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琪一听,心中暗笑,又对着公输静安巧送了一轮秋波。
“云姨。”主审官恭敬道,“这事,我看不如先等一会儿,若是墨琪姑娘跳完后他们还没到,再当弃权处理也不迟啊,毕竟,那个骨遥和阿丝是难得的奇才……”
“云姨。”公输静安忽然地打断主审官的话,“今日盛会,我们皆提前到场,那个骨遥和阿丝却迟迟未到,显然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纵然是千万年难遇的奇才,如此目中无人之人,我玉琼楼也不稀罕!”
云姨皱着眉点点头,“静安的话有道理。”
“可是云姨,或许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呢,骨遥和阿丝平时都是不错的孩子,为人谦和有礼,怎么可能会目中无人呢?这其中定有蹊跷啊云姨,我们就等一支舞的时间,若是墨琪跳完,他们还是没到,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公输静安挑起眉头,“什么蹊跷不蹊跷的,那个骨遥平日里明明就是一副傲慢无礼的模样,对你们有礼,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琴仙大人所言,莫非在忌惮什么?”主审官反问道。
“你!你区区一个……”
“罢了!”云姨打断他,想来心下也实在舍不得骨遥这孩子,便道,“墨琪你先表演吧,如果这一舞跳完他们还没来,就休怪我无情了。”
公输静安听着便沉下脸去,没立刻把他们捏死在手心中的确有些不爽,不过没关系,他又狡黠地一笑,骨遥他中了灭魂千液,现在早已是死尸一具了,又怎么可能来呢。
于是他放心地向舞台中间看去,墨琪已经轻点脚尖开始翩翩起舞了,这一舞叫做‘娇荷摆尾’,婀娜多姿,艳煞旁人。
墨琪一边带着娇羞的模样一边手舞足蹈,清脆的铜铃声伴着琴师奏出的仙谷空灵感,的确叫人仿若置身仙境,她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享受着这备受关注的舞台时光,幻想着即将进入玉琼楼,同公输静安出双入对、对影成双的浪漫情景,痴迷于月下白头的迷离故事。
一舞毕,她向着在座各位行礼,当目光与公输静安交接时,仿佛幸福得飞上了天。
“墨琪,恭喜你,获得了进入玉琼楼的资格,我这便授予你‘一级舞者’的称号,往后,你要更加努力。”云姨说话间,一名侍女便将一块带有绿色流苏须的锦牌递到墨琪手中。
“至于骨遥和阿丝……”云姨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一舞已尽,就当做弃权论处吧!”
话音刚落,大殿之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众人纷纷侧头去看,一黄一绿交相辉映着。
第十四章
雀仙,依旧是那身灵动的黄色衣服,而骨遥,身着一身绿意阑珊、荷莲纹绣的锦袍出场。
过去,红得万分妖冶,今日,绿得万分超凡。
这个男人,似乎无处不牵动人心。
“对不起,云姨,我们来晚了。”骨遥一边行礼一边道。
“晚了也就完了,你们可懂?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们了,自行离去吧。”
雀仙看了看云姨,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墨琪,此时此刻,她的嘴角咬得煞白,满脸的不可置信。
“云姨,且慢,我们有话要说。”雀仙上前一步,“实不相瞒,我们为了调查一个凶手而耽误了今日的比试。”
“凶手?”仿佛是个笑话,“在我玉琼楼这等守卫森严之处,居然会有人行凶?”
“不错。”雀仙放大了声音,“有人在骨遥的饭菜里下了毒!”
听到这句,墨琪的身子猛然一抽,吓得连捏在手中的锦牌都掉到了地上。
雀仙看在眼里,却也不着急戳破,“今天中午,有人在骨遥的饭菜里下了毒,我看下毒之人的动机很明显,就是不希望骨遥参加今日的比试,我们都知道玉琼楼每年只招一名舞姬和一名琴姬,所以下毒之人的意图也就很明显了。”
“不过,这事说来还应有幕后指使……”雀仙眯起了眼睛,“因为灭魂千液这种毒云中城是没有的,而且此毒的造价奇高,并非寻常百姓能买的起的。”
“真有此事?”云姨也吃了一惊,“那你调查得如何?”
“凶手……”雀仙说到一半,只是缓缓地抬起脸去看墨琪,大家也都顺着雀仙的目光看向她。
忽然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非常不好,面对着众人迎上来的目光,墨琪有些失态地道,“你们都怀疑我吗?”她指着雀仙,“阿丝!你!你血口喷人!”
雀仙不以为然,只是悠悠地道,“我有说凶手是你吗?还是你心虚,经不住拷问便不打自招地承认了?”
