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东楼:“……”
把缠在腿上的重物拉起来,付东楼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翟夕也不知道哪去了,我一个人憋在家里没意思,咱们自己的
宅子下人还没制备齐也搬不过去,你想少爷我闷死吗?”
“小人去给您找书看,或者您想吃什么小人上街给您买。”总之少爷您不能出门。
“风泱,少爷我以后可要自己挣钱养家了,手里还三个铺子呢,总要上街面上转转了解下行情。要是两眼一抹黑让那些老
油子的掌柜管事坑了,少爷岂不是要带着你去喝西北风?”
“您就要嫁入王府了,不会没饭吃的。”
付东楼:“……”小人太机灵了对于主子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楼少爷,大门外有个叫房福的,说是您新宅子的管事,正在外面等着您呢,是不是要带进来?”相府门房的人站在门外
恭声禀告。
“不必,我出去见他。”房福可不是房贵的大儿子么,定是新宅子的人手到齐了,付东楼大喜,捏了风泱脸一下,“这下
少爷我能出去了吗?”
“小人这就去收拾东西搬家!”风泱倒是比付东楼还兴奋。
不出付东楼所料,新宅确实已经打点好了。付东楼在相府住的院子本就不是他的,随身所带的东西也不过就是几套从外宅
带进来的衣服和那块红刚玉佩,要说搬家还真没什么可收拾的。带着风泱上了房福带来的马车,付东楼只去泰阳院跟曲氏
说了声再见都没等付泽凯回家就搬了出去。
付东楼的本意是让房贵给他找几个人能帮着打扫宅子做做饭就行了,没成想房贵把回事处的文书、针线房的绣娘、伙房的
厨子、后院花园的园丁、贴身的小厮丫鬟、管事仆妇甚至马夫车夫全都配齐了。
这一个月要给这些人多少月钱啊……倒不是付东楼小气,这手里的生意没理顺呢他想干的事儿也多呢,手中现银拢共五百
两黄金还要留着置办东西,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能不愁吗。
没在付东楼脸上看到赞赏之意,房福心里有些没底。虽然他爹是伺候过贵人的,但房福不行,那园子多年没主子住着,房
福只擅长管仆役。
“少爷,咱们这么大个宅子,人少了冷清不说,还会被人看做是落魄户,没得掉了少爷的身份。”到底是风泱了解他家少
爷,替房福解围道,“您看着宅子打扫得多干净,一尘不染的,可见房管家用心了。”
“小人的爹来这里看过,说主子是要做瑞王卿的人了,宅子不能这么素净,特意让小人从园子的库房里拿了摆件出来,您
看看还合意吗?”房福向风泱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不过是一面之缘房伯就能为我考虑这么仔细,我是个有胡人血统的,也难为你爹肯用心。”付东楼笑着点点头,让房福
前面带路在新宅子里溜达起来,“等你见到你爹替我说声谢谢。”
“小的们哪当得起主子一声谢,都是分内之事。”房福立刻跪下给付东楼磕了个头。所谓听话听音儿,若是没说什么胡人
血统,付东楼这声谢还能叫房福认为是主子给脸面,可现在这话就不是味了。
房福心里没底,生怕新主子疑心自己,“小人来的时候小人的爹就说主子是个和善人叫小人好好尽心不许仗着主子仁慈就
耍小心眼,小人可是一刻不敢忘本。在小人眼里,主子就是主子,欺主背上的事打死小人也不敢干。”
“不敢最好。”付东楼溜达到一株桃树前随手晃了晃树枝子,桃花瓣立时撒了一地,“起来吧。园子的账本我已经看了,
房伯是先帝用出来的人,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地照顾那么大一个园子没半点纰漏,账本都那么干净,实在是不容易,所以我
想着,把你们一家子的身契还给你们。”
付东楼话说到这停了一下,果不其然看到了房福惊慌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道:“你别着急,我不是不用你们了,而是要重
用你们一家。不管别的主子什么样,我是觉得人和人都是处出来的。你们若是忠心勤恳,我手里拿不拿着你们的身契你们
都会好好干活。若是真有别的心思或者被什么人收买了,我捏着一纸身契又有什么用。”
“再者说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是一辈子为奴,孩子也是个贱籍。男子当不得官女子嫁不了良民做正室,饶是主
子恩德给了你们金山银山又有何用,一样是被人瞧不起。你回去可以和大家说,只要好好干,五年之后都可以拿回身契去
做良民。”
“小人……小人一家,谢主子大恩,这辈子给主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绝无二心!”房福噗通跪倒在地对着付东楼就是三
个响头。拿回身契就是除了贱籍的平民了,若有余钱能自己买房置地不说,子孙也能读书科举,多少仆役一辈子的奔头就
是除籍,付东楼这一出手就是天大的恩典。
“一看就是个念过书的,奉承起来一套一套的。”付东楼指着房福与风泱说笑了一句。
风泱拾茬儿,陪笑道:“少爷这是嫌弃小人嘴笨了。”
付东楼上辈子没管过这么多人,却也知道做管理也讲究个擒贼擒王。这么多仆役他挨个看着挨个照顾肯定是做不到的,只
抓住打头的和身边的就够了。
跟房福拿够了主子的款儿,付东楼便叫人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我不喜欢这个。以后咱们自己的地方不必讲究这么多,
做给外人看就是了。”
“主子体恤小人们,可小人们却不敢没了分寸。平时若是都不注意着,到了外人面前带出失礼来不是给主子丢人吗。”这
么短的时间里又是惊又是喜的大大出乎了房福的意料,心道这大家子出来的公子气派就是不一样,要不怎么能被皇家看中
做瑞王卿呢。一时间,房福对付东楼的敬意多了不少,那些因为付东楼有胡人血统而生出来的抵触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罢了,论管教人,你比我在行。”付东楼也不坚持,转了话锋道,“两件事交代你办,一是咱这宅子外面的匾额,等下
你去书房找我拿副字找人做了匾去;二来去给我寻些木匠瓦匠的,我要装修铺子。工匠必要拔尖的,这上面倒不必省钱。
”
“是,小人这就去。先去给您寻工匠,再回来找您拿字。”房福说着便退下了。
“少爷好厉害!”
