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重华真人,怎么又是这个重华真人呢……”雀仙嘀咕着。
“什么?”主审官问。
“哦,没事没事。”雀仙摆摆手,笑道,“今天杨审陪了我们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吧,不如早点去休息吧。”
“也好,但是……”主审官从胸前拿出两本书来,“这是我们玉琼的楼规,你们务必熟记,一个月之后云姨要考问你们的,不懂的再来问我。”
雀仙一把接过,分了一本给骨遥,又道,“杨审,你就放心吧,我们两个没问题的。”
第十七章
“呵呵,好。”主审官直了直身子,“别人说这话我不信,但你们说的我就信了,不过千万不可大意哟,这楼规细而繁多,每一条每一字可都要看仔细咯!”
“好的,杨审,你就放心吧。”
这两孩子,主审官在心中道,然后转过身向着自己的住处而去。
“不就一本书嘛。”雀仙信心十足地道,尔后的日子他们便在学习中度过,每天大多时间都在背楼规,闲暇下来时便一个练舞一个练琴。
只十天,他们就已将厚厚的一本楼规背得滚瓜烂熟,其间,骨遥了解到若想要在这楼中晋升,办法便是找级别高于自己一级的人,与他们比试,若是比赢了,便可上升一级,如此,这级别是不可跳跃的,除非通过滴水观的考验。
于是在这备考的日子里,骨遥一边温习一边与人比试,不知不觉,又是二十天过去,自己的地位也从“一级舞者”升到了“一级舞魂”,那“绿底回纹服”也换成了“白底蚕纹袍”,那顶“银清玄明冠”也换成了相应的“星斗流云冠”。
他住到了晔阳塔的十一楼,再从这里向外望,已经可以看到皇城的半身了,浩浩荡荡的,难掩宏伟的气势。
“越来越接近了……那个与静瓷相见的梦……”他凝视着远方,自言自语地说。
而雀仙却不如他这般拼命,所以级别较他低了三级,还在“八级乐工”的位置,不过她却也乐得其所,反正心心念念想入宫的人也不是自己,她的心愿便是每天能够看见他就好。
楼规考试这天,云姨见到骨遥也是一惊,“区区一个月的时间,你就已上升了十级,跨到了舞魂的行列,骨遥啊骨遥,你可真是不简单呢……”
“都是杨审大人教导有方。”骨遥谦恭地说。
“杨审,说起来,他确实很喜欢你们两个。”云姨边说边打量骨遥的这身白衣,果然他穿什么颜色都如此超凡脱俗,这袭白衣,更是叫人看得倍感舒服,这样纤尘不染的颜色的确与他的气质不谋而合。
云姨点着头,“嗯,骨遥,不错,越来越有舞仙的模样了。”
正夸赞着,门外忽然传来公输静安的声音。
“云姨,你说谁越来越有舞仙的样子了?”公输静安说着便一脚跨入门中,不屑地朝着骨遥看了一眼后,又拱手对云姨道,“舞仙公输静安来给云姨请安。”
“你眼中还有我?”云姨扬起眉来冷冷地说,“进来也不通报一声。”
“对不住了,云姨。方才正想派人通报,可在门外听到云姨的夸赞,便忍不住进来看看到底是何人有了舞仙的气质。”公输静安说着又不屑地看向骨遥,“原来便是此人,此人长得妖孽万分,实乃与仙的气质不符,云姨,你怎么能说这么个人具备舞仙的气质呢?”
“你来,就是为了与我争论这个的吗?”
“不敢。”公输静安俯身道,“听闻今日是新人的楼规考试,玉琼也有规矩,若是新人通不过考试将要罚扫一个月的前院。”
“所以呢?”云姨淡淡地问。
“所以我便前来协助云姨对新人进行考察。”
“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吧。”云姨说罢,又向着二人道,“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早就做好了,云姨,请开始吧。”
“在你们面前各有一张桌子和一叠纸,一会你们把答案写在纸上。”
看到一切准备就绪,云姨便开始发问,“紫色代表哪一级别的舞姬和琴师?”
一个在纸上写了“舞妖”,另一个在纸上写了“琴妖”,放下笔,有侍女呈到云姨面前,云姨看了后满意地点点头,“那么,每月的几号你们可以自行外出?”
两人一起执笔分别写下:初二、十六、二十七。
云姨看了又点点头,“你们两个都答对了。”正要说下一个问题,耳边却传来公输静安的不满。
“云姨,你考他们的问题也未免太简单了吧。”公输静安阴险地一笑,“不如让我来问,云姨你终日操劳楼内大小事务,暂且休息一下吧。”
云姨叹口气,“的确是有些乏了,你要问便问吧。”
机会来了,公输静安自然不能放过,“楼内一个月有很多天是不能吃肉的,你们可记得都是哪些天,一个个给我写出来,少一个都不算答对。”
“哼。”雀仙在鼻间冷哼一声,这也能难倒我?
