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饭点,周围吃饭的人不少,刚刚裴秦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其他人只听到了孙竹这一嗓子,顿时看了过来。
何适嘴角一抽,下意识地看向罪魁祸首,就见裴秦也瞪大了一双眼睛望着孙竹,仿佛被什么事震住了,一时没回过神来。
……
尼玛真能装啊。
……
“咳,”何适干咳一声,一把把孙竹的头往下按了按,意有所指地说道,“孙兄,就算你刚刚知道裴兄上山时遇到山贼打劫,现在连明天的早饭钱都没有了,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吧?”
辋川山上最近闹山贼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而裴秦又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因此说他上山时被打劫还是有很多人信的。
“是啊孙兄,”裴秦在一秒内迅速领会了何适的意思,顺着说了下去,“我只是想借一顿早饭的钱而已,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不借给我也可以的。”
此时孙竹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听到这话瞬间尴尬的不行,红着脸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裴兄,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裴秦露出一副感激的神情和孙竹酸溜溜地互相恭维了半天,其他人的注意力才移开,继续该干嘛干嘛。
何适也松了一口气,刚要继续吃饭,就见裴秦似笑非笑地瞟了自己一眼,顿时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04.入学考试
裴秦看向何适的那一眼让何适非常不舒服,仿佛他做了什么坏事别裴秦抓住了一样。但问题是……何适十分肯定自己没做过什么坏事!
难道自己脑补的一个茶壶三个茶碗的事情被裴秦知道了?没道理啊,何适百思不得其解,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而且在这个三妻四妾实属平常的古代,他脑补一下怎么了?
想了想,何适觉得这事得弄清楚了,要不然刚认识就被这么不明不白的打上了“做坏事”的标签,实在太过憋屈。
“裴兄,”何适压低声音问道,“刚刚你说的是真的?”
“那是自然,”裴秦胸有成竹地说道,“我有消息来源。”
“哦?”何适猛地觉出哪里不对了,“裴兄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可不可靠?”
“何兄这是在怀疑我?”裴秦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说道,“你没发现今年留下来的人很多?”
何适左右看了看,食堂里一共有二十几个人的样子,问孙竹:“多吗?”
“往年大概三天才能通过二十几个人。”孙竹老老实实地说道。
何适了然,说道:“就算今年收的人多了些也不至于说是题目泄露吧?没准儿今年的整体水平高呢?”
裴秦挑眉,“那如果昨天的答案有两份一模一样的呢?”
“什么?”何适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昨天才考的试,就算再快,要把卷子判出来也要今天早上了,可裴秦明明是和他们一起到书院的,怎么现在就知道了这等辛秘?
“佛曰:‘不可说’啊,”裴秦笑眯眯地用扇子敲了敲桌面,“何兄、孙兄,要帮我保密啊。”
孙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
何适心中的违和感却更加强烈了起来。
这人莫名其妙地出现,有一直跟安若怯眉来眼去的,现在不过在书院呆了一个下午就知道了这种事情,还一副讳若莫深的样子。而且明知道这种事情属于顶级八卦,却特意告诉自己和孙竹,并且说不要告诉别人……这种话明显就是在说“快去告诉别人”!再加上这人的身手不错……
何适默默地抬头看向裴秦,见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这人其实是身下衙门里上山查试题泄露的捕头吧?!
一时间,何适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如果自己想到的事情是真的,那裴秦把这件事告诉自己和孙竹的意思是就是想让他们两个人把这个消息放出去,然后看究竟那些人惊慌失措。
不过……
何适看了眼一脸正气的孙竹……突然觉得,裴秦自己大概也没想过让孙竹去传小道消息吧?
“何兄?”裴秦见何适不接自己的话,反而一脸敬畏地望着自己,有些莫名。
“嗯?”何适回了回神,挣扎片刻,露出一副沉重的表情,深沉道,“其实……我从小过的不太好。”
裴秦:“……”
孙竹有些迷茫:“何兄……不是关中首富的次子吗?”
“我是,”何适仰了仰头,说道,“但是我父亲更希望我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而不是一个读书人。”
裴秦:“……”他似乎知道何适在唱哪一出了。
“原来如此,”孙竹倒是有些恍然,“那何兄你过的一定很辛苦。”
何适用力点头,裴秦默默抚额。
虽然两人的心情不一样,但此时想的却是同一句话——真特么好骗。
“而且,我从小就是老实孩子,”何适瞟着裴秦,加重了“老实孩子”的读音,继续编道,“每次我偷偷读书被我爹发现的时候,我都不会骗他。”
孙竹道:“何兄果然是位敢做敢当的真君子!”
