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个龙族在第三个最小的演武岛上接连打败三个凤族、一个麒麟,打斗才进入了一个高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里,等待下一个敢于上台的人。
龙族自称囚牛,是个身高九尺的汉子,手拿一柄大斧,能将布了阵法的演武岛砸的石屑乱蹦,十分厉害。一时没人上台,囚牛便立在岛中央等待。
滕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注意岛上,到囚牛上台的时候不由瞳孔一缩,周身气场变了。待伏羲正要问他怎么了的时候,滕逍突然化作一道白光冲上天际,叫岛上许多人大吃一惊。这座小岛最不起眼,没想到竟藏有一位大能。
白光划出一道弧形落在对面南悬空岛主岛上,那里坐着玄麒宫之主——兽王祖麒。
祖麒自从来了之后一直理不顺的气终于平息下去一点,却只是端坐着不动,双目直视演武岛,对龙族占了上风的事情毫不在意。
滕逍打四周一扫,这座主岛上都是玄麒宫嫡亲手下和心腹,便直接坐在祖麒身边的空位,身前桌案上的酒壶自动斟满了酒,酒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擎着递到面前,滕逍拈住酒杯,闻了一口。
“那个囚牛,”滕逍道,“是祖龙之子。”他之前不曾想过,洪荒众所周知龙王同凤王是夫夫,祖龙竟然敢出轨,再一想就释然了,那条老龙出了名的不要脸。
祖麒缓缓道,“本座已知晓了。”
滕逍眼中错愕一闪而没,有些疑惑,按理说祖龙应该捂得很严实才对,毕竟他跟祖凤有夫夫之实,若被祖凤知道他出轨,事情就玩大了。
祖麒微微侧头,白泽立刻走出来,“属下白泽,通晓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白泽啊……那是挺有意思的,那么玄麒宫里的细作看来用不着他帮忙揪出来了。
“他还有有很多儿子,”滕逍挑了挑嘴角,向祖麒道,“比你多。”
不出所料,祖麒果然不知道这个,他猜测祖龙会有一些私生子,却没想到数目会很多。但他只浅浅地“哦?”了声。
滕逍如今一心向道,但祖麒到底于他不同,对此他认为是两人因果纠缠,须得帮祖麒一帮,了了两人间的因果,那时他便可离开了。
“龙性本氵壬,祖龙的儿子少说也得有二十个,都有谁我现在不能一一道来,但是……他们都不是龙。”龙生有九子,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九并不是单指九个,而是泛指多数。说起来有人生二十几个儿子没有一条龙,有人一窝八只小麒麟,祖龙讨厌祖麒也是有理由的。
祖麒陷入深思,这事儿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滕逍又道,“你知道本座底细么?”
冷傲仰着头的白衣青年虽然没提名姓,白泽却知这话是对他说的,不由好笑这人孩子气。
白泽看了又看,闭上眼睛思索好大一会才睁开,向滕逍施了一礼,“属下愚钝,看不出大仙来历。”这话却是恭维了,他通达万物之情,连兽王祖麒来历都一眼看出来,当然知道滕逍是三十六品造化白莲化身。
滕逍一眼就瞧出白泽心里打的小九九,暗暗叹了口气,连神兽白泽都不知道他本身来历,该高兴好呢,还是该失望?被微妙情绪包围的滕逍耳边传来祖麒的传音,“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我都不在乎。”
诧异地微瞪大眼,滕逍简直不敢置信,忙将手中美酒喝下去压惊,惊祖麒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这还是那个死闷骚面瘫脸?一脸高冷的滕逍突然有点不敢直视祖麒了。
祖麒表面气势依旧,一张面瘫脸绷得死紧,心里尴尬的紧。白泽明明说他说出这句话滕逍会感动,可是他看起来一点感动的意思都没有怎么破?而且这话真蠢。
三座悬空岛,两座上激战正酣,一座上却只有静止不动的一人,牛皮甲衣,头上两只弯弯的牛角,一柄大斧闪着渗人的寒气。
“既然是龙宫的少主……”祖麒喃喃道,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场上又有了新的变动。
一个红衣入火、妖娆妩媚的妙龄女子飞上囚牛所在那座悬空岛,一根金红色长绫舞的灿烈,周身的火焰比先前的凤族都甚。她未语先笑,“让我来会会你。”囚牛有点羞涩,一张脸窘的黑红。
祖龙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凰儿瞎凑什么热闹?”
