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不知不觉间,亚瑟已经进来了。
“你是谁!出去!你怎么进来的!”
巨大的咆哮声吓了亚瑟一大跳,扭过头,只看到那仿佛一面山压过来一般的身躯,不由的后退两步抬头,这才看清了来人的容貌。
非常高大且健壮,看起来比兰斯洛特还高很多,称之为巨人也不过分了。那巨人的右脸上有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到脸颊,划过眼睛,深可见骨。即使知道是老伤疤,看着那皮肉翻开的暗红色仍然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我是一个骑士,是不小心误闯,打扰了。”亚瑟礼貌的行礼,眨眨眼,就要离开。
“随便走走就能破开我设的魔法屏障!说!谁派你来的!”巨人继续大吼,从背后拿出把巨斧砸在地面上,石头地板立刻龟裂,蔓延到了亚瑟脚下。那巨斧足足有三尺来宽百十斤重,之前藏在巨人背后巨人一点也瞧不见,足以见得这巨人的身躯之伟岸程度。
“好凶!真的是自己走进来的啊!大门大开尘土堆积也不打扫,以为没有人啊!路过,真的是路过!”亚瑟叫着跳开,不满道,“马上就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巨人大声咆哮着,声音回荡在城堡内震耳欲聋。
亚瑟捂着耳朵,大喊:“那决斗!胜了我走,输了,我也走!”
巨人大笑,亚瑟觉得自己真的要聋掉了。
“我是死亡之斧玛格!你是谁!报上名来!”
巨人好容易笑停了,但那巨大的问话声仍让亚瑟舍不得放下手。但是秉着骑士礼节和荣耀,亚瑟挣扎了下终于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拔剑挺胸:“我,不列颠的骑士亚瑟·潘德拉贡!接受挑战!”
巨人瞪大了独眼,弯腰凑近亚瑟看了看,像是逗弄猎物一样用手指去捏亚瑟的剑,却不料还未碰到剑锋,手指便鲜血激射。要是缩手缩得慢,巨人的整个手掌想必都要废了。
“决斗?哈哈哈哈哈!!”巨人又大笑了起来,“我吹口气就可以要你的命!我只想和你比勇敢,看到我的斧头了吗?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它更锋利了。我要你用它来砍我的头,不过,我也要用它来砍你的头。”
亚瑟看了看那把巨斧,说:“好!”
巨人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拉起他的头发,露出脖子,说:“来吧,砍!”
亚瑟握住巨斧,说:“来了!”然后用全身的力量挥起大斧砍了下去,玛格的头滚到了地上。
可巨人玛格的身体站了起来!他捡回了自己的头,并安了回去,又成了完整的身体,就像甚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现在,”巨人的嘴角露出邪恶的微笑。“轮到你了!”
亚瑟瞪大了眼睛。但是凭借着对梅林的信任,亚瑟也把自己的金色长发捞起,瞪视着巨人,粗声粗气道:“砍吧!”
巨人高高举起了大斧,阴影几乎遮盖了亚瑟全身。
可是过了半天,巨斧仍然是高高举起状,没有落下。
“你是个勇敢的人。”巨人玛格说:“没准还很聪明。我可以和你作个交易。我给你一个迷题,你要在七天之内找到答案。如果答案正确,你可以把命留下,如果错了,你还是要跪在这里被砍,不然我现在就砍了你的头!你发誓会回来?”
“是的,我发誓。”亚瑟说。
“迷题是这样的:什么是女人真正最想要的。好了,你可以走了。”巨人玛格挥挥手,扛着巨斧融入了城堡深处的黑暗里。
“什么是女人最想要的?当然是……”MrRose正想说,便立刻被一个噤声咒糊住了嘴,时臣轻轻的看过来,表示了为这次的袭击负责任。
——免得这个恶魔说出什么引人堕落的话语。亚瑟还未成年呢。
“那你来说!已婚的时臣先生!”MrRose解开噤声咒语,恶狠狠道。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整个人还是被那种黑暗气氛所包裹。
亚瑟托着腮看着时臣和MrRose吵闹,突然眼前一亮:“兰斯!”
