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懂得挺多。”
“小时候看书看到的。”顿了下,又补充,“而且我手氵壬,用后面。”
良生手停了停,哦了声,再继续,“小时候?”
“也不小了,初中那会儿。科普读物。”
“科普读物都被你扭曲了。”
“因为我总想那些事。”犹豫了下,补充道,“我很早就喜欢这种事了。”
“什么?和男人上床?”
“不是。性。”
“就这你还没和别人来一发?”
“没。”犹豫了下,“……不太喜欢和人接触。”
良生笑了下:“看不太出来。”
陈一然静了会儿,说:“是他帮我的。”
“什么?”
“能接受和他人接触这种事,是他帮我治好的。”
“啊,那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是心理医生?”
陈一然笑:“怎么可能。只是媒介一类的。”内容似乎是无所谓的意思,语调里却透着宠赏的温和。
“那应该是个言善辩能说会道的家伙。但昨天他似乎已经气得快说不出话了。”
“他一直都是那样。”陈一然笑着,像是遇到很愉快的事般轻叹道,“我不知道他工作时会不会也这样,但我所见到时他大多数都是。
“他小时候就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孩子——当然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他小时候都常常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说话,也不敢和别的小孩玩。
“他很黏我,见了不熟的人就躲在我身后。
“也只喜欢和我玩。
“有好几次人家欺负他,他也不反击。他太内向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怎么办,就在那憋屈的干站着。
“我就帮他打。”
“看不出来啊,他昨天打人挺狠。”良生打岔道。
陈一然听后笑的反而更开心,好像这是件值得自豪的事一样:“长大了啊。”接着又继续讲:“上了小学后他性格就渐渐开朗起来了,大家朋友又那么多,就各玩各的,关系也慢慢淡了。
“后来我又转了学、搬家,我和他就很少联系了。
“高中的时候才再次在一个班。
“像我们那种不好不坏成绩的人好一点的学校就那么两三所,初中和高中又是在一起,升上去也好升,大家都是熟人。
“他初中跟我也是一个学校的,不过我们两个班离得十万八千里,自然是碰不到面,也没注意过对方。
“高中……应该说是初三开始……因为某些原因,很不喜欢和男生接触,所以也不太愿意主动和男生打交道——女生的话,那个年纪去主动勾搭也不太好。
“虽然平时别人说话也会理,也很友好、不想显得那么冷漠,但因为总是和别人太疏远,所以没什么朋友。以前关系好的,因为有些没分班在一起,有些是我常常不去和他们玩,也淡了不少——虽然相较于其他陌生的其实关系还算不错。
“那会儿江远是我唯一跟我关系最好。
“他就像是要重温儿时欢乐那般的跟着我,就算我表现出了不想和他呆在一起的疏远,他也常常会没看出来般的死皮赖脸的跟过来。
“除非我真的很火大,那会儿他就会消停些,等缓上一阵,再想法设法的黏过来。
“之后我谈了女友。
“他抢了。
“不动声色的把那女生拐走了,上了床。
“我本抱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想法,想着两人对彼此都有意思就算了,但后来他告诉我,他只是认为那个女生不适合我。
“真是火大。”
陈一然突然停了下来。
接下去的那些他不想讲,所以他不讲了。
那会儿他意识到,他对江远的事絮絮叨叨了一堆。
还说的挺开心。
想到这,莫名就有种疲倦感。
“他很嫉妒。”良生突然开了口。
“嗯?”
“他嫉妒那个女生。”良生就又说。
“你怎么知道。”陈一然懒洋洋问,“因为如果是你你也会那样?”
“不会,我有我自己的方法。”顿了下,又说,“但我很理解他。”
陈一然没说话,只是望着某处,静静的。
过了会儿,良生突然开了口,“其实我有个疑问。”接着又补充,“有些私人,所以你可以不回答。”
陈一然笑:“问就问,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是双性恋?”