祖凤笑眯眯的,“不过是头蛮牛而已,让凰儿玩去吧,玩坏了本座赔你。”
祖龙大恨,苦于不好说什么,暗道雏凰吃里扒外的东西,天天惦记祖麒,早知道就该让孔宣来,而不是镇守龙宫。
雏凰长绫一挥,冲天而起,双脚做连环状踢向囚牛,囚牛忙躲,欲用斧头去砍雏凰双脚,却不知因为什么顿了一顿。这一下便失了先机,雏凰长绫已到,绫上火焰被风一吹引到囚牛身上,继而周身都布满烈火。这时雏凰踢来的双脚也到了,双脚连环交错,将囚牛踢出岛外。
不说雏凰出手干净利落,但是她容貌艳丽逼人,也叫人心里生出喜欢来,顿时北面的悬空岛上一片喝彩声。
雏凰站在演武岛中央,捋着分毫不乱的鬓发,面朝南悬空岛,分毫不掩饰神情,灼灼望着祖麒。她一定要胜,得到那九灵云果的彩头,让祖麒知道她是最好的!
耳边传来破空之声,雏凰忙飞到一旁躲避,躲过了偷袭。“你是谁,竟偷袭我?”
来人一身浅碧色薄衫,眉目姝丽,容貌部下雏凰,她手拿一柄长剑,“这里是演武岛,怎么能算偷袭呢?”笑眯眯的站在雏凰对面不远处,“姑娘,这里可不是发呆想情郎的好地方。”
雏凰心思被说破,气极,长绫一抖攻了上来。
来人不慌不忙地围着演武岛转圈躲避,“姑娘,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性子太急了。”叹气,“我的名字叫猫麟。”
白泽看了自称猫麟的女子一眼又一眼,又在祖麒和猫麟之间相互打量,滕逍的表情更奇怪,似乎有些困惑。
英招观察了一会,好奇心大起,小声问白泽,“那姑娘有什么问题吗?”他在玄麒殿书房见过这位叫做猫麟的姑娘,那时候白泽肯定不在,那么就是猫麟身上有什么有趣之处了?
白泽看向祖麒,“首领,这位姑娘是……”
祖麒颔首,“不错,她曾得本座精血,勉强算得上我族,日后若见了她,不必留情面给她。”这话不只是对白泽说的。
白泽无语,首领您在滕逍大神面前说给过别人精血真的好?活该你追不到人家啊。
果然,在听到精血那段的时候,滕逍眼中一派了然,以至于选择性忽略了“不留情面”的话。精血是随便就能给别人的么,除非那人重要到让祖麒甘愿自损修为。
就算雏凰天纵奇才,猫麟毕竟是混沌魔神,修为比她高了太多,雏凰玩笑似的火焰半点都不能近她的身。但猫麟不急着结束这场打斗,招猫逗狗似的戏耍雏凰,连祖凤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猫麟终于玩够的时候,雏凰身上的红衣被剑划的破破烂烂,有些地方露出白皙的皮肤,鲜红的血液将红衣侵染,却没有伤及根本。她根本来不及招架,更别提用法术修补好衣服。
正气愤难当的时候,雏凰耳边响起一道传音,“枉你对玄麒宫主一往情深,可惜人家对你不屑一顾呢,真是可笑,趁早滚得远远的,省的脏了我家主人的手。”
雏凰愤怒仇恨的目光几乎凝成实质怒射想猫麟,猫麟回看她,笑的温婉可人,“快滚吧,你哪点比得上我家主人,他才是祖麒心爱的人,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杀了你!!”雏凰冲天而起,化作凤凰原型——一只火红的凤凰,冲向猫麟。
猫麟被吓了一跳,慌忙躲避,还不忘继续传音入密,“你这个疯婆子,上次擅闯我家主人与祖麒的居所被罚的不够惨么,竟然还在痴心妄想得到祖麒。只有我家主人才能同祖麒并肩而坐,只有我家主人才配得上他!”