兰斯洛特刚刚从湖边归来,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雾气。
在湿润的泥土里熄灭火把,兰斯洛特对亚瑟微笑了下,而后开口:“刚刚巡视湖边,没有发现亚瑟所说的城堡。但是湖对面有隐约的魔法痕迹,如果亚瑟说的城堡确实存在,也是被魔法隐藏了的,而且是非常高明的魔法。”
时臣点点头:“是梅林给予了亚瑟无视一切魔法屏障及幻境的祝福,他才能直接闯入。”
“说啊时臣先生!什么是女人最想要的!”MrRose不依不饶,凑近时臣。
“……”时臣微微拉远了距离,蓝色的眼睛里荡起宽容微笑,“女人想要的,是安全吧。被保护着的安全感。”
MrRose掀掉兜帽,不屑的挑起嘴角。
“呐,兰斯,你说呢~”MrRose又凑近了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温柔的笑着:“我不是女士,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上哪里去找女、人、呢!”MrRose把一颗浆果丢进嘴里,“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不过,那边,好像刚好有一只哎!”
“那一只”女士的休憩地离他们并不远,即使时臣他们的声音并不大,但仍有隐隐约约的声音被她听到。此时的她就正在看着时臣一行人,柔顺的金发在篝火的映衬下,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的夺目。
“高文。”女人的声音好像虚浮在梦里一般,修剪整齐的指甲陷入掌心。她对身边那个有着湖绿色眼睛淡金色头发的英俊骑士说,“那个金发的少年,和我们,出自同一条血脉。”
23、画风不对的是你们
时臣开始做梦。
成年以来,时臣很少陷入梦境。那或绮丽或朦胧的梦仿佛只存在于他少年时的时光里,与他的那些少年光一起,被远远的甩在了永远的过去。
梦境里,有一个巨大而幽绿的湖。时臣从来没有见过。
心底清晰的知道这是梦境,但那湖水荡漾出的微微清凉气息类似于魔法的味道,勾得时臣义无反顾的接近了它。
水汽氤氲得湖边灌木一片朦胧,没有虫鸣,没有日月星辰,但整片湖水还是清晰的呈现在时臣面前,静谧得像一整块的祖母绿宝石。
弯腰拨弄,触之冰凉,那寒意随着手指缠绕而上,湿润冷冽,真实得难以置信。
那湖对面之前还是空旷一片,可是就在时臣的手接触湖面那一刹那,水汽剧烈的扭曲了下,等时臣抬头,看见的便是矗立在湖对面的在永夜中仿佛闪闪发光的白石殿堂。
虚幻而真实,仿佛触之便会破碎,但又真实存在。
时臣就站在湖边,默默注视着那宛如圣殿般的建筑。直到凉意扑打在脸上,微微刺痛,梦境里开始下雨,但是时臣的衣饰仍然干燥如初。
当出现不符合逻辑的梦境,那便是要醒来了。
时臣睁眼,对上了镜片后那双暗红色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手里捏着把冰制的匕首,正抵在时臣的面颊上,融化的水珠沿着时臣的下颚的线条,滴落在脖子上。
时臣用余光扫了下那透明的利器,随即回过神和那人对视,不动声色的用眼神询问。
MrRose恶劣的笑了下,把微微融化不再锋利的冰刃塞进时臣的领子,迈着轻巧的步伐示意时臣跟上。
怕惊动睡着的亚瑟,时臣只得先从简易牛皮帐篷里出来,然后才迅速的瞬发小魔术把身上的冰水弄干净。
MrRose倒是完全没有任何顾虑,迈着轻盈的步伐边走边哼着歌。
沿着湖边绕行,时臣又想起了梦中的湖。
