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因为这样，你就回来了吗？因为这样，你就从离馥的身边离开了吗？”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屋内凝重的气氛。
几人讶异地望向开口说话的人，打破沉寂的人竟然是各个方面包括个性都不怎么强悍的琴音。
182、绝对的爱（七）
回想起白日里琴音所说的话，涅沐汐有些发愣。他不得不承认，在挺鬼靥说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的确是产生了些许动摇。
这样的动摇并非是对于兮妖的爱，而是关于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
要问他是不是继续爱着兮妖，答案无疑是肯定的。但是不是爱了，就一定会最终走在一起，涅沐汐却无法对此进行保证。
尽管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或许终有一天兮妖会站到他的对立面，但涅沐汐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现在，不单单只是兮妖与他变成了敌对方，而且，兮妖也变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兮妖。
用鬼靥的话说，现在的兮妖是绝对冷血的，他是无心的。他所做的事情并不存在对错，而是他想去做，所以他才去做。
要说这样的兮妖不会让他感到冲击那是不可能的，可是……
“因为这样，所以你就打算放弃离馥了吗？那么，你爱离馥，究竟是只爱他的善良，还是爱他的全部？我说过，无论离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爱着他，永远陪在他身边。即便离馥真的变成了你所说的那副模样，我也还是会留在他的身边。我不管你们如何想，我是离馥的‘妻’，我会选择跟随他。若是他不能来找我，便由我前去找他。”
这是当时琴音对鬼靥所说的话。
涅沐汐有些意外一向看起来没有什么脾气甚至对于男人来说性子算是有些软弱的琴音竟然会说出如此强势的话，而且他的态度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更加分明并且坚定。
在那一刻，涅沐汐其实有些打从心底里羡慕琴音。羡慕他能够如此明确自己的心思和立场，羡慕他能够为了爱兮妖而做到心无旁骛。丝毫不在意是否敌对，也不在意现在的兮妖变成了如何，爱他就是爱他，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因为任何理由而做任何改变。
也许是因为琴音并没有身为自己的国家立场，他不需要对任何人进行效忠，他只要遵循自己的心意一心一意地喜欢兮妖就好，所以他才能够做到如此坚决。涅沐汐也会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说这并不是因为他对兮妖的爱来的不如琴音深刻，只是他背负的东西要比琴音更多，所以才会产生动摇和犹豫。
可是，看着当时琴音毫不动摇的神色，涅沐汐心里却始终都存在着一份愧疚。他觉得这样动摇的自己似乎是一种对兮妖变相的背叛，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但若要让他毫不犹豫地放弃身在琉璃国的一切责任，他却又做不到。
虽然现在的璞朔抿依然不是国主，但他依旧还是效忠璞朔抿，在他心里始终都是当璞朔抿为自己的主子的。
要他背叛璞朔抿背叛琉璃国，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做到。
可……要他就此放弃兮妖，他也同样做不到。
兮妖的立场，兮妖现在的改变，这些事情他都无法做到不去在意。
鬼靥会如此失魂落魄地从方穆城回来，涅沐汐大概也能够了解他心中的感受。别说是鬼靥，涅沐汐想，大概璞朔风和月宣袭拓也有着同样的动摇和顾忌。
毕竟都背负着各自的责任，不可能真的只为了自己的一份私情就完全放弃而选择跟兮妖在一起。
也许琴音真的可以做到这样，可是他却不行，他们也都不行。
琴音的一番话的确让涅沐汐很感动，也同样让在场的璞朔风和月宣袭拓都受到了震撼，但是他们却依旧无法做到如此洒脱。
涅沐汐在困扰着，璞朔风和月宣袭拓也同样在困扰着，只是亲自见过兮妖的鬼靥却……
鬼靥的脑子里一直不停地在回想着琴音所说的话。不可否认，琴音说的，几乎与兮妖所说的相差无几。他也不得不承认，琴音有着兮妖所说的绝对的爱。
他很羡慕，同时也很自责。他明白另外三人会动摇的理由，因为他们都肩负着各自的责任。可是他却不同，他是个江湖中人，而且他从来都不过问政事，也不存在琉璃国臣民这样的立场，可他依旧还是动摇了，仅仅只是因为见到了兮妖的冷血和无情。
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还是睡不着，鬼靥终于决定找琴音谈谈。
穿了衣服，鬼靥来到琴音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问道，“琴音公子，是我，你睡了吗？”
琴音听出了是鬼靥的声音，他虽然早已躺在床上，但因为终于得知了兮妖的确切消息，这会儿他正兴奋得有点睡不着。听见鬼靥敲门，立刻起身批了件衣服，一边往门前走去一边应道，“还没睡，不知鬼靥公子有何事？”
183、绝对的爱（八）
“我想……跟你谈谈，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此时，琴音已经打开了房门，对鬼靥笑了一下，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进来吧。”
其实，琴音也大概猜到了鬼靥想要与他谈什么事情。能够让鬼靥这个时候却不睡觉而跑来找他谈的事情，肯定与兮妖有关。
正好琴音也想知道更多有关兮妖的事情，毕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兮妖了，既然鬼靥想与他谈兮妖的事情，那琴音自然非常乐意。