于是提笔写下:初一,初三,初八,十一,十三,十四,十五,十七,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八,十二九,三十。
骨遥也落笔了,白纸上浩浩荡荡一排黑字,公输静安一个个细数,看了又看,居然没有一丝遗漏,不由得心下一阵恨意。
“在楼中有七七四十九种植物,你们把它们的名字全部写下来。”
显然,这是与楼规无关的内容,也可以说是公输静安的无理要求,但骨遥和雀仙却并没拒绝,幸好那日主审官带他们在楼中一日游,已经把很多东西都介绍的很细致了,那七七四十九种植物并非难题。
雀仙扬起脸,心想,我倒要让你输个心服口服,思罢,便在纸上行云流水般写出好几排,什么六月雪、南天竹、小叶黄杨、金叶女贞等等,放下笔,与骨遥对视了一下。
果然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一个字不错,直叫公输静安难以置信,他们、他们居然连这个都知道,“这、这……不可能啊……”
“这下你心服口服了吧?”云姨淡淡地看过去,“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除了那些不肯努力好动歪脑筋的人,其他人都是可以叫人刮目相看的。”
“云姨……”
她摇摇头,挥手道,“退下吧,好好思考我今天说的话。”
“是,云姨。”经过骨遥面前时,他将那大袖一挥头一扭,一副了不得的姿态。
“嘁。”雀仙看他那副德性不禁翻了个白眼。
“看你们两个今天的表现,想必不仅是楼规,就连除楼规以外的东西你们也都记住了,如此甚好,希望日后你们更加勤奋,早日达成心愿。”
“谢谢云姨。”二人异口同声。
从欲水阁出来,雀仙浑身自在,“那个公输静安肯定是畏惧你的实力,看你一个月内连升十级,这样下去,势必在除夕面圣时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今日便来找我们麻烦,还想罚我们去扫一个月的前院,借此拖慢你晋升的速度,还真是,什么鬼点子只要能害人的他都想的出来。”顿了顿,她又笑道,“幸好我准备工作做的充足,这样的人时刻都得防着,今天看见他那窘迫的模样可真是想想都好笑啊。”
“是啊。”骨遥若有所思,若是让这么一个人进入宫中去害静瓷,恐怕善良的静瓷不能处处防到,况且,他还是他的亲弟弟,也许静瓷对他都毫无防备之心……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公输静安入宫。”骨遥说到。
“嗯。”雀仙表示支持,“那种人入宫必定为祸后宫,所以骨遥,趁着这次的机会,你一定要打败公输静安获得入宫资格。”
“嗯。”骨遥看着雀仙的眼睛,“一定做到。”
从此,骨遥便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在努力,夜深了,在大家都熄了灯的时候他依旧在舞蹈,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好几次,因为极度疲劳晕倒过去,有一次大病,还在床上一躺就是半个月,可时间珍贵,他又顾不得病情继续舞蹈。
长此以往,虽然等级进阶不少,但身体上的痛苦却纠缠着他,虽说妖不受生老病死的约束,但不代表妖就不会生病,它只是不会病死而已,说到底,妖也是有肉身的,也是懂得痛苦与辛劳的。
可为了静瓷,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呢,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次分离,他挡在公输静安的面前说,“要射就往我身上射吧,不要伤害它们!”
他果真是可以用生命去保护自己的,在他还是狐的时候,居然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一只狐,这份感情,至今想起来,还是那般刻骨铭心。
他坐在床上,又远眺窗外的美景,第二十三层了,如今的他已是“三级舞妖”的身份了,逐渐能将那皇城的轮廓看清了,那么大,那么威严,那么壮观,静瓷在那里的生活一定很好吧,他想着,便入睡了。
他便又到了他的梦里,他再一次看见了那袭白衣,如同往常一样,却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很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就是静瓷,隔着两步的距离,却永远无法靠近般……
“为什么、为什么?”他闭着眼睛不安地辗转,醒来时内心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忧伤,“替我更衣,我要继续练舞。”
因为等级升到如此,小蝶已不够资格伺候,他的身边便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侍女,而面前的这个叫做璃儿,是专门伺候舞妖和舞圣的。
第十八章
听到骨遥大病初愈就要跳舞,璃儿只得劝阻,“舞妖大人,等病情稳定了再跳吧,你的身体就是因为过度操劳而……”
“替我更衣吧。”他打断她再一次说到。
“可是……”璃儿实在为难。
“没什么可是的。”骨遥的眼神定定的,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梦里。
璃儿拿过红杆上的衣服替骨遥穿起来,这是一件艳丽的紫色华缎,那紫色十分好看,就像骨遥右眼的颜色,如水晶葡萄般,魅而剔透。
他如今所在的是位于晔阳塔二十三层的“紫昭栖嫣阁”,并且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独舞的大殿,穿好衣服,他便匆匆出来,走到大殿的中央,不需配乐,不需观众,一个人默默地舞起来。
璃儿站在一边看着,那担心的情绪却没有一刻停止过。
她真怕他又像上次一样,一个人直直地摔在了大殿中央,任谁也唤不醒。
眼下这种情况,也只有阿丝姐姐能够劝得动他了,可是阿丝姐姐现在在哪里呢?璃儿咬了咬嘴唇,无奈地望了望天。
正想着,阁门便开了,一身紫色衣服的雀仙走了进来,如今她也位至琴妖了,只是比骨遥的低了两级,腰间挂的是“一级琴妖”的锦牌。
璃儿看得兴高采烈,“阿丝姐姐,你来了!”说着便指指大殿中心的骨遥,“阿丝姐姐你快去劝劝舞妖大人吧,他身体不好却非要跳舞,我可劝不动他,能劝动他的也只有你了。”
看着殿中舞得正兴的骨遥,雀仙叹了口气,究竟为何要这般拼命呢?
