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鱼不知几时来到凌琤身边蹲了下来,看了凌琤一眼说:“听小鱼说你也做了很多慈善事业。”
凌琤惭愧地说:“和您比还差很多,只是想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陈鱼笑了笑,“其实我本身并不是多善良的人,是关新,他影响我很多。起初我来的时候不过是想逃避,后来看见关新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耻了。可惜,当我终于想好彻底改变自己,能配得上他的好的时候,他却走了。”
凌琤见到陈鱼花白的鬓角,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希望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关新也还活着。然后或许有一天,关新也会像他一样,重新找到自己的爱人。哪怕他们可能也只剩下二三十年,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遗憾。
有时候人最大的痛苦在于,心明明已经死了,生命却还在继续。
陈鱼给人的感觉好像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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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第二天下雨,原本定好的室外拍摄变成了凌琤在室内讲课。
凌琤坐在轮椅上,教孩子们读课文,他念一句,孩子们跟着念一句。后来下课了,孩子们在屋里不能出去,便就求饰演陈鱼的凌琤给他们讲故事。凌琤讲了一段神笔马良,孩子们听得聚精会神的。
午休时,雨变得更大了,却非常适合拍摄一个场景。陈鱼想要去方便,但是因为雨太大有些犹豫,后来关新过来给他打着雨伞,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关新在雨里背对着方便中的陈鱼说:“雨下这么大,我怎么可能听见你尿尿啊!你就别别扭了。”
陈鱼方便完出来之后重新坐在轮椅上,异常无奈地说了声:“谢谢,还有你的衣服湿了。”
因为关新把伞都撑在了轮椅上方,所以轮椅没湿,关新却有一半的衣服上全是水。
关新无所谓地说:“没事,把你送回教室我再回去换。”
陈鱼那天是第一次听到关新给孩子们讲故事,而关新则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陈鱼已经结过婚,并且还有个孩子。
那晚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后来陈鱼说到自己离婚的事,才和关新一点点把心结解开。关新不在意他是不是结过婚,他只是不想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在知道陈鱼已经离了婚之后,两人的感情就更进了一步,已经趋于明朗。
陈鱼不再介意关新对他付出得多,因为他也在努力地对关新好。后来学校放了暑假,陈鱼就跟关新一起去了镇里,陈鱼给家里打电话,管家就把陈小鱼给送来了。
这丫头跟关新很投缘,相处没几天就亲得跟什么似的了,害得陈鱼这个亲爹在一边还有点吃味。不过女儿和爱人能相处好总比处得不好让人开心,只是这孩子一来屋里就显得有些小了。
晚上陈小鱼睡着之后,陈鱼就跟关心商量,如果在这里久住的话,不如就弄一间小房子吧,不住在宿舍了。
吴导演喊了一声:“停!”
凌琤跟成圣君奇怪地看着吴导,好像哪里都没错啊,为什么停?
场记无奈地指了指凌琤怀里的小丫头,只见那丫头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在瞅他。
这小姑娘是陈小鱼朋友的女儿,这次也是放假过来友情出演一下,不过电影里拍的是放暑假,但现实里放的是劳动节的小长假。
小姑娘特别特别喜欢凌琤,没事就瞅凌琤。
吴导演叫陈小鱼,“小鱼赶紧的,上去做做工作。”这小演员实在是太花痴了!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喜欢帅哥。特别是像凌琤一样的,这小丫头一看就忘了怎么走路了。
陈小鱼哭笑不得地上去劝,“思思,咱们一会儿再看凌哥哥,现在先拍戏装睡好不好?”
陆思思就跟没听见陈小鱼的话一样,直勾勾看着凌琤,“凌哥哥,你等我长大嫁给你好不好?”
凌琤:“不好。”
陆思思瞪着黑溜溜的大眼,“为什么!”
凌琤单手支着头说:“你连这么小的忙都不能帮我,我娶你干什么?”
陆思思马上闭上眼睛招着肥肥的手,“快来拍快来拍!”
半个小时之后,陆思思又说:“好了,这下我帮你了,长大我要嫁给你!”
凌琤:“不好。”
陆思思又怒,“为什么?”
凌琤:“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啊。”
陆思思,“是谁?我要找她打架!”
贺驭东:“阿嚏!”
赵凯:“怎么了小东,没事吧?”
贺驭东摆摆手,“没事,只不过是个信号而已。”
赵凯疑惑:“什么信号?”
贺驭东冷笑一声说:“有情敌。”
赵凯:“……”
本来凌琤当时只不过就是逗逗小姑娘而已,但是他有喜欢的人了这件事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从剧组里传了出去,传出月牙河村,传出各大媒体。于是新一轮风风火火的猜测又开始了,什么拍戏拍出真感情,或许并不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又什么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娱乐圈的感情不作数等等,怎么说的都有。
见惯了这种事情的剧组人员依然非常淡定地拍戏,不过在拍戏之余,他们都有些同情成圣君。可怜孩子,还没正式出道呢就要面对这样的娱论压力,太不容易了。
对此,成圣君只想说,你们知道个屁!
