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能这么说。
“25。”
“我看你面相就不大,果真这么年轻。”她依旧敲打着手里的碳素笔,视线始终落在我的指尖上面。
“你个子很高啊,以前打球的?”
这部长思维跳跃的未免太快了,我尴尬的捏着面纸,仿佛都快要把里面的汗水挤出来了。
“是,上学的时候是打羽毛球的……”
“怪不得,那怎么没继续打?”
我发誓我想拍桌子了。
“打不出成绩,所以还是干个稳稳当当的工作保险一些。”
“父母身体还好?”
“部长你到底想问什么?”我想如果她真的对我有某种打算,我还是趁早把那种念想掐死在萌芽状态。
她看着我停顿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但是那笑容极其的刺眼。
“季晨曦,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说的话让我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在胸口,愤懑的气息差点没憋死我,我用了半分钟才稳定了自己的气息。
我没听错吧?她说我是个什么东西?我哪里惹到她了吗?
我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我实在想不出在哪年哪天哪个街口我得罪过这位大神。
她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气定神闲的看着我,就像是坐在我对面喝咖啡的安惜颜。不同的是,她没有咖啡,我不用担心被泼。
“部长,虽然你是我上司,但是请你尊重我。”
“哦?”她像是听到了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想要我尊重你?那你就拿出点本事让我看看好了。”
“部长。”我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直立的身体在她脸上留下一片阴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针对我,但是我不会任凭你没有根据的羞辱我,辞职书明天我会交给你。”
我转身潇洒的出了会议室,潇洒之余带点小惆怅,我最近的生活真是糟糕透顶,现在就业形势不好我很可能因为我这一个冲动的决定耽误了以后大把大把的时间,但是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组长……”蒋小莱叫我的声音里满是不忍,崔熙缈和梁科站起来直勾勾的盯着我,我无奈的笑了笑,拎着提包出门下电梯。
出了门我傻眼了,外面冷风嗖嗖,一片阴霾,瓢泼大雨噼里啪啦的砸在地面上,都快冒烟了。雨水懒乱七八糟的被风吹过来,我赶紧退回到公司里面,翻开包,没有雨伞。看看路上,只有公交站牌孤零零的耸立着,如果我现在冲到马路对面就能赶上公交车刚好进站,时机把握得当的话,我里面的衬衫或许不会湿。
我真的非常想大声骂一句,fuck!
忽然一抹银白色映入眼帘,我的心脏瞬时紧缩了。
那辆大众缓缓而来,在我面前停住,门开了,一把蓝色的雨伞撑开,里面的人抬起头,熟悉的眉眼间夹杂着陌生的气息,性感的嘴唇上下贴合,声音不似以往的温婉,多了一些笃定。
“晨曦,别来无恙。”
温尔雅开着和安惜颜一样的车子,一样的颜色。我的心跳顿时松懈了一半,却无端增加了几倍的紧张。
“我本来还想上去找你,没想到你就下来了。”温尔雅朝我走过来,慢慢收了雨伞,“怎么?不用上班吗?”
“我辞职了。”
“那太好了。”
她调皮的笑着,我搞不懂情况了。她现在这么恨我么?我工作没了她说太好了?
“这样你就没理由推脱和我吃顿饭的请求了吧!”她微笑着撑开了伞,举过我的头顶。我木讷的跟着她走,坐进副驾驶。
第十二章
我觉得生命是一份礼物,我不想浪费它,你不会知道下一手牌会是什么,要学会接受生活。
——【双雄】
车子里的摆设简单明了,没有她喜欢的猪兔子,也没有她喜欢的粉色。车子里放着我听不懂的英文唱片,她身上的香水也不再是果香味的。
她真的变了,变得和她的长相越来越相符,再也不是那个外表成熟内心单纯的温尔雅。我低着头听着我无法领会的歌曲,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我被那种猝不及防的愧疚和伤感击得溃不成军。
“你心情不好?”
“没,只是最近有点不顺利。”
“和她还好吗?”
她的视线已经注视前方,我为这一个简单的问题慌了手脚,我的思路被扔进一个黑洞,我扶着门把手,心慌不已。
她问的是安惜颜,我没有办法回答。我答应她,五年以后如果没有和安惜颜在一起,我会和她在一起。
可是我做不到,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却还是要伤害别人。
“别那么紧张,我又不是来逼婚的。”她转动方向盘,车子在一家川菜店前熄火。
我无法不愧疚,如果她能接受的话,我宁可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只要她能稍稍的好受一些。
分隔五年,她依旧遵循我的口味。
我对她的亏欠,早晚会有一个人替她十倍百倍的讨回来。那个人就是安惜颜。
我做了负心人,所以我得不到真爱。
这就是背叛的下场,让我永远徘徊在愧疚和失去之间。
温尔雅重新撑开雨伞,她的身高替我撑伞有些费力,路面很滑,她差一点跌倒。我接过她的伞,揽着她走进饭店。
“我等这一刻等了五年了,你重新抱我的这一刻。”
她轻声轻语的一句话,我收雨伞的双手猛的抖了一下。
她看着菜单,熟捻的念出我喜欢的菜色,我捧着一杯服务生事先倒好的茶,感受从玻璃上传来的一丝温暖。店里很暖,我的心却像是被丢进了冰窖一样寒意彻骨。
看着对面那个美丽优雅的女人,我一遍一遍的反复询问,为什么我没有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我没有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我不要触手可及的温暖,转而去追求那不确定的怀抱?
