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一根筋的阿护说道:“你发烧了,出点汗才会好。”
寇七闻言,恨不得翻个白眼,直接昏过去,他叹了口气,骂着:“你个榆木脑袋。”
阿护握了握寇七的手,用帕子擦去了他手心里的汗,脸凑到寇七的脸庞,额头抵着额头,量着寇七的体温。寇七同阿护四目而视,这一刻,寇七能清晰的看到阿护脸上的两点雀斑,能看到阿护瞳孔中的自己。
阿护抚了抚寇七的脸,难得温柔如水,轻声的问道:“难受吗?”
寇七小声咳嗽,点了点头,用沙哑的声音回答着:“恩,难受。”
阿护笑了,两条英气的剑眉里带着一丝柔情,熠熠发光的眸子弯着,像两个可爱的小月牙儿。
“那你传染给我,我给你分担一些。”
说完,还没等寇七做出反应,阿护便将自己的唇便贴在了寇七的唇上,品尝着他嘴里的那份甜腻。第一次拥吻,羞涩如花的寇七羞得拉着阿护钻进被窝里,和儿时一样,在被窝里嬉闹,惹出一场风雨。
夏天的晚风吹打这院子里的绿树繁花,床幔里两个孤单的身影互相交错,互相依靠,将近十三年的感情,在这良宵里,似燃烧的烟花,迸发而出。
第十章:将军与朕解战袍(四)
01.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晨露还在遗留在窗前那株君子兰上,有一只小虫子躲在一片碧绿之间,偷偷饮着甘甜美味的晨露。偌大的寝宫里除了两个男子平稳的呼吸声,便没有了别的声音。
因为从小就在军营里生活,天一亮,阿护就像一只准时啼鸣的公鸡,缓缓的睁开双眼,迎接新一天的到来。他翻了个身子,看着昨夜搂着他背睡觉的寇七,小心的抚了抚他的额头,见寇七已经退了烧,他也就放心了。
寇七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赖在阿护的身上,头发散乱,闭着眼睛,问着阿护:
“阿护,要不要再睡会儿?”
阿护将寇七脸上的几丝发拨去,捏了捏他脸上的肉,道:
“不了,快起来吧,一会被你的侍从看到了可不好。”
可是,任性霸道的寇七可不依他,整个人翻到他身上,像一只树袋熊,把阿护当成了一根粗壮的树干,牢牢地抱着,根本不让他动一下。
阿护宠溺的看着身上的寇七,戳了戳他的脸,道:“再不起来,我就打屁股了。”
寇七睁开惺忪的眼,微启樱唇,打了个哈欠,那副眉目如画,花容月貌的样貌配上似醉非醉,似梦非梦的神情,阿护看着也都醉了。
“不行,昨天睡太晚了,我还想再睡会儿。”
寇七将想要起身的阿护摁在床上,准备在美好的清晨,再爱他一次。阿护的脸庞埋在长发里,虽然不如寇七那般千娇百媚,但五官突出,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也算是个黑皮肤的美男子。
看着这模样的阿护,寇七来劲了,吻着他胸前的两抹敏感,吐了吐舌头,笑道:
“哼哼,阿护,你也有今天。”
阿护低吟一声,四肢想要乱动,却被寇七用手脚扣住,动弹不得。就在这时,一个不怕死的宫女见大门没有关,便端着一盆水歩了进来,当她看到床上的那一幕时,手里一抖,盆里的水洒了一地。
宫女立刻下跪,哭的梨花带雨,下跪求饶,道:“奴婢不是故意的,皇上饶命。”
穿着亵衣的寇七立刻用棉被盖住了阿护的身体,眯着眼睛,像是一只准备捕食的狐狸,一脸狠意,冷冷道:
“滚出去!”
