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四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是啊,赵二少的大哥怎么可能考得上呢?那个秀才之名也不过是考官看在赵二少父亲的面子上给的,要想再前进一步,若没有真才实学的话,天下读书人可都是不允的。
“不提那些丧气话。”刘三少将自己已经空了的酒杯满上,“许二少,我可听说你又是被你爹给撵出来了。”
“怎么能是撵出来了呢?”许云晋夸张的大叫一声,“我可是出来给我敬爱的父亲买一对双耳瓶回去的。”
在场的四人明白了,感情是许二少把他爹的双耳瓶给打碎出来避难了。
“许二少,我新置的那座小院刚刚打理完,怎么样?要不要去我那里住几天?”刘三少同情的拍了拍许二少的肩膀。
“不必了。”许云晋摇头,“我可好长时间没来环采阁了,落雪可等着我呢,这几日啊,我就歇在这里,等我寻到了一对上好的双耳瓶就回家去。”
“你确定你留在这里等你回家你爹不会更生气?”苏少在一旁调笑道。
许云晋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怕他呢。”
苏少但笑不语,目光深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人又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饭才完事儿,许云晋多喝了几杯,散席的时候脸色酡红,醉眼迷离,然而神智还是清晰的。
“我今儿个就歇在落雪的屋子里了,你们要是想留在这儿呢,就去找自己的相好,不想留的呢就回家去,我就不送了。”许云晋摆摆手,在龟公的搀扶下进了落雪的屋子。
苏少等四人看着许云晋进了落雪的屋子,这才好笑的摇头离开了。还没等到第二天早上呢,许家二少气了自己老子后逃家夜宿环采阁的事儿就传遍京城了,把许涛气的差点翻白眼昏过去。不过许家人都知道许云晋没在外面乱来,毕竟还记得真觉寺方丈的话,若是许云晋在外面乱来,用不着许涛,许云亭就会直接冲过来将许云晋提溜回来了。许涛气得只是许家的名声又被许云晋给败坏了。
落雪是环采阁的头牌之一,除了这个名头外还有一个,那就是许家二少在环采阁的相好,每次许家二少来环采阁,必是要点落雪相陪的,一直也歇在落雪的屋里,久而久之,大家都说落雪以后必是要被许家二少赎出去,贵妾良妾做不了,做个贱妾也比当个头牌强。
落雪听了也从不说什么,更没有仗着以后可能会成为许家二少妾侍的身份做些出格的事儿,因为她知道许二少是不会收她做妾的,不是因为许二少嫌弃她的出身,而是因为许二少从未碰过她。许二少从未碰过她,又怎么会为她赎身。
落雪小心轻柔的替醉酒的许云晋擦了脸洗了手,伺候他脱了衣,将许云晋放置在床的里侧,自己则宿在了床的外侧,若许云晋半夜口渴,她也方便伺候。
许云晋今年十六,放在现代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在古代这个年纪却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然而趁着月光,落雪看着熟睡的许云晋,却在许云晋的脸上看出了稚嫩,是啊,即使可以娶妻生子了,说到底也不过只有十六岁。
落雪的神情有些恍惚,其实她不是没有将眼前的这个人当做自己的良人的。真的,在最开始相遇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没有人能够住进许二少的心里,她不能,甚至可能在以后也不会有人能。
落雪翻了个身,面朝着许云晋,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许云晋的眉眼,不够精致,不够美艳,落雪却觉得那是唯一可以让自己感到心安的存在。她在这双眼里看不到一个人能留得住许二少,她知道这双眉不会为一个人一段情皱起,她知道自己很丑陋,她得不到的,她不希望任何人得到。然而那又怎么样呢,就算许二少不碰自己,可是能够睡在他身边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这已经足够了。
落雪是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人跟外面传言的是不一样的。什么地方不一样呢?落雪睁着眼睛想,他其实没有外界说的那么风流爱玩,许二少在自己这里更多的是倚在那个美人靠上昏昏欲睡,他没有外界说的那么游手好闲,即使他做的是士农工商里最末流的事情。不是没有人来向自己打听过许二少,却都被自己打发了,如果许二少要的是风流不羁、沾花惹草、游手好闲的名头,只能帮他这么多的自己为什么不给他呢?