很多问题本身,就是没有答案的。
就好像五年之前,我漫不经心的答应她开出的条件,我的态度本身就不认真的。或者我一开始就觉得,五年的时间,足够我站到安惜颜身边。
可是五年转瞬即逝,我依然孑然一身,安惜颜在我触摸不到的地方,准备着她下一次的婚礼,温尔雅坐在我对面,点着我喜欢的菜。
一切就好像兜了一大圈又回到起始的位置,但是心境通通不复以往。
“水煮鱼,你最喜欢的。”温尔雅细心的帮我挑去鱼刺,放进我的盘子里,除了生疏的谢谢,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我是个混蛋,我移情别恋,我破坏别人婚礼。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庄婚。放在以往法律不健全的时代我一定会横尸街头的。
“我听说安惜颜要结婚了,却被你闹场了?”
我的筷子僵在手上。
“这样多傻,让她恨你。出钱找别人去做,有的是方法。”
原来我的手段不仅恶劣,还很愚蠢。
也让我明白,温尔雅是彻彻底底的颠覆了以前那个纯白的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的性格。这都是我造成的,我又无可避免的开始感到愧疚,而且这种愧疚感会一直追随着我的下半生。
我忽然想起一首很久以前听过的歌曲。
那时我放开你的手
转过身只剩了保重
你话都没说却哭了很久很久
……
然后我安静的发现
两个人已经没有任何语言
曾经你纯真的永远
让我不顾一切开始怀念
我并不是因为温尔雅的单纯离开她,但是我现在真的无比的怀念她靠着我肩膀数星星的时候。
我记得那个时候她总喜欢一遍一遍的问我,“晨曦,你鼻子怎么会这么挺?”
我回答,“因为我是小木偶,我总说谎。”
“晨曦,你长的真好看。”
“因为我是小唯,我的皮是画上的。”
“晨曦,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数星星吗?”
“为什么?”
“因为星星不会数我们啊!”
“晨曦,你说后羿既然能射太阳,为什么不把月亮射下来?还非得对着月亮相思。”
“他有夜盲症。”
“你脑子里没有点浪漫的想法吗?”
“浪漫啊?我肚子饿了。”
“你这个吃货!”
……
“晨曦?晨曦?”
她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盘子里多了好多东西。
“你发呆的毛病倒是一点没改。”
我尴尬的笑着,慢慢吃东西。
门口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我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安惜颜看见我的时候,明显也愣了一下。她旁边的宋诚直接挽着袖子就冲了过来,温尔雅顺着我的目光回头刚巧看见气势汹汹的宋诚,扫了我一眼,站起身挡在了我前面。
“先生,您找谁?”
我怕宋诚一会儿动手刮到温尔雅,一把拽了过来,宋诚的拳头也跟着打了过来,安惜颜大声的阻止他,可是这个时候怎么还收的回去。我已经做好了给脑袋打绷带的准备了。
砰!
宋诚倒在地上,扫倒了一套桌子。温尔雅利落的收腿,手还保持着标准的跆拳道姿势。
“麻烦你尊重我的朋友。”
我在旁边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那时候我学跆拳道的时候就让温尔雅跟我一起学,我说姑娘家家的学学用来防身多好,可是她说那种运动太暴力了,坚持不学。
那现在这个姿势标准力道沉稳的女人,是温尔雅吗?
安惜颜把宋诚扶起来,宋诚气的浑身冒烟,起来就还要上,安惜颜拉住他冲着温尔雅点头。
“好久不见。”
“是啊。”温尔雅轻轻的把头发挽到耳后,“他是你男朋友?”
“是我未婚夫。”
第十三章
如果我知道怎么舍弃你,那该有多好。
——【断臂山】
几个字响当当的敲进我耳朵里,我傻傻的看着安惜颜,还是我那么熟悉的眼睛眉毛,可是她挽着的人不是我。
“哦,恭喜。”温尔雅亲昵的挽住我,笑着对安惜颜说,“我和晨曦还要去别的地方,先走了。”
“好的。”
我从安惜颜身边走过,宋诚捏着拳头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她侧着头不看我,我不知道她什么表情。
我今天刚失业,我今天遇见了前女友,我今天碰见心爱的人带着她的未婚夫。
我今天没有看黄历,那上面一定写着诸事不宜。
是不是我这一辈子都要和安惜颜处于这种如此万劫不复的关系里面?
