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相守 上——柳明暗

作者:柳明暗  录入:07-06

这实在不合宫中常理。

卫东也是不解,却下意识地替她辩解:“此中瓜葛,我也不太清楚,但应该不会是哪位主子出的手,她不过一个小宫女,平日里都不大出瑶光殿,又怎会得罪了哪位主子?若真是得罪了,她就应该随着陆小主一道了。”

这倒是,若她真得罪了哪位主子,不说悄无声息地就能丢了性命,便是留得一命,也该得随着那位陆小主到冷宫里去,怎么也不会到了浣衣局。

“这么说来,她定然是惹到了哪位主子身边的得意人了。”

牧叶下了定论,卫东想要反驳,却也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若她不曾得罪人,那她又如何会要到浣衣局去?能让她到浣衣局那种地方的,在这宫中总也该有几分体面才是。

“她就一个小姑娘,又在陆小主那,能惹到哪个?”

卫东兀自犟嘴,就为了替簪晴开脱。

牧叶摇摇头,不说什么。

卫东好一会才冷静下来,这一冷静,便发现自己言语不妥,喃喃地道了歉,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牧叶见他冷静,低头苦思了一会,终于开口道:“我们这伙子人,每每都只在这竹殿中活动,顶多能在空闲的时候找一些熟人说说话,再多就没有了。后宫的地儿,我们不熟。后宫的人,我们也更是没有什么接触。哪里能够知道那堆事儿里的究竟?更别说要帮些什么忙了?”

便是卫东自个儿也得承认,牧叶这话是事实。

但即便是这样,卫东还是抱了一丝希望:“牧叶,你可认识哪位体面的姑姑?能不能让她帮个忙?别说什么好差事,只要不要进了浣衣局就好。”

牧叶摇头:“你也知道,我先前是在清凉殿伺候的。”

清凉殿虽然是与宣室殿很近,但皇上自登基后就没去过一次,那里没什么主子,几乎就是一个废宫,既如此,什么体面的姑姑就不用想了。

卫东有点颓然,但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牧叶在一旁瞧了,自然知道卫东心底想什么。

不过就是想着,他们伺候的公子,是三皇子殿下的伴读。想着请他开口相求三皇子殿下而已。

不,不是相求,只要稍稍一提,事情便能解决。

但是,牧叶会让他这么做吗?

“你不会是,想去求公子吧?”

卫东整个人僵在那里,不说话。

牧叶皱了眉:“你这是,想要逼迫公子?”

“不,我没有想要逼迫公子。”

“是,你没有想要逼迫公子,你只是想要将这件事跟公子提一提罢了。”

将这件事向沈澜提一提,看看沈澜如何处置。

想要看看沈澜的心性,想要看看沈澜的手段,想要知道沈澜这个新进的伴读在三皇子殿下心中的分量,想要找一个,真正向沈澜投诚的机会。而且,还给了齐暄一个招揽沈澜的机会。

若这件事情解决,他便能顺理成章地向沈澜奉上忠诚,沈澜也能信任他,因为他帮他一个大忙。同时沈澜也会更加与齐暄亲近,因为齐暄连着他身边的那么一件小事都替他解决了。

若这件事情解决不了,那么便证明了沈澜只是一个小小的伴读,没有什么分量,他不会做出什么出卖离弃的事情来,但他也不会付出什么,一切按照规矩来。

至于那簪晴的事情,他也并不是没有法子。

若不然,他也不会说只要不进浣衣局就好。

呵呵呵……

真是好生玲珑的一个人!

想来当年,他也是看透了齐暄对沈澜的心意,知道沈澜在齐暄心中的分量,才一心一意地为沈澜着想的吧。也正是因为他得到了沈澜的信任,在沈澜身边将他们两人的事情看得清楚,才让那还在齐暄身边伺候的簪晴对着他处处欺压为难的吧。这样,还能让簪晴讨好了齐暄,得以更进一步,成了所谓的晴贵人。

既然他一心一意为沈澜着想,那无论是沈澜还是齐暄,自然就亏不了他!

