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只是要喜欢一个人。
明明大家根本没接触过这个人,却能拿书上刻薄的字句、他人可能有私心的评价来评测这个人。
就算东方宣不在乎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可唐知砚在乎,他不想在他心中那么好的东方宣被任何人说。
唐知砚反手挣开抓住了他的手臂,“不要去。”纳妃是勉强,听从自己的真心是不可能,那就不要当皇帝了,远离这些地方,去做一个闲散之人。
但他也知道,这句话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为人子,身皇家。
东方宣伸手包住他的手掌,“可这是太子的责任啊。”他已经后悔这么多年的争抢了。
他从幼时便懂得,太子那个位置有多危险,可有多危险就有多诱人。
“这责任让你这么累。”唐知砚没有注意到东方宣的动作,“你每天都要办那么多事,之前我看你那么累还要每天往返老宅……”
唐知砚哑声了。
东方宣仿佛什么都知道,笑意温柔地看着他。
眼中的情意,已经明显到不能再忽视的地步。
“爷!四皇子带着千名死士在老宅外面说要见您!”
云株的急切声音传来。
25、突变
就在云株说完那句话时,一个惊雷倏的炸响。
唐知砚将东方宣的手松开,“你去吧。”
东方宣皱着眉,终是去开门,离别时他转身看了唐知砚一眼,渐暗的光线中唐知砚的表情无法看清。
云株见太子殿下出来,有些着急,“殿下,我先给您拿把伞吧!”
阴云密布的天空白光闪闪,四周狂风大作,吹得花草东倒西歪,满天都在飘着树叶。
东方宣面无表情,“不用了,走吧。”
云株有点担心,走到东方宣身侧给他遮挡飞来的沙石。
雷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四皇子着一身铠甲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杀气腾腾,硬朗的脸上带着不符合他相貌的狡诈笑容。身后一众死士一部分佩剑骑在马上,一部分持枪严正以待。
东方宣眯了眼,“四弟这是什么意思?”
四皇子作揖一笑,“太子哥哥看来还不知道呢,弟弟这是来找哥哥合作的。”
话音刚落,前方大道上一匹快马奔驰而来,一个人影伏在马上,待到达老宅门口飞快下马。那人低头走到太子殿下身边,躬身轻声说了几句。
东方宣听完之后冷笑一声,“四弟真是孝子啊,既然能先预测事变,却跑来找孤谈合作。”
四皇子依旧笑容满面,“太子哥哥言重了,弟弟哪有那个能力事先预知呢。”
“云株,去西营拿我令牌调兵。”东方宣从腰带中将令牌抽出,“四弟不介意分孤一匹马吧。”
云株骑上先前来送消息那人的马,知道事情紧急重重拉了一下缰绳,“驾!”
四皇子欢迎地伸手示意,身旁一名死士下马跪在地上。太子殿下走到马边,踢开等着让他踩着上去的人,身手敏捷地上马。
“出发!”四皇子手一挥下令道。
天空中沉重地响了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落在地上,节奏由慢至快,渐渐形成了密密的雨帘。
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宫殿里,大皇子按住抽筋的小指。
“你这孽子!”
旁边传来一声斥责,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大皇子不以为意地转头看过去,“父皇你还是赶快盖玉玺吧,要是动作慢了点,儿臣就只能代劳了。”
年老却没有失去威严的帝王冷笑,“那你来代劳吧,朕倒要看看你怎么找它出来!”
大皇子突然笑了,有些嘲讽,“父皇您真是老了,比起以前不动声色地暗中制约我们的势力,现在却实在太沉不住气了。”
皇帝刚要说话,漫上咽喉的刺痒让他重重咳了几声,好久才止住。
“朕真是后悔当初不杀了你!”
大皇子点点头,脸上神色越发不正常红润起来,“是,父皇您大度,只是赶儿臣下太子之位,只是削儿臣母妃舅家,只是折了儿臣一小指!”
“可是事已至此,父皇你绝对想不到,李将军会对儿臣伸出援手吧。”
皇帝被这个消息震得迟迟没有缓过来,“李贤三代忠良,怎么会去帮你这个孽子!”
“当然是多亏了您跟太子弟弟。”大皇子站起身,在殿内四处溜达着,那里碰碰,这里碰碰,“大半兵权全给了您看重的太子弟弟,而太子却没有失去您的期待把边城战役打得漂亮,他当然就不甘心啦。”
皇帝呵了一声,“这兵权本来就是皇家的,他有什么可不甘心的,说得一些好听的话,还不是狼子野心!”
