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师父这么精力旺盛,我们就一天两次!”二蛋怒气冲冲地换了一种发泄方式。
说是发泄,其实动作很有分寸。
为师不禁想,也许他真的在努力学习克制自己,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留在他身边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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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白来了。
不过不是三黄带来的。
后来为师才知道,三黄没走多远,就被二蛋的人拦住了,二蛋为了藏住为师,真是不惜血本。
但是,二蛋要防的人,是新一届武林盟主。
武林盟底下的眼线实在太多了,上至皇宫,下至村野,几乎没有他们到不了的地方。
所以,连白来了。
连白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二蛋的好盆友孟王爷。
二蛋要应付孟王爷,连白施施然进了王府,进了后院,进了为师的屋子。
他那优雅得体的微笑,在见到为师的一刻,烟消云散。
“师父,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啊,吃太多发福了……”为师打了个饱嗝。
“师父,这不是发福!一定是病了!”连白的表情有点崩溃,他一把抓过为师有些浮肿的手,准确地探上脉搏,越探脸色越奇怪,“这、这是……”
为了防止杰出的大徒弟向口吃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为师赶紧说:“我有了。”
“有了?”连白呆呆地看向为师。
“嗯。”为师被他看得有点小娇羞。
“什么时候?谁的?”连白激动了。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推算日子的话,你们两个都有可能。”
“难道是那天??”连白的脸刷地白了,看来那天的事情真给他留下不少阴影。
“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为师发愁的是这孩子怎么出来,健不健康……”一想到这个就头大。
“不管是谁的,徒儿都愿意抚养他,”连白果断地说,“师父,跟我回盟中。”
“休想!”为师还没回答,二蛋的声音雷炸般响起,一片黑影飞了进来,直接和连白打在一处。
“嘭嘭嘭”,转瞬间,两个绝顶高手对了数掌。
“都给为师住手!”
“嘭嘭嘭”,继续打。
“唔……肚子疼……”
两条身影立刻蹿了过来,一左一右扶住为师,异口同声道:“快回屋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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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白来了之后,好事实在不少,首先,每天两次的扩张无法如期进行了。
其次,终于有一个脑回路正常的人陪为师聊天了。
不过,连白毕竟是武林盟主,又是新任的,不能在这边逗留太久。
“你是不是该回去了?”为师闲聊中,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连白目光闪了闪,说:“我想要个女儿。”
“为什么?”为师立刻被他带跑了话题。
“女儿好。”连白笑意盈盈,“可以一直宠着,多好。”
“呃,女儿也不能都宠着,宠坏了可怎么办?”
“祸害别人家。”连白笑道。
“祸害别人家,到头来还不是祸害自己,你这个爹可不合格。”为师撇嘴。
“承认我是她爹了?”连白抬手抚上为师的肚子,隔着衣服摸了一会儿,又伸进衣服里,为师赶紧按住他的手。
“我说你不合格,不要听错了。”
连白揽过为师,淡淡的兰草香气萦绕鼻端,为师把脸埋进他怀里:“我还是害怕……”
“别怕,宫中盟中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连白轻轻地抚着为师的背,“我和师弟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为师心下宽慰,趴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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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逐渐看不到自己的脚了,虽然行动越来越困难了,但是,当肚子里的小东西开始闹腾以证明它的存在感之后,为师开始精神振奋,期待见到小宝宝的那一天。
轮回数世,却都孑然一身,如今有了一个孩子诞世,冥冥中似乎也把为师与这时空联系在了一起。
想到这点,为师心中也稍微宽慰一些,至少这血缘证明了为师曾经存在过……似乎有些上升到哲学层面了,不过,之前数世,为师确实没能留下一点骨血,不知是为师找的女人都不孕呢,还是什么什么呢,反正后面这个为师是不会承认的。
因为整天不动,为师也从一个沉默是金的高人,变成了叨逼叨的待产大叔,只要连白或二蛋在旁边,为师就忍不住说往世那些事情——一开始没敢直接说是为师自己经历的,怕俩人大惊小怪,找一堆御医来围观为师——只说是朋友的事情,不过二蛋这个贼精的小玩意儿,总揪住为师话里的漏洞不放,为师迫不得已,才承认了“某生”就是为师自己。
令为师惊讶的是,两位徒儿都没有表现出太大惊讶。
“师父天赋异于常人,徒儿自然晓得。”连白微笑道。
“师父竟然背着本教主偷了那么多汉子!”二蛋气哼哼地说,“等儿子生下来,本教主一定要狠狠惩罚你!”
