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瑞没来前,每逢节假日,叶宁远是一个人宅着;他来了之后,叶宁远还是宅着,不过是变成两个人宅着。叶宁远默默想着:所以,两个人其实就是个宅友?
第二天一早,天微蒙蒙亮,叶宁远就轻装出发。搭上最早去Y区东站的车,转地铁到高铁站,堪堪赶上提早买好票的开往S省的高铁。
高铁上补了个眠,在S省高铁站精神抖擞地下高铁,转个弯又进入附近的地铁站,在自动售票机那买好票,就检票入内安心等待地铁的到来。
候车时还算平和安稳的人群,在地铁来时,一哄而上,闹哄哄地把叶宁远给推进地铁。那可真是推进去啊,黑压压的一片,地铁门一开,就全涌了进去,根本不给叶宁远反应的机会。在满是人头的地铁里艰难地挨过半个小时,这才狼狈不堪地出地铁。
这就是我讨厌节假日出门的理由!叶宁远扒拉着被挤乱的头发,无奈地叹气。
出了地铁,一百米外就是XX酒店。
一进入XX酒店大厅,就看见脸上化了点淡妆的吴凡西装笔挺,挽着浓妆淡抹的新娘子站在右边接待来宾,恋人的身后竖立着一张海报,海报上的两人脸上绽放着幸福的微笑,让人一看就觉得两人感情很好。
叶宁远走上前去跟在送礼的队伍后,慢慢向新人靠近。几分钟的时间,就轮到叶宁远。递上昨晚包好的红包,笑着说恭喜。
吴凡握拳轻轻垂向叶宁远,笑骂道:“好啊,我们不联系小叶子你,你就不知道联系联系我们?”然后又抱了下叶宁远,往右边示意,“老大他们在那边坐着,你先过去。”
点点头,叶宁远往吴凡示意的方向走去。视线不经意间瞄到新娘,发现她眼中有满满得惊讶。
叶宁远感到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便觉得大约是吴凡在她面前提过自己。于是向新娘子点头致意,便转身离开。
远远地,就看见两个室友和大学几个相处蛮好的同学坐在一起,笑容不断。走上前去,几人纷纷站起来和叶宁远相拥;紧接着是此起彼伏地笑骂声。说起来,也怪不得他们。叶宁远毕业后这三年,除了他们几人结婚时和他们相聚一下,逢年过节一条群发短信,其他时间都没怎么联系过。叶宁远也是知道自己的,不喜欢有事没事找朋友聊天,总觉得真正的朋友是不需要靠拼死找话题聊来聊去来维持的,而是可以平时不经常联系,可到了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不会推三阻四。不过到现在为止,叶宁远也没有什么事是需要他们帮忙的,于是这彼此间的联系就少得可怜了。自然室友们就觉得这样不联系就过分了,感情都要生分。叶宁远笑着告罪,直说以后不会了,会经常性保持联系。可谁都知道,等回去后,他又会固态萌生。
其实大学的感情要说最牢固的还要属寝室几人;可是,再深厚的情感,在经历过毕业的离别,社会的洗礼,结婚生子,留给彼此的时间只会越加的少,然后各自的行走轨道渐行渐远,有的甚至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正午十二点整,婚礼的宾客都被主人家请进了宴会大厅。几人在大厅门口公告板上找到自己所坐的桌数,自然都是安排在一桌上的,进去后没走几步就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拉出靠椅各自坐下,继续刚才没完成的话题。
突然,灯光暗下,仪表堂堂的男司仪上台,开始婚礼的一系列早已经彩排过的流程:新娘捧着花束在父亲的陪伴下走过红地毯,身后跟着一对金童玉女,红地毯两旁每个一米就面对面站着一对伴郎伴娘,他们高举右手,面带笑容,引导新娘向舞台中央走去;新娘父亲含泪把女儿的手交给新郎,交过去的,还有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站定后的两人,在司仪的示意下,宣读对婚姻的誓言;证婚人被司仪请上舞台,说着证婚词并颁发结婚证书;然后新人为双方父母送上礼物,鞠躬:爸妈,你们辛苦拉;接着两人紧紧相握着的双手一起倒香槟庆祝;最后礼成。
叶宁远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婚礼无数,可是这一套流程却是大同小异的。不过不是身在其中的人,又怎么会了解即使俗套,他们也甘之如饴的情感呢?