完全不同。梦中的湖至少比现在看到的这个湖大三倍,颜色也不是这种深邃幽深的黑蓝。亚瑟描述的那个城堡,更不是梦中的白色。
在古老的东方,有家族擅长占卜和解梦,但时臣对此涉猎不多,于是也不再多想。
“时臣,你这样子,可是会死在这里噢!”MrRose神出鬼没的贴近,站在时臣背后手臂绕过他的肩膀,轻轻捏着他的喉骨。
时臣不在意的拨开他冰凉的手指,迈出两步后转身并足而立,左手背后,右手握着手杖举至胸前紧贴。时臣微微低头:“趋利避害,鄙人明白怎么做。但实力是在这个时代唯一的生存法则,鄙人还需要阁下的协助。”
MrRose用手指绕着半长的头发,冷笑:“时臣呐,不如说说之后你要如何做?在下看来,你不过是随波逐流之人,在梅林面前不敢丝毫造次也就罢了,跟着亚瑟·潘德拉贡远行,在这期间竟也甘心做个看客?时臣,你真是令在下失望啊。”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时臣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于是时臣微笑,湛蓝的眼睛里尽是从容和自信:“阁下和鄙人的约定鄙人时刻铭记,在尘埃落定之后,鄙人定当双手奉上令阁下满意的回报。鄙人才疏学浅,当宜谨慎。”
MrRose不屑轻哼,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没错,就是这样,纯粹的利益关系。恶魔不懂忠诚,不懂人伦,不懂爱。蔑视一切的残忍,不怕天下大乱流血千里的嚣张,对待人类永远是玩弄猎物的心态,碍于唯一的利益才没撕破表面的伪装露出獠牙。
时臣清楚的知道恶魔的本质。
美艳的花朵下,往往藏着见血封喉的毒刺。
如梦境中一样,没有星,没有月。水气氤氲,沉闷难耐。但最终,一道锋锐的亮光闪过天空,为不列颠最后一场雷雨拉开序幕。
这仅仅是初秋,这场雨落后,整个不列颠就会陷入肃杀的寒冷,而北面的战场,鲜血滚烫,凝结之后,又再次被炽热战火融化。时臣一行人片刻不停的奔赴战地,到达之时,正是那战争进行的最惨烈的时刻。
僵持。
萨克逊人被不列颠之王的军队打压,以巴顿山为界,不得再南下半步。
但骑士王率领的凯尔特人的军队历经连续十一个月的战斗,也已经身心俱疲。每天都有新鲜的血液染遍这条不甚高耸山脉。
这支军队在没有新王带领前,也早已与入侵者交战不下数十年。当初保卫家园的老兵们许多早已长眠战场,新兵们即使没有亲历那十年疆场,但自小也知这不是和平的年代。胜利,是唯一的目标,即使再艰难,也宁死不退。
时臣的魔杖里最终注入的不是MrRose的魔力,而是那自天而下的闪电铭文。
这从天而降的力量与从地脉中抽出的魔力一脉相承,手握魔杖的时臣一扫往日刻板的谨慎,以血为阵,为骑士王的军队宿营地设置了道敌方难以逾越的火之魔术结界。
“王归来了!开营门!”
之前还三三两两休憩的军人们立刻列队整齐出营相迎,铠甲或许有残破,但剑锋却统一的闪亮。高举骑士之剑,迎接王的归来!
白色的三骑奔驰而来从队列中穿行直入营门,小胜而归的骑兵队伍整齐而气势高昂,以簇拥护持之阵护着当前三骑。
为先的那个骑士身着蓝色轻铠,有着金色的头发和绿宝石般的眼睛,面容清秀个头娇小,看起来仿佛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但他一举剑,呼王之声排山倒海。
MrRose在一边看得眼镜都快滑下鼻梁了,他看了看阿尔托利亚,又看了看边上那个足足比阿尔托利亚高两头的护卫骑士,惊讶道:“梅林做了什么,那些人都瞎了么,这王的画风明显不对啊!”