牧叶看着卫东的眼神淡了几分,却也没有表露出来。

对着牧叶嘲讽的话语,卫东没有辩解,只是摇头。

“我不能让她入了浣衣局……”

“既不想让她入浣衣局,又不想让公子为难,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卫东精神一抖,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让她随着陆小主入了冷宫就是了。”

牧叶清楚地看见,卫东的表情,在那一瞬间,竟是空白。

“……入冷宫?”

牧叶点点头:“是啊,公子毕竟初初进学,与三皇子殿下不太相熟,这样的一件小事,麻烦了殿下总是不好。公子本身在这宫中也没甚助力,你将这事告诉了公子也只能让公子跟着烦心。尚不如让那簪晴直接随了陆小主去。这样,无论她得罪的那是哪个,总不会再纠缠下去,这样就清净了许多。而簪晴,也能得了一个好名声呢。”

“可是冷宫中的日子……”

也没让他说完,牧叶就接口了:“冷宫中的日子再不好,也总比别的地方清静,没那么多的烦心事,又比浣衣局松快,若还缺些什么,不过就是多花些银钱罢了。至于穷苦日子,我们这些人,还怕这个?别的不说,就是那位陆小主的家中,也不会没有动作。”

听得牧叶这么一条一条地数着,卫东心中竟也有些认同,再听得最后一句,他更是压低了声音问:“这话怎么说?那位陆小主,莫非还能翻身不成?”

入了冷宫的主子,竟然还能从冷宫里出来?

牧叶摇摇头,道:“翻身不翻身我不知道,但陆小主毕竟是大家出身,在这宫里又怎会没有根基?”

只这么一句话,卫东便醒悟了。

确实,这大家出身的主子,在这宫里,又怎会没有根基?既有了根基,只要家族没有放弃她,便是不能翻身,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差不差牧叶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他却是清楚的,在半年内,这位陆小主便能从冷宫里出来,一度盛宠,尔后却又因谋害皇嗣等等罪名处死,到最后便连家族都保不住。

这期间,也不过年载的时间罢了。

卫东心动,但还是有些犹豫,牧叶知道,这是要再思量一二呢。

他思量归思量,只要不将事情再在沈澜面前提起就成。

只是,牧叶暗自算定,定要跟沈澜提上一提,这卫东不能再亲近了,定要寻个机会让他自己走了才好。

不过,这卫东走了,沈澜身边的另一个人又该选哪个好呢?

卫东的事情,牧叶趁着伺候沈澜午憩卫东不在的时候跟沈澜提了,沈澜面容平静,声音淡淡,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这事,你若想好了就处理了吧。”

牧叶看着这个样子的沈澜,不由得有些皱眉。

沈澜在床榻上躺下,转头看见牧叶眼底的迷惑,眼里带了笑意:“当时不过也就是凑合着用而已。”

牧叶点点头,伸手将一床薄衾拉到沈澜身上:“奴才知道了,公子快休息吧。”

如今天气虽热,但这屋里还是摆了不少的冰盆,若不盖点什么,着凉了可怎么办!

沈澜任由牧叶动手,安闲地阖眼睡去。

午憩不比晚上,不会入梦。虽然他并不曾对梦境有什么不满,但还是挺稀罕无梦的午憩时间。

第十章:七夕

卫东的事情不急,宫中谁人不是这样的呢?小心谋划,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一步一步往上爬……