或许这也是许二少这么长时间都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吧?落雪轻呼出一口气,心里为自己是知道许二少真面目的人其中之一而开心。
“嗯……头好痛。”许云晋觉得头钝钝的,连睡觉也睡不好,一旁的落雪也不再想别的了,而是坐起来将许云晋挪到自己的腿上,轻柔的揉起了许云晋的头部,在落雪的按摩下,许云晋很快就重新坠入了梦乡。落雪却没有就此睡下,而是替许云晋揉了一夜的额角。
第3章:与君初见
许云晋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屋子里依旧有着清冷的淡香,落雪却不在屋内。
许云晋掀开被子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那边的门已经被人推开,落雪端着一盆温水进了屋子:“落雪就猜到二少这个时候醒,连温水都给备下了。”
许云晋眉头一挑,嘴角也多了一抹玩味儿:“哦?这么说来,落雪还真是深谙爷的心啊。”说罢,挑起了落雪洁白的下颚。
落雪顺势挣脱了许云晋的手,垂下的眉眼让人看不清落雪的表情:“二少,翠湖姑娘一大早就来找你了。”
许云晋索然无味的转过了身,任凭落雪替他更衣,“昨天爷不是打发她回去了,怎么今天早上又来了?”
落雪抿嘴一笑:“许是听到二少你又在环采阁留宿了吧。”
许云晋轻哼一声,低声嘟囔了几句,接过落雪手中的毛巾胡乱擦了擦脸,抬脚便往外面走:“她在哪?”
“就在昨天二少你和苏少他们吃饭的地方。”落雪在许云晋身后喊了一声,本想跟过去,最后却又停下了脚步。
许云晋察觉到身后没有人跟来,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自己最喜欢的就是落雪的这一点,不愚笨,也不过分聪明,让自己省了不少心。
清晨的环采阁分外安静,阁内很少有人在走动,许云晋轻车熟路的推开了昨天刚刚来过屋子的门,就见一身着湖绿色衣裙的女子斜倚窗前,听到开门的声音,那女子回过了头,眉目间带着三分的无可奈何:“二少,老爷已经知道了。”
许云晋“恩”了一声,走到桌前坐下,落雪不愧有心,连早餐也准备好了,许云晋拿起筷子,便朝着一碟小菜夹去,一只玉手却伸过来打断了许云晋的举动:“二少,老爷很生气。”
许云晋扔下筷子,一脸的无所谓:“老爷也不是第一次生爷的气,你作甚如此大惊小怪?”
“二少,你昨儿个出来的时候,可是说了要给老爷挑一对新的双耳瓶回去的,老爷昨天可等了你一天,你却在这里喝花酒,老爷怎能不生气?”
“翠湖你这是埋怨爷喽?”许云晋眉一挑,也不吃饭了,爽快的站起来,“行,爷这就去找一对双耳瓶给老爷。”
翠湖气急败坏的拉住许云晋:“二少,你知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许云晋眉间染上了不耐烦,甩开翠湖的手:“那你是什么意思?说来给爷听听。”
翠湖一噎,主子家里的事儿是自己一个奴婢能谈论的吗?这点自知翠湖还是知道的,哪能跟许云晋说什么?