大皇子手背在身后点头赞同,“是是是,父皇到现在能分辨忠女干还不错,太子殿下可是早先就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来唬儿臣呢。”
“说起来——”大皇子手指停在书架上的墨砚,“父皇不知道太子弟弟,喜欢男人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皇帝不知道在紧张什么,作势要站起来却被身后两个人按了回去。
大皇子弹了一下墨砚,面露诡异的微笑,“太子弟弟真是痴情,将人养在宫外日日见他……果然是在这里吧。”他扭头去看皇帝的脸,看到对方的紧张样子,他像是终于把局势掌握在手中,大笑。
转动墨砚,哪里的东西像是咔嚓一声打开了。
“儿臣以前来父皇的寝殿看到这东西就有点奇怪了,没有放墨,摆在了书架上。”
他直起身,给了那两个站在皇帝身后的人一个眼神,让两人看好自己的父皇。
在桌案边的皇帝指节苍白,他身后边的摆放着瓷器的木架轰隆隆地推开了……
大皇子狂笑着,拍了皇帝的肩膀一下,走进了暗室。
皇帝陛下苍老的脸垂下,手中紧紧揪住了桌案上的伪造圣旨。
“啊!!”暗室里面传出了焦急的呼声。
皇帝抬起头,与那两个看守自己的人面面相觑,他皱眉像是想到了不好的东西,急切地站了起来,这一次那两人没想到压制他的动作。
“你们还不去看看我的儿子!!”
他先行迈了几步,却被一人又按回了座位,皇帝急得要挥手去打那人。
另一人给了那人一个目光,两人交换想法后他进入暗室去看大皇子的情况。
老皇帝像是又苍老了一岁,捂住了沧桑的脸。
他的嘴角慢慢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就在还待在身边看守他的人有些不解地望向暗室入口时,心口由后穿过了一把匕首,他不敢置信地张大着眼睛,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皇帝伸出自己满是褶皱的手,掸了掸肩上莫须有的灰尘,温文尔雅地笑了笑。
多疑,可不是什么好性子呢,朕亲爱的儿子。
26、我必国士报之
东方宣在大雨中穿上了手下人奉上的护甲,持着一把弓箭看着雨帘中的宫城。
振聋发聩的雷声时不时响起,伴随着划过的白光照亮了这个灰暗的日子,照亮了在雨中奋力攻打宫门的士兵。
“想不到大皇兄能勾搭上李将军呢。”四皇子擦了一把被雨水淋湿的脸,看着宫墙上那个威武高大的身影,扭脸在风雨中大喊道。
东方宣没有回应,他一直估测在大风大雨中,箭能到达的位置。
四皇子对他一笑,“说不定这一次真的是大皇兄赢了呢。”
东方宣听了这句话冷笑,抬高声音道,“你会愿意?”
四皇子狡黠一笑,“当然不愿意,太子哥哥,才会是这个天下未来的主人呢。”
来这一套虚假的。东方宣嗤之以鼻,皱眉将弓箭跟箭囊扔回了旁边人的手上,转而抽了一把剑拿在手上。
只有一成的把握。
西营是仅听圣上的禁兵,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出兵,是前所未有的,他在赌。而他太子私人的死士在父皇的掌握下,也不过两千。边城的士兵的确是敬他听他,但远水解不了近火。
而且这种天气……
虽然上面的人同样无法射箭,但下面的人却更为吃亏。雨水迷了视线,从上面扔下什么也无法看清。
高大的宫墙以无法攻克的高度与姿态冷眼看着下面的人。
一个又一个试图按着梯子爬上去的人被砸下来,滚摔在泥泞的地面上;撞门的士兵无法冲入,在大雨中撞的四肢发麻冰冷也没有办法;一切显得又疲惫又焦急。
东方宣按捺住急切的心,他在等,等这一场雷雨过去。
“殿下!”
熟悉的声音传来,东方宣转头看去。云株撑着一把伞朝这边跑来,身后另一人撑着伞慢慢跟着走在后头。
一时之间,东方宣只觉得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眼中只剩下那个打着一把蓝色纸伞的人,在向他慢慢走来。
唐知砚撑着霖雨春走到东方宣身边替他遮雨,给了他一方庇护之地。
东方宣无视自己浑身是水,抬手将他被雨水溅湿的白发细细打理,方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帮你。”
东方宣抬眼看他,眼眸幽黑,“你知道的,今天之后,有些事情就成了定局。”
唐知砚笑,将伞柄递到他手上,掰开手指,再替他合上。
“但是我知道你不愿意让自己的父亲陷入危险,也不想把这天下交给一个不适合做皇帝的人,因为他的身边有更危险的存在,这天下交出去也就完了。”
东方宣拦住他要离开伞下的动作,“那我的心意呢?”我的心意,你知不知道。
唐知砚对他微微一笑,退出霖雨春,隐入了雨帘。
东方宣看着他身后展出机关翼,在风雨中稳稳地飞向高空,再俯下冲刺到宫墙之上。
他知道。
他知道了我的心意。
他没有拒绝。
东方宣将那只打理过唐知砚发丝的手贴在脸颊边,冰凉着滚烫的脸。
旁边的云株:QwQ嗯小两口和好了真是太棒了不要大意地来闪瞎我吧。
旁边的四皇子:……
唐知砚在惊恐的视线中来到了李将军身旁,于众人抬起兵器以待中隐身。
一发追命箭带走,再补了一个化血镖给李将军,唐知砚现身后向周围扫了一把暴雨梨花针,以万夫莫敌之势将宫墙上的人清了个干干净净。
之后只要从下面上来一个,他就解决一个。
雷雨终于快要过去。
雨势变小风也停了,一切都在慢慢明朗化。
宫墙之下传来轰的东西倒塌的声音,唐知砚低下头看着被溅上血迹的千机匣,不发一语。
27、定局
年老的皇帝倚在龙椅上,眉眼仿佛有些昏昏欲睡。
“老三啊……朕虽然年纪大了,眼睛耳朵不好使了,但并不是说明这几十年的皇帝白做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太子殿下跪在地上低着头。
“儿臣知道。”
“朕真想把你们这些个儿子们全都给杀了!”老皇帝一拍龙案,站了起来。眼中有着为自己的哀怮,有着为这些儿子们的怒其不争。
“那个人跟在你身后来见朕的时候朕就有点疑惑了,你身边暗卫皆出自朕的龙卫,什么时候就要换一个明目张胆摆在台面上的人了。”
“现在想想,你是特意带他来见朕?”
