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掌柜你更适合柴房那种有意境的地方。”姜风珏潇洒离去。
“哎呀,我是不是惹上了什么大人物啊?完了,完了……我这嘴又犯贱了不是?”掌柜欲哭无泪,这头巾可是娘子做的啊,回家后她肯定会收拾我的……
“那位好像是云梦岛的姜公子。”甲客注意到了。
“他身边的是他的仆人?”乙客疑惑道。
“云梦岛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仆人?”丁客表示怀疑。
“……”众人陷入沉默。
“所以他不是姜公子。”众人得出结论,互相点头,放下了心。
柳小垂进了屋子,马上跳上了床,攥紧了被窝里,眼睛实在太困了,顾不得换洗衣衫,渐渐入了眠。
姜风珏是悄悄走进房里的,本想喊他一起逛街,不过看到他睡下了,笑着摇了摇头,他轻轻地为他掖好被子,吹灭了蜡烛,离开房间。
“啊……不要……”柳小垂被噩梦惊醒,满头是汗。
他想起方才的梦,孟婆递给了他一碗汤,他不愿喝,孟婆也没硬逼,只是幽幽地叨念着反正前面投胎的人那么多,你再等个三四百年,前尘往事也忘得差不多了……
“这孟婆真可恶。”柳小垂咬牙,啊咧,重点不对,他甩开了那些想法,但仍心有余悸。胸前的尸斑不知怎地褪去了,但是身体变得好轻,感觉随时会飘走似的。
柳小垂低眉叹道:“我真的时日无多了,原来还是逃不过噩运。”
“天哪,现在都未时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柳小垂内心惶惶不安,紧张地汗湿了内衫。他连忙换了一件。
“我不能再睡了,真睡死过去,那就完了,至少不能在这里就死了。”柳小垂握紧了拳头,他打开了门,外面人声鼎沸,往下面环视一圈,没见着姜风珏。
“该死的姜风珏,也不知要叫醒我,哦不,要是他发现了怎么办。”柳小垂走到另一间房,沉重的情绪漫上来,使他犹豫不决。
“喂!小锤子。”那人突然打开了门,用扇子捶了他的头,他回神过来时,已经被那人握住了手。
柳小垂怔怔然被带出了客栈,他戳了戳那人,“姜风珏你干嘛?放开我!”
“我已经等很久了,小锤子,哪知你睡得跟死猪一样。不过现在也不迟,我们去看花灯吧。”姜风珏笑得明媚,手握得紧紧的,热得吓人。
柳小垂的心抽动了一下,张大了嘴巴,脑子有片刻空白。
接着他被路人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立马把手抽了回来,怒瞪着姜风珏。
“还有要事要做呢,我不想逛花灯,别拉我的手,两个男人,像什么样子。”柳小垂支支吾吾地说着,瞥了旁边走过的一双双情侣,只觉他们这样更怪了,他别扭地收手而立。
“……可是……”果然还是不行吗?姜风珏欲言又止,内心纠结万分,眼神明亮的光芒渐沉而下,最终他叹了一声。
“罢了,那……我一人去吧,你……多加小心。”姜风珏勉强地笑了,心道既然自己现在还无法下定决心,而又看到那人如此拒绝,也罢,以后定要克制自己,勿扰心安。
“喂,你……”柳小垂看着他转身而去时紧咬的嘴唇和寥落的背影,顿时心微微抽痛起来。
他是不是生气了,他一定是生气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和难过,柳小垂想着。他跟上去了,姜风珏也没理会他,只淡淡地赏着街边的玩物。
“别生气了。”柳小垂看着他的侧脸。
“我没生气。”姜风珏也不知自己用什么语气回了这一句。
两人都心不在焉,于是渐渐地在人群中离散了。
“……”柳小垂挠挠头,内心简直要纠结死了。靠,怎么搞的劳资做错了什么,难道还要我哄他吗?话说要怎么哄姜风珏这种人?
“那个,公子……看一下吧,有喜欢的买一两个送人呗。”
柳小垂望向那个喊他的小姑娘,他觉得她一定是喊错人了,就他这长相……哪有什么人看上他。
“公子,看一下嘛,香囊簪子都是两文钱一个,多便宜啊!”姑娘笑得可甜了,拉住他就是不放。
柳小垂也不好拒绝人家,只好看了一眼,却是相中了一个香囊,可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他……看不上这些吧。”柳小垂弱弱地想着,其实心里还在犹豫送这个也不合适吧。
“心意最重要嘛,这里还有其他样式的,”那姑娘就是不肯放过他,“公子想要什么样的,我帮你做一个吧。”
那我干嘛不自己做呢,诶?柳小垂灵光一闪,忙问道:“我想自己做一个,你可以教教我吗?”
