笑,跟着皇上去了御书房,可是要命啊,宝常侍居然不在!
但是宝儿可以对天发誓,这次他真的很乖,刚回宫就跑来御书房等着,再困都没打瞌睡,再渴都没去找水喝,再馋都没动几上的水果,再无聊都没小声哼歌……
可是出事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有个宫人跑来求见皇上,说馥妃娘娘小产了,虽然不知道小产是什么,但是宫人说娘娘血流不止,所以一定是要人命的事,所以宝儿跑去探问,站在廊外只见着宫人们来回奔忙,偶尔从屋里抬出水盆,里面都是血……
宝儿觉得头晕恶心,但是不能走,因为人命关天,还因为他已经知道小产的意思了——天翼,对不起,你的小娃娃没有了,我对不起你……哎不对,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没能保住你的小娃娃……好像也不对啊,我再努力,小娃娃又不在我的肚子里,不然我肯定拼命保住!
宝儿很颓丧,因为他半点忙都帮不上,除了在廊外跪求上天,他什么也做不了……
“你来这儿干什么?”
“皇上!”宝儿跪扑上前,抱住凤天翼的腿大哭,又想到屋里还有一个生死未卜的人,不宜喧哗滋扰,所以努力咽回哭声,努力装出笑脸,“皇上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娘娘有皇上的福泽罩着,一定会平安大吉,我陪皇上在这儿等好消息,好吗?”
“不用了,跟朕回去!”凤天翼揪起傻儿,吩咐王福在此替位,出门时,遇到皇后乘了凤鸾而来,一见皇上,整只队伍都停下了,皇后急急下轿,急急上前拜礼,后面一众人则跪了一地。
“臣妾不知皇上圣驾在此……”
“你也不用在此,更不用惶恐,朕是步行而来,你不见龙辇才会安坐凤鸾,现下还安坐回去吧!”
凤天翼说完就走,宝儿却不跟随,凶巴巴瞪着皇后,“是不是你?如果是,你快点承认,如果不是,我跟你道歉,所以是不是你?”
皇后一脸莫名,见皇上转过身来,神色不无猜忌,皇后顿时惊惶自辩,“臣妾不知宝常侍所言何意。”
“朕也不知。”凤天翼眯眼冷笑。
宝儿无比苦恼,天翼啊,你的记性真的太糟糕了!我跟你说过的呀,皇后要害你的小娃娃,你怎么不牢牢记住?现在好了,小娃娃没了,你让我上哪儿再给你弄一个去呀?我已经尽力了,可你居然不记得我提醒过的事,我真是……爱莫能助了……
“你们回去吧,我跟福公公留下来,小娃娃没有了,馥妃娘娘又流了那么血,生死难料啊……”
宝儿哽咽,凤天翼转身就走,“你爱留就留,朕的常侍还在御书房候命呢,朕有事,你们随意!”
宝儿愣了一大下,疾步追上去,“等等我呀,我就是在御书房候命的,皇上等等我!”
咦?不是要去御书房吗?宝儿拉住凤天翼的袖子,“咱们走错了!”
“你闭嘴!”凤天翼甩开傻儿,叫过一个随行的宫人吩咐一二,然后拉起傻儿继续走。
宝儿边走边回头看,“他们散得好快哦,你不叫他们跟来,是要跟我说悄悄话吗?可是你又叫那个人去天浴苑做准备,我听说那儿有温泉水,真的假的?”
“你究竟要问什么?”凤天翼愠恼,甚至走着就踢了傻儿的屁股一下,“你真的该死!出一趟宫就弄得这么脏,不把你洗干净了,我看着恶心!”
宝儿先是一愣,然后拿袖子抹脸,再看袖子还是白生生的啊,哪里脏了嘛?不过温泉哎,从来没洗过哎,天浴苑,我来了!
“不是吧,他们要看我脱光光?”宝儿双手护胸,一步步往后退,死也不准宫人上前帮忙,男女授受不亲,太监也不行,除了天翼,不给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