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君灼惊见眼前血腥一幕早已惊惶失措,上次的鬼界之行已令他心胆俱裂,此时又见宛如那日的血腥场面,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双眼惊恐万状不住往后退去。
焰岚寻静默一旁,虽不明白为何悬野在此时大开杀戒,但心中却激愤难平,水君灼此时已然以王者自居,说得好听是派人四处找寻,其中之黑暗却是令人发指,依水君灼方才之言已然把他要弑兄夺位之举轻描淡写地说成有人误报悬野惨死鬼界,他只是顺民意挺身而坐王位,这等混淆是非、黑白颠倒,又岂能让他得逞?
寻眼望向冷眼旁观的悬野,焰岚寻强行按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若不是猜到大哥另有打算,他定拿水君灼入药,令他真正的“痛不欲生”。
悬野之所以没有禁止巽的杀戮却是因为眼下情景已不能令他心怀仁慈,与其让他们以为自己愚笨仁慈,可以随意斩杀替换,倒不如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厉害,免得他们日后再生二心又起波澜。
此时的水君灼已心乱如麻,全然不似刚才那般帝王之架,瘫坐于血液染红的地上,全身颤抖不止,双眼直钩钩地盯着悬野,喃喃出声道:“大哥……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杀了你,我明明是亲手将剑刺入你的身体的……为什么你还能活着回来?我真后悔没有再补上一剑——”话未水君灼眼中竟露后悔之色。
见此悬野心中已冷,黯然道:“本王是否还要感谢你没有再补我那一剑?如若不然本王早已等不到岚寻前来就葬身鬼界了,也怪我当日不该舍身救你,经此一役,你我兄弟情意已断。”
“哈哈哈……哈哈……”水君灼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肆笑之下指着悬野的鼻子怒道:“兄弟情意?你怎敢再跟我提什么兄弟情意?千年前若不是你蝶儿不会死,若不是你,父王母后还有二哥姐姐他们也不会惨死,我甚至……我甚至都等不及跟蝶儿说一声我爱她,大哥……你明白我心里对你的恨吗?”
悬野赫然,蝶儿是水君灼从小喜欢的一个女孩,天真烂漫、温柔善良,天帝派人大屠杀那天正是水君灼要向蝶儿表白之际,当他赶到时蝶儿已惨遭杀害,血流一地,死状惨不忍睹,之后水君灼便消失了。
第二十九章: 九死一生
水君灼此时泪流满面,轻道:“大哥……我知道在众多兄弟姐妹中你最疼我、最护我,我也知道你疼我护着我的原因,因为我最无能,既没有大哥你那般独领群雄的霸气也没有二哥那般骁勇善战,我武不行文不就,连最小的弟弟却也是精通谋略而我却一无是处,别说他们了,就连……就连大姐和玲妹都看不起我,在父王和母后眼中也只有你们的存在,若不是你一再护我,只怕根本没人拿正眼瞧我,你知道吗大哥?就连那些低贱的侍女都看不起我,所以……所以大哥你对我的好,每一点每一滴我都记在心里,但是……我无法原谅你的过失而使小蝶惨死,这个世上只有你跟蝶儿真心爱我,但她却是唯一一个懂我的人你知道吗大哥?唯一一个……”
悬野心头剧震,正欲上前扶住看似摇摇欲坠的水君灼却被巽和焰岚寻同时挡住,悬野明知他们心中所虑但听闻水君灼这一席话叫他又如何不动容?正待他撇开巽以及焰岚寻的阻挡要上前时水君灼又问道——
“大哥当日是如何活着离开鬼界的?”
