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会了张正则那边,梁殊便和卓逸心安理得地在山庄里闲玩。金羽奖颁奖的时候,梁殊同卓逸窝在床上看电视。
梁殊看着红毯上的人,舞台上的光,都觉得有点不切实际。他曾经热切地想站在上面,而近来,却觉得那也是不重要的了。
“安越也在。”梁殊看到顾安越一身挺拔的西装,随着一个剧组出现了,就说,“我还没看过他的电影来着。”
卓逸说:“小制作,文艺片,小配角。”
“好吧,说得我更没看的欲望了。”梁殊道。
后面自然是出现了更多熟人,张正则、沈安尘、于佑琳,各个都是光彩荣华。开始正式颁奖的时候,卓逸问:“紧张吗?”
梁殊捧着玉米粥喝,挑眉道:“我紧张做什么?”
“兴许拿个奖呢。”卓逸揉他刚洗好吹干的头发,手感很好。
“不拿奖你不要我了?”梁殊问。
卓逸咬了咬他脸颊,便开始直接用动作回应。
梁殊想躲开他,偏偏被他挠着胳肢窝,咯咯地笑个不停:“你……你别闹了……我看……看颁奖!”
卓逸又吻了他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梁殊指着电视机:“看,最佳新人奖!”
入围人选有四个,梁殊自然凭着《西出阳关》进去了。梁殊笑着看自己的片段回放,里面的云生天真可爱、狠绝凄厉的模样,真是奇怪,自己便这么捂着被子笑起来。
梁殊看卓逸认真地等着电视里的宣布,便道:“肯定没有我了,没在现场,几率很……”
“……是……梁殊!”电视机里颁奖嘉宾卖完关子,高声叫出两个字。
梁殊一愣,卓逸便抱着他笑。
“梁殊?”梁殊睁大了眼看着卓逸。
卓逸点头:“是梁殊。”
“武侠片这几年不景气,《西出阳关》打破了这个现象;云生这个复杂人物的存在,也打破了反派平面化现象。梁殊的表演,使这个人物立了起来,悲欢爱恨,他像一面镜子,反射出人的失落与希望。”
电影届老前辈的颁奖词,简短,也照样说得台下一大片掌声。梁殊看到沈安尘和张正则代他站了上台,替他领奖,并说明梁殊因事不能到场。主持人便趁机问了沈安尘和张正则一些关于梁殊的八卦,这个奖也就算领完了。
梁殊之后就一个劲地在卓逸怀里笑,卓逸问他怎么那么开心,他说:“没去,还得了个奖,觉得跟地上捡着一样。”
卓逸也被他逗得笑。
之后的颁奖,梁殊竟然还被提名“最佳男配角”,没有拿到也是意料之中,得奖的是千年老二易初。《西出阳关》成为绝对赢家,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男主角、编剧,都归了它。
梁殊这一夜高兴坏了,卓逸也便高兴了。
第四十章:安家
《画狐》发布会上,梁殊风头尽显。金羽奖最佳新人,得到沈安尘张正则这一级别的人的称赞;出道以来,第二部大投资电影中为领衔主演,由不得人们不瞩目于他。
记者问梁殊的话挺尖锐的,问怎的出道这么顺风顺水,是不是背后有人。
梁殊注意到,那是《娱乐周报》的记者,一贯的死缠烂打,不说人话。当年梁书毁容的时候,他们泼脏水泼得很是勤快,号称“解密神秘影帝背后的名利场”,写的梁书滥赌欠债、被黑社会缠上、卖身还债之类的,各种细节,梁书自己看了都有点拿不准主意——是不是自己失忆了。
“谁背后,不站着支持的人呢?太孤独的话,会活得很累吧。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梁殊说,“我顺风顺水之前的不顺,你们并没有看到。运气好,运气不好,我不强求这些。”