“换一家店吧,你刚刚都没怎么吃。”温尔雅熟练的转动方向盘,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表带遮住的皮肤,好像有刺青。
我本想装作随意打探一下那刺青的图案,可是又怕那是什么不堪回首的人或事引来不必要的尴尬,索性作罢。
我从来都不觉得我在温尔雅的生活里会占据很大的部分,空白的这五年,一定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将它填满。
温尔雅的电话响起来,她拿过电话的时候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正当我思索这一眼的用意何在,她听了电话又把电话递给我,我更加疑惑的接过来。
“晨曦,你电话怎么关机了?赶紧回家,叔叔住院了!”
那一天温尔雅在高速公路上演了真实版夺命狂飙,我坐在副驾驶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止不住颤抖。外面大雨瓢泼,和我灰暗的心情连成一片。
温尔雅管杜伊凡要了我的电话,所以杜伊凡才会认为我会和温尔雅在一起给她打电话。我的电话一开始就死机了而我却不知道,所以温尔雅打不通才会来我公司找我。
可是我不知道杜伊凡在给我打电话之前先打给了安惜颜。
我从来没想过,我的人生会有一天的生活竟然可以糟糕到我连十分之一都承受不了。
我到医院的时候杜伊凡正站在抢救室外面,她一看见我就冲过来紧紧抓住我,抓得我胳膊生疼。
“晨曦,阿姨刚刚昏倒了,现在在别的病房休息,叔叔现在情况很危险,一会儿手术室出了什么问题都得你拿主意,所以你必须得挺住。”
我挺不住,要不是温尔雅在后面拖着我,我早就瘫在地上了。
“什么原因?”
“脑溢血。”
我最后一点力气也消失殆尽,温尔雅拼命的把我扶到医院的长椅上,我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她蹲在我面前,手握着我的手。
“晨曦,你必须得挺住。”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不停的重复着,眼泪也不停的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坐到我身边,把我的头按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肩膀很窄,可是却成了我此刻唯一的依靠。
杜伊凡抬起头,喊出了安惜颜的名字。
我坐正身子看着楼梯口,安惜颜拎着包朝我走过来,她的脸色不太好,刘海也有点乱。
“刚刚伊凡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叔叔出事了,所以赶过来看看。”
“那你陪她一会儿吧,我去看看阿姨。”温尔雅站起身,顺便拽走了杜伊凡。
后来我经常带安惜颜回家的时候,老太太有时候会问上一句,最近怎么都不见小雅?于是我就会生出一股子尴尬。那时候安惜颜虽知道我和温尔雅分手却不知道原因就是她,还神态自若的帮我解释说温尔雅选了学生主席,事情很多。
老太太并没有奇怪过安惜颜和温尔雅不一个学校怎么会知道那么详细。
“晨曦,你得挺住。”
三个人和我说了一样的话,我揉着发涩的眼睛,安惜颜坐到我旁边紧紧的挨着我,这个场景是我梦寐以求的但是我却一丁点喜悦也感受不到。
“你听见我说话吗?”
“嗯。”我只能机械的回答她的问题,实际上根本没听进去。
我感受到冰凉的掌心传来一点温热,她握着我的手,我分明在那眼底看见了怜惜与不舍。
“安惜颜,你为什么不爱我?”
“我……”
她的这句话被抢救室拉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直勾勾的盯着大夫,直到他尴尬的咳嗽一声我才反应过来。
“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是还要再观察几天。”
“我能进去看看吗?”
“先不要了,病人还在昏迷,你还是先去看看你母亲吧。”
“好的,谢谢您。”我缓慢的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黑,耳边只剩下了安惜颜的喊声。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外面的天黑漆漆的,温尔雅坐在凳子上,上身俯在我腿上,怪不得我觉得腿有点麻了。
安惜颜呢?她又走了?
我静静的看着温尔雅,又陷入了那种循环往复的伤感之中。为什么安惜颜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又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离开。而温尔雅,我该怎么拿捏与她的方式距离。我突然觉得出了和她在一起,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弥补不了的。
五年的时光,如果我不能说话算话,就算我倾其一生也弥补不了。
温尔雅动一下胳膊,睁开眼睛看着我,“你醒了多久了?”
“我爸妈怎么样了?”
“叔叔醒了,阿姨在照顾她,不过这个时候应该都睡了吧!”
“杜伊凡呢?”
“走了。”
“哦,麻烦你了。”
“对了,安惜颜临走的时候替你接了一个电话,还让我告诉你,是你老板打来的,安惜颜替你请了三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