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解开你身上锁扣的钥匙,”白晨暮道:“你很想要是吧?”
家乐警惕地没有回答,拉着被子蒙在脑袋上。
白晨暮走过去一手就将被子推下床,拍了拍家乐的脸:“你又哑巴了吗,是不是需要我帮你把舌头拽出来?”说着掐住家乐的下巴,食指与中指就伸进家乐的嘴巴里。
“唔唔……唔!”家乐不断推搡,他觉得白晨暮真的很莫名其妙,说生气就生气,他根本就无法招架。
下巴被扣着,家乐不敢用力,舌头被白晨暮生生拽出来,不太疼,就是白晨暮的手指太用力,舌尖沙沙的。
“这回可以和我说话了吧?”白晨暮亲亲家乐的伸出来的舌头,行为动作又是一派温柔友善:“长了舌头不说话,就是要被切掉的。”
家乐被他吓怕了,虽然真的不知道和对方说什么好,还是强忍着别扭说道:“……我知道了。”
“你想要那把钥匙吗?”白晨暮又问了遍。
家乐点头,看白晨暮面色变差,连忙开口道:“想。”
“但是钥匙是我的,你想要,就要用你的东西来和我换,知道吗?”白晨暮捧着家乐的脸温柔的说道。
家乐小声问道:“那我……不要了好不好?”
白晨暮突然毫无预兆的扇了家乐一耳光,他被气的浑身颤抖:“你根本早就知道那药片是做什么用的!是不是?!你还是背叛了我,为什么你会这样?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家乐被他扇耳光后怔愣好几秒,随后大声喊道:“你干什么打我!?”家乐也被气到了,他的姑姑是个很温柔的人,从来没有动过手,家沉景更是了,连话都很少和他说,只有白晨暮,上次嘴唇擦破他可以原谅,而后白晨暮也向他道歉了,这次耳光算什么?他好心让白晨暮的病情好转,帮他吃药,结果他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方还把他锁了起来,白晨暮做事之前难道就不过过脑子吗?
“你背叛我!”白晨暮看着家乐,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加入他们的计划!我之前已经警告过你了,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我没有背叛你,”家乐有口难言:“为什么你就是相信那个药对你有坏处呢?”
“想知道?”白晨暮脱下衣服,将灯的光度调亮。
家乐睁大了眼睛:“你……你这是……”
“好看吗?”白晨暮指着自己从肋下一直滑到肚脐的伤痕:“这是我去年留下的,住了好长时间的医院呢。”
家乐心中的愤怒忽然烟消雨散了,他面前的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过去啊,他伸手去触碰,白晨暮弯着嘴角看他:“他们想杀了我,因为我知道很多不能知道的事情,因为我让他们觉得恐慌,我不能让他们伤害我,所以我先除掉他们,你懂吗?”
家乐摇头,他真的不是很明白。
白晨暮也没想解释,他只是想要有个倾诉的对象而已,他慢慢将家乐睡袍的腰带解开,抽出,道:“所以它所选中的人和我越来越亲近,亲近到我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他们对我的恶意,你知道手被窗户夹住,但是看到的佣人们第一时间不是过来帮我抬窗户,而是想推倒柜子做出我是因为柜子倒塌意外死亡时的感受吗?”
“你说的……是真的?它是谁?”家乐口中苦涩得难受。
“我身上还有许多伤口呢,”白晨暮语气带着亲昵,笑着把裤子也脱了,指着左腿上的弹孔道:“这是我第一次来Y国时留下的,”又点了点胯骨上的大片和他身上其它皮肤略深的一块,道:“这块是植皮,当时被人敷硫酸,差点就要失血过多死了的……”
“我不看了!”家乐的眼眶酸的马上就能流出眼泪,他喊道:“我求求你了,别让我再看下去了,求求你了。”
“那么现在,你还相信药片是救我的吗?”白晨暮用大拇指掀开家乐的眼皮,问道。
“不了……对不起,真的。”家乐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晨暮松开手,站起来将钥匙拿在手里,解开了家乐身上的锁链。
家乐微微转了转手腕和脚踝之后就不敢再随便乱动了。
“我对你好吧?”白晨暮将家乐抱在怀里,问道。
家乐点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滑向白晨暮腰上的伤痕,又问了遍:“你能告诉我‘它’是谁吗?”
“愧疚的话就补偿我吧,我会告诉你的,不用着急。”白晨暮伸手将家乐的唯一的屏障脱下。
家乐心里一紧,忙不迭抓住,转头问身后的白晨暮:“你要干什么?”
“补偿我呀……”白晨暮吻上家乐的嘴唇,轻身问道:“交给我好不好?”
