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历史记载下来的,不一定是历史。
真正的故事,总会更加精彩。
凤澈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前几天还和自己厮闹在一起的小伙伴,几天后,变为了一国之主。
世事难料,他从来没听过雍旭帝身体不好的消息,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有点想念那位紫衣金眸的少年起来。真不知道当了皇帝起来的他,还是否那幅痞样子呢?他那么出色,八成会是个很优秀的皇帝吧。
那日回宫后,凤寂还找凤澈说了几句话,总结就是今天很有男子汉风范把姑娘照顾很好之类云云的。凤澈搪塞笑笑就算,生怕有一日把莫粲强加给他那他真是欲哭无泪了。
不过看父亲大人的意思,好想还没有这个打算。
这下子总可以过过舒适日子了吧。凤澈打着哈欠想着,可墨槿竟然亲自送了个消息来,那就是两个月后要去皇家围场秋猎,凤澈从现在起要多练练骑射。
有的人,擅长读书写字,提笔作画;有些人,骁勇善战,武艺高强。而凤澈属于最悲催的那一类,则是文武都不大行,但凭着富二代的好身份依旧坐稳了太子的位置。
凤寂一向对凤澈的“武”方面表示差不多得了,可这次秋猎的话蒙古亲王也会出席,到时候在外人面前,一国太子废柴得可以那简直太丢人了……所以,凤寂现在教凤澈的,就是好好临时抱佛脚。
凤澈百般不爽,又父命难违,只好起个大早,去围场上训练。
这次教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莫梁莫将军!
看着莫梁那张被风沙雕琢而坚毅的脸孔,凤澈就浑身发毛起来。
不出所料莫粲也跟在这里混。这小妞换上一声大红色的骑装,利落扎起的马尾辫像充满韧劲的柳枝般潇洒地一甩,颇有江湖女侠风范。
“哎哟,凤澈,弓不是这么拉的!”莫粲骑着匹白马,自在地溜了一圈回来后,看着凤澈一头大汗固定姿势,忍不住跳下马来指导他的动作。
两人贴得很近,凤澈有点心虚。
绯绯应该不在这周围吧……他看不到吧……
“你之前是不是从来没射过箭啊?”看着凤澈一身别扭,莫粲感叹果然不是块练武的料。
凤澈拧了拧眉毛:“当然射过……”
只不过是一段惨痛的黑历史,约摸在凤澈十岁的时候。小凤澈下定决心要努力学习,结果在拉弓时不知人品怎么了,竟然箭不但没射出去还反弹向凤澈飞来,当场凤澈就傻了。那时凤澈清晰地听到了四周的哄笑声,直到现在墨槿有时还会拿这破事来嘲笑他。
练了半天下来,凤澈连马还没坐上,就在那站着保持姿势不动一上午,说是用最完美的姿势射出最完美的箭。
等到中午吃午饭时,凤澈整个手连筷子都要拿不起来了。
墨槿非常贴心,没什么事情就来给凤澈送一桌子好吃的。望着一桌山珍海味,凤澈油然而生一股“还是墨槿槿疼我的”幸福感。饿得饥肠辘辘,估计现在墨槿让凤澈叫他“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别和没见过吃的一样行不行?”
凤澈吃着鸡腿差点卡住喉咙,墨槿翻着优雅的白眼。
“我快被逼疯了!”含糊不清地咀嚼,凤澈呜呜说道,“我现在宁可回去读书!”
绯绯在边上笑开颜:“娄岚听了一定泪流满面。”
墨槿笑道:“谁让你平时不努力而且,据说那些蒙古人一个个都非常厉害,要是你丢了脸,凤哥哥会……嗯,细想很可怕是不是?”
凤澈哇哇大叫:“你够了没有啊死娘娘!就不能让人安心吃个饭吗?!”
墨槿点头:“好好好,你慢慢吃,一会儿和你说说你感兴趣的事情。”
等凤澈吃过午饭,墨槿,凤澈和绯绯干脆就沿着围场周围的河岸走了起来。
秋天的阳光下,河水,树木,远处的高天,漂浮的淡云,都以一种安宁的状态绽放着光彩。
午后的风吹来一缕缕青草叶子的香味,拂着三张极其清俊秀丽的脸,变得温柔起来。
凤澈侧目问道:“你说有我感兴趣的事情,什么?”
墨槿眼波柔柔一转,暧昧地看向绯绯后又落回凤澈身上:“我说是关于晋国皇帝的事情,你感不感兴趣”
凤澈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反映过来“晋国皇帝”说的是孟千泷,有些尴尬,朝绯绯看就对上那只死猫“你看着办”的目光,咳嗽了一声:“那……说说看”
墨槿意料之中地笑了笑:“就知道,明明在意,别幅傲娇样子了。”
“……喂!”
