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柳小垂本来就腿软,被司空晴拖着走,一个不当心,跌倒在地。
“没事吧。”被轻轻扶起,好熟悉的温柔语气,柳小垂抬头,怔住了。
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雪白衣袍,衬得愈加温润优雅,所谓人如墨玉,就是他了吧——姜风珏。柳小垂忍住了,没有喊出他的名字,眼睛始终盯着他,闪亮闪亮的。
姜风珏注意到柳小垂盯着他,眼底似笑非笑,并不言语,只摸了摸下巴。司空晴掐住了柳小垂的耳朵,“快谢谢人家啊,犯什么花痴呢!”
“啊,多谢公子。”柳小垂低下头,内心却咆哮道:我没有犯花痴!那是劳资的青梅竹马啊!诶?就是竹马嘛,唔,虽然很久不见了,其实不是很熟。
“姜公子?你来司空明府做什么?”司空晴不敢看那人的眼神,的确很秒杀少女,但是看久了,还真有点害怕。
“自然是来看晴姑娘,几年未见,姑娘愈加明艳动人了。”姜风珏笑眯眯。
“……我,我才不信呢。”司空晴脸刷的一红。
什么情况,围观的柳小垂脸黑了,不要在这里打情骂俏好吗,烧死异性恋好吗,诶,我怎么会说这种话,柳小垂呆了,忙得甩清乱七八糟的想法。
“其实你是来上迵京赴考吧,”司空晴总算严肃起来,“你家也是武林世家,怎么想着要考取功名了呢?”
“金榜题名时,也算得上人生一大乐事,”姜风珏笑道,“家母也对在下寄予厚望,是以在下不想错过。”
“你们都怎么了,云昊哥哥是这样,你也这样,”司空晴拧眉,“封官加爵有什么好,我爹说官迵场可黑了,暗潮汹涌的。”
“哦,令尊竟然这么说?”姜风珏显然是有点兴趣,“云昊什么时候也开窍了?”
啧啧,我什么时候不开窍了,柳小垂看向姜风珏。
姜风珏也很心有灵犀地看过来,那目光甚是幽暗阴沉啊,柳小垂汗涔迵涔,低下了头,再抬头,那人对着司空晴,满目的温柔笑意。
太可怕了,柳小垂想着。
“是啊,云昊哥哥最近可用功了,连爹都夸他长进了呢。”司空晴心不在焉,眼睛只盯着姜风珏腰间挂着的剑鞘。
“这是何剑?能否借来一看?”
“刀剑无情,伤着晴姑娘就不好了,”姜风珏轻轻避开她的手,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请问令尊在何处?”
“……哦,他在大堂。”司空晴暗中几个探手,也抓不着,心中只骂此人小气。
姜风珏谦逊一礼,潇洒离去。
“大,小姐……”柳小垂弱弱出声道,司空晴瞪眼,“愣着干嘛,去干活!”
于是柳小垂正式成为了司空明府的一名家丁,负责打扫院子,过上了起早贪黑的生活。
司空明府,伙食不错,可是干活好累啊,柳小垂望着自己的手,本就布满了茧子,现在长出了冻疮。等到春天就好了,柳小垂捂着手默默地想。
柳小垂每天洗脸,每次都被自己这张脸吓醒,好不容易地接受了,可惜还是觉得……不甘心,是非常的不甘心。
凭什么自己落得这个下场,那个盗贼凭什么代替他!还有娘迵亲和妹妹,难道他们一点就没发现,那个人不是我吗!
柳小垂气呼呼地扔下了扫帚,奔进厨房,发泄似的咬着馒头。
“怎么办啊,小蝶去了哪里?这个死丫头就知道偷懒……”厨房的厨娘嘴里碎碎念,极不耐烦地将一叠叠点心放进食盒中。
柳小垂灵光一现,于是屁颠颠地贴了过去,“这点心可是送去王府的?”
“怎么,想偷吃啊?”厨娘皱眉,没好气地说道,她对这个丑奴才可没有多少喜欢。
“……呃,啊,其实我更想吃厨娘你做的烧麦,”柳小垂讨好道,“闻着真香啊,只可惜上回他们都抢光了,我没吃到……”
“想吃啊,那可没门,”厨娘见他帮着自己续了柴火,面色变得温和,“不过,如果你肯帮我一个忙……”
“可是送这些点心?”柳小垂眼睛发亮。
“不是,”厨娘笑嘻嘻,“帮我送一封信。”
“……”
好吧,虽然计划有点偏颇,但……也是来到了司空王府不是吗?
柳小垂望着金碧辉煌的大门,内心有点小激动,待会儿送完了信,就偷偷溜进司空云昊的房间,然后……
“诶,那人是?”
姜风珏?!