不清不楚,又似答非答的话,就将风言风语这般揭过了。
由于梁殊太吸引火力,媒体对于从天而降的新导演方乐儿和刚拿到最佳男配角奖的易初,都没有太猛烈地抨击。
《画狐》算是并列双男主,易初饰演大理寺少卿程修远,梁殊饰演大理寺画师陆晚洲。
方乐儿话少,做事不紧不慢,严肃认真,唯一让梁殊不习惯的就是,她那双要命的高跟鞋。
——不过,在看到恒艺培训班踏着高跟鞋的方洁出现,梁殊才知道,这是遗传。无怪总觉得方乐儿脸熟,有那么一个单亲妈妈教养,性子也肯定不是好惹的,韩子轩这么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会迷上她,又不怎么过方洁那关。
梁殊笑自己多虑,便将注意力集中在剧本上,反反复复地琢磨台词和场景。
长安西市,上元灯节。沿街楼阁,花灯如长龙一路悬挂,照得夜色中人面孔亦在明暗光中转换。熙熙攘攘的人群,热热闹闹的男女,流连不断的情思,在这样绮丽的夜晚,暗暗交织。
程修远独自走在人群中,视线没有一个确定的落点,不在任何人身上有稍许停驻,只是这般迅速扫视,锐利的眸光中浅浅映着灯火,外面这么热闹,到了他眼中,却是淡然萧瑟。
人群中忽然响起惊呼声,程修远抬首向前看去,却恰与一人撞个满怀。那人匆忙中下意识抬头,连天的灯花光影便都暗淡了下来,只余下一双明目,倒映一池秋水,万丈星辰。
“你……”程修远堪堪半字,却被那人的微笑弄得更是怔愣无话。那人回头看一眼,见似乎有人追来了,微微皱眉,便要离开。程修远却忽的便明白了,将人轻轻一抱,侧身挡住了别人的视线,将那人完全裹在怀中,叫人看不见。
立刻便赶来一群动作迅速、吵吵嚷嚷的人,在人流中穿行,四下扫荡似的,闹得男男女女怨声连连,不一时,那些人往更前面追,也便不见了。
程修远抱着那人,能仔细观察他,一身月白色的衣衫,长发只向后挽着两绺,系着一条细细的白色发带。
待那些吵闹的人走了,程修远稍稍回过神来,轻轻在那人耳边道:“姑娘,他们走了。”
那人抬头时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倏地离开程修远的身边,灵活地踏入人群,回头向程修远看了一眼,便迅速地在众多来人中失去了踪影。
程修远只记得那人身上淡淡的梅香,在灯火阑珊人海茫茫中,唯一的那人,回首间的清丽温柔。
“Cut!”
方乐儿那边一喊,梁殊才活动了一下身子,都站得有点僵硬了。方乐儿还没说话,方洁已先向梁殊道:“不错。”
方洁也是毒舌,梁殊难得被她夸奖两个字,有几分受宠若惊,还没回复,方洁又说了:“本色出演,行。”
方乐儿见了,拉了拉方洁的胳膊,方洁才“哼”了一声,往外走了。
“你别见怪……”方乐儿有点尴尬,“我妈,因为你是韩子轩的朋友,所以不大……不大……”
她一时找不到词,更尴尬了,梁殊道:“嗯,我明白,她脾气是这样。”
方乐儿有些沮丧地点点头,转身便大吼道:“下一场!”
梁殊被她一下子小小柔弱的模样和一下子巨大雄壮的模样带来的反差给弄得有点心惊。
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正看到易初对着镜子在自己摆弄头套,似乎哪里弄得不舒服,皱着眉头乱来。梁殊走过去,叫了一声:“易哥。”
易初见是他,笑了笑,有点懊恼:“我头套好像没搞好,你帮我看看成吗?”
