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你把心全放在我身上可不是要美死我。”
风易的哄劝并没奏效,反倒是让李倓复杂的目光深深地投了过来。
“你作为旁观者,心思当时比我更清明,你其实早就想到今日的局面了吧,所以你才会拒绝代替哥舒城接管蓟州军。若是
去战柏钧和的是你,泗州岂能轻易丢掉,蓟州军又怎么会一败涂地不可收拾。你只是不想让李唐这个重病之人垂死挣扎罢
了,但我身为李家子孙却……”
风易摇摇头,淡定诚恳地答道:“我不知道。”
风易的目光过于澄澈,李倓无法骗自己风易是说谎的。
“那为何……但我有命你无不从,为何这次执意不肯!”
“以往你是大唐的建宁王是大楚的国师,相对来说总是安全的,即便有些危险你也能安然脱身,我放心。可眼下你是李唐
的皇帝,来自北燕的复仇者,来自楚国的敌人,还有你们李家那些汲汲于权势的人,哪个不是恨不得杀了你。你在明他们
在暗,我焉敢离开你。”
将李倓搂入怀中,风易埋首于他的颈侧:“你想要的是天下而我想要的只有你,江山在我眼中不及你万一。你想要江山我
自然助你,但这前提是你安然无恙。眼下的局势,你的皇位便是刀山火海,我又怎会离开你去夺江山。”
李倓靠在风易身上缓缓阖上了眼睛,半晌叹了一句:“天意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场会试落下帷幕,因着付东楼说了要封口,舞弊案并没有走漏风声。不知情的考生们与历年一样,在放榜之前享受着难
得的轻松,整日里呼朋引伴出外游玩。偶尔有几个喝多了的考生犯了宵禁,承天府尹不忍心让他们因此被革了功名,高抬
贵手没做计较,可这帮玩疯了的学生竟是顺着杆子爬愈发没规矩,让府尹大人头疼不已。‘
刚处理完一个因为斗诗引起来的斗殴案,承天府尹揉了揉太阳穴,还没喘口气,就听衙门正堂的大鼓被人敲了。暗道事多
的承天府尹刚要升堂,就见他的幕僚一路小跑过来把他给拦下了。
“大人,出大事了。”
锦官城是大楚皇都,每日里犯了事儿的除了平民百姓还有不少惹不起的勋贵子弟,每次幕僚来和府尹说“出大事了”八成
就是哪家的世子打了哪家的嫡孙,这种案子是最磋磨府尹的,所以幕僚一开口承天府尹眼前就开始发黑了。
“今天又是谁把谁给打了啊?”府尹回身去端桌子上的八宝茶,那是他夫人给他配的养生茶,只可惜承天府尹就是操劳命
,养生也没用。
幕僚抖着收颤声道:“是孙世龄和一个考生打起来了。”
“孙世龄?”府尹蹙眉。这个人他知道,乃是本次春闱会元的热门人选。孙家是大楚有名的书香门第,孙世龄亦可算是才
高八斗,此人品行亦是上佳,在年轻学子中隐隐有领袖之风。为了今年的春闱,孙世龄去年过完年就进京了,这一年在成
都待下来,大小也算是成都城里的名人了,无怪乎幕僚说起两个学子打架要单独把他摘出来了。
“瞧你这样,不就是俩学子打架吗?这回为的又是什么?喝多了?比试输了?还是为抢哪个都知起了争执?”虱子多了不
痒债多了不愁,承天府尹对这些闹事的年轻人感到麻木了,相比起两家勋贵子弟打架,这种官司好处理的多了。
幕僚急的一跺脚:“大人,若只是学子打架,在下何至于此。方才孙世龄击鼓的时候还在和被告的学子做口舌之争,在下
听着他俩这案子不简单,似乎涉嫌科举舞弊!”