“哈?嗯……好吧,看在这个好日子,我就帮帮你喽,是要送给心上人的吧。”那姑娘笑着拿出了样式图。
“不是!顶多算好友。”柳小垂哼哼道。
那姑娘贼笑了一下,“我这没剩多少材料了,若是公子有心,就去帮忙寻找制作香囊的材料吧,找到后我再教你。”
“好,你需要什么,我去找。”柳小垂想着自己反正也还有时间,也就答应了下来。
灯影绰绰,月色清风,水波荡漾,一盏盏花灯摇曳着,嫣红浮动,甚为醉人的河景。
姜风珏一人立在河边,手执着两盏莲花灯,犹豫着,徘徊着。
“为何我的心如此烦闷,说了要放下,却是放不下。”姜风珏心里却是知道的,这都是因为那个人,他早就扰乱了自己的心,这回真是输了。
姜风珏望着过往的一对对情人,无比艳羡,叹了一口气,心又提了上来。
他脚步轻移,“我还是去寻他吧,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好了。”
21、花灯(下)
“我做得还行吗?”柳小垂手捧着做好的小香囊,不好意思地问道。
“嗯,很好看哦,他收到会很开心的。”
“唔,嗯……希望他喜欢。”柳小垂眼里闪着期待,小心翼翼地将小香囊藏了起来,他兴奋地去找姜风珏。
但是,人群熙熙攘攘,他这时候头疼了起来,怎么找嘛……
在人群里挤啊挤,柳小垂最后几乎是被推到河边的,差点掉进去。柳小垂不由得诅咒起那一对对情人,秀恩爱了不起啊。
“小锤子。”背后被戳了戳。
柳小垂马上转过身,两人互视,一时沉默。
“咳,办完事了吗?”姜风珏恢复了温柔笑容。
“呃,那个,我……”柳小垂眼神怯然,颤抖着掏出了一个香囊,塞到他的手中,“送给你的,你别生气了,我错了。”
姜风珏闻言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一出。他看向那个小香囊,做得十分精致,白玉制的,呈柱形,浅浅的雕纹,依稀可闻见淡淡的药香味,红绳串结着。
姜风珏凝视着那个小香囊,心湖漫开一圈圈的水波,竟是无法平抑。他深吸一口气,压低着声音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当然了,你不喜欢啊?”柳小垂羞窘说着,看向姜风珏,见他面如冠玉,笑容澄净,那眼神是从未见过的炽热而温暖,映着摇曳灯火,霎时好看极了,只教自己心狂跳起来,脸烧得红红的。
“喜欢,真的好喜欢。”姜风珏抱住了他,唇边笑意延延,声音淡雅如水,流入柳小垂的心间,馨甜温暖。
“喜欢就好。”柳小垂将通红的脸埋进他的肩膀,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内心那股悸动。
姜风珏自知内心燥热极了,又很怕越矩会吓跑了那人。可是……他实在忍不住了,那人一点都不明白自己这样做只会让他越陷越深。
他轻轻地捧着他的脸,双唇印上小垂的唇瓣。小垂一怔,脑子轰鸣了一声,原本准备推开的手却停住了,那人温柔地抱住了他,温热的舌从他微张的口中探入,温柔而热烈地汲取他口中的蜜津,寻找到他的舌与之纠缠戏逐。
半晌后,两人结束了这个吻,姜风珏轻移开唇时见小垂的眼睛湿湿的,脸颊绯红,他不禁笑了,“这样你可懂我的心意?还要送我这香囊吗?”
“送都送出去了,你不要就丢掉吧。”柳小垂脸上漾满了红晕,不敢看姜风珏那张笑盈盈的脸,低头望着那一池水灯。
姜风珏见他不推拒,那便是同意了,他心中自然欢喜,却没敢再越一步。
“你送的东西我会好好留着的。”姜风珏微笑。
“……”柳小垂还是低头,拿过了姜风珏放在地上的一盏花灯,从怀中拿出那枚烛芯,置换了花灯的烛芯,点燃烛光。
姜风珏看得心塞,可怜兮兮地说道:“那是我亲手做的花灯……可你用来……”
“怎么,你还和一个死人过不去?”柳小垂白了他一眼,而后轻轻将花灯放于水中,任由它顺水飘流。
“咳,怎么会呢,我也愿仪修在泉下安息。”说着他学着柳小垂双手合十闭眼祈祷。
“啊,还有师父的,你还有没有花灯?”柳小垂又掏出了另一根烛芯,姜风珏这回忍不住,终于把他拉住了,藏起了另一盏花灯,内心直翻醋意。
“你好歹尊重一下我,我这是为你做的花灯……”姜风珏藏了一半话意,他很想说这花灯上面的题诗寄托的是他的情意,可偏偏这个蠢货不解风情。
柳小垂领悟了,脸颊红红,嘟囔着:“你干嘛不早说,真是的,对仪修多不好……不过没关系吧,如果他看见,还以为是曲真写给他的,那他多开心啊。”
“……”姜风珏心塞。
“别这样嘛,我都送你香囊了,你也别那么小气了,拿来!”柳小垂伸手抢过了另一盏花灯。
姜风珏笑着摇了摇头,任凭他抢去,算了,他开心就好。
两人静静地坐在河岸上,望着一盏盏花灯飘流而过。
剑啪的掉在了地上,那人抚着心口,身下鲜血流淌着,周围躺满了一具具的尸体。
慕容宇负手而立,眼眉傲然,他身旁站着司空絮,她神情漠然,仿佛丝毫没有看到方才这一血腥场景。
直到看到司空云昊匆匆赶来,她眼睛闪过什么,又沉了下去。