付东楼一转身就对上了风泱崇拜的目光,那亮晶晶的眼睛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咳,少说这些没用的。房伯一家是宫里出来的人,纵然这么多年只在园子那边待着,规矩也是不差的。更何况我是要进
瑞王府的人……”提到瑞王府,付东楼下意识地皱了下眉,“房伯讨好我也是冲着王府的面子。倒是风泱你,很是让我看
不透啊。”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风泱低下头。
“锦官城里的人都说付东楼是个不学无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人,就连王太卿初次见我话里话外也有这个意思,可见我失忆
之前纵然不是大字不识也不会是个有学问的人。你是我的贴身小厮,自当对我很熟悉,你就不觉得我失忆之后变化太大了
吗?你似乎从未觉得我与以前有何不同,好像我本就该这样。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第十二章
“少爷,您没进相府之前,那个小院里只有夫人、少爷、常嬷嬷和小人四个人。如今夫人已经不在了,常嬷嬷被宰相夫人
远远发卖了,只剩下小人一个人,您问小人这些话,小人若是跟您撒了谎您恐怕一时也查证不出。即便是这样,您还是要
听小人说吗?”
风泱的镇定出乎付东楼意料,对方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不但不慌张还说得条理清晰,着实令
人不可轻视。若不是风泱问心无愧,就只能说他城府太深了。
“怎么说是你的事,信不信是我的事。”付东楼盯着风泱的眼睛沉吟片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主仆一场我也不会为
难你,倘若你的解释不能让我满意,我会给你一笔安家的费用让你走,就此不再来往就是了。”
“小人被夫人和少爷您捡到的时候只有三岁,那年关中大旱,又赶上唐朝完了,关中军队哗变,整个关中乱作一团。小人
家乡是关中的一个小县城,爹娘带着小人往蜀地逃想寻求一条活路,好不容易逃到成都爹娘却不见了……”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付东楼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有些悔意,叫一个孩子去回忆那段惨痛的经历是有些残忍了。
“不知道是被乱兵杀了还是争抢食物的时候被人打死了,总之爹娘把我放在一间破庙里就再也没回来过。”风泱的语气倒
还算平静,只是嗓音发紧头也垂了下去。
“那个庙里有不少饥民和逃难的人,但当时先帝爷下令不许灾民进城,所以大家都只能在城墙外面等死。小人在那里不知
饿了多少天,感觉自己就要饿死了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阵粥的香味。小人至今都记得那种味道,很香很甜,比后来小人
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闻。”
“可那时候小人已经没力气爬过去分粥了,人也晕死了过去。”风泱突然抬起头笑了笑,白嫩的小脸蛋上两个酒窝煞是可
爱,“小人再睁眼的时候是躺在少爷的怀里,您正拿着小瓷勺喂小人喝米汤。后来小人才知道那天是夫人带着少爷出城来
施粥,其实相爷对夫人并不是很好,夫人家里也没多少余粮……”
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爹。付东楼少不得唾骂付泽凯一番,是否喜欢对方暂且不论,一个对女人不负责的男人还能算男人
吗,尤其这女人还给他生了儿子。
“小人刚睁眼的时候都傻了呢,小人从来没见过像少爷和夫人这么漂亮的人,比道观里的仙女金童还好看,还以为自己已
经死了到了天宫了呢。”风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后还是少爷说把小人留在那里定是活不成,您又想找个玩伴
,夫人就同意把小人带回来了。”
“您应该很奇怪吧,小人没有卖身契。当时是夫人慈悲,只道小人还是孩子,即便要自卖自身也要等小人长大了知事了自
己自愿的,所以小人就没被入到贱籍里。”
“你和翟夕很熟吗?”当初翟夕带风泱来的时候,翟夕便说风泱是绝对忠心的,可见翟夕是一早就知道风泱的。尽管翟夕