最大的压力根本不是什么媒体娱论,而是贺驭东那个霸道狂啊!什么订棺材之类的,想想就让人了无生趣,太狠了!
这天拍完戏,成圣君偷偷把凌琤拉到墙角蹲下,“我说,你哥不会来揍我吧?”
凌琤勾了勾唇角说:“他不打人。”
成圣君长出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凌琤笑笑,“但是他喜欢折磨人,精神虐待听过没有?”
成圣君:“我没听过,但是我刚发现我现在已经在尝试了。”
凌琤:“聪明,继续尝试吧。”
成圣君:“……”
凌琤本来没看那些报道,觉得反正说来说去都是那些狗血段子,不过今天却因为成圣君的反应突然有些好奇起来,便让吕清去给他拿来看了看。
正巧,吕清也要找他呢。他每天都会买些娱乐版杂志看,往天嘛也没觉着有什么特别新闻,不过今天他还真看到一个值得八卦的。
凌琤接过吕清手里的杂志,就听吕清说:“凌少,丁杰还记得吗?跟你演《大清皇子》时演八皇子的那人,他跟黎长松现在在平西市拍戏呢。”
丁杰原来跟那个赵炎关系不错,凌琤当然还记得,这小子一直对他有敌意来着。在娱乐圈,只要有靠山,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扭转乾坤的,黎长松能再次接到戏也不奇怪,毕竟他上一世就有些手段。
吕清见凌琤一直在看杂志,便问:“要不要跟贺董说一声?”
凌琤摇摇头,把东西随手放到一边,“不用。这圈子里出色的人有很多,他们想出头也没那么容易。再说了,靠山多,但真正靠得住的可没几个。”
不是谁都能像贺驭东一样,爱得情深意长,而且那个平西市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小剧场:
凌琤(笑眯眯):哥,有人想嫁给我。
贺驭东(好奇):是吗?谁?
凌琤(挑眉):一个姑娘。
贺驭东(淡定):哦。
凌琤(怒):你这什么反啊!
贺驭东(继续淡定):反正你不会娶,我想这些干什么?
凌琤(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娶?
贺驭东(叹气):想跟你在一起得有宽度,有深度,有厚度,有长度,她有吗?肯定没有。
凌琤(继续疑惑):怎么说?
贺驭东(深情):爱你要心胸宽广,爱你要情深意长,爱你要财力雄厚,爱你要身高体长。
凌琤(撇嘴):前两者还好,可是财力雄厚是什么?说得跟你没钱我就不喜欢你了一样。
贺驭东(笑):是我想让你过得更好,这跟你的想法无关。
凌琤(疑惑):那身高体长又是什么?你矮我也喜欢。
贺驭东(怒):笨,重点不在身高,在体长!
凌琤(继续疑惑):身高体长不是一回事么?
贺驭东(女干笑):我指海绵体。
凌琤(扶额):……
第102章: 杀青
黎长松的事最终也没能给凌琤带来什么影响,月牙河村这边还是该拍戏拍戏,该休息休息。这自古以来小胳膊就没有拧得过大腿的道理,凌琤觉得他最成功时都不能及贺驭东一个边儿,更何况是现在的黎长松。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贺驭东的影响,总觉得这一世他该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些,至少能成功地帮贺驭东在事业上获得更大的成就,而不是想着去报仇进而影响自己的心情。有时候对敌人最好的报复不是我在笑的时候敌人在哭,而是我在笑的时候敌人还不肯认输。
不肯认输就意味着看不清自己,看不清自己所以会想要得更多,然后因为那些不知打哪儿来的自信,每天活在水深火热中。可是付出得再多又如何?最后也还是要输。
真可悲不是么?哪怕拍的是喜剧,心里也会不开心。倒不如高高兴兴地拍悲剧,这样只在入戏的时候感受一下悲伤便可。
《你的爱是我的海洋》在月牙河村拍摄的部分已经要接近尾声了。今天饰演关新的成圣君要进城再倒车,把陈小鱼再次接到这边来玩儿,结果路上遇上泥石流再也没回来。
这一日对于陈鱼来说是毕生难忘的日子,他一直记得,那天早上他的心情有些沉重,却不知为什么。后来他还跟准备出门的关新提过,可是关新却笑着说:“明天就回来了,你放心吧,保正让你成功见到咱们的宝贝女儿。”
然后关新就出门了。
陈鱼把关新送到门口,隔着雨幕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心慌,便不由地大叫了一声:“关新!”
关新回过头来,“哎!”了一声。
陈鱼大声告诉他:“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关新摆摆手说:“好,你快回屋吧,天凉!”
然后关新再一次迈出步子,却在走远了之后再也没能回来。
其实那时候陈鱼很想告诉他,他看好了一处房子,买下来之后他们就能住得更舒服了,以后女儿过来了空间也大了。可是他想给关新一个惊喜,就没有告诉他。
后来再想说,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饰演关新的成圣君走了,下一幕拍摄饰演陈鱼的凌琤在关新离开之后犹觉不安,便重重地敲了几下自己的腿,试图要站起来。可惜他失败了,这让他十分懊恼。要不是因为这双腿不听话,他不就可以跟关新一起去接女儿过来了么?