裴秦突然好奇起了孙竹的家庭来了。
——究竟什么样的家教才能教出这么傻的人?而且竟然还真敢放出来……勇气非凡。
“所以,”何适再次加重读音,示意重点来了,“骗人啊,帮忙递消息啊什么的我真的不会做啊,我只是个求知若渴的好孩纸!”
说着,何适还特意眨了眨眼睛,纯洁地望向裴秦。
裴秦:“……何兄,你的口音变了。”
“这不重要,”何适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说道,“重点是,我来书院只想认真读书!”
“……我知道了,”裴秦顿了顿,突然问道,“听何兄的口音不像是关中人,倒像是京城人士啊。”
何适一愣。
他上辈子就是在北京长大的,穿过来后也没怎么注意过这个问题,因此裴秦猛地提出这一点,倒是让何适有些慌乱。
“是啊,”孙竹见状也说道,“我说怎么怪怪的,何兄你的口音自从落水后就变了,怎么回事?嗓子不舒服吗?”
“大……大概吧……”何适努力藏起自己的尴尬,分外镇定地说道,“其实一直有人说我的口音不像关中人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啊,”孙竹点了点头,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也没想到你是关中人,后来知道后还吓一跳呢。”
“哦?你们很早就认识了?”裴秦笑着问向孙竹。
“不算很早,不过是在来的路上遇到的。”孙竹乖乖地回答。
“那你刚刚说的落水是怎么回事?”
“哦,是何兄不小心,被人撞到水里了。”
“那何兄以后可要小心点,辋川书院里面也有不少池塘的……话说回来,孙兄是哪里人?”
“我是……”
……
何适默默地看着孙竹分外听话地把自己和他一起卖的连条底裤都不剩,顿时无语。不过他是穿越过来的,就算让裴秦得出自己落水后性情大变的结论也无所谓,他们绝对不会想到真相。
仅仅一顿饭的时间,裴秦就把自己在孙竹心目中的形象从真君子拔高到了此生知己,搞得孙竹分外激动。
回到半学斋后孙竹还处于激动的余韵中,感慨道:“要是能跟裴兄一起留下读书就好了!”
“……裴秦也不一定能留下吧?”何适实在无法理解孙竹那单纯的人生,“要是你留下了他没留下呢?”
“不可能!”孙竹斩钉截铁地说道,“以裴兄的学识,若连他都留不下来,那这一次恐怕就没人能留下来了。”
“……”
何适决定不再理明显陷入追星情节的某人,盖被子睡觉去了。
……
翌日。
何适一睁眼,就觉得自己浑身仿佛散了架一样。两腿酸疼不说,洗脸时连手都有些抖。
“何兄……你没事吧?”孙竹看着何适不停地抖啊抖的手,有些担忧。
“……没事,”何适幽幽地应了一声,随后小声嘟哝道,“我就知道爬山没好事……”
后面那句孙竹有些没听清,便问了一声:“什么?”
“……没什么,我们去讲堂吧。”
等何适和孙竹到达讲堂时,就见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安若怯坐在夫子位正拿着本书在看,桌上摆了一摞纸,似乎是考题。
第二天来的人又有二十多个人,因此整个讲堂几乎被坐满了,只剩下第一排的几个座位还空着。
“……”
何适默默地走到第一排最边上的一个座位坐下,突然有一种在大学上课时去晚了的感觉。
巳时一刻。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安若怯招来了一个小童分发试卷。
因为坐在第一排,所以何适也比后面的人提前了几秒看到内容,然后……
大囧。
试卷一共分为两张,一张空白的,用来答题,一张上面只在正中间写了两个字——爱情。
何适:“……”
他现在相信真的有泄题这回事儿了……因为这个题目明显是临时想出来的啊!就算考题类型经常变换,也没必要出这么一道不靠谱的题目吧?!还是说……
何适偷偷地瞟了坐于夫子位的安若怯一眼,见他面容冷峻,气度非凡,年纪大概二十出头,实在是人中之龙。但是却没听说他有媳妇儿或者红颜知己什么的……何适顿时又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难道说这个题目其实是安若怯自己的疑问?因为自己对爱情存疑,所以不知道该去找什么样的媳妇儿,以至于二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个?
思及至此,何适顿时猥琐地笑了笑。
他活了两辈子,虽然都没结过婚,但是上辈子也不是没谈过女朋友啊!跟他聊爱情……这尼玛不就是专门给他设置的考题吗?!当知心哥哥什么的不要太顺手!