许云晋嗤笑一声:“你回吧,爷心里都有数。”
翠湖咬咬嘴唇,不甘愿的退下,翠湖刚刚出去,落雪便进了来,见许云晋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晦,在心里轻叹一声,浅移莲步,走到许云晋身边坐下,伸手给许云晋身前的碟子夹了些菜,轻声道:“二少,你可是最喜欢这道五彩小菜,多少要吃些。”
许云晋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夹起碟中的菜:“不错,要知道爷早上留在这里吃饭可都是为了这道五彩。”
落雪笑了笑,也不接话,只是帮着许云晋布菜,许云晋也没心思说什么,这顿早餐就在悄无声息中度过了。
既然答应了给许涛买一对双耳瓶,许云晋自然会做到。从环采阁出来,贴身小厮青环青佩已经等在了外面。许云晋扇子一指,青环青佩便知道了许云晋的意思,几人抬脚便往京城最大的古董街走去。
“二少,刚刚小的等在外面,看到翠湖眼眶红红的跑出去了。”青环凑在许云晋身边,小声道。
许云晋斜了青环一眼,一扇子打在了青环的头上:“翠湖是你叫的?要叫翠湖姑娘知道不?真是没规矩。”
青环“哎呦”一声,委屈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知道知道,小的要叫翠湖姑娘,那二少你告诉小的呗,翠湖姑娘怎么会哭着出来啊?”
许云晋气笑了:“刚刚你还说是红了眼眶,现在就哭出来了?”说完还不解气,抬起扇子又狠狠地敲了一下。
青环不敢躲,只好让许云晋的这一扇子又打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眼睛顿时变得水汪汪的,这次可真是痛的了。要说这青环,今年只有十四岁,比许云晋还小上两岁,打小就跟在许云晋身边的,说是许云晋的小厮,又何尝不是许云晋最亲近的人之一?青环年纪小,长得也娇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掐上去肉嘟嘟的软软的,着实招人喜爱,也难怪许云晋喜欢逗弄他了。
“主子的事儿你少管。”许云晋漫不经心的扔下一句话,青环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蹙着眉的青佩拦了下来。
青佩的年岁跟许云晋一样,身量却比许云晋还要高些,面目顶多称得上清秀,还是那种耐看的清秀,如果仅仅是一打眼,恐怕也留不下什么印象。青佩的性子比青环沉稳的很,如果说青环乃动,青佩则是静了。许云晋对着青环是多一份宠爱,对着青佩便是多了一份信任。青佩不喜说话,却很会看人脸色,尤其是许云晋的脸色,现在更是看出了许云晋的不耐烦,哪会让青环再去冲撞许云晋呢?
主仆三人走的不算快,古董街距离环采阁又有些距离,等靠近古董街,已经是日头高起,街上熙熙攘攘尽是人群了。等到拐了个弯进了古董街,喧闹的声音才小了下来。
竟然能称得上古董街,自然绝大部分都是卖古董的。街道两侧的店铺内是卖古董的,街道两侧的小摊小贩也是卖古董的。只不过前者的客人是缙绅富贾,后者的客人是平民小富,当然也不是没有富家子弟出于兴致在小摊上买点东西的。
古董街人也不少,但是却没有外面的吵闹,一是来这里的多是有身份的人,没有多少人会当街喧哗,那样对于他们绝对是有八九份,二来嘛也是因为这些有身份的人,没有身份的人在这里也不会故意吵闹,那样岂不是很容易得罪权贵?