宫女吓得哆嗦,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而身下的阿护似乎看出了寇七的心思,便掰过他的脸,严格教育道:
“一点小事罢了,她也是无意,不必杀她。”
寇七叹了口气,霸道的吻了吻阿护,用指尖划过他的胸膛,描摹着他腹上的肌肉线条,道:
“就你心软。”
阿护闻到了寇七的醋意,便噗嗤一笑,道:“这种醋你都要吃。况且,人家可能就以为你我是兄弟之情罢了,何必大动干戈。”
说到兄弟之情四个字,阿护觉得自己的心隐隐在作痛,而寇七一把搂住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说着:
“阿护,你我绝非是兄弟之情。”
阿护抱紧了怀里的寇七,脸上苦苦一笑,嘴里却哄着寇七,说:
“我知道,我的寇七一直都爱着我。”
他嘴上那么说,可心里想的是寇七和自己的身份,今年寇七已经二十二岁了,再过些日子,他就要册妃立后了,而自己已经二十四岁了,家里人也开始催促婚姻之事了。
忽然,他不想自己长大,也不希望寇七长大。
因为,一旦长大,他是君,自己是臣,一辈子都只是君和臣。
这一生,他可能和寇七厮守到老吗?想着,他却又不敢想了。
寇七抬头看着阿护,用手抚平了阿护皱着的眉,一本正经的问道:
“阿护,等你死了,埋进我家祖坟怎么样?”
闻言,阿护汗颜,问着怀里的寇七,道:“寇七,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吗?”
寇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是很认真很庄重的跟阿护表白。
阿护无奈的扶额,吻了吻寇七的眉间,道:“你的表白方式还真特别。”
可是,即便寇七足够奇葩,足够狡猾,他就是喜欢寇七,矢志不渝的喜欢。
离阿护离开还剩一天,坐在书桌前的寇七拼命的让自己集中精神,把已经拖拉了两天的奏折看完,谁知,一想到明天阿护就要走,他就坐立不安。
俗话说,情人之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此番阿护去挖河道,最起码两三个月。想到这里,寇七是真真后悔了,早就知道就随便派个文官去了,派阿护去挖河道就是自己在作死。寇七起身,疲惫靠在书桌的边上,双手抱胸,从掩开的小窗户里看见阿护抱着一只猫崽子进来。
阿护走进来,倚在书桌上的寇七扁了扁嘴,脑子里还想着明天阿护要走的时候,说着:
“你抱着那只蠢猫进来干吗?!”
阿护憨憨一笑,顺了顺手里那只猫崽子的猫,把手里那只花狸猫举起来,说着:
“我觉得它特别像你,倔强,自尊心极强而且嗜睡。”
说着,阿护把猫崽子递到寇七手里,道:“来,你抱抱。”
寇七朝阿护翻了个白眼,嫌弃的看着那只脏兮兮的猫崽子,说:
“谁跟这只蠢猫像了。”
寇七嘴上说,但还是接过了猫崽子,笨拙的抱在怀里,像是抱了个孩子。阿护比任何人都清楚,寇七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就像一只高冷的猫一样。
阿护把寇七搂进怀里,寇七则一脸别扭,引得阿护咯咯直笑,贴在他耳边,暧昧地说着:
“我不在的日子里,就让它陪你,可好?”
害羞的寇七脸红到耳根,拼命的顺着手里猫崽子的毛,点着头,根本不敢去看身后的阿护一眼。
阿护虽然平时是个憨憨的铁汉,但铁汉温柔起来,寇七简直抵挡不住。
阿护走前,三步一回头,根本舍不得寇七,寇七也舍不得阿护,根本不希望阿护离开皇城,离开京城,可是,一个身为燕国一员猛将,一个身为燕国的皇帝,他们都有自己的职责所在。
02.
阿护走得第一个月,寇七抱着小猫在御花园玩,一个小将端着一盆桃花鱼走到寇七面前,禀告道:
“皇上,将军大人命小人送来的桃花鱼。”
寇七把怀里的猫咪放下,挑着眉,看着那一盆桃花鱼,问着:
“将军大人不好好挖他的河道,送朕桃花鱼作甚?”
小将抱拳回答道:“将军大人怕皇上无聊,飞鸽传书,命小人送来这桃花鱼,给皇上您做做伴。”
顿了顿,小将还解释道:“将军大人还说了,这桃花鱼体色呈桃花色,以其喜欢接吻为名。”
听到这里,寇七捂着嘴,指着那盆鱼,道:“给朕端回去!”