“好好好。其实啊,雍旭帝不是病逝的,而是被他的八弟,清都王杀死的。”墨槿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眼眸里流淌过一层薄薄的晶莹。
凤澈和绯绯一同张大了嘴。
墨槿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继续道:“所以你以为孟千泷只是轻轻松松地回去登个基吗?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吧……”
踩在落叶上,三人的脚步都有微微的沉重。凤澈与绯绯交换个眼神,心里都有点难受。那入目血红的枫叶,烧得一片灿烂,几乎可以想象出孟千泷回到晋国后,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流了多少鲜血。
“那……墨槿,你是听父皇说的”
“不错。”墨槿点着头,“凤哥哥可比你多多心眼了。哪像你……对了,秋猎上,一定要好好表现呐。”
凤澈苦了脸:“能不能换个愉悦的话题”
“我没和你开玩笑。”
凤澈点了点头,嘟囔:“可我……”
绯绯脸色一凛,突然扣住凤澈的手腕,轻声道:“别出声……”
三十三、
墨槿和凤澈对视一眼,立马闭上了嘴。细听,果然在不远处传来细细的说话声。
三人生怕被发现,于是慢慢蹲了下来,躲在草丛后,只露出三双亮亮的眼睛,寻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绿草交纵间,露出三个人影,一人背对他们而立,还有两个男子低着头,似乎在恭敬地听着些什么。
背对他们的男子声音很低,说道:“若这次任务失败,你们的命,我想保也保不住了。”
“是。”
“这是他的画像。”声音低沉的男子从怀里拿出一轴卷轴,在两人面前展开,“看清楚了。这是上上等的机密刺杀,非常重要。”
“明白。”
墨槿微微探起头来些,想看看那画上究竟画了谁,但隔得太远,根本无法看清。
男子又递给那二人一瓶小瓶子:“把这涂在箭上,胜算会多一半。”
其中一人接过瓶子,低下头。
男子冷笑了一声:“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们自己了,不要让我失望。”说完,头一扬就准备离去。
这里凤澈暗暗松了口气,谁知气一松,蹲着的身子一歪,整个人就往绯绯身上压去。而绯绯漂亮的唇,就这么喊出了句:“啊!”
那一刹墨槿觉得浑身发凉。
声音低沉的男子非常快,眼神凌厉地往这一瞪,踩着步子就跃了过来,身后紧随两人。
墨槿眼见不好,抓起凤澈绯绯就跑。
但速度是有差别的,就好比你不能要求你个百岁老人追得上奔驰骏马。
很快,墨槿眼前的路就被三个人给活生生截住了。
站在中间,声音低沉的男子一点表情也没有地看着他们,眉宇间竟带着几抹同情的味道,整张脸散发着冬天特属的寒气。而他的眼睛——是深灰色的,像一片暗暗的大海。
“跑什么”他对着墨槿皱眉。
墨槿站直些,摇了摇头。
他继续问道:“你们都听到了”
墨槿回答得直接:“没有。”
沉默半晌,他才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来,笼着阴天有的雾蔼。“不管你们有没有听到。我的宗旨一向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绯绯毕竟紧张,但糯糯地开口:“我们听到什么啦你就要杀我们太不讲道理了吧!你们要杀谁我们都不知道呢!喂,我们可是——”
墨槿凤澈面无人色地异口同声:“绯绯!”
死猫讪讪地闭了嘴。
男子勾起唇,嘲讽地挑着锋利的眉梢:“看来你们听到的还挺多嘛。”话音一落,身后站着的两人就一同拔出剑,随时准备厮杀的节奏。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几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墨槿攥了攥衣袖,知道四周没有人,想要求救是没有办法的。于是深吸一口气后,慢慢抬起美轮美奂的眼眸,直直看着男子,嘴角似有笑意:“你们是什么组织”
男子一怔,有点认真地看着墨槿。
“如果被杀了,也得知道自己被谁杀的吧?”墨槿笑得如秋水般盈盈,“也好以后化作鬼魂回来报仇啊。”
男子根本不信这些,但沉默片刻后还是张唇道:“灭灵。”
此话一出,凤澈和绯绯都一震,因为那是扶鸢所在的暗杀组织!
“灭灵是吗……很好。”墨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灭灵虽是民间的暗杀组织,但真正属于的,还是朝廷。有了这点,墨槿想着,保住命还是非常容易。
“那你们认识这个吗?”说话间,墨槿已从袖子间拿出一块金灿灿的东西来,在男子面前晃了晃。
看清后男子的脸色变了变,眯起鹰一般的眼睛,慢慢说道:“免死金牌……”
墨槿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有“”免死金牌的人是什么身份,也是你们这种隶属于朝廷的组织轻易能动的吗?”说道后面语调一扬,绝美的眼中闪耀着冰冷而凌厉的光彩。凤澈心里暗暗赞叹,真有股女王的气场啊!
男子长吸了一口气,有些许恼怒地看着墨槿。而墨槿不再看他,轻蔑地望向别处。
这等待生死的一分钟实在太长了,长得凤澈的心扑扑直跳。
一分钟后,男子瞪了三人一眼后,说了句:“走!”
身后的两人绝对顺从,因此垂着头跟着男子就走。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间,绯绯才捂着胸口长吐一口气。
凤澈紧绷的神经也才松开,对着墨槿比起大拇指:“娘娘你真棒!”