“不知道。”陈一然淡淡的弯着唇角,“喜欢过很多女生。”顿了下,“……不过我这身子,也和女人没法做吧。”带着失望的自嘲,“感觉已经离不开男人了。”
“我很容易就喜欢某个人。”陈一然又说,接着侧过头笑着看向良生,“有一天也会喜欢上你吧。”
对良生那是玩笑,对自己却是真意。
明知道都是坑,只会深不会浅,却仍想着只要从江远那跳出来就行,其他的都无所谓。
良生的手停了下。
陈一然则是才反应过来说这话有些不合适。暧昧的玩笑话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无所谓一笑而过。
他不由为缓解气氛而继续笑着说些不着调的话,“怎么,怕了吧?到时候我就天天来你家作怨妇。”然后假惺惺的演道:“‘良生,你为什么不要人家?人家就只剩你一个人了,不要抛弃人家!’嗯,然后我要抱着你的大腿拖行一百米。”接着又大笑。
其实心里有些尴尬不安。
毕竟良生对他而言还算是一个……有意义的朋友。他不想因此把人吓跑了。
而良生对他的这番话的确没有捧场。
对方沉默了半晌,问:“那他呢?”
“总有一天会不再喜欢。”他笑容淡了下去,想着也许自己从未喜欢过江远。
要不然之前的脑海里怎么会放弃了江远而选择了良生。
接着他又恢复了笑容转移了话题:“我喜新厌旧很快。没准——”
他才说了一半都不到,良生就突然俯身吻住了他。
……一个有些躁动的吻啊。
他接受着,不由这样想。然后还是默默的回应了。
等停下来,良生牢牢地注视着他所在的方向。
尽管模模糊糊也看不到什么。
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而他望着对方,很平静。反正也看不清,没必要紧张的。
只是刚才那句“没准有一天我又不喜欢你了到时候你别来抱我大腿”这种话,没办法再继续说出来了。
气氛真是微妙,刚才的情况吐槽不是更合适些么。
他看了会儿良生,然后又趴了下去,不再看对方。
良生也坐了起来,静了会儿,问:“还疼么?腰。”
“还行,就那样。”他懒懒回答。
良生就在他屁股上“啪”的脆生生的拍了下:“那就睡觉。”
陈一然一个脏字就从嘴里蹦了出来,倒不是因为疼,“你刚才那一下简直猥琐。”他翻身爬了起来。
良生笑了。
两人好不容易安安稳稳的躺下了,陈一然却不安分,翻身趴到了良生身上,手放在对方肩上,头靠在对方脖颈处。
“沉不沉?”他问。
良生一只手搭在了他背上,“还行,你没怎么压着。”
他头在良生颈窝那蹭了蹭,叹了下,说:“手动一动。”
“嗯?”良生没太明白,“你想要?”
“不是。”陈一然叹道,然后在考虑着怎么开口。半晌,说了“……就是在背上……”这样语意不清意义不明的话。
然而良生似乎听懂了,手在陈一然的背上一下下慢慢抚着,“这样?”
陈一然点头闷闷嗯了声,接着又说,“还有头。”
良生就又摸摸他的头。
他从外到内的感到舒适满意极了。
他又在良生颈边蹭了下,舒服的低叹。
“感觉像养了只大个儿的动物。”良生笑着说。
“什么,象?”他故意胡扯。
良生就只是笑。
过了一会儿,良生问:“你们以前会这样吗。”
陈一然想了想,“没有。”
他以前从来没提过这样的要求,也从未想过要提出来。
那会儿他只是被搂着就很满足。
良生没再问了,只是一下一下的摸着他,从头,缓缓到背。
他也没再说什么,在良生颈边不停的嗅着。
那是不同于江远的味道,是属于良生的。
然而他闭着眼深深嗅着,吮吻着,舔舐着,轻咬着。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江远的脸。
十七、
早上还是照常去了花店。良生在把他送到车站时还说晚上来接他,而那会儿他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
在花店陈一然思考了一早上,决定下次见到江远时,就和江远摊牌:
他要放弃。
他对江远的事感到累,精疲力竭。
这个决定下来了后,他很淡定,但到了三点左右,他就开始不安。到了江远快下班的时候,那种情绪简直要到了顶峰。
强烈不期盼江远的到来。
在这种心情下,来了电话。
陈一然拿起手机,看到是江远的。
说真的看到江远名字都怕了。
他不太清楚江远这会儿打来这么个电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接了,带着点谨慎,“喂”了一声。
“……一然。”
那边熟悉的男声听起来比他轻松不了,温和又小心,
“我们今晚上开会,我就不过去了。”
陈一然顿时放了不少心,“嗯”了声。
那边静了两三秒,低声缓缓道:
“你……别‘乱跑’……行么?”
陈一然一听,心里复杂的顿了下。
那边听他没声音,就又重复了遍:“别再‘乱跑’了……行么?”