“咳咳……咳咳……”府尹一口水呛了回去拍着胸口咳嗽了大半天,直到脸颊都涨红了方才平复,抓着幕僚的手也抖了起
来,“你说什么?你没听错?科场舞弊!那可是大案子!你知道今年的主考有谁吗?检校中书令袁大人可是其中之一,真
出了舞弊案这些主考都要跟着受牵连,你得罪的起袁家?”
“大人,给在下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啊!”幕僚也快哭出来了。这事闹到承天府,他家府尹若是据实上奏,定会引起朝
廷动荡,这可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次科举,出了如此打脸的事谁能落好?若是不说,把苦主逼急了直接去告御状,承天府尹
还有活路?自己的主子栽了自己也落不下好处啊。这孙世龄当真是找上门的煞星。
“大人,在下刚才听孙世龄嚷嚷着说被告的那个学子抄了他的策论。您也知道,今年的第一场考题是一早就公布的,学子
们定是会提前做出几篇策论来细细修改,保不齐就是被告的那个起了贼心偷了孙世龄的稿子……”
听到此处,承天府尹悬起来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他长出了一口气道:“下次先说重点,你真是吓死本官了。这确实是舞
弊,但也没那么严重,作弊的学子每次科考都有,只处理了本人就完了。这孙世龄也真是的,读书读傻了吧,又不是打了
人闹了事,跑到本官的衙门告这个状作甚,他该去的是礼部。罢了,既然来了我们就去看看,大不了本官替他转呈礼部就
是。”
府尹整了整官服升了堂,这一审就是两个时辰。当日孙世龄和被告的那个人都没从承天府衙门出来,倒是承天府尹趁着天
还亮着火急火燎地递牌子进宫求见付东楼去了。
付东楼正翻着顾贤和礼部送给他的关于雷同卷的调查结果,就听风泱进来通报说承天府尹来了。付东楼眉稍一挑,心中暗
道麻烦。承天府尹虽然品级不高,但因为直接管理京城治安是有资格直接面君的。平日里也没见承天府尹进宫过,还是在
这个时辰,付东楼忖度着该是哪几个府尹十分惹不起的人起了纷争。
走到外殿传了府尹觐见,听了府尹的陈述,付东楼心里“咯噔”一下。
孙世龄告的不是普通的作弊。表面上来看是有人抄了孙世龄的策论,可实际上案情十分不简单,那个抄袭者并不是自己偷
了孙世龄的策论来用的,而是从代笔人处买来的。也就是说,孙世龄的策论是被别人偷了,偷东西的人拿着大学子写好的
文章去卖,而买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份策论其实是别人考试时候也会用的……
刚才翻看礼部的文书报告时付东楼就发现,这些雷同的卷里有三四位都是本届会元的热门人选。这些人选可以说是古代的
学霸,既然是学霸又怎么会是用这种低劣手法考试作弊的人?要知道他们的才名是多年在文人的交往中累积出来的,就算
能一次考试作弊难道他们每次以文会友都是作弊?显然不可能。
退一步说,即便是有人一时糊涂为了功名利禄做了错事找了枪手,总不能三四个人一起犯懵吧,找枪手团购有优惠不成?