灯光亮起,在《今天你要嫁给我》的歌声中,酒店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一时间餐具碰餐具的“乒乒乓乓”声在整个宴会厅响起,而新人在伴郎伴娘们的陪伴下,开始一桌一桌的敬酒,以示谢意。
轮到叶宁远这桌时,吴凡在众人起哄下不得已多喝了几杯,最后在一句咱们待会再战下匆匆而逃,引得几人大笑不止。
叶宁远举杯应下寝室老大钟昱川碰杯时,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可是装作不经意地环视左右,却始终找不到视线的来源。摇摇头,只道自己喝多了,出现幻觉。
酒席散去时,大学的几个人都留下,只因为吴凡之前说过要再战三百回合。可是看着敬完一圈酒,回来醉趴在桌上的吴凡,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就这样还大战三百回合?最后招来新娘子扶他回去休息。
新娘子也是个豪迈的人,来到桌边,端起一杯红酒,仰头就喝。然后笑着抱歉,约定以后有机会再来,接着就扶着吴凡在大家善意的笑声中离去。
临走前,新娘子匆匆一瞥,被叶宁远看在眼里,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已经是叶宁远第二次看到新娘子对自己投来目光,忍不住想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吗?摇摇头跟着几人走出宴会大厅。
几人在宴会大厅门口相互道别,各自离去,只留下寝室三人还在说话。
“小叶子,你也别老是宅着一个人,有事没事和哥打个电话,发个短信,聊个QQ都行;找不到话题哥会找啊,你这样不联系是不行的。”说着,老大钟昱川还煞有其事地摇摇头。
老二仲铭亮拍拍叶宁远的肩膀:“同老大!”
“知道的。”笑着同他们点点头,一起走出酒店大门。走到一辆大众CC的车前,仲铭亮掏出车钥匙一按,右手拉开车门,左手搭在车顶,问道:“小叶子,我和老大送你到高铁站吧?省得地铁上挤死人。”
叶宁远动手把他们推上车,摆摆手,用行动告诉他们不用。那两人也不客气,四年同室情谊,还是蛮了解叶宁远这个人的,能不麻烦别人就尽量不去麻烦别人,于是摇下车窗挥挥手,就开车离开。
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车辆远去,等到车辆拐入车流中,才转身准备去搭地铁原路返回。
刚转过身来,就看见几米外那根支撑着门廊的大柱子边靠着一个身穿深色西装的男子。叶宁远不可置信地眯起双眼,想要看得更加仔细,那人……
坐在汽车副驾驶座的叶宁远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只记得那时脑子一片空白,脚步先于思想行动,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那立起身来的男子面前,僵硬着笑脸,说声“好久不见”。
七年没见,曾经生涩的脸越发刚毅俊朗。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薄而紧闭的嘴唇,带着年少时的熟悉感;180多的身高看上去只比178CM的叶宁远高上那么一点,只要略微仰头,就可以和他的视线相对。
对方沉默片刻,这才开口,声音似乎有些发涩:“远远,好久不见。”
相顾无言,似乎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问题想问。
你过得好吗?/你过得好吗?
舒泽儒,你有没有想起过我?/远远,你知道我在找你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现在住在哪里?
最想问的是,为什么要不辞而别?那个时候你是不是知道了?/你还要我嘛?
可是千言万语在心中,最后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在视线对峙中,叶宁远首先败下阵来,歪过头,视线转移,盯着舒泽儒身后的一辆起亚。
“远远……”舒泽儒走进几步,拉起叶宁远的手,张口欲言,又眯起嘴唇,转而把他带进自己的车里,催促他戴上安全带,看到叶宁远迷迷糊糊带好,这才弄好自己的,发动车子,缓缓启动。
坐在车里的叶宁远脑海里混乱不已,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就发现目不斜视的舒泽儒开着车在HS高速上疾驰。
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右歪着的头看路边快速后退的风景,神色恍惚。为什么舒泽儒会在S省?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目前住在H市?他现在也在H市吗?