对于当日之事他们心中自是心知肚明,悬野也不拐弯抹角直道:“当时我已万念俱灰,战魂汹涌而至……”
随着悬野娓娓道来一旁的焰岚寻却感后怕,当日在鬼界八域,当悬野离开之际焰岚寻就一直心神不宁,仿佛悬野那席话是对他讲的最后遗言一般,当下焰岚寻也再不管之前悬野对他的临行嘱托一纵身也落于鬼界八域的封印之中。
一直以来他都对悬野的灵力知之甚深,凭着悬野若有若无的灵力一路探去竟惊见一群隐身战魂接踵而至,当下焰岚寻就知悬野情况不妙,一个移形换位他便以雷击般的速度瞬间移至悬野身旁,若是幻术可行便可扭转乾坤,但那种情形之下面对的又是一群死灵,他已是回天无力、为时已晚,当时已有数个战魂已然扑面而来,白骨似钢,凡人一击便可毙命,而此时此刻的悬野身负重伤何以抵挡此番进攻?情形危急,焰岚寻想也不想便以身当盾扑于悬野身上,欲挡住众战魂接踵而来的攻击,与此同时,悬野猛然惊醒,大吼一声周身真气四射,那些扑面而来的战魂也被震出数丈之远,悬野猛一跺脚,将扑于身上的焰岚寻凌空抱起,此时整个鬼界八域已血雾蒙蒙而悬野身中水君灼一剑已是血流如注,焰岚寻伸手入袋,取出一粒丹药用力捏碎表面所裹蜡衣,将里面的金色药丸取出后便立即让悬野吞下,刹时间悬野胸前血止,血肉再行生长,再加焰岚寻佐以修复诀可保悬野性命无觎。
一翻折腾之下,此时战魂聚集如浩瀚海洋,想就此离开鬼界八域已是再无可能,唯有找出战魂之首将其战败方可一线生机,寻眼望去若要找出若隐若现庞大如海中的战魂之首,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哥现在应当如何?依我观察众战魂并非盲目进攻。”焰岚寻在半空之中御风而立,脚下已然一片死灵集聚之地。
悬野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定是那战魂之首从中调遣,如若不然水君灼所领数万精兵也不至于那般无用。”
焰岚寻又道:“统帅者一般都位居高处,大哥何妨从此处着手?”
悬野轻摇头:“岚寻不知,此前我亦有此想法,经我观察,战魂乃死灵,可走可跳,可奔可驰,却不具灵力,故而不能如我们这般以灵力御风而立半空,而此地域平坦,根本无高处可供足立,如果我没猜错,战魂之首也必定混于其中,虽说如此,我从来没接触过战魂,这也是我凭空推断而已,方才在与水君灼并肩作战中得见那些战魂调度有序,俨然昔日魔军调兵遣将之势,他们乃死灵,并不似有血肉之躯以接军令,唯有一种可能性。”
“那是什么?”焰岚寻急不可待。
悬野接下去道:“战魂之首以意志以控众战魂。”
焰岚寻点头以示赞同悬野结论。
悬野又道:“岚寻可知经此一战我想到了什么?”
焰岚寻摇头:“岚寻不知。”
“我隐隐感觉躲在那些战魂之后的操控者就是我那骁勇善战的二弟。”
焰岚寻惊骇,记起悬野的二弟当时正是魔军最高统帅者,那日天帝大屠杀之际大哥的二弟亦是拼死战斗,之后也正是死于其中,莫非真如大哥所说,战魂之首果真是他?
焰岚寻上前一步问道:“那大哥是否有妙计智擒战魂之首?”
悬野点头,道:“岚寻可否借我一臂之力?”
焰岚寻一抱拳,正色道:“大哥只管吩咐便是,岚寻定当尽全力,死而后已。”
悬野淡笑:“只需岚寻下一幻术便可!”