小将一脸难色,垂着脑袋,失落的将那一盆桃花鱼端走了。
刚走几步,寇七便唤住了他,道:“算了,那鱼就搁这。”
再过了半个月,另外一个小将提着一个鸟笼,里面站着一只毛色绚丽多彩的鹦鹉,步到寇七面前,禀告道:
“皇上,将军大人命小人送来的鹦鹉。”
寇七整张脸都黑了,示意小将把鹦鹉放下,抿了一口茶,说道:
“回去给朕问问你们将军,他是不是把朕的皇宫当成饲养动物的地方了!”
谁知,那巧言能辨的小将回了寇七的话,道:
“禀告皇上,将军大人说,一来,他是希望有更多的动物朋友能跟皇上作伴;二来,他是衷心的祝愿皇上能够早日称霸海陆空三界。”
“让他别送东西来了,我照顾不过来!”
说完,怒气冲冲寇七整张脸的黑了,只是提着那鸟笼,搂着那小猫,头也不回的回寝宫去了。
八月十五,中秋。阿护远在燕国中部挖河道,寇七则在宫中摆宴席,和众亲王一起品美酒,赏歌舞,吟明月。宴会之上,邻国的使节带着邻国的公主款款而来。邻国公主姓吕,是凉国的第五位公主。
那公主梳着灵蛇发,头戴凤凰朝珠簪,身着紫色罗衫,青色下裳,披月牙色披帛,灵动的双眼定格在当朝皇帝寇七的身上。她折细腰迈莲步向大殿中央走去,向在做的各位亲王行李。再仔细看,那公主淡扫蛾眉,眼波流转,鼻子高俏,一张鲜红欲滴的红唇微微上扬,皮肤细滑,吹弹可破,这紫色可谓是天仙下凡,美艳动人。
公主朝寇七恭敬的叩首,以那如山泉一般动听的声音,娇滴滴的唤道:
“叩见皇上。”
寇七虽然心不在焉,但也客气的应着那公主,道:“公主快快请起。”
公主闻言,拽着长裙起身,对着寇七暖暖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宴会结束,寇七命下人好生照顾着邻国来客,让他们安排公主和使节的住处,自己往寝宫里走,想要去逗寝宫里的那只花狸猫。就在这时,几位在朝中地位极高的大臣喊出了寇七,想要同寇七商议同凉国联合,抗击东部兴隆繁华的魏国。寇七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坐下来认真的听着几位大臣纳谏。
一位年迈的文官捋着山羊胡,说:
“皇上,如今东部魏国霸道猖狂,常常在我国以及凉国边界处作祟,臣以为,吾等当效仿三国时期刘玄德的联吴抗曹,同凉国联合,抗击魏国。”
“那便你们尽快派遣使节去凉国。”寇七道。
另一位文官摇了摇头,拱手作揖道:“皇上,臣等以为,联姻才是最佳的办法。”
说着,另外几位官员都同意的点了点头。听到联姻这两个字,寇七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肩上的担子变得很重,重的他喘不过气,他只是想着那个还在挖河道,造福黎民百姓的阿护。
他想,如果他真的和那凉国的公主联姻,某种意义来说,他是辜负了阿护,背叛了他们这将近十五年的感情。
见寇七不说话,文官继续在一旁劝诫着,仿佛寇七成了他们手中的活傀儡,被他们用语言反复洗脑。
“皇上,一来,依当前的形式,我们不得不联合凉国;二来,皇上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册妃立后,为大燕慕容氏延续香火。臣等认为,凉国公主聪明灵慧,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品性良好,实为后位最佳人选。”大臣们建议道。
寇七怔怔的看着,看着那些议论不断的大臣,但他们说每的一个字他都没有听进去,此时的他只想要狂奔,想要策马,想要去燕国中部,去找阿护,回到阿护的身边。大臣们见寇七有些发愣,便清咳了三声,让寇七回过神来,回应他们的建议。
脑袋昏昏沉沉的寇七疲惫的捂了捂自己发白的脸,笑意全无,只是说着:
“容朕再想想。”