他也来司空王府?柳小垂张了张嘴,决定还是不打招呼,算了,人家都不一定记住你呢。
走在司空王府内,柳小垂心情激动,可是还是没忘了要低下头,免得吓着了别人。
将信件交给管家时,柳小垂瞄了一眼,嘿,这老家伙,眼里泛着桃花呢。
“呐,这是打赏你的。”管家咳声道。
“谢谢您。”柳小垂毫不客气地接过,兴奋地走开了。
但他没忘了,此行的计划,于是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司空云昊的房间,好,空无一人,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幽冷。
3、失手
他咬紧了唇,将手伸进厚厚的锦被,然后再将手伸出来时,发现全身已经颤抖个不停,手心溢满了汗水。
“就凭区区几条毒虫,你认为就能成功吗?”幽暗的房间,冷不防传来一句话,浓浓的嘲笑声。
柳小垂万万没想到,吓得跌倒在地,咬紧了牙关,“你……你是谁?”
话音刚落,一阵白光,剑锋凌空划过,架在了柳小垂的脖子上,柳小垂抬眼看去,恰好撞入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隐隐的森冷,但并没有杀意。
那人正是姜风珏,姜风珏仔细打量了他,忽而莞尔一笑,“化得那么丑,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啊……”
说着伸手便想摸向他的脸,柳小垂虽没有多喜欢这张脸,但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拍掉那只爪子,并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才易容呢,谁会把自己易容那么丑?!滚!”嘴里咒骂起来。
这下姜风珏怔住了,接着笑道:“呵,你个刺客还有理了?再骂我就杀了你。”
立马柳小垂就不说话了,因为姜风珏的眼神很可怕啊……呜呜呜,五年前那个温柔的竹马都是骗人的。
姜风珏冷笑一声,点了他几个穴,然后站起身,掀开锦被,再从袖子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后置于床上,接着便看到藏于被单中的小虫子全都爬了出来,钻进了小瓶子。
什么玩意儿,哪是什么毒虫,不过是几条变异的蚕……姜风珏忧桑了。
柳小垂看得心慌慌,那几条虫子不过是他从司空明府的药房偷来的,姑且只是抱着一试的想法,没想到竟被人抓住了,完了,完了……果然坏银是没有好下场的吗?
姜风珏沉静地看着柳小垂脸色从青到白,心中竟觉得万分有趣,“我真没见过你这么差的刺客啊……”
柳小垂弱弱地问道:“公子,我错了,那个,你……能不能装作没看见过我啊……”
“呵呵,小刺客,”姜风珏捏住了他的肩,神色认真,“云昊是我的朋友,加害他的人,我是不可能放过的。”
“……”柳小垂眼泪汪汪,可是,可是,我才是司空云昊啊。
柳小垂还是不服气,一直苦苦哀求姜风珏放过他,可惜姜风珏不为所动。最后被五花大绑着送到了大厅,他觉得他全身都冰冷极了,一直发抖。
大厅空无一人,但……或许很快就来人了,他的娘亲,他的妹妹,他的哥哥,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是那种看待恶人的仇视眼光吗?他想着想着越来越怕,于是不敢想象了。
“我……我,我……”柳小垂忍不住哭出来了,“公子还是杀了我吧。”
“……”姜风珏看着那个“大粽子”滚来滚去,心中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没有理会柳小垂,倒是问了慢慢散步而来的管家。
“为何迟迟不见王妃?”
“今日王妃与小姐、少爷去了雨崇山的宁安寺,一去一返,恐怕到申时才能回来,”管家道,“让公子久等了,不知这是……”
他指着“大粽子”,柳小垂立马摆出梨花带雨的模样地看着姜风珏,姜风珏微笑,心中思索一番,最后谦谦一礼,道:“无事,今日也不早了,在下改日再来拜访。”
柳小垂这下乐开了花,相信是自己的一番诚意感动了他,虽然还被姜风珏绑着拉在后面,但还是感谢道:“谢谢公子不杀之恩,小的一定会报答公子的。”
“呵,”待走出了王府,姜风珏停下脚步,转过身,替柳小垂解了绳子,却没等柳小垂凑上前表示感谢,就立马开口,
“不要这样笑,真是太丑了。”他严肃地点评道。
“……”柳小垂脸黑了。
“柳小垂?原来你在这里!”司空晴看到他,气急败坏,正要收拾这个打工摸鱼的家丁,突然注意到一旁的姜风珏。
“啊,你也在这里啊。”
“嗯,他是……”姜风珏眼睛眯起来,“怪不得我觉得眼熟,原来你是司空明府的家丁啊。”
“唔,嗯……”柳小垂自动自觉站到司空晴的身后,倒是不敢乱说话了,他现在是觉得越来越猜不透这个曾经的竹马的心思了。
“是啊,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司空晴拎出柳小垂,很是怀疑地看着他。
“大小姐冤枉啊,小的只是……只是……”柳小垂汗涔涔。
“他打碎了我的玉佩。”姜风珏冷静地说着。
“什么?!”柳小垂和司空晴大叫道。
“不过,我看他既然是司空明府的人,想想就算了吧,”姜风珏没等司空晴开口,便打断了,“不知改日请晴姑娘一同出游,方不方便?”