凤凰原型十分巨大,覆盖了整座演武岛,猫麟被逼的无处可去,站在演武岛边缘有些不甘心输掉。这时雏凰口中激射出一道火焰,猫麟一怒之下扬手同样射出一道艳红的火球。那火球对上雏凰的火直接将它吞噬,去势不改,依旧飞向巨大的凤凰,很快将雏凰包围,前一刻还精神抖擞的神鸟凤凰下一刻发出次人耳膜的尖利鸣叫,空气中传来一股烧烤的味道。
“你记住了,祖麒是我家主人滕逍的人!你胆敢再肖想他,滕逍让你灰飞烟灭!”
祖凤手臂平伸,一道无形的力量立刻将雏凰裹挟回去,给雏凰灭了火再看向演武岛上的猫麟,不屑冷笑。敢用三昧真火伤他女儿,死定了。但现在祖凤却不能贸然动手,她一族之长,对付一个小辈显然失了风度,可惜族众没有一个能敌先天三昧真火的。
全身都受了伤的雏凰死死睁着眼睛,眼睛里透出的嫉恨像是要把南悬空岛那个白衣仙人碎尸万段似的,那人似有所感地回看她,眼神中刺和不屑。
若滕逍知道雏凰的想法,真要赞一声脑补帝,他根本只是感觉到雏凰的视线看了一眼而已,什么讽刺不屑……他犯得着跟一个小辈过不去么。
不过猫麟方才所发昧真火的来历……滕逍想到了留在玄麒宫的愚蠢坐骑,同样拥有三昧真火后来却被夺走火种的穷奇。三昧真火虽然稀罕,却也不是绝无仅有的,但猫麟手里的火种来历不明,叫人不得不怀疑。
这个猫麟……有趣的很哪。
“祖麒,”滕逍道,“如果猫麟手里的三昧真火却是从穷奇身上夺走……”他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白泽忙使劲使眼色给祖麒,祖麒不好意思了一下,还是道,“只要你喜欢,打杀她就是了,只怕脏了你的手。”滕逍从没杀过人,他不喜欢的话,自己可以代劳。
滕逍诧异,“你不是喜欢这个女人吗?”
祖麒更奇怪,“我为什么要喜欢她?”他连猫麟头发丝都没碰过,他怎么会对这个女人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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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逍眼中诧异闪过,既然不喜欢,那日……不过那些都跟他无关,“哦,那就更好了。”穷奇再怎么着也是他滕逍坐下,猫麟若真如他所想夺宝杀人,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隔了一会,祖麒突然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她?”心跳速度快了些,祖麒想到某些事,心中生出巨大的希望。也许那次滕逍的反应只是因为误会了他的心意……
滕逍声音淡淡,“刚才不是你说给过他麒麟精血的么。”
祖麒黑了脸。
白泽腹诽,难道大仙您身上就没麒麟精血么,而且比猫麟多多了。
此时猫麟不敢再待在演武岛上,虽然三昧真火不至于绝世稀有,她也不怕被转世的穷奇找上门来,但万一被看出来,于她名声到底不美。若说在没暴露三昧真火前猫麟或可一搏,但三昧真火一现,她便不能在留在此地了,只好下场。
话虽如此,猫麟对烧了雏凰这位洪荒第一公主可一点都不后悔,谁叫她张扬的招人嫉恨呢。
猫麟悄无声息地走了,三座演武岛空出一座,一时各处又骚动起来。
祖麒想了一会,决定还是摊开说的好,他道,“在混沌那日你受了极严重的伤,我将血喂给你,不想漏了些让她白捡了便宜去。此事并非我所愿,我亦从未对猫麟有过他念,我原本以为你……”话到了这里,祖麒便住了口。再说下去,他就真的出不了口了。滕逍为了穷奇可以对猫麟动杀念,可见对她无甚情爱之心,兴许他那时同样误会了滕逍。
这样一想,祖麒心中稍安。
滕逍怔楞了下,没想到猫麟之所以得此奇缘是因他而起,心里有个角落不由微微颤了一颤。忙定住心神、抱元守一,“哦。”然后想问鼎大会之后先去南瞻部洲吧,离周山远远的。
祖麒神色冷然,恨不得把滕逍捆起来带走,削掉他的羽翼,拔去他的尖刺,叫他永远待在自己身边跑不了。果然不该对去了二尸的混蛋诉情,滕逍这混账东西!