六十九
警官们很迅速的在第三天找到失踪的家乐,他当时躺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公园里昏迷不醒,身上满是乌青。
四夫人很快赶来,却被告知现场并没有第二个人,顿时被送去医院的家乐成为了唯一的线索,因为家乐的籍贯并非Y国,有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Y国的一切待遇他是无法享受的,警官想要把他的监护人家沉景找回来,却被告知对方飞机失事,连尸骸都找不到了。
四夫人大发善心,支付了家乐的医药费,并给他配最好的医疗设备,就是想要让他早点醒过来,当然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并没有从家乐口中得知。
家乐醒后,面对的就是父亲的死讯,以及一众警官的日夜审查,还有四夫人每天定时定点过来抹眼泪。
最重要的一点是:白晨暮就这样失踪了。
了无音讯。
让家乐永远都无法知道当时白晨暮口中那没有机会听到的‘它’到底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等到那一天。
爱比杀人重罪更难隐藏;爱情的黑夜有中午的阳光。 —— 莎士比亚
【游乐场的死亡夜宴】
七十
家乐住院时肩上的伤口感染、轻微脱水现象以及血液发现微量药物引发的面神经萎缩。
然而,这些还都不是最严重的,他出院后又到心理疗养院待了足足半年才得以康复,其间错过了自己的开学仪式,校方派人来看过他的情况,将学费全部都还给了这个明显已经不适合正常上学的少年。
四夫人只在最开始来过几次,交完自己的一些医院费用后就再也没再来,家乐知道四夫人对自己的温柔都是为了想要得到白晨暮的下落,幸好他咬紧了牙关,其间有个件听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是家沉景死后竟然在他账户上发现一笔新到账的巨额财产,A国虽没有遗产税但有百分之二的财产转移征税,家乐在他人的帮助下缴纳的医疗费用后,其他的全部存入银行。
家乐出院后本来想回C国的姑姑家,他在这里没有任何的依靠,甚至语言都无法沟通,然而,当他将电话亭里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后,听到电话里姑姑的声音,家乐忽然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想要回C国。
或者说他不舍离开这里,就像是遗落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哪怕现在离开,他早晚都会回来寻找的。
他在报纸上报了三个月的语言班,老师是个本地人,很照顾这个新来的男孩,当他知道家乐想要在这里继续上学后和他科普了A国的法律,告诉家乐他现在的状态基本算是偷渡,除非找到好心的人家愿意收留,或是给人当帮佣,家乐想了想,二话没说就给那位老师跪下了,倒是把老师吓一跳,得知原来家乐把主意打自己身上后也只得苦笑着让家乐融入自己的家庭中。
家乐手里握有足够的金钱,很快给自己找了个三年制的初等职业教师学校,靠着自身优势主修汉语,华人在世界上的分布很广,近十年隐隐有学汉语的倾向,不过当家乐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就差点被洗脑了,学校里的所有老师教的主要是粤语,教的字也是繁体字,想要学习正宗的普通话还要另开门课程,家乐被弄得苦不堪言,幸而当他十八岁后直接取得绿卡离开收留自己的老师后,时间似乎也变得非常快,一眨眼毕业证书便塞进了口袋。
七十一
天空阴暗。
厚重的乌云掺杂闪雷,大滴雨水倾盆而下。
家乐坐在咖啡厅,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的匆匆行人,忽然肩头被人重重拍了一掌,他一惊,回头,神色瞬间平静下来:“你来了?”
西乌里斯苦恼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好友,问道:“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吃惊吗?”
“我很吃惊啊。”家乐面色冷漠地转动手里的咖啡勺,问道:“你电话里说让我来这等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西乌里斯听到正经事情,连忙拉椅子坐在家乐身边:“你找到工作了吗?”
家乐摇摇头:“我并不打算在这个城市里发展,下月或者大下月就要走了。”
“那太好了!”西乌里斯喜上眉梢,急哄哄地说道:“我这里有份工作,Y国的一位夫人想要给自己的儿子选位中文老师,我觉得你挺合适的,怎么样?愿不愿意来?”
家乐怀疑地问道:“你平时绝对没有这么好心,而且你明明就可以胜任,为什么要帮我?”