舒泽儒视线时不时瞥向叶宁远,看他一言不发地看窗外,有些心慌,想挑些话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命运可以订做
如果有另一次选择
我想我还是会把手让你紧握
快乐地陪你去坎坷
就算你有天变落魄
就算你老得不能动
我想我还是会挽着你看日落
……
突兀的来电铃声打破车内寂静。从裤袋里摸索出手机,粗略看过来电显示,滑动接听。电话是李亦瑞打来问今晚回不回家;如果回家,晚饭怎么说。之前因为怕室友几人临时会有安排,所以并没有和他说好什么时候回去。现在遇上舒泽儒,虽然是回H市的路上,可是依旧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叶宁远犹犹豫豫地回答不出个准确答案。偷偷瞄了眼舒泽儒,最后苦笑着说不回家吃饭,不过晚点会回家住宿的。又嘱咐李亦瑞按时吃饭,不要老是坐着码字,也起来多走动走动,便在李亦瑞“注意安全”中挂了电话。
低头放手机的叶宁远,没有看见舒泽儒意味不明的眼神和几度张合的薄唇。
远远,那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话说七年没见的叶、舒两人,在酒店门口相遇了。然后相顾无言,最后叶挽着袖子上前……抓起对方的领口,仰起头……
舒一脸期待中,一拳打到对方脸上。
我让你走,我让你消失……哼哼,劳资不发飙,当劳资好欺负啊!,今天就打得你知道什么叫五颜六色!!什么叫满天星光!!
以上仅供想象,那是炸毛shou会做的事!叶没有这样做,所以说明叶不炸毛,哦吼吼~~~~~~
10
网上不敢相认;现实又不敢直言。所以现在只能坐在车里,想着你。
2013-05-0200:14:27来自iphone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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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生活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的土豪,也没有动不动就两人去某某知名连锁大酒店点一大桌酒菜来庆祝重逢的场景,所以舒泽儒和叶宁远商量好,便打算带着他在H市市区的光星大道里的一家名叫仟味拉面的日本面店里吃晚饭。
光星大道是一条以百多位明星鞋印闻名的,集购物、休闲、美食、居住、旅游、娱乐、商务于一身的主题商街。在这里,可以享受到一站式国际化体验。真正是购物狂、吃货等们的天堂。
舒泽儒在光星大道街口先放下叶宁远,让他先去占座点餐,自己则开着奥迪A4去找车位停车。H市不仅路上堵车,还难找车位,往往你停车的地方离你的目的地有相当远的距离。这会正是晚饭高峰期,舒泽儒担心停车的地方离这边很远,到时候走过来累不说,占不到位置吃不到饭比较麻烦,所以就先让叶宁远下车,两人分开行动。
叶宁远到那家据说很好吃的仟味拉面店的时候,店内人头攒动,找不到一处空位。这时,正好有一对男女朋友结账离开,倒是便宜了叶宁远。忍不住感叹一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个道理亘古不变啊!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入座,点了一碗舒泽儒点名要的酸酸辣辣面和一碗自己想吃的仟味招牌拉面,又点了两杯饮料和一些小吃,才让服务员下单。
等人和等餐的空暇时间里,叶宁远凝视玻璃窗上某点。不知是不是盯久的缘故,眼前竟出现幻影:
一个剃着板寸头的朝气蓬勃的少年满脸笑容地用左手搂着另一个和他身高差不多的戴着塑料边框眼镜的斯文少年的脖子,右手蹂(防)躏他的短发:“哈哈,说好了,咱们要报同一所大学。”
斯文少年状似不爽地拍下头顶那只作恶的手,恶狠狠地说道:“哼!不怕我‘告状’了?”镜框后的眼镜里却满是笑意。
“嘿嘿,远远你这么好,怎么舍得我这么大还被打呢?”被打掉的右手再次抬起,“说好了,咱哥两一个大学。哈哈……到时候哥罩着你!”
