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温雅一笑:“荣幸之至!”
两人相偕出了正殿,尘不着痕迹的放开雪衣的手:“雪衣公子的琴艺很好呢……”
雪衣悠然一叹:“尘公子,雪衣第一次看到月尊对一个人如此宽容。”梵烈,动情了。
“尘知道。”尘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影卫:“雪衣公子住在哪里?尘想讨教一下琴艺,雪衣可不要嫌尘笨拙!”
雪衣看着尘眼中的轻愁,心中叹息:“雪衣住右殿。尘公子的词曲,雪衣可是自愧不如。应该是雪衣向尘公子讨教才对。尘公子过谦了。”尘直呼他雪衣,他也改称尘为公子。
尘停下脚步,直视着雪衣淡定的眼:“尘与雪衣一见如故,若雪衣不嫌弃,便请直呼尘的名字。”
漆黑的眸子明澈幽深,雪衣眼神渐渐温暖,叹息着将尘拥在怀里:“尘!”这样的人,又有谁能忍心拒绝他……
走了片刻,尘有些累了,便由雪衣半搀半抱着回了住处。雪衣的房间布置淡雅而随意。休息片刻,尘便要雪衣带他上楼顶的琴轩。
琴轩四面空旷,远远近近的殿宇楼阁尽收眼底,尘站在扶栏边看着天空:“雪衣,在这里抚琴,倒是人生一乐。尘有首曲子,待会便请雪衣为我伴奏可好?”
“好!”雪衣看着尘眉间的轻愁,怜惜的道:“有时候,该放下的,便不要太执着,伤人伤己。”
……尘不着痕迹的避开雪衣的眼神,坐到桌前,提笔。
“……
幽然琴瑟声,如幻如梦是假是真,焚香冷,青玉紫萝藤,相思相望终是难相亲。
菩提影婆娑,风起影动心湖清波,繁花落,是非随风过,缘聚缘散谁人来相和?
我欲随风起,又闻耳边揭谛揭谛,叹孤寂,红尘之何去,无色无情无心无天地。
佛在九宵天,天诸婇女妙音彼岸,随因缘,清净在心间,一叶一莲一生一瞬间。
佛在九宵天,天诸婇女妙音彼岸,随因缘,清净在心间,一叶一莲一生一瞬间。
一叶一莲,一念三世缘;七宝莲华前,花开在心间,如是我闻一笑红尘远。
莲花沾清泉,看破红尘是劫是缘,拈花笑,回眸成云烟,冉冉低首看花语飞天。
我本在世间,一瓢弱水飞过忘川,看梵天,一夜浮萍变,聚聚散散还在佛指间
一叶一莲,一念三世缘;花开见彼岸,佛笑红尘缘,一叶一莲一生一瞬间。
一叶一莲,一念三世缘;七宝莲华前,花开在心间,如是我闻一笑红尘远……”
伴着雪衣悠扬的琴声,悦耳清柔的歌声响起。两人是第一次合奏,却出奇的默契,尘侧首看着雪衣,却正好迎上雪衣温和的目光,雪衣空出一手,含笑伸手将尘揽到怀里,自然地合着尘的歌声轻唱。
身后的影卫看着同歌合奏的两人,不由痴了……
第七章:妒
梵烈站在楼梯口,看着相拥而立,琴歌相和的两人。平静无波的脸,看不出一丝情绪。
尘的声音算不得绝世,宁静平和的韵味却与雪衣淡定悠远的琴风极为合拍。一首佛曲,天籁伦音,纤细的少年靠在雪衣怀里。姿容舒展,明眸浅笑,那是从未在他眼前出现过的随意放松。
雪衣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梵烈的方向,嘴角有抹莫名的笑意一闪而逝。
一曲终了,雪衣扶着尘在轩中坐下:“累么?”
尘眉间有丝倦意,精神却格外放松:“有点,不过尘很开心……”轻浅的笑容在看到梵烈时攸的消散,幽幽的轻愁浮上眼底:“王!”
梵烈伸手将尘揽进怀里,示意雪衣免礼:“开心吗?”
纤细的身体几不可察的一颤……
梵烈仔细的研究着雪衣看着尘的眼神,怜惜、心疼、关怀——没有眷恋。不着痕迹的将尘圈紧了些:“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要把雪衣怎么样。”
尘微怔,看着梵烈复杂的眼神,有失落,有爱恋,还有许多他看不清的情绪。梵烈伸手抚上尘带着轻愁的眉间:“我事情多,你一个人无聊了,找雪衣陪你也好。”
纤细的身子渐渐放松,良久,一双微带凉意的手臂环上了腰间:“嗯!”
梵烈嘴角勾起,抬眼却看到雪衣眼中了然的笑意。不由挑眉:“雪衣公子,我是不是该跟你算算总帐了。轻尘好歹是我子衿,你难道不该避讳?”