同沈安尘一样的好性子,只是易初更好动些。
梁殊低下头替他看,那头套箍得挺紧的,梁殊见到一点绒绒的东西在边上,便小心地扯出来——原是女孩手链上的那种小绒毛,紧紧箍在头皮上贴着,想必很是难受,难为易初还忍了那么久,演戏还演得滴水不漏——这最佳男配角奖倒也不是虚名。
“好了吗?”梁殊拿下东西之后问他。
易初摇头晃脑一会儿,感觉没什么不舒服了,就笑着道谢。
“小殊。”
一听到这声音,梁殊眼睛霎时便亮了,回头一看,卓逸就站在化妆间门口。
梁殊忙走过去,抬头看他:“你来了。”高兴都写在弯着笑的眉眼中。
卓逸这才算把刚才看到的那些不愉快都抛开。——进来看到小殊低着头给坐在椅子上的人化妆还是怎么的,从这里看,很是亲近的。
“狐狸让我来看望你们导演。”卓逸低声同梁殊说。
“他自己不来?”梁殊问,想了想,说,“是惹了导演生气?”
“惹了导演她妈生气。”卓逸补刀。
“哈哈哈。”梁殊想起刚才方洁对自己的样子,再想到对着韩子轩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我去卸妆,很快,等我。”
卓逸点头,同他走到他那独立的化妆间等他。
易初看卓逸他们在一块儿,倒是从镜子里多打量了会儿。想想,也没自己什么事,也别多管罢。
梁殊快速地收拾好自己,便同卓逸走了。外面赵修等着,上了车,梁殊肚子咕的叫了一下,耳朵有点红:“饿了。”
卓逸揉了揉他肚皮,笑:“中午的菜不喜欢?”
梁殊怕痒,笑着躲:“吃了两口,就拍起戏来,然后……忘了。”
“身体要好好养。”卓逸说,“待会先吃点清淡的。”
“好。”
下车来,所到之处是郊区一家小店,装饰简洁,但极是宽敞,整个围着半人高的竹篱笆,少见,却温馨。门店上题得二字温润淡雅——“安家”。
“安家?”梁殊看着那两个字,问,“真有这样起名的饭馆,看来老板是个有趣的。”
卓逸笑,拉着他走进去。
店里面只三三两两客人,坐得零散,也没人注意到他们。正在柜台里开心地数钱穿着服务员衣服的路小园一抬头,就看到他俩了。
忙放下钱高高兴兴地冲过来,想抱着梁殊的胳膊,不过一想到卓逸在边上,没来由的就收敛了,笑眯眯地领着他俩往里面走。
门店之后隔着面墙,是更为通透的装饰。一大快的玻璃,外面夕阳清清淡淡,一点峰峦远远连绵,也算一番风景。
“这里……超级好吃。”路小园憋了半天,憋出这句话。他同卓逸打的交道不大多,这会儿还有点小紧张。
“嗯,我好饿。”梁殊不客气地说。
路小园忙说:“等等。”跑开了,不一时,端着两小碗汤面上来:“先垫垫啊,安越马上过来,我去催催他。”说着,又跟兔子一样,蹦跶着跑了。
梁殊看那碗里,不过飘着几根细细的面,小片的青色和红色交叠的碎叶,乳白色的汤汁,的确算是清淡,便拿起筷子,先开吃了。
面条口感很是细滑,汤汁鲜浓,味道特别好。
卓逸也吃了点,觉得不错,自语道:“真是顾安越做的?”