牧叶勾勾唇,眼底闪过一抹嘲讽,转身就与卫东一道,忙七夕的事情去了。

七夕,又名女儿节和情人节,多是女儿家的事情。但这世界是男子的天下,高踞皇座的,从来都是男人。所以,便是这女儿节,男子也自有男子的乐趣。

女子乞巧拜织女,男子则是晒书晒衣拜魁星。女子求姻缘求子,男子便求前程求声名,这一日里,谁都没个空闲。

宫里住着这世界里最最尊贵的人,往日里规矩又多,所以这么一日,便格外热闹了些。

白日里后宫各宫各殿晒衣,炫耀的是各殿主子的荣宠,外宫晒书,炫耀的便是各殿皇子殿下的学识。争的都是各自的体面,疏忽不得。

而沈澜在宫中伴读有一处偏殿安置,不管侍郎府那边如何,在宫中却是要随了宫中的例。

故而早早地牧叶和卫东就忙活起来了,等到沈澜按时入宫,看到的就是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他在这宫中的书籍和一干杂七杂八的拜神用品。

牧叶看得清楚,沈澜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他似乎是才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会发生些什么。

但很快,他就收拾好了,颇有趣味地看着那些东西。

“这是要拜魁星和晒衣晒书?”

卫东转头看着沈澜:“是啊,公子您今天不是只上半天的课么?可是要与殿下一道?”

沈澜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殿下先前没有跟我提起过。”

没有提起这个,其实是因为齐暄他今天想要出宫。

念及当日齐暄说起这事时的期待和兴奋,沈澜依旧只是微笑,不置一词。

他在殿中转了一圈便转身领着牧叶和卫东到竹殿主殿去,临进殿前他看着牧叶和卫东收拾出来的这一堆东西,吩咐道:“那些东西先放着,等我下学了再说。”

牧叶和卫东连忙恭敬应了,瞧着沈澜背影消失,两人才结伴而回。

巳时过半,一群皇子伴读就被夫子放行了,牧叶和卫东得到消息连忙去迎,便见得沈澜被齐暄拉着手,要往建德殿去。

在那一霎那,卫东什么都感觉不到,只知道自己的头皮发硬,浑身动弹不得,手脚冰冷,心头更是阵阵发冷。

在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自己已经死了。

但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不见,他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往着额头一抹,再一搓手,掌心全是水,也不知这些水是打哪来的。

他长长地吐出那口憋在心底的气,不敢明目张胆地东张西望,只得瞧瞧地拿眼角余光小心地在周围梭巡。

没什么啊,他喃喃自语,却也只是嘴皮子挪了挪,终究不敢出声,便连着走向沈澜的步子,都是僵硬的。

牧叶低垂了眼睫,收了喷涌而出的杀意,将眼底所有的汹涌压了回去,调匀了体内有些微乱的内息,若无其事跟着卫东走到沈澜身边,与齐暄沈澜等人见礼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到了沈澜身后。

沈澜见到牧叶,浑身有那么一瞬间的放松,终于也将那莫名的恼火压下,但脸上的笑意却依旧淡淡:“殿下这是要领我们去哪儿?”

齐暄见沈澜笑容虽没有多热切,但也没有像先前那么抗拒,态度也就软和了些:“先前孤问过母妃了,母妃说出宫是不行的,但今日宫中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你们初初进宫,宫中各处也不曾见过,便让孤领着你们在这宫里好好走走,便也算是过节了。孤想着,便先领着你们往建德殿中走走,顺道也瞧瞧他们晒书。”

母妃也说了,晒衣就不必看了,看看晒书就好,今日会是他收复这些伴读的好时机。据说穆谙棋嗜书如命,张霆虽出身书香世家却似乎更愿意做一个武将,而沈澜,他一个庶子,日后自然是要在科举上搏一个前程,他可以从这些着手。

齐暄的态度缓和下来,本来有些凝滞的气氛便也开始流动,站在旁边一直沉默的几人都松了口气。

穆谙棋听闻去建德殿看晒书,立时就兴奋了起来。

他是真爱书,早先便已听闻宫中藏书极多,这才没有太抗拒进宫伴读。而竹殿中的书也确实很多,但只要他在竹殿一天,那里的藏书就总也逃不出他的手,而这建德殿里的那些就不一样了。

那里是三皇子的宫殿,那里的藏书是他在宫中藏书中有机会但不一定就能看到,如今听殿下的意思,他似乎能去翻翻看?