可是舍不得。祖麒何曾如此畏首畏尾过?只因那人是滕逍,便舍不得斩断他的骄傲、磨去他的利爪,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只好任他折磨自己。祖麒自问天不怕地不怕,偏有个滕逍叫他由爱生怕,由爱生忧。
到此时,玄麒宫还未有一人上场,凤宫少主雏凰落败于无名之辈,龙宫大出风头。然天色将晚、金乌西陲,暮色慢慢降下来,演武岛却还战得难舍难分。
来问鼎大会的不乏神仙大能之辈,若因天时歇战,未免招人嘲笑,少不得准备些灯盏明珠等照明之物。也不知是三族疏忽还是怎地,眼看金乌都要降下海平线了,还没人上灯盏。
彤红的金乌堪堪只剩下了小半个圆,祖龙的声音在北极天柜响彻,却似闲话家常般,其中又有许多自负。
“两位老弟,你我三人在此盛会,不想金乌小儿连个薄面都不给,难道我兄弟之力还不能左右区区天时不成?”
祖凤道,“不错,不如着人去虞渊告知一声,借金乌做个照明之用,方便大家观看。我们承情于他,来日必有厚谢。”祖龙祖凤本是混沌所诞,对洪荒大陆上所谓的天时自来不以为意,尤其金乌自来只顾升落,不管洪荒什么龙宫凤宫的势力,多次扫了龙宫面子。
祖龙意气风发,新仇旧恨加起来今日惩治金乌,祖凤自然鼎力支持。
滕逍冷笑,温润端庄的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不自量力,愚不可及。”顿了顿,又道,“我们别搀和。”现在的金乌不是所谓帝俊十子,还仍旧是盘古左眼,天时有愆伏是天道所定的规则,祖龙敢动天道规则,只会叫他死的更早。
滕逍不打算管,龙凤大劫总要有个炮灰,不然祖麒怎好脱身呢。况且就算说了祖龙也不一定听得进去,他未入道,不曾知天道规则的厉害,等鸿钧布道紫霄宫之后洪荒生灵才窥见些许天道规则,可惜祖龙今生不能知晓了。
修炼混沌决的祖麒自然也知道,听滕逍说“我们”,心里熨帖,声音轰轰隆隆响起来,“龙王既有此意,玄麒宫同凤宫便同观龙宫大显神通了。”祖麒与祖凤血脉兄弟,自然要向着一些。
祖凤不知什么原因,默认了。
此话正好合了祖龙心意。权利欲望爆棚之下,祖龙的疑惑一闪而过,只以为祖麒个性使然,野心勃勃要把金乌留住。
祖龙一挥手,座下便有数十人离弦的箭矢一般朝西方射去,划出一道道长弧,最终消失在金乌的余光中。
洪荒众生灵纷纷仰脖观看,但见那十几人飞去一盏茶时间,半落的金乌便果然不再下落,升了些许,祖龙顿觉面上有光。再等了片刻,金乌已然跃出了海平线,北极天柜上空一片喝彩之声。
就在这时,金乌附近突然有微小的东西爆裂开来,如烟火般膨胀、散开,最后落在海里,光芒同金乌相比如沧海一粟,修为低的根本瞧不见,那是生灵的陨落。祖龙手里美玉做的酒杯瞬间被捏成粉末,龙宫的悬空岛上一片难言的尴尬,北边鱼龙混杂的悬空岛还有不知情的人呼喊声不断,过了一会才停。
但见祖龙宽大厚重的袍袖一挥站了起来,龙吟一声,声音不大,却让北极天柜霎时静悄悄的呼吸不闻。祖龙怒睛一瞪,双手做了几个手势,从腹部顺至喉上,张口吐出一物。
只见那物湛蓝圆润一颗珠子在祖龙眼前滴溜溜旋转,成人手掌恰能握住大小,古拙内敛且看似不起眼,直教人以为是块与众不同的石头。
滕逍猛地站起来,平淡泠然的表情终于裂开一道缝,扭曲了一瞬。
那东西他见过,祖麒也见过,正是盘古开天之初天道降下灵宝之一。他自负清高,宁愿自己凝练法宝也不愿取那些东西,最后拱手让与鸿钧,包括三大混沌至宝之一混沌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