雪衣优雅落座:“陛下舍得尘难过,倒是不妨将雪衣丢天牢里去。”
梵烈将尘抱到腿上:“我可舍不得,雪大统领若是生气,我这月尊还不得回去闭门思过?”
雪衣看着尘眉间的倦色:“属下不敢。陛下,尘公子累了,雪衣也就不留你了。”摆明了送客。
梵烈抱了尘起身,走了两步,脚下微微一停:“再过半月便是论武了……”
雪衣始终淡定从容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波澜。却只是目送梵烈的身影离去……
当梵烈抱着尘离开文华殿,远远的,飘渺的琴音悠然响起。淡淡的忧伤,无尽的怅然……那一袭淡雅的白衣,那平静温和的双眸……似在眼前,犹在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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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梵烈正式颁下王令,立顾轻尘为文华掌殿,称主公。
晋封的仪式很郑重,也很热闹,大赫天下,三日狂欢。百草堂更是人潮涌动,门槛踏破。便连身在逸亲王府的华,也被烦得不行的梵镜拉了跑王宫里避风头。
尘并没有参加那个仪式,而是在病榻上接过了伴月印玺。那代表着,他将是乌延唯一有资格站在王身边的人……王的正室。
尘的住处搬到了伴月殿,承欢,枫叶,都以护卫的名义跟在尘身边,再加上青袖等十人,梵烈亲自挑选的影卫数十人,再加上被尘一句‘爱清静’削减大半的宫奴侍从。冷清了许多年的伴月殿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名动天下的素手神医,倾城绝色凌驾于十美之上的神仙公子,尘主公!
枫叶儿百无聊赖的趴在榻上,侧头看着桌边下着五子棋的承欢跟尘。承欢自从进宫以后,越发的沉默安静。再加上尘清冷的性子,两个人在一起。一天下来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枫叶儿终于发现,原来承欢跟尘真的很像……
承欢将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盒:“承儿输了。”
尘微微一笑,示意青袖收了棋盘:“再过七日便是论武了,承儿陪我去看看热闹如何?”
枫叶儿眼睛一亮:“就是!承儿去看看吧,你整天呆在屋里也不是办法。说不定还能看到月影,听说她是无影百年来最出色的弟子呢。还有白云,不知道她会不会代表眉山出战。我可有好几年没见到她了……听说前两天名扬武馆的弟子跟辰东的弟子在红月湖边为了抢一条船大打出手。结果惹火了撑船的,被那深藏不露的船夫双双丢进湖里……”
看枫叶儿兴高彩烈的样子,尘心里有丝无奈:“枫叶……”
枫叶儿说了半天,见两人不为所动的样子。丧气的将头埋进被窝:“我好无聊……”这两个人整天呆在屋子里一点都不觉得闷,他可是快要憋出病来了。
“……去太医院看看吧。”尘淡然一笑,站起身来。难为枫叶这几天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到处去走走也好……
枫叶儿叹了口气,太医院就太医院吧……
出了伴月殿,一路往太医院过去。路上的宫奴侍卫远远便恭敬的行礼问安。
“尘主公”么……尘轻轻叹了口气。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样的尊荣,又是怎样沉重的枷锁?
远远的,婀娜的身影在仆从环绕下往这边而来。茵莎明丽的脸上带着娇艳的笑容:“尘大夫,真巧呢!您这是上哪去?”
“只是有些闷了,出来走走。”尘平静的回答。点头为礼,便欲先行离开。
茵莎笑容一敛:“‘尘主公’可是看不起茵莎了么?”
尘平静道:“贵妃多想了。”
茵莎幽幽道:“如今尘公子可是陛下的心头肉,我们这些人又哪里能让他看上一眼。”
“陛下的心思岂是尘能明白的。娘娘若无事,尘先行一步了。”
茵莎看着尘渐渐远去的身影,面无表情的道:“回宫!”心里的悲凉痛恨让她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十四岁进宫,七年来,一步一步由昭仪走到贵妃,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被她踩在脚下。七年来不曾稍减的宠爱,让她一颗心也不知不觉系到了那一国之尊的身上。
一直以为,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他的王后——唯一的妻子。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梵烈偶尔会在她面前失神,眼中有种她从未见过的奇异光彩。直觉告诉她梵烈正在想着另一个人,但梵烈对她的宠爱一如以往,让她也就将疑惑放在心底,不愿因此而让梵烈对她生出厌恶——梵烈最忌别人试图揣测打或探他的想法。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让她在难受痛苦之余却又幸福而满足。整整半个月,梵烈日日守在她的端仪殿,对她关怀备至呵护有加。看着他因为太医治不好自己而大发雷霆,甚至下旨召民间大夫进宫替她诊治……她几乎忘了自己身体的不适……
和总管说尘大夫到了,她也听过这位小神医的不少传闻,好奇之下便提出让他来给自己诊断……然而,在看到那青衫银的的少年瞬间,她后悔了!
