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越发啰嗦。”孟义撇撇嘴,爬起来进了内室,将陆昭的床当自己的床倒头就睡。
不一会儿内室就传来震天响的鼾声。陆昭给他拿了被褥盖着,自己默默收拾屋子。
每次都说睡起来一起收拾,最后还不都是我自己收拾。以后娶了哪家姑娘要这么耐心伺候你,真是不容易。
孟义浑不知兄弟腹诽一直睡到清晨。起来推开窗,天边正一轮月盘压在柳枝上,雨雾散了,零碎有些星光。极目眺去城中屋翎错落交叠,高矮不一,那轮廓很是好看。
陆昭还在睡。屋子已经收拾干净。孟义坐在门栏上,折了一支发芽的柳枝在地上勾勾画画,竟不知不觉画出从前凉州地图来。他挠挠脑袋,用柳枝胡乱刮花了,觉得没意思。
“我打听了,东子他们在武威营服役,依旧做卫兵,还不错。”陆昭走过来一起坐在门栏上,递给他一杯热茶。
孟义垂着头,盯着那幅凉州地图发呆。
陆昭眯着眼仿佛对那热茶很是满意,拍拍他的肩膀。孟义闷声嗯了一下。
两人这样静坐着不知多久,直到茶凉了天色泛起青白,陆昭要上值,才不得不分道。
孟义掉头回宫。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当早饭,又不想回厢房呆着便去校场看马。这个时候除了轮值的亲卫,校场没有人。孟义巡视了一遍刘朔的马匹,到了仓房取了把有些锈的铁剑,在校场后的空地耍起来。才耍了几下他便觉得那剑实在不趁手,所幸扔了剑打起木桩。
直到晨早的凉气已渐渐散了,孟义已发出一身汗,一扫酒后疲惫,浑身舒爽,脑袋清明。此时天边已大亮。许是昨夜那点小雨下过,今日初霁,多了几分薄阳,缓缓将校场青草上的晨露蒸发,显出一片清亮的嫩绿来,很是好看。
孟义站在校场边上远眺,见远处有一抹白色的人影由远而今,心里有些好奇。
要说平日里这个时刻,刘朔应当还在睡才是。
一念间,就见一人御一匹枣色大马乘风而来,白衣翻风而飞,再近些约莫看到空中荡起的黑发,又有马匹奔驰之声、青草翻动之声、萧萧风声,与这三种颜色融在一处,从最后一层薄雾中破出,飘飘乎如天人骤降。
“吁——”那人牵扯缰绳,正在孟义身前停下,披一身晨风露气,马鞍处红色刺字:御。
孟义一惊,忙跪下,“陛下万安。”
宣帝乘在马上,居高临下,“是孟卿啊,起来吧。”
孟义仍跪着,他方才练完木桩,贪一时凉爽脱了上衣,此时上身全裸,未免衣衫不整,“臣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孟卿每次见朕总是要失仪,朕当真怪罪下去,你这条命也早该没了。”宣帝打趣他,“来,扶朕下来。”
孟义托着皇帝手将他扶下来。皇帝没穿骑装,宽袖长袍的朝服外披了一件玉色斗篷,鞋子也是平履。这一身难免都要被溅起的泥土弄脏,再配上散乱的头发,反倒有点道骨仙风,恣意脱俗的味道。
“陛下先请在内室歇息,臣叫人请青釉姑娘来更衣梳洗。”
宣帝摇头,“不忙,早朝时说西南吴郡献了十匹良驹,邀朕过来看看。”宣帝把马缰绳给他,“孟卿当能识马,你与朕说说,这马如何?”