“陛下,臣救驾来迟,没能及时阻挡,让他们闯入了皇宫,为臣有罪。”
“爱卿平身,你救驾有功,何罪之有,”慕容宇唇角轻勾,走近那人,“大义灭亲,大功一件啊。”
“你说是不是啊,前朝公主?”慕容宇抬起时棠的脸,轻蔑傲然的笑意,“你终于还是忍不住动手了,只可惜你跟石远清一样,是成不了大事的人。”
“我呸!不许说我父王的坏话!”时棠眼里愤怒的火光,她咬牙切齿,心中却无可奈何,时棠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笑中悲怆至极。
司空云昊上前一步,正欲说话,然而这时候时棠却恶毒地瞪了他一眼,她推开慕容宇,将剑横在脖子前。
“我不需要你来求情,你,云昊,还有你絮儿,嫁入你们司空家,生下你们两个孩子,是我一生的错,使我懊悔至今,”时棠气息不稳,“多少年来我一直想报仇雪恨,今日我终于来到了这里……”
司空絮面色渐沉,她大喊道:“你既然这么恨我们,干嘛还要生下我们,我也恨你,你最好抱着你的复国梦去死吧。”她愤袖离去。
慕容宇也不拦她,吩咐宫娥跟上她。
司空云昊攥紧了拳头,心道别人都不领情,自己又何必做好人呢,干脆将恶人做到底好了。
“既然如此,请恕孩儿大逆不道,暂且将您押至天牢了。”司空云昊拱手道。
“慢着,朕还要告诉公主你一个好消息呢,”慕容宇笑容洋溢,“朕已下旨让静王回来了,啊,不知道他看到自己的王妃被下令处死,会是什么表情呢?”
时棠愤恨地看着他,沉默不语,很快滴,她已经被带了下去。
零姬缓缓从帘子后走出,拱拳道:“陛下,静王已到达繁锦都,是否下令刺杀?”
“他已经老了,”慕容宇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笑意,“我们不用着急。”
零姬顿了一下,又道:“他正在为司空明办丧事。”
慕容宇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我还在想,如果云梦姜家也掺和这件事,那我就不得不下手铲除这些武林门派了。”
“望陛下三思而行,现已内患已消除大半,当前首要之事是铲除外患。”零姬担忧地劝告。
“此事不用你来提醒朕!”
慕容宇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零姬却不敢再言,沉默退离。
“不知贵妃娘娘找微臣有何事?”司空云昊走进甘露殿,被宫娥带到这里,心中疑惑不解。
自从离了繁锦都,司空絮进了皇宫,两人再次相见已是一月有余。
司空絮已然褪去少女的稚气,俨然长成了娇艳姿媚的丽人,举手投足雍容华贵,眉眼深处泛着沉光,小心谨慎,隐藏着心机。
进了深宫的女人,果然是不同了。司空云昊内心叹了一声,再次长揖。
“哥哥不必多礼,你我兄妹相聚,何必如此生分呢。”司空絮缓缓在榻上坐下,看着这个她曾经喜欢的男子,心中泛起酸涩和无奈,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司空家气数已尽,”司空絮缓缓道来,莫不哀愁,“伯父遇害身亡,母亲乃前朝叛逆,父亲想必已伤心欲绝。幸而兄长心向陛下,本宫得以圣宠,才免受迫害。”
她在深宫,却也对朝野内外之事如此了解。司空云昊暗暗地想着。
“哥哥将来要作何打算?”司空絮直视他,仿佛能洞悉一切。
司空云昊微微一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是全心全意为陛下排忧解难。”
“呵,这种话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司空絮眼中嘲讽的笑意,她站起,屏退了所有的宫女。
“哥哥你难道不想做皇帝吗?”司空絮贴近他的耳朵,轻轻说道。
司空云昊轻勾唇角,后退一步,答道:“此为大逆不道之事,微臣不敢。”
司空絮淡淡瞥了他一眼,也不想多问,卧于榻上,轻摇着扇子。
“哥哥,絮儿只想告诉你,你若有那个打算,还是尽早告知我,你我毕竟是一家人,”司空絮脸上却无丝毫笑意,“他慕容宇毕竟是坐不久这个皇位的。”
“贵妃娘娘说这些话可是要当心啊,”司空云昊提醒她,“您不用多虑,为臣当前的任务是做一名臣子。”说罢,司空云昊离开了。
司空絮冷眼看着他的背影,指甲嵌入手心。
司空云昊走出皇宫,面色凝重。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但今日见了司空絮,心下又多了一重焦虑。
回到内卫统领府,便看见颜青正指挥着下人们搬着什么,颜青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司空云昊静静地看着他的笑颜,内心也溢着说不出的欢愉。
“这是在做什么?”冷不防地问了一声,吓了颜青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