“殿下,那儿的藏书,我能看看吗?”

齐暄看着穆谙棋放光的眼睛,笑得得意。

“今天七夕,他们忙着晒书,你在一旁看恐不大好……”

看着穆谙棋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下去,齐暄才又转口道:“不过你倒是可以先看看书录,翻一翻有没有你想要的,等收书的时候孤让他们特意留下,届时随你看好了。”

穆谙棋果然大喜,作揖道谢:“谢殿下。”

搞定了穆谙棋,齐暄转眼看向张霆,眼中笑意不减:“孤记得,当日母妃替孤收拾建德殿的时候,还留了几本兵法孤本,你若喜欢,也可以一道的。”

张霆闻言,一扫脸上的无聊,大喜道:“殿下此言当真?”

齐暄作恼怒状:“难道孤还会骗你?”

张霆连道不敢:“谢殿下。”

看来今日齐暄是打定了主意要收复他们这一干伴读,沈澜脸上笑容纯挚,欲言又止颇有些不好意思:“殿下,建德殿里,可还有杂书?”

齐暄看着沈澜,很有些诧异。

杂书?怎么不是科举类的书籍经典?他难道不想科考了?

要知道,科举与杂书可没多大的关系的啊。

沈澜见齐暄穆谙棋和张霆都望着他,更是有些手足无措,想要解释,但那解释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没有吗?建德殿那么多的藏书也没有吗?”

齐暄反应极快,不多时便转过神来:“有是有的,只是孤想不到,沈澜你居然对杂书有兴趣?”

沈澜脸上薄霞:“只是对那些个东西好奇,看着平日里我们用的笔墨纸砚就总想着它们究竟是怎样来的,也总想看看外面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所以就贪看了些。”

齐暄年纪虽小,但毕竟是个皇子,眼界学识都有些不凡,虽然觉得沈澜与他们有些不同,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一时难以判断,兼且他对沈澜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对他就宽容了些:“这又有什么,想看就看吧,你们就算要科举也不是现在。”

因着齐暄对沈澜的宽容,穆谙棋和张霆看沈澜的视线就有些不对了,他们不是齐暄,从小生长在皇宫,心思复杂,反倒更敏感地察觉到了些什么。

这沈澜,似乎与他们有些不一样?

垂手躬立在沈澜身后的牧叶眼睑低垂,视线锁定在身前三步远的地板上,规规矩矩的,却也没有漏掉一个字,他视线余光只稍稍一瞥,便将穆谙棋和张霆的脸色看在了眼里,心中暗暗记下。

那边齐暄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两个小伴读已经与沈澜有了隔阂,还是专注着与沈澜搭话:“既然你喜欢,那你就来。孤会吩咐下去的。”

沈澜脸上惊喜:“谢殿下。”

齐暄见着沈澜欢喜的模样,听着沈澜惊喜的声音,心底也是满足,眼底笑意更是真切。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气氛虽不算太热烈但也没有这些日子以来的生疏,可见这次他们几人之间的距离确实是拉近了不少。

这几日来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齐暄很满意,当下便领着一众人到了建德殿,领着他们去看建德殿的宫女内侍收拾了藏书一一摊开摆放在建德殿前殿的空地上。

看着满地的书籍,穆谙棋那是两眼放光,一时就站在了那儿,一双眼只盯着地上的书,再也不知别的了。

齐暄无奈,伸手轻轻一拍他的肩膀,瞧着他回神了,才又拉着他们一众人从长廊入殿。

沈澜看着走在众人面前的两人,心中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直关注着沈澜的牧叶自然也瞧见了他那细微的变化,眼波只微微流转间便已经将沈澜心中打着的主意猜到了几分。

他视线余光注意着那两人,越看便越是点头,若真能成,那也不错。起码,他们日后行事就没有那么多的阻碍。

但具体如何行事才能成事,便要静待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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