焰岚寻疑惑,道:“大哥,你不是早已知道我的幻术对于死灵来说并无多大用处?何以……”
悬野摆手,道:“月变潮汐乱,岚寻我只需你施幻术以潮汐之乱暂时牵制住他们片刻的行动便可,之后我要施以离魂术。”
焰岚寻思绪一转,顿时明白了悬野所设之计,心中暗自佩服,死灵不似有着血肉之躯的生命体,它无六感,而一般的幻术之所以得已施成也正是从生命体中的六感之中最薄弱之处进行幻化,现在面对又是六感全无的死灵,而唯一可以牵制住它们的唯有月的阴晴圆缺,当月圆之夜也正是死灵最为脆弱之际,反之则最强,今日虽不是月圆之日但只需焰岚寻以幻术施之便可产生相同效果,但如之前所说百万战魂乃死灵并无六感自然不会受幻境所束缚,若要以幻术牵制死灵必须从它们残存的灵魂入手,只要驾驭得了它们残存灵魂中的记忆便可暂时牵制它们一段时间,而这时悬野趁机施以离魂术进入其中一战魂之身,以自己灵魂去感应那股以意志,这样自然而然就可以寻出控制之源头。
但这一系列的行动都存在着致命的危险,其一是死灵不是肉身,不可当作寄生之体,如要强行寄体存在于一定的危险性。如果现在悬野随便找一具死灵以离魂术寄之,最终后果只有一个,战魂之首得知有异体寄入将之毁灭,那样悬野根本来不及施以回魂术而元神尽灭,故而悬野要求焰岚寻以幻术配合他下一步的计划。第二个致命危险则是进入战魂身体后,悬野的灵魂意志不坚被战魂之首驾驭,那样悬野就算能力再强也不可能以灵魂之力脱身。这时就需要焰岚寻以幻术牵制它们的力量,这样悬野在得寻那操控意志之源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如若此间任何一环出错,那他们将万劫不复。
焰岚寻惊讶悬野之智,一直以来他都以自己智谋过人,而当前情势之危急已不容细作打算,而悬野重伤未愈之下又顶着死生之际想出这一绝策着实让焰岚寻佩服之至,悬野天生具有王者之气,无意之中总能令旁人不知不觉为他产生敬慕之情,多少英雄豪杰甘心为他置生死于一线,又有多少人甘愿为他而赴死而无惧。
当下焰岚寻闭眼,集全部灵力以施通天幻术,不消片刻整个鬼界八域都陷入一片冰封之地,焰岚寻虽知以自己的幻术牵制数百万的死灵着实着些困难,虽然悬野只要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地牵扯多一些战魂,但他知道战魂无自我意识,只是靠战魂之首而行动,而他牵制越多的战魂悬野找寻那股意志源头的机会就越高,悬野安然脱身的机会也就越大,这一行虽说是九死一生,但只要悬野安全无恙,就算自己耗尽最后一点灵力他也甘之如饴。
好在之后的事情之展正如他们所料,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只不过中间出了一点小差错,就在悬野找到意志控制的源头时控制着百万战魂的焰岚寻即将耗尽最后一点灵力,等不急悬野战胜战魂之首焰岚寻将最后一点灵力激发,强行将悬野灵魂收回打入他自己的身体之中,与此同时也把悬野找到的战魂之首封印入悬野体力,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焰岚寻终于身疲力竭而一头堕地。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之中的焰岚寻终于苏醒,睁眼之际他庆幸自己还活着,一想到将战魂强行封印入体的悬野不知生死,焰岚寻猛然跳起,此时放眼望去四下空旷无一物,除了那充斥鼻间浓得化不开的的血腥之气处均不见一物,数百万浩浩荡荡的战魂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
焰岚寻惊骇至极,但眼下最重要还是找到悬野,“嗤”地一声焰岚寻指间燃起一丛白光,在血雾之中找寻悬野所在,离他数十丈之外悬野浑身重伤,并不是来自外力所伤,而是封印入体内的战魂之首由内而外地伤害悬野肉身。见此焰岚寻心痛自责不已,若不是自己能力不够又怎会害得大哥与战魂同住一体?若再这样下去大哥定会等不到战魂离体而被封印于他体内的战魂所杀,焰岚寻思绪间以最快的速度咬破手指,用鲜血凌空画下八卦阵再以三味真火点燃后打入悬野体内,瞬间,悬野体内之物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之后便无声息。
焰岚寻见八封阵已封住战魂,又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置于自己口中,咬碎后才小心翼翼地托起昏迷之中的悬野,深情凝望,心中隐隐作痛,动作轻柔,将口中所含救命之丸缓缓送入悬野口中,四唇交合,黑色药汁沿缝隙溢出,青衣溅血,一行清泪滴落……
第三十章: 孤注一掷
依然跪于地上的场众人听闻悬野口中战魂无不动容,两两相望之后便偷眼四下找寻,当初水君灼自告奋勇要同悬野以魔王之位为赌注,谁能收得战魂谁得王位,今日得闻战魂又亲眼得见一队护卫离奇惨死,各人心中更是惊惧,此番王位必然落于悬野,但觊觎之前自身的所作所为一时间下跪之人冷汗落得更甚。而水君灼此时只是静默不语,当日鬼界死里逃生的一幕至今仍存于脑中,刚才那般的血腥情景他是再熟悉不过。
跪于血水之中的众人唯唯诺诺,而水君灼此时心中却五味杂呈,一直以来他都以悬野为兄、为父、为神,然而发生过的一切已不可能全然当成一场梦,做过便罢,蝶儿惨死的事实让他无法释怀,尽管已过千前,那一份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就此埋葬,那种痛苦是任何一人都无法承受的,于是,当那人出现之际他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就算出卖自己的灵魂又如何?只要蝶儿得已复活,就算自己沦为恶魔也在所不惜。
只要成为魔王,蝶儿就能复活——
这条信念已经支撑了水君灼千年,眼看蝶儿复活在望却在最为关键的一刻横生枝节,这无异于看到了蝶儿的笑脸,待他伸手之际却消失无踪,千年的等待、千年的努力就此化为泡影,他如何承受得了?