“亲爱的乐你真的是太没有幽默感了,”西乌里斯直摇头:“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呢?我们明明是那么好的朋友。”
家乐很想对这个热情的大男孩微笑,但是他能做出的只是嘴唇紧紧抿住,一声不发地点了点头。
“你这是答应咯?”西乌里斯很高兴,道:“看在你这么信任我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原因吧,你以后的学生的姐姐就是我新交的女朋友!他要是不听话,你就和我说,我跟亲爱的告状,绝对把你的学生教的服服帖帖的。”
“谢谢你的好意。”家乐摇摇头,说道:“但是我不想离开A国,你却找别的同学吧,他们应该很愿意。”
“别啊,”西乌里斯苦着一张脸:“算我求你了,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
家乐越听越疑惑:“为什么一定是我?我的成绩不算是最好的,你都比我要强上一些,既然是你的女朋友,你就要对他负责人。”
“哦买噶,你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我那个啰嗦的爸爸,肚子里永远都是大道理,好吧我这次真的和你说实话,我在来之前已经和女朋友说了,我找到了绝对符合他们标准的老师,并且把你的照片给她看了,大拇指呦~所以今后的事情麻烦了。”西乌里斯说完之后像是怕家乐还想拒绝,连忙说道:“那个弟弟我见过,绝对三分钟热度,你说不定今天走了,下周就回来了呢,反正你不是也想给自己一两个月时间缓冲么,这件事不是正好?还能让我感恩戴德。”
家乐摇了摇头:“我只希望这份恩情你能记住超过十分钟。”
西乌里斯拍了拍脑袋:“放心,一会就把它记录到我的facebook,每次翻之前都能看到你的身影。”
“听起来一点也不美好。”家乐说道,算是默认了西乌里斯的擅自做主。
“我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西乌里斯从口袋里拿出张纸条递给家乐,说道:“地址和电话都在这上面,我下周再去找你,先走啦,拜拜。”
家乐对他挥挥手,收手时却无意中搭在自己的左肩上。那里曾经有个皮肤发紫渗血的牙印。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家乐回忆了下似乎今天并没有要做的事,索性又点了杯热饮,杯子加热过,轻轻隔空拢住,手指却是越来越冰凉。
他觉得自己如果是颗植物,腐烂的木头可能就会在这个阴雨连绵的天气里长出蘑菇了。
“先生,您这杯还用吗?”服务小姐打断家乐的思考,走过来指着家乐之前转来转去的咖啡问道。
“拿走吧。”家乐看服务小姐手里还端着其他杯子,伸手帮她将桌子上的杯子拿起来放推车上。
服务小姐笑了笑:“您真善良,我都想给你小费了。”
家乐对于其他人的打趣从来都在行,伸手从兜里拿出一美元放入服务小姐的口袋:“谢谢你。”
服务小姐惊讶:“不,先生你误会我了。”
家乐对她摆摆手:“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七十二
西乌里斯留下的纸条上的地址是Y国一个偏远城市,他坐了六个小时的地铁,出来后才想起来并没有联系那家人,打电话没人接,他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拿着地图找,天黑前总算是到地方了。
他们的房子很漂亮,一看就是亲自设计的,家乐说明身份,那家人连忙出来迎接,连最小的五岁女儿都拖出来帮家乐拿背包,让家乐有些不知所措。
“真抱歉,您这一路上受苦了吧?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我们应该接您去的,为什么不打电话?”女主人问道。
家乐道:“电话没人接。”
“怎么可能呢?”女主人很惊讶,转头问自己的丈夫:“威斯,你又忘记把电话线连上了吗?”
“我敢用人格保证,电话线它现在还是和电话连着的,我不忍心拆散他们你懂的。”威斯是个大腹便便的慈爱男人,他夸张的表情来表达对于妻子怀疑自己的不满。
家乐善解人意的说道:“也可能是我的电话出了问题。”
“能让我看看你拨打的电话号是什么吗?”女主人问道。
“当然可以,”家乐将纸条递了过去:“您看,就是这个。”
女主人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忽然哀叹道:“对不起,老师,我可能在念电话号的时候不小心将数字给你念错了,你知道,我总是分不清‘2’和‘8’的区别,原谅我吧,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家乐其实真的没有放在心上,道:“我应该住在哪里?”
“请跟我来。”女主人倒是没有觉得家乐的冷漠,她真心认为家乐会是个好老师,道:“谢谢您原谅了我,我今天会大展厨艺,给您一个完美的晚餐的,请相信我。”
“亲爱的你不要这样。”威斯哀叹道:“你上次做的牛扒的味道我还记忆犹新,老师不会喜欢的,厨房就交给我吧。”
家乐看着这对夫妻的打打闹闹,忽然心生羡慕,小指被人拉了拉,他低头,看到一个沉默的小男孩正睁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怯生生的样子让家乐是这般的熟悉。
“你好。”家乐试着和他打招呼。
小男孩脖子缩了缩,握着家乐的小手因为害怕而松开,家乐心里一软,安慰道:“你不用紧张,我是新来的老师,我叫做家,你也可以称我为Mr.J。”
“Mr.J。”男孩的声音很小,家乐勉强听清,刚想继续和他说话,前面的夫人注意到这边,咋咋呼呼地走过来,道:“我竟然忘记介绍了,我的记性真的是越来越差了,来,瑞纳安,他是你以后的中文老师,您叫做……什么来着?”
“家,或者叫我Mr.J都可以,我是C国人,家是我的姓氏。”家乐道。
“真是个特别的名字,”女主人说的毫无诚意,摸了摸瑞纳安的脑瓜,道:“这是我的儿子瑞纳安,他有个三十岁前环游世界的伟大理想,为了让它得以实现,我们已经教会他英语和德语了,学会C语后我们会再给他找位法语老师,不要小看他,您尽自己所能的教他吧,他学习能力非常快。”女主人很自豪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