不过在场的士兵们完全不觉得他们的王有什么问题,倒是时臣和Rose,两个家伙都是一身法师袍,虽然不华丽但在这战乱年代也是难得(破破烂烂才正常),即使站在营地角落也引人注目。
阿尔托利亚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但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梅林。
24、一定是命运的眷顾
身着暗色缀星图法袍,即使压抑着魔息也让时臣觉得难以直视靠近。长及腿弯的黑发被墨带虚虚束着,发梢微微卷曲,流溢着金色的光华。手中的永恒之杖更是灿然神圣,以极致的光明衬托着梅林的极暗。
梅林没有老。
时臣初见梅林,梅林就是这个样子。
这十年光阴未在梅林的容颜上留下丝毫痕迹。即使梅林的面目始终仿佛被混沌黑雾所掩盖让人难以看清,可是那一双深邃而清澈的紫眸,无疑宣示了主人并未老去。
时臣这一脉的魔术师并不信奉梅林,但是这也不影响他理解德国的爱因兹贝伦家族自古以来就把梅林视为神只膜拜的心情。
不知是因为契约心有所感,还是同样想到了崇拜梅林的艾因兹贝伦家族,MrRose的嘴角轻轻一挑,开口:“啧啧,想想还真是奇怪。和时臣你签订契约的是吉尔伽美什,为什么圣杯会把你送到不列颠而不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信奉梅林的艾因兹贝伦家族,都没有这个荣幸呢。”
“啊,那一定是命运的眷顾。”时臣握着魔杖迈步向前,对梅林躬身行礼。
亚瑟不知何时和高文打成了一片,两个年轻人沿途拽着女人询问问题——什么是女人真正最想要的。得到的回答五花八门,每一个都确实是女人们需要的,但是每一个,都不是每一个女人都需要的。正确答案只有一个。
还好高文足够英俊,亚瑟足够可爱,才没吓着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这么闹腾,反倒是为这阴冷秋日带来几分暖意。
梅林拒绝了亚瑟上战场的要求,而刚好七日之约已经过半,不管有没有找到正确答案,亚瑟都要回那个石头城堡了。于是和高文一起,去赴那死亡之约。
“时臣,来,我给你做个预言。”MrRose神秘兮兮的托着水晶球靠近。“亚瑟找到的答案都不是正确答案,但是在他即将进入城堡时会见到一个老妇人,老妇人知道最终的答案,但是她有一个要求,就是要高文嫁给她~噢不~是让高文娶她~”
MrRose说得兴高采烈,时臣听得面无表情。
“切,真无趣。”MrRose扫兴状收起水晶球,抬手就要揪时臣的胡子。
时臣的目光一直跟随梅林,轻移两步便躲开了Rose的手。MrRose也不较真,跟在他们后面迈进了帐篷。
明眸皓齿的阿尔托利亚·潘德拉贡简直让人无法直视,那些雄壮身躯的汉子看向她的崇敬目光更是让人不寒而栗。梅林!掩人耳目的掩法原来是这样子吗!芯子是王画风不对这样也可以?
阿尔托利亚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异界入侵者,开酒畅饮,邀请梅林一起。
尤瑟王有一张巨大的圆桌,原本放在凯米洛特城王宫为宫廷宴会时所用,现在,居然被搬到了战场上。
当年尤瑟王想要一张能够容纳下150位骑士的圆桌,这样就可以让骑士们亲密的欢聚一堂。于是他便与梅林一同设计了这张像“地球”一样的大圆桌。
以坚硬光滑的椴木为面,用打得银亮的混合金属接缝,从中央呈放射状铺展开来,暗纹雕刻不列颠的版图,细致到每一块山川纹路都清晰可见。
可以饮酒盛宴,也可以指点征伐。
圆桌骑士团就是这样成立起来的。
营地里,当然不止一百五十个士兵。而这张大圆桌就像边上的其他普通的桌子一样,摆满了酒肉食物。
没有椅子,士兵们就在桌子间穿行,大笑举杯,在干涩的硬面包上涂抹上热腾腾的黑胡椒碎肉酱,兵不卸甲,走动间也有盔甲碰撞的声音,合着酒气反倒令人热血沸腾。
梅林,是唯一坐在椅子上的人。
只是把普通的硬木高背椅,光滑而暗沉低调,梅林看着面前石杯中的琥珀色酒光浮影微微露出笑容。艾辛歌就站在他身后,那宛如银色月光般的身姿甚至浸染得整个圆桌都透着微微的银色光华。
时臣和MrRose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识相的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