帮了付东楼不少忙,可付东楼也只觉得翟夕是冲着王府的面子。至于那个王太卿是怎么看上自己的,这就是付东楼另一个
疑惑的地方了,似乎是那个国师说的什么天作之合……
“小人正要说这个呢。”风泱眨眨眼睛,笑意已然是忍不住了,“外人定是不知道的,翟大人是您的二师兄,您是国师大
人的小弟子。但是国师大人从来没亲自来教过您,总是让翟大人代他老人家来授业,还总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背着人来的。
您说我不怀疑您学问好,那是因为小人知道少爷您本就是学问好,大字不识怯懦无能都是装给外人看的,至于为什么夫人
和您要这样做,小人就不知道了。而且您的性情,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
卧槽……翟夕你小子占老子便宜!还有那啥国师,你倒真是老子的亲师父,就给老子找了这么一门破烂婚事。
“你怎么不早说……”付东楼后槽牙咬得吱吱响,好像翟夕就在他两排牙中间被磨搓似的。
“除了分家那次您也没叫过翟大人老师。翟大人大您七八岁的样子,当初代师授业他也总骗您叫他老师,只是您一直不同
意。而且您被接到相府之后,小人就被赶走了,为了能回到您身边小人只能去求助翟大人,翟大人说送我回来可以,但不
要对您说以前的事儿。”
毫无意外的,付东楼捏上风泱的脸颊使劲儿揉起来,“你倒是听话,你是少爷我的小厮还是他的啊,他说让你干啥你就干
啥!”
“哎呦少爷!您以前也是这样喜欢捏小人的脸!”风泱从付东楼的魔爪里挣脱出去,一溜烟跑到桃树后头躲了只露出半个
脑袋才继续道,“三年前夫人临终的时候嘱咐小人说,如果可以,让少爷尽量别和国师扯在一起,那个玉佩就是夫人那时
候给小人的。夫人说将来少爷要是平平淡淡过一辈子,这个玉佩就让小人找地方扔了,要是少爷被接回宰相府或是跟大富
大贵的人家联姻,就让小人把这个东西给您,说您看了就明白了。不过少爷您现在什么都忘了,估计夫人话里的意思您也
明白不了了。小人想,翟大人许也是受了夫人嘱托,不告诉您以前的事儿您不就不知道国师是您师父了嘛。”
“你记性倒是不错,夫人的话记着不说,三岁的事都记得清楚。”
看来这玉佩有些来头……付东楼手腕一抖将袖兜里的玉佩捏在掌中把玩着,只是翟夕和那个什么国师知不知道这个玉佩呢
?
“小人本来记得没那么清楚,倒是少爷您总念叨着,说是您救了小人一命,要小人以后好好听话,尤其是要帮着您对付翟
大人……”
付东楼:“……”看来这身体的前任也是个熊孩子,哪有把人家童年惨事老拿出来说的……
“既然不让你说,那你今天怎么又说了?”
“小人再不说您就要赶小人走了,再说了,您失忆之后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国师了,小人想着您应该真是忘干净了,觉得提
一句也没事……”说到这个风泱一脸难色,似是后悔自己嘴快忘了初衷,光害怕少爷赶人了。
“罢了,我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了。”付东楼装模作样掩饰了一句,“以前翟夕那小子都教我些什么啊,有没有教武功什
么的,少爷我怎么一点没觉得我会武啊。”腰软腿软胳膊软,这全身上下没一块肌肉,付东楼琢磨着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可也保不齐自己练的是啥独门神功呢。
“翟大人说,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废柴,所以您小时候无论怎么撒泼翟大人也没教您。”风泱见付东楼目露凶光脸色
阴沉,更加不敢出去了,“要说其他的翟大人都教了您什么,小人也不知道。小人只跟着您一块认了些字,其余的东西翟
大人不叫小人听,连夫人都不知道呢。”
“真难为他们能把这事做得这般严密,一瞒这些年竟也没走路风声。”自己六岁时候翟夕也就十三四,一个十三四的屁孩
子能教什么,总不能人人都和小爷我一样打小就是天才学霸。付东楼腹诽翟夕的时候也不忘自恋一把。
至于练武废柴什么的,翟夕,咱俩走着瞧!
“我既是要念书,就算书本之类的翟夕能带来,笔墨纸砚总是要自己准备的吧。整日里消耗这些东西,我那个宰相爹就没
起疑?”
“夫人时常谢些曲子填个词卖去花街那边,夫人活着的时候有不少人来求夫人给写曲子或指点舞艺呢。写曲子填词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