想到这里,何适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连手臂的酸痛都觉得减轻了不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四周,就见大部分人都紧锁眉头,似乎在疑惑是不是考卷发错了。
孙竹坐在何适的旁边,此时也皱着眉,不过却并没有慌乱的感觉;裴秦正好坐在孙竹的后面,见到题目后虽然愣了一下,但笑意随即爬上嘴角,抬眼看着安若怯,满眼都是戏谑。
分发完试卷,那小童就回到安若怯的身边站定,扫视着讲堂中的人。
此时所有人都拿到了试卷,奇葩的题目也引起了一些议论声。那小童见状皱了皱眉,厉声喝道:“安静!”
讲堂沉默了一瞬,一个看起来比较胆大的人犹犹豫豫地看向安若怯,出声问道:“敢问夫子,这题……没错吗?”
安若怯连眼都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童转身点燃了一炷比较粗的香,说道:“这炷香燃尽时考试便结束了,谁要是不想考的话可以直接走。”
那小童似乎是一直跟着安若怯的人,除了十分熟悉安若怯的习惯外,连安若怯的气势也学了几分。一句话出去,讲堂上便没了议论的人,基本上都低着脑袋乖乖作答。
不过有人纠结,也有人慌张,一看就知道有问题。那小童扫视着众人,将那些有问题的人一一记下。
何适觉得这大概就是裴秦他们想出来的新方法,便也没再说什么。又转眼看了安若怯一眼,思考着怎么样跟这样一个人说爱情才能让自己留下。不过安若怯一直在低头看书,所以何适也大大方方地看着,想的差不多了,才打算低头答题。
但就发生在一瞬间,安若怯突然抬头看了何适一眼。
何适一愣,提起的笔也跟着一顿。
05.公布成绩
何适和安若怯打了一个对眼,顿时有一种偷看别人被抓包的感觉。尴尬地挠了挠头,何适便避开安若怯的目光,提笔答题。
他小时候曾经跟着爷爷学过一段时间书法,只是长大后就很少拿毛笔了,因此虽然没有那种传说中的大家风范,但简单的写字难不倒他。而且他昨晚特意看了看带来的书,发现这个时空用的也是简体字,便不再担心这方面的事。
那柱香烧的不算快,但何适写的却很快。等他颤着手臂哆哆嗦嗦地把整张纸都写完的时候,香才烧了一半。
何适再次抬头望着安若怯——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提前交卷这一说?
……
不过看安若怯身边那小童恶狠狠的目光,何适觉得提前交卷这事儿希望不大。
……
何适只得无聊地趴在桌子上。
整个讲堂中坐着的除了安若怯和何适之外都在拿着笔答题,因此唯二悠闲的两人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腰板挺直,脱尘出凡;一个犹如一滩烂泥,让人不忍侧目。
——传说中的云泥之别。
……
好不容易熬到考试结束,何适捶着腰和孙竹、裴秦一起走出讲堂。
还未走出讲堂几步,裴秦就笑眯眯地开口:“何兄,观你刚刚的神色,似乎是对考试十拿九稳了?”
“不,其实我都是瞎写的。”何适矜持地微笑一下,拿出了优等生最爱说的一句话。上辈子学习一直处于中等,因此一直没机会说出这句话,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何兄谦虚了,”裴秦显然不行,笑了笑继续问道,“不知何兄对爱情有何见解?”
“因人而异吧,”何适耸了耸肩,无所谓道,“看你怎么想了。”
裴秦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道:“这算什么答案?何兄莫不是不想告诉我吧?”
何适拍了拍裴秦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做人要有眼力价儿啊,裴兄。”
“……”
考试的成绩要第二天一早才能公布,而何适他们还不算是辋川书院的正式学生,因此今天剩下的时间里何适他们只能默默地呆在半学斋里种蘑菇。
像孙竹这样的书呆子自然会用尽所有时间来看书,但像何适这样的,是决定不可能在考试结束后还看书的。好在第一天已经留下来二十几名学生,因此不想读书的人可以去和住在教学斋的人聊聊天什么的打发一下时间。
“何兄不去和昨天留下来的人聊一聊吗?”裴秦坐在桌边,满脸笑意地看着何适。
“……我为什么要去?”何适看着裴秦的眼神里带着暗示,“该去和他们好好聊聊的人不应该是裴兄吗?”最关键的是你没事儿赖在我……和孙竹的房间里干嘛?去干正事抓你的泄题人去好不好?!大中午的吃饱了就想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