梁殊吃完了,更是不客气地说:“不可能,他就方便面煮得比我好。”
俩人是接到顾安越的邀请,梁殊想着反正无事,也就来蹭一顿。这一蹭倒蹭了个顾安越会做饭的惊讶来。
“小殊,卓大哥。”路小园又跑了过来,这回还挺正式地推着餐车上来。梁殊卓逸站起来同他一起把菜放到桌子上。
“你慢点。”顾安越的声音照旧没有波折,从后面过来,叫路小园手脚别那么匆忙的——他抱着一大罐热饮玻璃瓶,笨手笨脚的,把边上的水汽都蹭到了身上。
“小园你先擦擦。”一个清朗的男声出现,同时还有拿着纸巾的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手上袖子半挽,露出一串紫檀木佛珠。
“沈哥。”梁殊更是吃惊,向着沈安尘唤了一声。
路小园接过沈安尘递来的纸巾,顾安越接过沈安尘一手捧着的盘子。
沈安尘微笑:“小殊。”同卓逸伸手道:“卓少,幸会。”
卓逸也伸出手,俩人相握一下,道:“幸会。”
几人都落了座,边吃边说话,交谈之下,才知这菜果然不是顾安越做的,“安家”,是沈安尘的“安”。
“谢谢二哥。”顾安越话少,但开口来第一句话便是这个,举着杯子,便将满满的酒喝了下去。
卓逸笑了笑:“见外了。”也将手中的酒喝了。
梁殊看他们俩喝酒跟喝水似的,低声在卓逸耳边说:“少喝点。”
路小园悄悄同顾安越说:“你醉了我拖不动你。”
沈安尘不知怎的,竟也举起杯子来,向卓逸道:“多谢卓少,照顾安越。”
梁殊被他们这几句弄得不知所措,看着卓逸又喝了一杯,道:“好了,也别再谢了,小殊让我少喝些。”
梁殊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吃菜。路小园和他步调统一,不管他们三个,只给梁殊悄悄夹菜,说哪个哪个好吃。
沈安尘三人打哑谜似的说话,梁殊不怎么太明白,但大意还是懂,好像是卓逸送了顾安璃一个什么大礼,让安越他在顾家的地位更稳了。
梁殊确定自己没听错,的确是送给了顾安璃的礼,让顾安越得了好处。
路小园则完全贯彻没心没肺的原则,自己吃得开开心心。
梁殊也觉得这样听得累,便和路小园一起吃吃喝喝,不理另外三人商讨些什么事情。
开开心心一场吃下来,梁殊和路小园都撑了。路小园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梁殊则还强撑着坐着。
卓逸他们几人还有些事要说,顾安越便让路小园先带着梁殊在园子里玩,消消食。路小园自然高高兴兴拖着梁殊走了。
跟着路小园往更后面走,出了一道门,就是隔着窗户能看到的一片开阔园地。路小园拉着梁殊边走边叨叨:“啊啊啊沈哥做的菜真的好好吃。”
梁殊现在听到“吃”就想吐:“好了你别说了……”
“汪汪!”小奶狗的叫声打断了梁殊艰难的说话。路小园果断放弃梁殊,几步跑出去,把一只巴掌大小的狗抱起来,摸着它脑袋念叨:“来来,带了好朋友找你玩哟。”
路小园把那只小狗带到梁殊面前,说:“放在这外面的,老喜欢乱跑,你摸摸。”
“那么小……怎么养得活?”梁殊摸了下,总觉得它小小的,很脆弱似的。
“茶杯犬,只有那么点大。”路小园笑,“好萌哈哈哈哈!”
梁殊心思一转,问:“你对这里很熟吗?”
路小园把狗狗放在地上逗它玩,向梁殊道:“啊,也不是很熟……大概算是安越和沈哥熟,我也就更熟了沈哥,这里又是沈哥的,我就熟了这里吧。”
“安越和沈哥怎么认识的?”梁殊问。
路小园边戳着小奶狗的肚皮,挠它痒痒,边回答梁殊:“不知道……安越叫他哥哥呢,是很熟没错。”
俩人这么抱着小狗闲聊,不知不觉,走到了园子边缘,隔着马路用了一圈栅栏,上面缠着些枯了的花。梁殊觉得他们应该也快说完了,便要同路小园走回去。路小园蹲着玩小狗,抬头便答应了,一个没注意,那茶杯犬一下子蹿开,跳离路小园蛮远,路小园也马上蹿起来,追着那小狗就往外跑,眼看就要撞到那栅栏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