雨下得越来越大,很快就到中午了。陈鱼把关新一早给他做好的饭菜热了一下,摆到桌上,却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就不小心把旁边的汤碗碰打了。
乓啷一声,碗的碎片和汤弄了一地。陈鱼废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后来他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每隔几分钟就到门口去看看。明知道关新今天不可能回来,他却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往门口去。
再后来天色最快变暗了,陈鱼想着关新的嘱咐,要去把大门锁上了。可是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家里真的来人了,来的却不是关新。
陈鱼撑着一把伞愣愣地看着穿着一身黑雨衣来报信的乡亲,怀疑是不是因为雨声影响了自己的听力。
“刘叔,您说什么呢?”凌琤无法置信地握紧了轮椅的把手,这时却听吴导演喊了一声:“停!”
凌琤和刘叔的扮演者同时转头,就听吴导说:“老刘刚才指错方向了,事故地点在另一边。再重来一次。”
凌琤重新回到房门口位置,待场记喊话才坐着轮椅又到了大门口。乡亲老刘见他来,赶紧手口并用地说:“陈老师,关老师遇上泥石流,人给埋在里面了,您快跟我去看看吧,咱们都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联系。”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关新跟陈鱼走得近,便就来找他来了。老刘说完就要推人,结果坐在轮椅上的人却突然站了起来,然后一趔趄便半摔在地。
老刘愕然地说:“你,你能走?”
陈鱼却恍若未闻,跌跌撞撞地朝着关新离开的方向走去。
老刘赶紧跟在身后,很快两人便坐上了老刘开来的三轮摩托。
陈鱼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老刘在一旁有心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启口。被泥石流埋了,那基本就没有什么生还的可能性了。
事故现场已经有不少人在忙活了,由于陈鱼腿脚不便,村里的人一开始也没找他,还是后来有人说得通知关新的家人,才想起来去找陈鱼。
陈鱼到了之后跳下车飞快地跑向关新被埋的地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在这样的自然灾害面前,人,太渺小了。
周围一瞬间冷得好像进入冬季,他的身体不由轻轻晃了一下,等勉强站稳之后才缓缓地蹲下身来,却是整个人都在不住地颤抖。
明明说好明天就回来的啊……
有孩子扑到他身边哭着叫了一声:“陈老师,呜呜呜,关老师怎么办?”
陈鱼突然醒过来似的,赤红着双眼大喊:“救援队呢?这样挖太慢了,快去找救援队!”说着他跟疯了一样找到一个乡亲,猛力摇晃着对方的身体说:“车呢?去镇上,送我去镇上!”
他的胸口起伏得异常剧烈,那乡亲看着他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目光,咽了咽口水指了个地方,然后就见这个一直在靠着轮椅才能行动的男人居然像正常人一样跑到了车的旁边。
后来他们真的去了镇上,陈鱼花了大价钱找了人过来连夜挖。
月牙河村许多人都还记得,那晚上,他们几乎都在祈祷,希望老天能给关新一线生机。同时他们也暗暗诧异,为什么陈老师会那么疯狂,他好像一头绝望的野兽,随时都会崩溃。
雨停了,挖掘工作进行得更为顺利,但是由于要避免挖掘中伤到埋在里头的人,挖掘的速度依旧十分缓慢。
这一个夜晚注定要变得难熬,但是没有人回家,即便是学生们,也不顾家长的阻止要来帮忙。他们不想看到陈老师现在的样子,他们想救出关老师。
不一样的人,却有着同样的信念。无数双手在跟生命搏斗。
陈鱼就像不知疲劳一样,一直在用手挖着那些泥与石,他的手上不知觉间染满了血迹,后来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挖到了!”
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气,陈鱼更是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他屏住呼吸一口气走到喊话的乡亲身边,果然看到关新出去时穿过的衣服在泥石中露出了一角。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所有的边的人都扔了工具开始用手挖。陈鱼更是直接判断出送新的头部位置,不停地抠那里的泥石。
手上早就没有疼痛的感觉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活着,关新,只要你活着,怎么都行。
有个人最先摸到了关新的手腕,随后那个人的动作便直接僵在了原地。
陈鱼没有看到他,但是其他的乡亲们却是注意到了。那人摇了摇头,复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只是一时间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有什么东西缓缓从陈鱼眼里流了出来,灼得他的脸颊滚烫。
他看到了关新的脸,闭着眼睛,苍白无血色的,关新的脸。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天塌地陷,可是他的关新却再也回不来了……
“啊啊——!啊——!”陈鱼抱着关新的尸体,压抑的哭声终于变成了绝望的呐喊。
天亮了,天色却犹阴。停了没多久的雨再次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好像爱人不愿离去的声音,和深深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