东方宣当时是怕大皇子先他一步给皇帝留下唐知砚的形象,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没想到这么久之后,皇帝还是发现了。
“糊涂啊!”皇帝看自家儿子没说话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揉了揉胀痛的脑袋,退坐回了龙椅。“你自小聪慧,没做过几件错事,怎么就……”
“儿臣请父皇保重龙体。”
皇帝放下揉脑袋的手放在案上,“老三,朕就问你,你这毛病改得了改不了。”
东方宣抬起头,“儿臣,改不了。儿臣并非特别在意感情这回事,可遇见知砚才知道。儿臣是有毛病,但儿臣只钟情他一人。”
“如果朕给你赐婚呢?”
东方宣又俯下身,“恕儿臣抗旨。”
皇帝怒极看他,“那这皇帝你还当不当了?!”
“儿臣……”
东方宣没有说下去,一切竟在不言中。
“行了行了,明天,不,今天你就给我搬出东宫。德辩,给朕叫老二老四老五过来!”
东方宣不由得松了口气,“谢父皇!”
直到东方宣退出大殿,皇帝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看向自己被指甲掐得青白的手掌,刚才……又差一点想杀了自己另一个儿子。
“儿臣参见父皇!”几个声音在外殿响起。
皇帝又变回好似懒洋洋的样子,“你们起身进来吧。”
他养了数年教成的继承人啊……
他的好儿子……
东方宣走出大殿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已是十分幸运。
皇帝对于他是一位喜怒无常的皇帝多过于一位疼爱儿子的父亲,早年间的帝王大业早就养成了皇帝的性子。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云株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唐知砚给他的那把伞。
东方宣拿过伞,“回老宅。”
云株瞪大了眼睛,“唐公子还在东宫……”
东方宣淡然地说:“你去接知砚回去,顺便把我的东西打包一下。”
“殿下??”云株惊恐地叫了一声。
东方宣看他这副样子转而一笑,“怕什么,赶紧的。”
一回到老宅东方宣就把自己睡的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搬到了唐知砚的房间里,一切搞定后去大厅坐着等唐知砚回来。
唐知砚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许多人,云株支使着十几个太监抬着东西,浩浩荡荡地就进老宅了。
唐知砚看见他就走过来了,“怎么回事?”
东方宣替他倒茶,“过个几天,大概会有旨意让我出宫建府。”
唐知砚没接茶杯,有些担心地问:“你不是太子了?”
东方宣点点头。
“皇上罚你了?”摇摇头。
“有说让你出宫建府?”“大概可能会贬我,那个说法是往好的地方想。”“……”
东方宣把茶杯放到他手里,“这不是挺好的吗。”
唐知砚也是赞同的,“之前还在想要么你被迫娶妻登上皇位,要么被抄家,呸,反正就是想了好多。”
东方宣温柔看他,“那你要怎么办?”
唐知砚耸耸肩,“当然是去劫你啊,谁拦得住我。只不过要苦了你,跟我亡命天涯。”
云株刚让人把东西放下,听见这话在旁边想说不敢说:QAQ主子们记得带上我一起亡命天涯啊!
“还记得你那个叫叶荷的朋友吗?”
唐知砚抿了一口茶看他,示意他接着说。东方宣支着下巴回答,“我之前一直有派人咳,不是,
我意外得知你那个朋友还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了。”
唐知砚→_→,你觉得你临时改口我会信?
“时间过得这么快……复臻,你的意思?”
“如果我不出事,要不要一起去旧都?可以赶上他的婚礼。”
“好。”
28、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