两人牵着马朝内室走。孟义摸着马,说,“肌理结实匀称,四肢有力,步态轻快,肤色健康俊逸,当是正值青春勃发,是匹良驹。”
“朕也觉得是呢。”宣帝笑意盈盈打量他。孟义身量伟岸,算不得魁梧,但体格匀称有力,肌理分明,肤色健康,腹肌处有稍微的潮湿水汽,晶亮诱人,“年轻,身体果然是好些。”
孟义一怔,才反应过来皇帝说的是自己,顿时觉得有几分尴尬,“臣是武将,身子粗,自然比不得陛下矜贵。”
“矜贵什么?”宣帝睨了他一眼,“整日养在室内,偶尔跑个马也不尽兴。”
皇帝身子不好,跑马这种事内侍们估计是不愿意的,只是拗不过皇帝兴致偶发罢了。孟义倒觉得皇帝多锻炼锻炼是好事情,“陛下若是愿意,多些跑动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朕少时也是爱跑动的,年纪大了,倒是越发惫懒。偶尔想跑动跑动,总闹得腰酸背疼,却是筋骨愈发差了。”皇帝精神短了,也就不爱出门,偶尔跑跑还行,多了别说那颠簸劲儿,光是晒着太阳也是折磨,“过来给朕按按。”
孟义应诺,上前帮宣帝按肩膀。皇帝舒舒服服靠着坐具,孟义年轻的身子逼近他,他便觉得血气翻涌,很是受用,一时间竟连话都不想说。
青釉带着一众内侍来为皇帝梳洗,又准备了热水,皇帝正被伺候得舒服,睁开眼就见孟义仍旧的上身,心思便活泛起来。
正当此时,长信殿那边来人,小宦官战战兢兢说大皇子醒了,正找孟义。孟义见这边妥当,便告退了。皇帝睨了他一眼终究没说什么,允了他下去。青釉则在一旁看得真切,却揣度不出皇帝的意思,一时间不敢多嘴,只顾为皇帝梳头擦洗。
第六章:侍寝
皇帝净洗了,换了衣服,刚一出内室,便见方才那枣色大马。皇帝走过去摸摸那马,便把青釉唤来:“你去看看长信殿里的轮值,看那孟怀瑛今夜在否。”
青釉方才已起了猜测,见皇帝这么说便知道是什么意思,答曰:“是,奴婢会安排好。不知陛下晚上想在哪个殿里?”
皇帝点头,“天气要热起来了,晚上挪去清凉殿吧。”
“诺。”青釉答了一声便下去了。
孟义接到清凉殿的侍寝旨意倒是怔愕了一阵。
青釉将他引到偏处,“午后内侍们来为您换洗修饰,您今日的轮值也免了。一切都会由奴婢安排妥当,您只管尽心服侍陛下就是了。”
孟义有点懵。
青釉笑得暧昧,不以为意,“大人不用紧张,是好事呢。”
孟义为这笑更加恼怒,“你去与陛下说,我孟怀瑛不做这事!”
青釉开始担心这人脾气太粗会惹怒皇帝,“要奴婢去回复陛下也是可以,但陛下既然喜欢您,自然有您的好处。且说姜都尉您也是知道的,从前不过是个弹琴的,而今富贵……”
孟义彻底变脸,阴沉道,“我孟怀瑛一生戎马,生死场上出入百次,为兄弟拼活一命,早便是该死的人了!昨日蒙陛下不弃,得以苟延,今日即便要我一条性命又如何!休提那虚名假利!”
青釉一怔,便想起这位从前也是位极人臣的一国将军,沙场生涯近十年,为梁王出生入死,当真是赚得血汗命。别说名利,哪怕宣帝现在杀他,他也会即刻就死,不置一词。
“将军误会了。”青釉领悟过来,敛了敛裙子,行了个大礼,“将军是做大事的人,奴婢对您心有敬佩。想必陛下也是看重您的。”
皇帝看上的是色,不过也算看重吧。
青釉想想,倒有点真切地说了实话,“奴婢方才说的也并不为糊弄将军,奴婢是真的揣度不出陛下的心思。陛下多爱姜都尉那样的秀丽人物,如您这样的……算是少数。只是而今圣旨已下,圣意不可违,奴婢们也为难。”
孟义沉默。
青釉窥他面色,安抚道,“奴婢听说,勇者不必死节。将军是见过大世面,经历过大风浪的人。既有绝世之才,又逢大难不死,想来上天也不忍将军沦落。倘若真是栽在这等风月小事上,就是奴婢也为将军不值。”
孟义沉着一张脸,稍敛戾气。
青釉暗松一口气,着手再添一把柴,“陛下既然喜欢,将军去见一面又何妨。许是陛下一时兴儿,到了晚上不一定还记得这一遭。您也就当什么事也没有。若是陛下真有这个意思,是福是祸将军也不必太早下结论。”
午后便有内侍宦官来接孟义,先将他带到清凉殿一处偏房换洗。宫女将他从头到脚搓洗干净,用不明的膏脂将腿上毛发刮尽,指甲修理整齐,用香油涂抹身体,换上熏过香的长衣。
这样打理干净了,便有教习的姑姑来告诫床笫事宜。孟义听得稀里糊涂,全然不在神,那教习的姑姑言辞便严厉些,他心有愤懑,又不好发泄,黑沉着一张脸着实将那姑姑好一顿惊吓。后头宦官苦口婆心劝说,孟义也只当胡诌。
这样到了晚饭十分,孟义在偏房等得饥肠辘辘,终于等到青釉来。
青釉见了他,又是一个大礼,道,“陛下的意思是要与您一道用晚膳。将军请。”
孟义很是不甘愿,皱着眉不愿挪动。
“将军。”青釉又唤了一次,见他不应,心中叹息,只低声劝道,“将军,圣旨不可违,既已到这一步,不如走下去试试。违逆圣旨,将军一条性命不怕,也不怕连累亲友?”