他还是没说话。
说不出话。
不想给予回答,脑海里却基本上已经推翻了晚上去良生家的打算。
两边都沉默着。
半晌,那边低唤了声:“一然?”
他“嗯”了声,犹豫了下,搪塞:“再说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他低下头,十指交叉着两手背撑着额。想着是不知道怎么办,实际上是想否认自己已经确定了的想法。
只是感到烦闷。
闷了一会儿,为了不让良生白跑一趟,他想了下,打了电话过去。
良生很快就接通了,语气听起来愉快的答了招呼。
而他语气则有些复杂的告诉良生,他今天不过去了。
“哦。”那边笑意淡了些,接着疑惑的问为什么。
“……他不想让我出去。”
良生那边静了会儿,然后认真了些:“他怎么说的?”
“他让我别‘乱跑’。他今天有事,不过来。”
“他不来还让你别‘乱跑’……他是在威胁你?”良生的语调立刻冷了下来。
“不不不不,是我自愿的。”生怕江远被误解成了威逼恐吓人的渣男。
那边又静了会儿。“行。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语气平缓了些。
“抱歉。”
“没事。”这回平和了许多,“如果你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
挂了电话,陈一然望着面前的电脑屏幕,木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按江远说的做,他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反正要和江远摊牌。
反正也没有人在旁边监督。
反正他和江远也不能再怎么样了。
反正他要放弃江远了。
反正,反正。
他有成千上万个理由,但他却只选了一个和和那些理由背道而驰的行为。
就像成千上万大道他却看不见,而只肯固执的走向那条小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直打花店打烊,他的脑子里都在无意义的矛盾着,但他身体上却向设置了程序般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回了家。
机械的整理收拾洗漱了一下,连电脑都没心情开,但又闲的没事干,就随手拿了本小说看,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也再没心思多想了。
他睡的晚,十一点多了还在翻来覆去的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拿着书看,完全惬意的投入进去了。
结果门外传来钥匙声。
陈一然听见了,一时间还没注意到,等注意到了又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却还自我安慰觉得可能是对门的动静,等确定是自家门的时候他已经扔了书从床上跳了下来。而那时门锁已经传来最后的一道咔哒声。
陈一然懵了。面对这种突发情况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还没做好要面对江远把话说清楚的打算。
就在他发懵的时间,门敲了起来。
哐哐声。不重也不轻,不急也不缓。
听起来还是挺有理智的。
陈一然这才从慌张中想起来他把门从里面也锁了。
他在犹豫是否要去开门。但这会儿他不开门又能怎么样?
门外没有门铃,他不开门江远会不会喊他?都这个时间了那么一喊岂不是扰民?
他想了很多,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不得不去开门。但实际上,他在乎的并不是那些。
他只是不想让江远在外面站着。
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晚上并没有多暖和。
他不想让江远在外面站着,面对他这扇不开的门,冷着,熬着。也许江远会回家,失落的,沮丧的,在又冷又黑的夜里离开。
……其实他舍不得。
他想到江远在外面站着,他就想立刻打开门去抱他,去感觉那身体冷不冷,希望对方能稍微暖和些。
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门前,然后不知道是以一个怎样的心态开了里面的门。
防盗门外,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江远,头发和衣物上是一层像水雾般细小的水粒。他能感觉到外面的带着凉意空气,夹杂着些许的酒气。
他看见江远深深的望着他、注视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言喻。
“一然……”江远缓缓开了口,然后像想着措辞般犹豫了下,接着说出与他们不怎么相关的话,“下雨了……”
下雨了所以你就来我这里吗?
尽管忍不住暗暗吐槽,但看对方湿漉漉、又闷又绵的样子,总觉得有种可怜兮兮,心里不由软了大半。
就像普通的回来、普通的见面、普通的夜晚一样,他什么也没有考虑似的的低头开了门:
“进来吧。”
江远就老老实实的侧着身从他身边走过。而他能闻到明显的酒味。
说是开会,可能开完大家又去吃饭喝酒了吧。
他这么想着,关了门,锁好。
江远有些不稳的站到了他旁边,晃悠了下,然后站稳了,继续一声不吭静静望陈一然。好像头一次来这儿、不知道该干什么一样。
陈一然心底暗暗叹了下,实际上却只是平淡的挪了视线,“要我给你拿鞋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