说完,他捂着耳朵,疾步快走,离开了那个让他快要窒息的低压圈。步到寝宫前庭,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就像灌了沉重的铅,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跄跄。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了一份湿意,用指尖轻触脸颊,摸到了一颗豆大的泪珠。他先是苦笑,笑着,泪水便在他的脸上一点一点的蔓延,直至嚎啕大哭。他蹲在地上,没有安全感的抱紧自己发着颤的身体,将头埋着,大声呜咽。
他想要逃避,想要跟着阿护飞出这金丝鸟笼,想要跟着阿护去草原上自由策马,想要跟着阿护走。
可是,他不能,当他黄袍加身,坐上龙椅之时,他就被线绳紧紧的束缚着,变成了一个可悲的提线木偶。
也不知为何,平日里不乖的花狸猫突然从宫殿里歩了出来,看见放声悲哭的寇七,便扬起猫尾,踩着猫步,走到寇七面前,蹭着他的脚,喵喵直叫,似乎再问寇七怎么了。
寇七将花狸猫捞了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顺着它的毛,摸着它的猫脑袋,问着:
“你快让你的阿护主人回来,可好?”
听不懂人话的小猫只是喵喵直叫,用猫尾扫过寇七的手臂,乖乖的倚在寇七的怀里。
哭泣的寇七不停的用广袖擦着自己狼狈的脸,自言自语,喃喃道:
“阿护,你快回来,不然,我就要走了。”
接着,他嘴里只是不停的重复着“阿护,你快回来”这样的话。
03.
晚秋的时候,寇七随着凉国公主去了凉国,拜访了凉国的君主,在凉国的时候做了一番游玩。等他回到燕国的时候,他的身后多了一位凉国的公主,而所有人也明白了此中意思,开始为他们的婚事做起准备来。
一天,凉国公主见寇七一个人坐在御花园里,用一根稻草在逗那只体型长得有些大的花狸猫。凉国公主欣喜上前,先是跟寇七行礼。寇七见凉国公主来,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脸色一沉,冷冷淡淡的看着她。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寇七和那凉国公主只是一对萍水相逢的陌生男女,而不是即将成亲的情侣。
凉国公主意识到了寇七的不悦,但还是强颜欢笑,装作乐观,问着寇七,道:
“皇上,可否让我抱抱这只小猫。”
凉国公主想要伸手去抱,冷着脸的寇七一把将地上的小猫捞起,抱在怀里,责备道:
“公主,朕这猫怕生,见了生人就抓就咬,为了不让你受伤,你还是别抱的好。”
言毕,寇七一个人离开了御花园,留凉国公主和她的侍从站在风里,目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凉国公主冷哼一声,甩了甩广袖,问着一旁的侍女,道:“那猫是什么来头?”
侍女解释道:“回禀公主,那花狸猫是当朝将军送给皇上的。”
凉国公主眼眸一转,想了想自己这些日子在燕国的所见所闻,问道:
“将军?可是那位位南部百姓挖河道,抗旱灾的将军?”
“正是。”侍女答。
说到这里,凉国公主紧握双拳,看着寇七离去的方向,愤愤不语。
嫉妒就像一颗种子,埋进一个女人的心里,然后发芽开花,最后结出黑色的浆果,称之为灾难。
年底的时候,挖完河道,整顿好南部百姓的阿护归来,头一天,这寇七还没宣他进宫,迫切想要见寇七的他便策着马,火速赶至宫中。听说阿护回来了,寇七自然是喜出望外,阔别已经的笑容终于在他那张快要僵硬的脸上重新绽放。
一步一步,走到前庭,他的阿护披着棉袄,已经立在他的面前。阿护张开双手,寇七像个许久未见郎君的思妇,飞奔起来,然后扑进了阿护的怀里。
阿护捧着他发红的脸蛋,说了再次见面的第一个词,道:“瘦了。”
是的,这些日子,寇七是瘦了,一是想阿护想瘦的,而是同大臣们以及那个凉国公主周旋,他不得不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