孟义听罢心中愤懑不已,咬咬牙,一甩袖子大步跨出了偏房。
进了清凉殿内,宣帝已经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小几上摆着几道菜,青釉取了一壶热酒来,又点了熏香才下去。孟义见宣帝只着中衣,散着头发坐在坐具上自酌,那样子忽然让他便想起今晨见皇帝翩翩白袍破雾而出的样子,本是急躁的心绪转而有些紧张。
宣帝招呼他过来,“怀瑛啊,过来坐。”
孟义脱了小屐,坐在皇帝身边的软垫上。皇帝的身上有一种隐隐的香,一种冷冽的幽馥,像是他的头发,丝丝缕缕绕在他周身。
宣帝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莞尔,“孟卿这是有国事要议吗?”
本来孟义准备了大篇腹稿,想与皇帝表明他实在做不来这侍寝的事情。只是进了内室,见这一屋子情形,不好发作。皇帝这样一打趣他,他更说不出口。
“陛下,臣……”臣可不可以不侍寝?
宣帝笑笑,拍拍他肩膀,“来吃包子。”
肉包子很香,猪油和面,里面是剁得细碎的肉糜与香菇。孟义吃了两个,又喝了些酒,便觉得很是舒服,就见宣帝也不吃东西,只顾喝酒,便皱眉道,“陛下,还是用点晚膳,只喝酒对胃不好。”
“朕没有胃口,你吃罢。吃不完还可以带回去。”宣帝说。
孟义舀了一碗粥,放到皇帝面前,“陛下还是吃些好,不然身子受不住。”
宣帝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拿起那碗喝了半碗粥,便不喝了。孟义又吃了两个包子,那一碟包子已经给他吃完了。宣帝见他嚼包子的样子,忍俊不禁。
“无事,只是你这样子让朕想起朕从前一位挚友。”宣帝说。
孟义随口便问,“陛下还有挚友?”问完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又不知道怎么改。
宣帝摇头,“无妨,这里只有你我两人。”
“……也是武将么?”
“不是,他是个穷书生,从前爱吃肉包子,朕登基前与他有患难之交,后来他不幸亡故了,朕每次见这肉包子便会想起来。”
孟义把最后一口包子囫囵吞了,“读书人胃口只有那点子小,吃个东西忒挑剔。”
宣帝笑笑,“是啊。朕也羡慕你们这些武将,胃口好。”
“臣等是粗鄙惯了,从前在战场上什么都吃,不饿肚子就好。”孟义回忆起来,没觉得有什么苦处,“兄弟们一起也都这样,大家聚在一起吃便觉得香。”
宣帝让他继续说,说些从前在军营在战场上的事,孟义就说起他们在凉州训练的时候,又说他与陆子明的奇缘,说完又想起后来固原一战,一直说到战败逃跑,在武威附近徘徊进半月,天气愈冷,兄弟陆续支持不下去,找不着吃的无奈去敲城门云云。
“听子明说起陛下将臣从前兄弟安排在武威营,臣感激不尽。”孟义说。
宣帝有些醉意,他那两鬓的白发在烛火下熠熠生光。孟义见他脸上被酒意熏出来的血色,竟有些靡丽的味道,一时间收住了嘴巴。
宣帝睨了一眼过来,眼角的笑意被烛火照得十分温和,“那怀瑛要怎么感激朕?”