“阿丝!你!你!……”
“我什么我?”雀仙一脸淡然,“我不过忘了说,我今日调查到的浪漫爱情故事,举杯邀月,情定三生,呵呵呵,真是好笑,那种男人的话你也会信?”
被说中要害,墨琪恍惚中的一抽,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什么情定三生?”
“不懂没关系,一会你就懂了。”雀仙顿了顿,又道,“我打小便有用银针试毒的习惯,所以今天骨遥在吃饭之前,我便用这根银针试出了这剧毒,幸好他还一口没吃,否则现在就是一具死尸了。”
雀仙说罢,悠悠地拿出银针在手中摩挲。
而这会儿,听到雀仙所说,又看到骨遥完好无缺地站在自己面前,公输静安只得用那憎恨的眼神盯着墨琪。
这眼神瞬间乱了她的心神,让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处的坏境,自己面对的人,忘记了一切的一切,只是着急地向公输静安解释道,“不是!她骗你的!那毒是我亲眼看着他吃下去的……”
说到一半,听到雀仙的轻笑,看到众人齐刷刷望过来的眼神,墨琪才恍然大悟地捂住了嘴巴。
“真的是你。”云姨正襟危坐着,“你知不知道,在我们玉琼楼耍那些心思和小聪明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更何况你居然胆大地去下毒,企图毒害他人性命,在我们玉琼楼出了这种事,当然也要按我们玉琼楼的规矩办,来人啊,剁去她投毒的双手,然后逐出玉琼。”
“不要啊,云姨。”墨琪一听便吓坏了,“云姨啊,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剁去我的双手,我将来还要靠跳舞生活,我不能失去双手啊云姨!”
“哼,你不能失去双手,那别人就应该为你的自私失去生命吗?”云姨眉头一挑,全然不顾地道,“拉下去,立刻剁去双手,逐出这里。”
墨琪趴在地上,不停地朝云姨磕头,“云姨,我求你,我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云姨,求求你原谅我吧!”
“知道错了?”云姨摇摇头,“若是骨遥被你害死,你的知错挽回不了任何事情,所以,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两个侍女向着墨琪走了过去,凶神恶煞地拉起她,就在那么一刹,她居然喊出了公输静安的名字,“静安!救我!”
端坐高台的公输静安也是狠狠一怔,而后立刻变脸厉声道,“大胆舞姬,我同你是什么关系,犯下如此滔天大错还不知悔改吗?!”
“静安……”墨琪一边挣扎着,一边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地位尊贵的男人,这个曾经在她耳边说着动人情话,约好与她情定三生,至死不渝的男人。
如今,再看他,再看那副嘴脸,仿佛那一切都只是一个残忍的梦境。
或许,直到今天,她才看清与他的距离,一个堂堂舞仙,一个区区舞者,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不过是他设好的一个局,他只是想借他人之手除去威胁,偏偏自己又这般懵懂无知,被骗到如此田地。
墨琪想着便流下痛苦的眼泪来,她以为可以赴汤蹈火的爱情,结果却变成了飞蛾扑火。
而那头,骨遥也终于挣脱了雀仙的阻拦,走到大殿中间来,恭敬地道,“云姨,能不能原谅墨琪。”
他这一出口,立刻叫众人诧异万分,想不到这个玉面公子不仅人长得极好,而且还有一副极善良的心肠。
“云姨,对于舞姬们来说,失去双手生不如死,所以我恳请云姨不要剁去墨琪姑娘的双手,只要将她驱逐便好了,这样她以后还有生存的能力。”
听了这席话,云姨显然有些触动,“可是骨遥……她要害的人可是你啊。”
骨遥又上前两步,走到大殿的正前方跪了下来,“骨遥恳求云姨,放过墨琪姑娘吧,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若是失去双手,往后的日子必定历尽艰难。”
“可……”云姨真的被这份以德报怨的真心感动了,正在犹疑之间却听得一句。
“不必替我求情了。”满脸的泪痕未干,墨琪却超乎寻常的淡定,她看向骨遥,缓缓地开口,“谢谢你,骨遥,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替我求情的居然是你,我好后悔自己曾经对你下过那样的毒手,幸好你没事,只盼来生给你当牛做马来弥补我的罪过……”
“墨琪姑娘,你言重了。”
“骨遥,我会永远记得你。”她向着他破涕为笑,可笑到一半,那瘆人的血迹从嘴角留了出来。
“墨琪姑娘!”
见墨琪忽然全身疲软,那两侍女也吓得放开了手,只有骨遥一步抢到她的身边,接住了她正倒下的身躯。
“……”她已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地抓住了骨遥的手,将一块锦帕从怀中拿了出来,举到一半,便永远地放下了。
“墨琪姑娘、墨琪姑娘!”