然后,然后怎么样了呢?叶宁远摇摇头,收回思绪,再定睛看去,那幻象已经不见。对了,然后,没有然后。那人一声不吭地跑出国之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记不得在哪本书上看过那么一句话:遇见是两个人的事情,离开却是一个人的决定。遇见只是一个开始,离开却是为了遇见下一个离开。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遇见那个开始。
人生八苦,最苦的不是爱别离,而是求而不得。
玻璃窗上映出那个风尘仆仆的匆忙赶来的男人,视线在窗中对上的那一刻,叶宁远又匆匆移开,也就错过了男人眼中呼之欲出的深情之色。
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站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爱你。
舒泽儒刚刚入座,来不及说上几句,服务员就送餐上桌。于是两人自顾自地享用晚餐,或者说是一个只管低头用餐,另一个时不时抬头想要聊天而又不得更为贴切。外人看来,只会觉得这一桌气氛怎么会这样的怪异,是好朋友吵架闹别扭了吧?
饭后,叶宁远饱地没有形象地瘫坐在椅上,一本满足地抚摸着肚子,确实好吃。抬头望舒泽儒一眼,对方一脸郁色,抓着筷子出神。叶宁远趁机认真地打量他,岁月的年轮,磨平了他的外露锋芒,剩下的是敛藏在内里的光采;曾经的热情外放,已经被沉稳内敛取代;一身社会精英的装扮,不难看出他现在过得很好,至少钱财方面看上去不愁。
抓起没有喝完的西瓜汁,一口下去,杯中一滴不剩。随着液体被吞入喉中的还有那一腔苦涩。
舒泽儒放下筷子,规规矩矩的摆放在碗边。
“远远,吃饱了吗?”语气温柔中带着宠溺。
之前相遇太过惊讶导致叶宁远没怎么在意舒泽儒的音色,现在仔细听过,那股熟悉感挥之不去。好像这声音最近这段时间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晃晃头,散去这个念头,只道是自己的错觉。
得到叶宁远的点头,舒泽儒挥手招来服务员买单,这大堂并不适合叙旧。离开仟味拉面,带着叶宁远在光星大道里逛,也不进任何一家店面,只是在露天街上一前一后地逛荡;在路过老麦时,舒泽儒还特意停下,依着记忆在甜品窗口买了一个甜筒递给叶宁远。
叶宁远摆摆手,并没有接下:“我胃不好,已经很久不吃这些冰的东西了。”瞧,时光就是这么无情。七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可却能让一个人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改变他某样习惯。
尴尬地收回手,把甜筒往自己嘴里送。明明是甜品,却硬生生让自己尝出点涩味来。果然,没有谁会是一直在原地等你。但是,远远,我会迈大脚步跟上你的。
拉住还在往前走的舒泽儒,露出一个十分公式化的笑脸:“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挥挥手,打算转身离去,“再见!”舒泽儒,如果可以,我希望再也不见,因为我怕我忍不住,忍不住地想要质问你,为什么要不打声招呼就走,可是……我又有什么立场呢?
手腕被一直经络分明的大手抓住往停车的地方走去:“我送你吧,你住哪?”
叶宁远自问自己还算是了解舒泽儒,即便七年未见,可能别的习惯、性格会改,可是固执这点怕是根深蒂固,不会改变。勉强跟上前方大步行走的脚步,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解救出来,张口报上地址,得到对方回头惊讶的一眼。那么偏远,荒凉的地方……是值得他吃惊。
静静地待在车上,广播里H市的交通频道在不停地报着高架路况,提醒车主尽量避开拥堵路段。
两人都知道,今天这种节假日,除非是凌晨,否则H市的交通会活生生把你的脾气都给磨没了。所以现在两人正是很淡定地被堵在高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