“木头。”她喊他,“夏天来了,楼内新开了许多花呢,你陪我出去走走?”
“阿丝,不是和你说过,没什么事不要上来打扰我吗?”他只是略略一停,又开始跳起来,似乎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怎么会这样?雀仙看见骨遥对待自己的态度,心中不由得一阵怨愤,“跳跳跳!你就知道跳!这段日子以来你都是这个样子!一心只想到跳舞!你把我放在哪里?你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骨遥终于停下来,看着雀仙的方向,欲言又止的样子。
“木头,我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现下是六月份,你还有半年的时间,如今你也已经升到舞妖的位置,你还担心什么呢?!”
“阿丝……”骨遥缓缓地开口,“你知不知道,越往后的晋升就越难。”
“可是木头,我发现你变了,你变得爱慕虚荣、变得急功近利,我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如此,你在这里呆久了,所以耳濡目染,你也变得和他们一样了!”雀仙丝毫不客气地说,“看看现在的你,每天只想到晋升,只想到入宫,只想到面圣!你把我们以前相处的日子都忘了吗?!”
“阿丝你之前不也是支持我入宫面圣的吗?”看着雀仙委屈的模样,骨遥解释道,“我这样努力并非为了名分地位,我也没有忘记过去我们相处的那些自由而愉快的时光,我没有变,只是阿丝你的错觉罢了……”
“错觉吗?”雀仙反问道,“那我问你,这么久以来,你除了跳舞有想到过我吗?自从你开始一级级地晋升,你就变了,你变得眼里只有地位了!”
“我……”骨遥一时间说不出任何。
“默认了吧?”雀仙转过身去,将心一横,冷冷地说,“既然我们已经疏远了,从今往后,你跳你的舞,我弹我的琴,我们谁也别再找谁!”
“阿……”骨遥想喊住她,可是看着那决绝的背影,他忽然浑身乏力地跌下来。
璃儿赶忙跑上前来扶住骨遥,“舞妖大人,你没事吧?我帮你叫住阿丝姐姐吧!”
“不……”一只无力地手拦过璃儿,“随她去吧……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副病态……”骨遥吃力地说着,再看她,却已经消失在自己眼前。
“舞妖大人,我扶你回房间,一会请大夫过来替你看看。”璃儿说着将骨遥扶到房间,再替他盖好被子,便忙去找大夫了。
大夫来的时候,他已经睡过去了,把过脉,大夫才道,“遥公子的病情很不稳定,先前因为过度劳累已经昏过去好几回了,这次虽然大病初愈却受不得刺激,尤其是精神和情绪上的刺激,还有就是,不能喝酒。”
“好的。”璃儿点头道。
“这是药方,早中晚各一次,记得让他按时吃药。”
“好的。“璃儿将大夫送到门口,连声道谢。
而那边,雀仙飞上高高的枝头,朝着晔阳塔二十三层东边的窗口望去,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他没像往常一样冲出来找自己?
她一直望着窗口想着这个问题,女人的感情便是如此直而执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望了多久,只是看到天渐渐黑下来,而意外的是,骨遥窗前的灯竟是第一个灭掉。
而她心中的期盼也在那一刻灭掉,才发现入夜似乎有些凉。
往后的七天里,雀仙便再也没见过骨遥,她几乎每天都想着能看他一眼,可自从自己说了那番决绝的话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难道,他比自己还要狠心?他知不知道,那些话,只是一时的气话,她不过想从他那里获取一点一滴的在意,可为何将他推得那样远……
终于在吵架后的第八天,雀仙又看到了骨遥,她远远地看见他一个人在后花园中伫立,意外地,却不敢惊扰他,她躲在树后望见他那般专注地在看手中的玉,又是那块玉,从遇上骨遥的第一天起,他就时常一个人看着玉发呆,她问过这玉的来历,那时他只说是一个恩人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