雀仙走到她面前,拨开她的嘴唇一看,一滩血肉模糊,“果真是咬舌自尽。”说罢,拾起地上的锦帕,缓缓的念起来:
“犹忆当年一相逢,万世此心与卿同。雪夜化作蝴蝶去,人间比翼笑春风。”念罢,雀仙用那淡淡的目光瞅着公输静安。
这个男人似乎没有悲伤,隐在眉宇间的只是浅浅的不安,毕竟,有个女子因为他的负情自杀了。
“唉。”云姨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座下的公输静安,这事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只是可怜了这个姑娘,到死都不肯瞑目,“抬下去吧。”云姨挥挥手,不忍再看。
几个侍女分别抓住四肢,将墨琪的尸身慢慢地抬出去。
而这一路上,墨琪那双瞪大的眼眸都一直地、一直地盯着公输静安的方向,直叫他心里发怵。
“阿丝骨遥……”云姨放眼看向他俩,“你们一个聪颖机智,一个品德高尚,而且你们的才华早在复试时已有目共睹,所以,免去终试,你们二人破格进入玉琼楼。”
一位侍女将两块锦牌分别交到骨遥和阿丝的手中。
一个写着“一级乐工”,另一个写着“一级舞者”。
雀仙拿在手中万分地欣喜,她望向骨遥,本以为他会像自己一样开心,却不想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终试已经结束,大家可自行散场了。”云姨说罢,冷冷地看了一眼公输静安后便率先离去。
满座的各位也开始相继离场。
因为余毒未清,人群散去之际,骨遥终是透露出一脸痛苦,他用手扶住眉心,有些不安的晃悠。
“木头……”雀仙扶过他。
意外地,他将她的手一挡,“不用你管。”
雀仙狠狠地愣住了,他对自己如此的态度?难道就是因为那个墨琪的死?
“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个墨琪吧?!”雀仙冷冷地问。
“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死她?”骨遥不答反问,“我们明明说好的,去终试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揭发她?”
“是我揭发她的吗?是她自己承认的好不好?”
第十五章
“好。就算是她自己承认的。那在大殿之上,你为什么非要阻止我去求情?你为什么要暗用仙力束缚我?”
“可你居然挣脱了不是吗?”雀仙迎上他生气的目光,“你从来都不会责怪我一句,可今天为了这个女人,不仅灭我仙力,而且还如此对我,骨遥!你心中到底是有她还是有我?!”
“在我心里,你从不会颠倒黑白,可如今,你明明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公输静安,可你却逼死了墨琪!”骨遥一脸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你说是为了替我报仇,可你也错在逼死了好人!”
“呵……你说我错了?”雀仙嘲讽道,“是错在逼死了好人,还是错在逼死了你喜欢的女人呢?”
“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明明知道云姨是公输静安的姨妈,你还跟我谈什么幕后主使?你知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顾全大局,为了让你能够顺利进入玉琼楼,将来顺利入宫去实现你的心愿,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骨遥深深地吸了口气,“可我从来没想过要谁死,可阿丝你怎么变得这么狠这么毒……”
“好!我狠!我毒!”雀仙哽咽着厉声道,“那我这个又狠又毒的人去死可以了吗?!”
她说罢,飞快地向外跑,耳边传来骨遥的呼喊,可她全然不顾。
反正命不久矣,反正孑然一身,反正无所畏惧,反正在人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分别。
雀仙跑到后院后的那片竹林,一个人望着傍晚天际漫天的霞光,哭得那般绝望。她手中的仙力在渐渐汇集、汇集到一个足以杀死自己的力量。
那星星点点的黄色仙力便如此在雀仙的掌中浑厚起来,她知道骨遥一会儿就会找到这里,她知道自己死后精元会留在地上,她确信骨遥能够找到精元,因为精元可以在她死后继续帮他掩盖身上的妖力,她果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想着他。
“永别了。”
“不!不要!”
她听见骨遥的声音由远至近地传过来,她的手甚至在打抖,最终她还是狠下心来,闭上眼睛要将那一掌打入腹部。
可身后一个力量,忽然地撞过来,是骨遥,在她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不要,阿丝……”
“你走开!我这一掌足够将你也一起打死!”她吼到。
“那就一起死吧。”他依旧死死地抱着,无所畏惧地闭上了眼睛。
听到这句,雀仙的心下一阵不小的感动,她的眼泪不住地流下来,感觉到身后没有丝毫的放松的力度,骨遥,他像一个舍不得亲人的孩子般,用尽全身的气力抱住她。
她努力地吸着鼻子,掌中的光芒也逐渐地变弱。
“你原谅我了阿丝……”他看着那变得虚弱的仙力,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她。
“木头……”雀仙强忍住哽咽,“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我几乎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我就是想不到答案……”
“什么?”他轻轻地问。
雀仙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了那个此生她最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