第八章:惜
“尘尘,茵莎也太狂了,你还真能忍……”枫叶儿看尘一脸平静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抱怨。
“那你说该怎么样。”尘叹息。
枫叶儿气道:“我知道你不在意。可是她再得宠,也只是个贵妃,见了你好歹也要行礼吧。更何况现在梵烈宠的可是你……”枫叶儿不喜欢茵莎。若不是她,尘尘不会进宫,不会遇到梵烈,不会成为主公……他也不用在华面前抬不起头来。
“走吧……”承欢看着尘纤细的背影,拉了拉枫叶儿,示意他闭嘴。
茵莎……你爱着梵烈吧。可惜,他唯一不会给你的,便是真情……宠爱,终究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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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一行人出了太医院,没走几步,便看到和总管一路小跑的朝这边来:“见过主公,哎!就知道您怕是往这来了。”
尘示意他起身:“走吧。”
和总管跟在尘后面:“王今天心情不错,今儿早朝有人献了份大礼。这一下午都在雪公子那里商量着呢,刚刚才去伴月殿,主公您又不在……可让老奴这一阵好找。”
“和总管,什么大礼能让陛下这么高兴?”枫叶儿耳朵一竖,拉着和总管咬耳朵。
和顺苦着脸:“我说枫大爷,这前朝的事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议论的。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奴才这把老骨头吧。”随即压低了声音:“我看今天陛下是想留下来了,您还是先担心这个吧。”
枫叶儿脸色一变:“什么意思?”梵烈不时会在尘那里过夜,但却也仅仅是过夜而已……
和总管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尘:“和顺也只能说到这了……”尘主公这身子……唉!
枫叶儿放开和顺,眼神复杂……终究是到了这一天么?莫名的苦涩让枫叶儿沉默下来。一直到踏进伴月殿,才恢复了平时的笑脸。
承欢叹了口气,拉着枫叶儿告退。回到两人的住处,承欢轻声道:“别装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枫叶儿脸上的笑容消退,走到桌边,随手端起杯水一饮而尽:“他是个傻瓜!”
承欢坐到桌前,看着枫叶儿:“你就不傻?堂堂枫阁的少主……”
“我们都是傻瓜……”枫叶儿笑得苦涩:“子朝,白云,玉无双,凤歌……哪一个不是傻瓜?”
承欢默然,十美中人,又有哪一个是单纯的……枫叶儿是枫阁的少主,子朝是流水轩的新主,;白云是眉山的未来掌门,凤歌也曾是幽冥宗主六弟子之一,若非为了叶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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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烈惬意的将脸埋进尘的颈间,把玩着尘的双手:“尘尘……”
“嗯?”
“我听雪衣说你这些天在那边查了不少资料……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含住尘的耳垂,梵烈的声音懒懒的,半睁的双眼看不出他的情绪。
“嗯。”尘没有否认。
“怎么不跟我说?”尘的性子,若非必要,是不会去理会那些政务的。
“王……雪衣公子是什么身份?”调整了下身体,靠到梵烈肩上,尘合上眼睛。
“怎么突然对雪衣的身份感兴趣?”梵烈并不介意尘的问题:“雪衣是我师弟,也是秘营这一代的大统领。”看尘毫不意外,有些失望:“你不好奇?”
“怡心殿主外,秘营主内……”尘轻声道,天下人只知道怡心殿的权威,却无人知晓秘营的存在,秘营,才是梵烈真正的王牌吧。文华殿,住的既是王的男宠,当然也是秘营最好的掩饰。
“不好奇我的师门?”梵烈拿过一边的雪狐毯,盖住两人。双手开始不老实的在尘身上游移。
“王的师门,一定不为人知吧。”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嗯,乌延历代国主都是啸月宗弟子。”梵烈有些无奈的看着快要睡着的尘。一开始两人相处,尘只要他在身边就不会睡着,对他的接触虽不曾反抗,但无形的抗拒跟戒备他心知肚明。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一直不曾对他逾越,尘开始渐渐适应(习惯而已,这一点梵烈当然不会承认Di!),在的怀里也能安心入睡。对他的亲吻跟抚摸也不会排斥,让他满意之余却又开始无奈……尘身子弱,常常聊着聊着就睡了,他的爱抚在他身上一点效果都没有——呃,唯一的效果就是尘开始对他的怀抱有些依恋,晚上睡着了会不自觉的靠进来……
“嗯……”尘蜷了蜷身子,迷迷糊糊的道:“困……”
看着下意识将脑袋缩进胸前的小家伙,梵烈叹了口气:“我就这么无害……小家伙,难道你不担心我就这样要了你么……”认命的替尘除去衣裳,用毯子裹着他放到榻上。这才宽衣上榻,欣赏着尘小猫一样的睡态:“我还真是……自找苦吃……”将尘从毯中挪进怀里,梵烈合上眼睛:“睡吧……”
……
尘睁开眼,看着沉沉入睡的梵烈,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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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扇般的眼睫轻轻颤动,尘迷糊的轻叹一声:“青袖……”
青袖迅速出现在卧室里,手上捧着乳白色的衣袍:“少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