什么叫天赋异于常人?什么叫偷了那么多汉子??
“逆徒,那时候还没有你们呢,轮到你们来说为师吗?”为师愤然一拍床板,手疼。
“师父与常人不同,记得轮回前种种,所历甚多,故而淡漠世俗之情,徒儿理会得。”连白温然道,捧起为师的手,揉揉。
“哼,你敢说你不在意?假惺惺。”二蛋不爽,捏掉床边一块木板。
连白眼中闪了闪,刚想说话,被为师打断。
“我累了。”
与其从连白口中听到不情不愿的婉转话语,不如不听。
逐客令一下,两个徒儿都乖乖起来,向为师道别。
还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床前突然清静,为师向里卧,望着墙壁,心中升起一股酸涩之感。
晚间,风起,躺在床上不适,为师起来溜达,听到门外轻响,连白提了挡风的灯,一身白衣似雪,优雅地推门而入。
“师父睡醒了?”连白反手关了门,扶着为师往床边去。
为师使劲一挣,连白本来就没用几分力,一下被为师挣脱开,他温雅的凤眸露出些许无奈。
“睡醒了,躺着难受。”
“饿了么?要不要吃饭?想吃点什么?”连白关切道,顺手想扶住为师的腰,看到为师的脸色,又停住了手。
“不用。”为师转过身去。
连白放下灯,为师听到身后门响,才转身去看,连白已出去了。
心中有些失落,转而又唾弃自己,明明是自己没给他好脸,他走了,又难受,患得患失的,完全不是那个潇洒恣意的云方了。
脑子里转过乱七八糟的念头,这时,却听门又响,为师慌忙转回身,背对着门。
“晚饭已经吩咐下去了,师父,坐吧。”连白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他总是这样,外表看起来软软的,其实主意比谁都正。
可是这时候,为师却不愿意听他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想看他那张脸。
“你在生气?”
“没有。”
“云方。”
忽然被乖顺的徒弟直呼大名,为师心中一颤,压力如潮水般涌来,好像背后那个人,正准备着发动致命一击,为师必须接着。
深呼了口气,为师转过身,挑眉:“干嘛?”
连白长得确实很英俊,修眉凤目,鼻梁挺直,肤色如羊脂玉一般白皙光润,即便放到为师之前生活的时代,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外貌已经如此了得,偏偏气质又是极上等的,如切如搓,如琢如磨,玲珑,温润,往那里一站,就是一电力发射机,对于为师这样没节操的人而言,简直具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而眼下,那双凤眸正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为师,眼里的温柔深邃,简直能把人淹没……
“我在意。”连白轻声道,“但是,比起我的心情,你现下的身心状况更加重要,所以我没说。”
为师当然知道他在意什么:“那你为什么又说了。”
“因为你不高兴了,你又在想东想西了。”连白叹了口气。
“我才没有想东想西,你们在意不在意,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
为师说完,被连白握紧了手腕,拉进怀里,淡淡的兰花香气沁入鼻端,一时间熟悉的味道让人沉溺。
“师父,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口不对心,若是我不够了解你,一定被你哄了去……当年便是如此。”连白扶住为师的腰,对于现在的为师来说,站着确实挺费力,正好转移一下重量,只是大肚子顶在他腹部,有点尴尬。
“只有像二蛋那样少根筋的才会想什么说什么吧。”为师讪讪道。
连白抚弄着为师披散的头发,仿佛给名贵的鸟儿梳理羽毛一般小心,口中道:“自从你回来,我在烟霞山下见到你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和常人不同,我们这样短暂的人生,在你眼中,也许就像白驹过隙一般,稍纵即逝,我们终究不能一直陪伴你,所以你会害怕,会逃避……”
原来他早就知道。
听着连白温润的声音,为师的眼睛竟有些发热。
“你不知道,你发呆的样子很寂寞,好像在看很远的地方,长时间专注地皱着眉,不管身边发生什么事都意识不到……”连白一边说,一边摩挲着为师鬓角,温热的手揉捏着耳廓,这样亲昵的动作,不带丝毫情欲,仿佛只是来自亲人间的安慰。
这样的动作让人可以全然放心地接受,为师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的服侍,不知不觉被他扶到床前,坐在柔软的床褥间,身后是坚实温暖的怀抱。
“师父,我不能许你天长地久,但是这段路,让我陪你吧。”
窗外风声很大,窗户也被吹得吱吱作响,为师一手搭在鼓鼓的肚子上,忍不住又向连白怀里蹭了蹭。
“师父,”连白声音里带上温柔的笑意,揽住为师的胳膊收紧,“有了我们的孩子,也许,命数会不一样。”
好像快要下雨了,连白的怀里是最安全的港湾。
为师在动摇,心里越来越往连白这边倾斜,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里又有了一个新的生灵的缘故。
轮回几世,从迷茫不安,到及时行乐,到逃避感情,终于累了,连逃避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溺死在连白的温柔里。
腹部一阵猛烈的抽痛。
“唔……”
“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连白慌忙问,之前那温柔神色全被惊慌失措取代。
为师瞅着他笑,忽然又是一阵痛,笑不出来了。
“我也不知……又没生过……”
“嘭”——
门被人一脚踹开,二蛋带着冷风冲了进来:“师父,御医马上就来!你要是疼了就咬大师兄!”