付东楼自己就是学霸,他本能的觉得这些人是被人坑了,孙世龄就在其中。
今日承天府尹来报孙世龄的案子,付东楼的猜想得到了印证,更是心里发冷:舞弊案的幕后之人将大楚学界翘楚都牵连进
来了,其结果无论是学子们真的作弊还是被人陷害,都会造成极坏的影响,可以说这届会试的考生都被毁掉了,其用心岂
是‘险恶’二字能够形容的。
听过了承天府尹的汇报,付东楼让他将孙世龄和被告暂时扣在承天府衙里便让府尹退下了。这次的舞弊案案情并不十分复
杂,顾贤已然抓住了代笔的枪手,虽是没有审问出事涉李倓的证据,但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怎么处理涉案的考生如何
善后才真正棘手。
付东楼敲了敲发疼的脑袋,他觉得自己的CPU已然转不过来了……
虽是身在前线作战,柏钧和柏熠也都收到了关于舞弊案的密报。柏熠的反应是看过笑笑就丢到一边去了,就算他儿媳妇生
嫩不太会处理这一类问题,他媳妇总是不惧的。就是不知此次会牵连多少官员,若是真抓出几个勾结李唐的反而对战局有
利。
手指滑过地图,柏熠眯着眼睛扫视着河西之地:令狐纯,拖得够久了,是时候一战定胜负了。
柏钧和的心态可就没他爹那么好了,谁的媳妇谁心疼,思及他的楼儿在成都城里被烦心事扰得终日不得开心颜,柏钧和就
恨不得冲回成都去帮他媳妇。
不过皇帝陛下到底是有理智的,知道哪怕媳妇将来只去弄些瓷器器械之类的东西,也不能完全不懂朝政。皇后的身份放在
那,若是不想被人当成不得干政的后宫妇人,再琐碎再烦人也要学起来。
提起笔给媳妇写回信,满肚子的话等到落笔的时候却不知写什么了。柏钧和笑笑放下笔,摸着腰间的红刚玉佩闭目养神。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帐外传来翟夕的声音。
“进来吧。”
翟夕进来大帐跪地行礼,脸上却满满写着“不爽”二字。
“怎么了?把你从羽林军招过来不愿意?是不愿意跟着朕还是不愿意离开公输哲?”柏钧和哪能让自己一个人得相思病,
总要拉一个陪着他的。
“臣岂敢生怨怼之心,只是连日奔袭深感疲惫精神有些萎靡,还请陛下恕罪。”
柏钧和一指下首的位置:“坐吧,朕传你来也是为了安排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朕有意绕开洛阳与父王前后夹击令狐纯,待
将李唐手里的军队都消磨掉之后再攻洛阳。依你对木炎的了解,这一计划是否行得通?”
翟夕环视四周,确信帐中只有自己与柏钧和之后压低声音道:“陛下,臣无法置评,臣有一下情禀奏。”
柏钧和让翟夕跑一趟岂能是胡闹,他密令翟夕乔装改扮进洛阳探听风声。因着翟夕对李倓比其他斥候细作熟悉,许是能看
出些别人看不出的问题。柏钧和刚才的一问就是想问翟夕有无成果,只是说的隐晦罢了。
“你若是没有下情,这一趟跑得当真就冤枉了。”
翟夕抽抽嘴角,心道这小子当了皇帝愈发没正行了,口中却道:“臣进洛阳后发现洛阳城中虽表面还算太平,但军士巡城
的次数出奇的多。按理说李倓培植了不少亲信,手下也不是没有可用的军队,但洛阳城的守卫竟不完全是当初风易的亲兵
,仍有不少胡人士卒。”
“再者,李倓本就很少上朝,但近日来似乎是直接免朝了。眼下李唐战局危急,李倓竟是不出面,臣摸不清他的心思。”
柏钧和闻言沉默,他心中亦是察觉了异样,可与翟夕一样,他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半晌,柏钧和沉声道:“朕意,直取洛阳,李倓究竟唱的是那一出,一试便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拿下了河西的大楚太上皇柏熠非常郁闷,全然不像是打了胜仗,江涵几个不过是和柏熠汇报下战损情况前后不过一盏茶的
时间,却是被柏熠的气场压得气都喘不痛快,该汇报的一说完便落荒而逃。
柏熠不为别的就为令狐纯。
因着令狐纯领兵河西,柏熠强压着求胜心切的羽林军详细策划了月余,一心想与这位青年成名的狼王面对面的一决高下,
可谁能想到令狐纯玩了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像柏熠当初秘密接手羽林军换走了柏钧和一样,河西守军的统领不
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令狐纯的副将,令狐纯本人却没了踪影。被摆了一道的太上皇不生气才怪。
阴暗的地牢里响起稳重的脚步声,李倓循声望去,微微一笑:“你来了,既然你在这里那河西一定丢了。如今洛阳被柏熠
柏钧和父子两面夹击,他们二人俱是当世名将而李家无将可用,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江山不是自己的果然是丢了不心疼,你们李家的人是不是各个都如此冷血?”令狐纯打开牢门靠在门框上讽刺地勾了勾
嘴角,“天下闻名的神算鬼谋是否有算到过自己会成为阶下囚?还是成为你们李家人手里的阶下囚?”