此恨绵绵无绝期……
水君灼已经孤注一掷,如果失败,他愿在九泉之下与蝶儿相拥同眠。
思绪万千,忆起儿时之期与蝶儿天真烂漫、星落追逐之场景,万千美梦集一刻,水君灼幡然醒悟,原来此时自己仍然不愿放弃与蝶儿相伴踏月之梦,不到最后他绝对不会用那一招的,强迫自己冷静下心来,他开始思潮起伏,只要自己得已王位那人承诺还于蝶儿,如果自己连死都不怕又何恐孤注一掷呢?
想来祭台之上除了自己的数十亲兵护卫,剩下的不过一些年迈的元老,只要杀了悬野和焰岚寻,到时候再将那些老家伙逐一杀尽,今日之事又有何人知晓?话虽如此,但水君灼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哥哥实力如何,再加上旁有焰岚寻、战魂相助,别说数十精英护卫,就算数万战将也奈何不了他。想毕,水君灼红了眼也寒了心,看来那一招是非用不可了,水君灼心中剧痛,虽明白此番对决自己是胜利无望了,那又何妨以卵击石,就算死他也要拖害死蝶儿的一起入地狱。
水君灼心一横,生死已然置之脑后,蝶儿……等我!
水君灼的眼神开始展露杀意,但一转眼又恢复之前假意的柔和,他温言道:“大哥想来这一路上是累了,不如让君灼亲自为大哥搬椅入座,可好?”
说罢水君灼转身将紫玉雕成的王座之侧的另一张水晶座徒手举起缓步走向悬野,其间水君灼神态从容、镇定自若,但袖间却以极快的速度滑出一物,在将水晶椅放下之际趁机滑落于掌中,只见水君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眼中的浓浓杀意也是转瞬即逝,一切都掩盖在他放下水晶椅的那一瞬间,待他放稳椅子手即将离开椅背的那一刹那,一道血红的精光自他袖间而出,如闪电般的速度直直袭向悬野……
“大哥……小心!”惊见水君灼的异样,焰岚寻欲以身挡下却已然太迟,一个移形换位速至悬野身前查看,紧张之余眼见悬野并无大碍才稍稍放下心来。
“主人?!我……”
一声阴柔至极却又焦虑的男音正欲将话讲完却被悬野打断,只见他一摆手手,道:“岚寻、巽,你们不必担心,这等巫蛊之术我还不放在眼里……”
“哈哈哈……”一阵肆意的嘲笑截断了悬野未完的话,此时的水君面目狰狞,双眼布满血丝,得意道:“大哥,你已中了我所施的同心绝蛊,难道还不足以放进你眼里吗?哦,也对,同心绝蛊是放在心里的,又怎么能入得你眼里呢?是不是啊大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言焰岚寻怒不可遏,青衣之下尽是青筋暴动,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当下焰岚寻已是怒极,一掌打碎水晶座椅,回头咬牙喝道:“巽,你身为战魂,理应保护大哥性命安全,如今你护主不力,我定收你回八卦阵中,永不出卦。”焰岚寻咬牙切齿,雷霆之声,字字带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