孟义顿时无措,脸唰地红起来,他从来也没经过这等阵仗。
宣帝的声音低了下去,身体靠了过来,手放到了他手上,“扶朕去榻上吧,嗯?”
孟义心中鼓噪,此时他眼中只有宣帝脸上那薄薄的艳色,眼角中星星点点的流光,还有手掌心里凉凉的温度,竟像是尾羽在心上撩拨,一阵阵刺激得血气翻涌。
两人到了床榻上。宣帝躺着,伸手去摸孟义那片结实的胸膛,低声说,“东西在旁边。”
孟义见床头小几上摆着个盒子,一打开,登时烫得手缩回来,眼睛都红了。
“从前有过经验吗?”宣帝笑。
孟义做了个吞咽动作,犹豫着点点头。皇帝喜好男风,全国诸侯贵族也崇尚男风,梁王曾赐予他一个小书童,是个极标致的男孩子,他有一日酒喝多了便荒唐了一晚上。
“来。”宣帝很是温和,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上榻。
孟义只觉得手脚也不是那么听话,他去摸皇帝的头发,仿佛早就想摸了,那两边的白色莫名让他着迷。顺着头发往下,他将皇帝的衣服解开,暴露出皇帝苍白失质的身体。这身体陈横在孟义面前,削瘦而匀称,泛着淡淡的青色,胸口有一枚薄樱色的痣,仿佛落在雪地里的一点朱砂。孟义皱了皱眉,只觉得这身子太瘦弱,全然不像是男人的身体,倒像是一副雕工过于精致的大块玉石,初初被破开,泛着隐若的光泽。
“陛下……”孟义的声音不自觉喑哑。
宣帝被他摸得很舒服,点头闭了眼睛,又将他的身体拉近了些,去感受他那具精魄健壮的年轻。孟义脱了衣服,将宣帝搂在怀里,他东拼西凑想起些教习姑姑的话,犹豫了一下便俯下身子去吻宣帝。
光是吻宣帝都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两人的唇才相贴便焦灼地缠在一起,仿佛交缠了许久一样。宣帝是不喜欢接吻的,他总觉得涎液被弄得到处都是有些反胃,但这个吻他失去了主导权,孟义起初是缓慢的,一点点的厮磨,渐渐加重,后来变得热情起来,吮吸的力道也加重,顺着带起身体的摩擦,让宣帝的身子热了起来。
孟义只觉得双耳发窥,脑子嗡嗡作响,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起的反应,只觉得初进门时一直盘桓于胸口的烦躁感得到了释放,他所幸发泄似的折磨皇帝的嘴唇,见那嘴唇被吻的鲜红欲滴,冷不防心里像是被撩拨了一下。
他伸手摸到床头那个盒子里的油膏,手指探到下面去找皇帝身后那个洞。皇帝喘着气,轻轻蹙着眉,那样子让孟义双手发抖。他低下头顺着皇帝的后劲一路吻下来,咬着皇帝的锁骨,他只觉得这里皇帝身上的那股清郁的冷香最重,像是从胸口散发出来的,他有些着迷地啃咬着那里薄薄的皮肤,皇帝在他身子下扭了一下,哼了一声。
前戏进行地很缓慢。孟义在记忆力东拼西凑着教习姑姑的话,只觉得心脏与手指一样被柔软而高热的东西裹挟着,那油膏的温度融化了,湿腻腻的,漫开一种甜蜜的味道。
那股味道让孟义觉得身体燥热,他在皇帝的额心上吻了吻,低声道,“陛下,臣要进去了……”说罢他扶着自己进入那个柔软的地方。
这种事自然应当是很疼的。皇帝被插得浑身哆嗦,哑着嗓子,“慢、慢点……”
孟义只觉得更加燥热,他咬牙放慢动作。进入的过程于是变得逼仄而沉滞,高热的温度让两人一身是汗。孟义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舒服,有一种微妙的甜蜜感和骄傲感在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