墨槿看他一眼,虚弱道:“我也一点底都没有好不好。快走快走,要是那三个变态又找回来我们就完了。”
三人原路返回,不敢大意地往回赶。
可是没跑几步,他们就看到了再次回来的男子。
男子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眸中有几丝不属于人世间的味道:“是我糊涂了,就算你们有免死金牌又如何?妨碍到灭灵行动的,都应该从世界上消失。”
看来这次是难逃一劫了。
墨槿和凤澈心一沉。
“唉……”墨槿摇着头,叹气道,“你终究不肯放过我们。罢了,是命吧。”他长长睫毛覆盖住的眼睛弥漫着一股夜色的雾。
而凤澈却从墨槿衣袖下的手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他比了一个快跑的动作。
凤澈不解其意。他怎么能自己跑了而丢下墨槿不管呢。
可没等他思考的时间,眨眼间,男子的剑已经刮着寒光朝墨槿刺去,直逼胸口要害。
“墨槿!”绯绯脸色苍白地失声叫道。
墨槿的脸色也格外苍白,冰雕般凝固而苍白的脸幽幽地透出股冷气。他脚下一转,避开男子的攻击,手快速地一回头要掐住男子的手腕。
男子眼眸一怔,似乎在惊讶眼前人的敏捷,但非常快,他就一个后空翻,落地后不再大意,严肃着一张脸,望着墨槿。
在他眼中,墨槿柔弱如女子一般,根本不像,也不可能是有功夫的人,所以他才不当回事地来杀他们灭口。
从刚刚一刹的交手来说,此人,并不是只会花拳绣腿,而是实实在在有本事的人。
不说男子,单凤澈和绯绯就足够惊讶了。
眼前的墨槿头发干净地一束垂至腰际,负手不恭不敬地立着,淡淡看向男子。那一刻就像脱胎换骨般,眼里没有凤寂,没有柔弱,没有媚意。只是一个年轻英俊且深不可测的青年,在面对危险时,潇洒而不羁地轻轻微笑。
三十四、
“真看不出来,你还会武功。”男子舔了下嘴唇,鹰般的眼中寒光炸裂。
墨槿垂着眼睛:“凤哥哥教的罢了。”
“凤哥哥”
墨槿慢慢抬起眼帘,看着他,波澜不惊:“你不用在意我说的是谁了。灭灵,我记住了。”
“你真以为你还有机会记住吗?”男子把剑插在地上,整个人半倚在一棵树旁,忽地冷冷一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的话,代价高昂。”
“杀了我们的话,”墨槿有些恶作剧地一笑,“代价更加高昂。”
男子眯起眼睛点点头:“那就别废话了!”脚一踹,剑从泥土里破空而出,在空中转个圈,完美地落在男子手中。男子脚下生风,舞着剑就朝墨槿杀去。
凤澈虽在一边什么忙也帮不上,但比墨槿还有紧张。他不清楚墨槿的实力,但光这样看,墨槿是不占任何优势的,因为他手无寸铁。
两边激战,男子攻,墨槿守,动作轻如鸿雁,墨槿游刃有余。趁着打着不可开交,墨槿冲凤澈狠狠地一皱眉,示意他快走。
凤澈想了想,还是快些跑回去拉救兵比较实在,而且墨槿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靠谱吧……想着,一拽绯绯就往回去的小路跑。
男子正打着不可开交,余光看到他们逃跑,虽没去追,但转身飞空的瞬间却一脚踹起根足有大腿粗的树干,往绯绯和凤澈的背影狠狠踢去。
树干本就重,加上男子雄厚的内力,雷霆万钧。
墨槿还没提醒,凤澈就被树干一击击得一口血就要吐出来,整个人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主人!主人!”绯绯吓得小脸雪白雪白。
“小澈……”墨槿眼里杀意四起,趁着此时男子背对自己,闭上了眼睛。
想着凤哥哥教自己如何打拳,如何踢腿,打人哪个地方最致命。在一个个云淡风轻的下午,太阳微微明媚的时候,亲手,一个动作一个细节仔细地教……
“小槿若无事,不要轻易动武。”
“身子软软的,一点也不像会武功的人。”
“这样出拳……唉……你手真小。”
“试着打我……呵,一点也不痛啊傻瓜。”
墨槿睁开眼睛,动作如闪电般,横着,化手为刃,锋利如刀般劈过男子的脑袋。
“啊……”男子紧紧皱起眉头,不过脚步和扎根一样稳,一动不动。
不好对付……墨槿忘却了手上的疼痛,脸色阴沉地给绯绯使眼色,让他们快走。
凤澈被击得很重,但也没娇弱到这样就不行了,于是被绯绯馋着,咽下胃里涌上的血腥味,快步离去。
墨槿翻身,落在男子面前,动动嘴唇道:“你的对手,是我。”
轩沉和江七一人靠在一棵大树而站,统一漆黑的长袍,统一没有表情,过长的刘海遮住半张脸。远远望去,就像两个双生子般,一模一样。
倏然,江七懒懒地抬起眼睛,说道:“砾,似乎遇到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