所以看到前面围着一群人,而在那一群人之中又有着不小的动静时,许云晋好奇了。
“走,去那边瞧瞧。”许云晋扇子一挥,大踏步往那边走去,青环青佩紧随其后。
等到许云晋走到的时候,已经是左三圈右三圈的人了,许云晋来的晚些,自然是站在了外面,也不恼,拿着扇子一路敲着人的后背,前面的人回头一看是许二少,连忙都给让了地方,距离最中心越来越近,许云晋听清里面的动静了。
先前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原来里面真的是一个女子在唱歌。
地上有一具被白布蒙住的尸体,那尸体旁边跪着一名女子,那女子一身缟素,面容哀戚,不着半点粉黛,樱红的唇缓缓唱起一曲歌来,细听其内容,却是哀叹自身凄惨身世的词。
挤到了最前面的许云晋扫了眼立在一旁的牌子,撇撇嘴,不过是场卖身葬父的戏码,甚感无趣,便想着离开,却一眼看到了站在自己对面的男子。
剑眉星目,丰采高雅,长身玉立。
许云晋猛地想起一句话来:“彼其之子,美无度。”形容那男子,是再好不过的了。
许云晋不加掩饰的视线很快让那男子察觉到,男子的视线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许云晋,然后眉头皱了起来,很明显,许云晋放荡的目光让男子不悦了。
许云晋却毫不在意,只贪婪的盯着那男子猛看,许云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让自己心动的男子。不显媚俗,也不过分硬气,实是许云晋长这么大以来遇到过的最美貌也最有气质的男子,不,人,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想来站在他的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男子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想他石君极从小到大,还不曾遇到过像许云晋一般的人物,哪个人见了他敢这么死死地盯着他?这个人的胆子真是太大了!而且很明显,男子从许云晋的目光中还看出了情欲,这令男子的心情越来越差了。
是的,情欲,那么现在许云晋想什么呢?很简单,许云晋眼睛盯着石君极,神智却飘远了,如果能跟这男子一度春风的话,许云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那可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不是吗?只可惜自己20岁前不得行风雨之事,若不然……
许云晋这笑容,看到石君极的眼中却还要加上一个修饰词——猥琐。一看就知道想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公子,要不要属下……”
石君极的耳边传来了侍卫低沉的声音,明白侍卫话中之意的石君极平复了一下心情,那男子竟然敢用如此的目光看自己,石君极自然是想杀了他,然而那不过是图一时之快罢了,那男子看衣着便知家世不低,石君极自然不想惹麻烦的。
“算了。”石君极低声道,“我们走。”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却被突然闯过来的一群人挡住了去路,石君极往旁边让了几步,那一群人便进了圈中,为首的应该是个公子哥儿,跟在他后面的想来是家里的仆从。
石君极心中一动,也不走了,重新站回了刚刚的位置。
第4章:一场闹剧
打那一群人进来,许云晋的目光便从石君极的身上移开,望向了来者。
来者却是京城四霸之一的黄少,许云晋的眉头不留痕迹的皱起,他不怕京城四霸,却一直懒得跟他们周旋。
“花晴,你胆子可真大。”黄少止步于那女子面前,厉声喝道,“你本是我黄府的丫鬟,如今竟然在这里卖父葬身,难道你不知道入了我黄府,就已不再是自由身了吗?”
花晴被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却还算得上镇定:“黄少,我当初卖身给黄府五年,如今已经过了五年,我已经是自由身了,如今我老父去世,我身为女儿却无法替老父送葬,只好卖身葬父,黄少,您就成全了我吧。”
“混账!”黄少一脚将花晴踹倒在地,“爷还从未听过只卖五年身的,本少爷看得起你是你的荣幸!可别不识抬举!”扭头对着跟来的小厮说道,“带走!”
小厮上前来就要抓住花晴带回去,花晴心知要是回了黄府就真的无法再脱身,不由得泪流满面连连求饶:“黄少,求你饶了我吧,求你了。”
黄少冷哼一声:“你不是卖身葬父?就算爷买了你了。”又是一挥手,“带走!”
黄少口中说是买了那花晴,然而却将地上的尸体扔在了原地,一点也不像要为花晴的亡父下葬的样子。花晴怎肯跟他们走?黄少早就对花晴抱着龌龊的心思,之前只是碍于花晴跟在他的父亲身边不能得手,如今得了花晴出了黄府的消息,连忙带人就赶了过来,这种情况,怎么想也知道花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很巧的是,花晴被小厮拖走挣扎时,看到了许云晋,顿时眼前一亮:“许二少!许二少您救救我,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您一辈子!您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