司空晴瞪了柳小垂一眼,强作微笑道:“呵呵,自然方便啊,非常欢迎姜公子。”
“如此便好,今日不早,在下告辞。”姜风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你有何话好说?”司空晴冷冷地问柳小垂,柳小垂怯声道:“是小的错了,任凭小姐责罚。”
“哼,去给我……”司空晴见他一身伤,只咳了咳,“把厨房的碗筷洗干净,不洗干净不能吃饭!”
“哦。”柳小垂松了一口气,于是屁颠颠地跟着司空晴回了司空明府。
“叮叮叮”洒落了一地的飞针,姜风珏并未言语,捻了火折子,燃烛,照亮一室的光明,自己执起书卷,饶有兴趣地读了起来。
“啊!”走进房间的司空絮被吓得不轻,一具黑衣尸体正躺在中央,然而姜风珏依旧神情自然,笑容和煦。
司空云昊见他对着自己笑,不由疑惑,却寻不着思绪,只是沉着脸。司空絮声音颤颤道:“姜哥哥……这是?”
“一个来送命的而已。”姜风珏静静地微笑,略微打量了司空云昊,见他多年未见,昔日少年,干净纯澈的俊美面庞,今日变得愈加英气。眼神却越发深邃与傲然,似乎与人多了几分距离感。
姜风珏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既有欣喜,也有微微的失落。
他敛襟一礼,微笑道:“不知你们要来,没有备好酒菜,失礼了。”
“无妨,只是应家母教诲,让……”司空云昊思忖一会儿,还是放弃道,“抱歉,我大病初愈,好多事已经想不起来,能否重新请教兄台的名讳?”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对我如此生分,”姜风珏眉头舒展,笑颜绽放,心中明亮几分。
素手拨开几个杯子,酒盈满,举起来,
“在下姜风珏,字子玉,云梦姜家之子,云昊可要记住了。”
“司空云昊,请多指教。”司空云昊见他谦谦一君子风范,颇为欣赏,也放下了戒备,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相谈甚欢,姜风珏却有些疲惫。
姜风珏谢绝了住进司空王府的好意,送走司空云昊和司空絮之后,房内跳进几道黑影,清一色的黑色劲装和龙纹靴子。
姜风珏冷笑,轻悠悠道:“你们若是想知道那位同伴的下落,恐怕要到黄泉底下了。”
“姜少侠说笑了,他既是死于高手之下,也算死得其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站出来,“听闻云梦姜家出了一位公子,今日一见,果真是少年英才。”
然而姜风珏只是笑而不语。
那人呵呵笑了,说道:“不瞒姜少侠,你父母二人可是从我龙尾堂叛逃而出的,时至今日,已有二十年。”
“哦,所以你们这是要从我这里讨回一条命喽。”姜风珏依然微笑。
那人回道:“你姜家已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今日就算我龙尾堂讨回什么,也并不为过。”
“呵呵,可惜你找错人了,”姜风珏缓缓倾倒茶水,洗净茶杯,“我虽为姜家人,却只是一个养子,我自小在外长大,他们于我有救命之恩,却无养育之恩。所以这‘还债’之事,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姜少侠未免太过冷血了吧,不过……”那人对他透露出自己的身世背景略微惊讶,却很快沉静下来,在旁之人递上一件事物,他接过后,笑着向姜风珏递上。
“是我同道中人,不知姜少侠可愿加入龙尾堂?”
姜风珏微微一惊,蹙眉,没有接,只道:“我为何要放弃大好仕途而加入龙尾堂?”
听上去颇为傲气和不屑,不过那人只是哈哈大笑。
他仍旧说道:“此为龙尾堂的信物,若是少侠有一天走投无路,凭此信物,我龙尾堂随时敞开大门欢迎少侠。”
姜风珏眸子泛着沉光,接过了那块龙形玉佩,“不会有那一天的。不过这玉不错,我就收下了。”
那人见他收下,也就放下心来,不敢多扰,一干人等很快离开了客栈。
司空明府,柳小垂正在房间里躺尸,裹着棉被搓着手,想起前日,眼睛突然有些酸涩。
这两日他安分了许多,但还是也没忘了复仇的计划,内心也越发地思念家人。他用力地搓洗那些碗筷,冰冷的水打在手上,刺骨的疼痛。结果冻疮越发严重了。
司空晴见了,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柳小垂心里越发不好受,果然人与人是不同的,换了壳子之后,他对有些人事看得明白了些。而今时今日,他也只能忍受这种待遇。
“砰砰砰”门外声响。
柳小垂爬起床,打开门,是司空晴,她剑眉飞扬,塞给他一支药膏。
“这是……”柳小垂眼睛亮亮,司空晴咳声道:“这可是上好的药膏,看看你这手……都快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