令狐纯十分讨厌李倓,并不是恨,就是单纯的讨厌。这个男人似乎能把一切玩弄于掌上,明明自己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却
总喜欢躲在后面用些阴谋诡计算计人,全然没有王者风范,至少令狐纯是这么认为的。在令狐纯这个鲜卑人眼里,男人就
该当面锣对面鼓地拼输赢,那些鬼蜮伎俩……当初若不是只顾着勾心斗角,他们鲜卑族未必不能一统中原!
“你都说了我是神算鬼谋,我自己的结局我岂能算不到。”虽然是身在囚室,李倓的白袍子依旧是纤尘不染,坐在草席上
淡定从容的样子好像实在庭前赏花。
令狐纯脸上的笑意一滞,有些不信地说道:“都落到如此境地了犹要嘴上逞强,你如此不识时务,难怪当年会被你父皇赐
死。”
“你应该庆幸自己机灵,上了我兄长与李适的车回到了洛阳,你若是留在河西,现在也不过是个死人。”李倓站起身拍拍
衣摆上的干草,“我能让李家拿回半壁江山,自然也可以再让他们的复国之梦化为泡影。其实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我在
乎的原也不是这天下谁属,我只是喜欢那种生灭予夺的快感。”
“你想杀我?白日做梦。”令狐纯声线压得极低,走上前两步死死盯住李倓的眸子仿佛是盯住了自己的猎物时刻准备上前
咬断他的喉咙。
“你身边的副将是个贪图名利又好色的人,想拿捏住实在容易。他原也不是和你一条心的,史朝义派了他到你身边就是为
了监视你,只是日子久了你自己都忘了。我把你的位置许给了他,他会不会暗算你你自己心里有数,要知道史朝义留下的
军队无不是军心涣散的,要他们动摇只需要略施小恩而已。”
“李倓……”本以为这次能够报地宫一役的仇,没想到又被李倓利用了,令狐纯的愤怒到达了极致,只觉得脑中一片血红
。
“我知道你为什么最恨我,当初许你杀柏钧和付东楼报仇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最恨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我。”云淡风轻的口
气好似只是在谈论闲话,李倓对于红了双眼的令狐纯毫无惧意。
“付东楼拿传国玉玺坑过你没错,但那次也是你自己一时着急被玉玺蒙蔽了双眼才上了套。付东楼在汉中污蔑于你虽然也
是你不齿的,可他到底是站在城楼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你对峙,算得上是阳谋。可是我呢,深居幕后,先是放出消息安
插卧底引了你去找传国玉玺,再是派人刺杀,后来又让凤迦异诈死扣了你一个残害同僚的罪名,你一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却
被如此暗害,你岂能不恨毒了我。”
“你果真有自知之明……”磨牙的声音在耳中格外清晰,令狐纯一把抓住李倓的衣领,“看来你当初笼络我的时候就想着
铲除我了。”
食指飞速在令狐纯手腕上点了一下,令狐纯腕子一麻放开了李倓。
“我们还有些话没说完呢,何必着急动手,我可不喜欢被揪着和人说话。”
整了整衣领,李倓不直接回答令狐纯,而是反问道:“你不是也是存了假意投靠寻机杀我的心思?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
说谁。我需要你收拢北燕残军你又无处可归刚好我们还都想搅乱楚国,一拍即合不是吗?”
“现在我长兄和侄子扮猪吃老虎想要从我手里夺取这岌岌可危的半壁江山,我刚好玩累了不想管了,有你帮我兄长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