看二蛋一副在外偷听已久的样子,脑袋上的头发都吹成一边倒了,样子十分可笑。
“你、你们俩人合计好的……?”为师直不起腰,只能用眼神审问二蛋和连白。
“哼,你以为我想和他合作?还不是他会说话!我不会么!师父,你还说自己是情场老手,我刚才都听到了,你还不是被他花言巧语骗得一愣一愣的。”二蛋继续大放厥词。
不过,为师还是很意外,二蛋竟然愿意和连白合作,而且,听了连白那么多话,竟然都能沉住气。
到为师肚子痛了,他才冲进来……
这样的涵养,为师自问是没有的。
二蛋为了哄为师高兴,已经忍让到这地步,为师方才那一会儿,却全然把他抛到脑后,只想着和连白过小日子……
心中更加唾弃自己。
只是这唾弃还没持续两秒,就被疼痛压了过去。
“唔……”口中不自觉泄露出呻吟。
“师父!”
“师父!”
两个男人紧张地围在床前,关切的目光,让疼痛更加难以忍受。
“唔……好疼……你们走开!!”
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们看到为师生孩子的样子,关键时刻,坚挺的师道尊严感忽然冒出来,为师使劲拍了一下床板:“让大夫来……其、其他人……走开……谁过来我咬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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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之前已经商量过至少三种接生方案,不过,为师都没有体验到,就晕过去了。
所有疼痛归于无形,身子轻飘飘的,这种感觉无比舒适,可是,为师的心却像被巨手攥住……果然,一开始就不该有希望么?
没想到,连白和二蛋的陪伴,竟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
然后就……结束了。
下一次将会在哪里出生呢?
忽然,前面亮起一盏灯,隐隐约约地,照亮了脚下的路。
死了活,活了死,这世上没有什么鬼怪能吓到为师。
跟随那灯走过去,仔细看,却不是灯,是一棵花树,在低处的枝桠上,开了一朵发光的莲花。
树上……莲花?
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
为师蓦然瞪大了眼睛,屡屡出现在不同时空中的天玄殿,天玄殿的某人曾经赠与的莲花印信……记忆如火光中忽然闪现的金字那样鲜明。难道,是他么?
“师兄?”
试探着呼唤,换来黑暗中低沉的一笑。
“你回来了。”
黑暗中走出一人,莲花的微光洗出他的身形与容颜,他和罗海星长得有几分肖似,气势却决然不同。
以至于,为师只有潜意识中才会把他和罗海星联系在一起。
不自觉地说出,救你是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初恋。
现在想起来都有点脸红啊,因为他并不是我的初恋,而是,师兄,天玄殿的创始人,莲花印信的主人。
“这是哪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为师瞪着他,难道真见鬼了?
“是莲花印信,是梦,也是死局。”
“……百年不见,你的话还是这么难懂。”
“呵呵,你也一样,还是这么天真。”淡漠的容颜上微微泛起笑容,“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我可没有什么仙骨,既然你在这里,有办法让我回去吗,老神仙?”
“莲花印信,你已用来救他们了,你该知道,它只能用一次。”
是啊,小气的师兄,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莲花印信世世都能回到我手里,你的承诺,就像无极峰一样永恒不变。
“你就不能看在我们师兄弟的交情份上,帮帮忙吗?”眼下只有他这颗救命稻草了,一定要死死拽住,“当年若不是我帮你离开本门,能有现在的修仙第一门派吗?师父一点都不喜欢你,若不是我回护你,你早就饿死了。那时候又没有故事书可看,都是我给你讲各国童话,古代历史什么的,要不然你肯定是一文盲……总之,没有我,就没有你,滴水之恩都要涌泉相报,我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