“我……想跟你谈谈有关妖儿的事情。”
“我知道，那么鬼靥公子想谈些什么呢？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鬼靥公子能够告诉我更多关系离馥的事情，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离馥了。”
“嗯，关于我白天所说的事情，还有你的话。我……你是不是认为我就这样丢下妖儿离开其实很过分？”鬼靥问。
琴音摇摇头，说道，“并不是，很抱歉，白天的时候我情绪有些激动。只是，我大概能够了解离馥当时的心情罢了。如果你是想问我这件事情的话，那么我依旧还是那句话，无论离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永远跟在他身边。”
“即便现在的妖儿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妖儿也完全无所谓吗？”
“当然不是完全无所谓。如果你问我离馥的改变我在意还是不在意，我当然还是在意的，毕竟听你说，离馥变了很多很多。可我并不是因为这样而对离馥的爱产生了动摇，我只是有些不喜欢现在的离馥，因为我不喜欢他双手染血的样子。我始终都还是相信离馥内心里是善良的，我并不希望有一天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会因为自己曾经的杀戮而感到后悔。”
说到这里，琴音不由又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兮妖杀人时的模样，那样的狠戾，让人害怕。琴音不喜欢那样的兮妖，真的不喜欢。但，这样的不喜欢却不是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的，而是从兮妖的角度出发的。琴音相信兮妖是善良的，所以他觉得兮妖肯定也是不喜欢双手染血的自己的，因此他才不喜欢那样的兮妖。
“你相信妖儿还是以前的妖儿？”鬼靥问。
因为亲眼见过兮妖的样子，所以鬼靥已经完全无法想象他所见到的兮妖还能是过去那个天真善良的兮妖。
“我相信。”琴音十分肯定地说。
随即又是一笑，琴音反问道，“即使不是，那又如何？”
鬼靥一愣，“嗯？”他不解地看着琴音，有些不明白琴音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就算离馥的确变了，那又如何？当初，在得知离馥有可能会变成残忍嗜血的下妖时，你们不是都不曾犹豫过吗？为什么现在却犹豫了？那个时候，不是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吗？现在的离馥不过也就是变成了当初十一王爷口中所形容的‘下妖’罢了，有什么接受还是不能接受的？”
琴音的话顿时让鬼靥愣住，的确，他们当初替兮妖解毒的时候就已经做过这样的心理准备。为了能够救兮妖，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兮妖是不是会变成璞朔曦口中所说的“下妖”。
那么，现在的兮妖也不过是变成了那样的“下妖”而已。或许，他还失去了一点记忆。但是，这与彻底失去兮妖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虽然那个时候鬼靥并未完全爱上兮妖，但只要想想当初在听说兮妖失踪甚至有可能丧命的消息时自己的感受，现在的兮妖又有什么不能够接受的？
只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他竟然还……竟然……
“我真是太笨了。”鬼靥释然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顿悟之后的放松，但也带着几分悔意。一想到自己竟然因为这样愚蠢的理由就离开了兮妖的身边，他就无法轻易原谅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鬼靥大概也能够明白了为什么兮妖会那么决绝地将他从他的身边赶走了。
见鬼靥如此说，琴音也笑了起来，说道，“现在鬼靥公子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我已经决定了，肯定了，这一次，说什么都不会再动摇了。”鬼靥看着琴音，真诚地说道，“谢谢你。”
“也许我不应该点醒你的，这样我就可以少一个竞争对手了。”琴音笑着说道。
“如果你真那么做的话，我一定会遗憾终生的。还好你没有那样做，还好你点醒了我。”
“那么，作为回报，就请鬼靥公子再更加更加详细地将离馥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吧。”
“我很乐意。”
184、兄弟（一）
“可以谈谈吗？”月宣袭拓对眼前的人说道。
其实，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月宣袭拓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自鬼靥从方穆城回来开始，月宣袭拓的心里就一直压着事，这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除了因为兮妖的事情让月宣袭拓有些动摇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觉又回想起了那张脸，月宣袭拓不得不承认鬼靥的确与他长的有几分相似，但这并不是让月宣袭拓真正感到在意的真正原因。如果仅仅只是相似，他也不会一直对鬼靥的那张脸念念不忘了。
在月宣袭拓看来，与其说鬼靥与他相似，倒不如说与那个人……
月宣袭拓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鬼靥对月宣袭拓的抗拒一直都表现得很明显。只不过，之前月宣袭拓也不喜欢鬼靥，所以他对于鬼靥的抗拒并不在意，也从未追究过更深层的原因，毕竟他自己也同样不喜欢鬼靥。
但，自从那天见了鬼靥的真正容貌之后，月宣袭拓便越想越是在意。仔细回想过认识鬼靥以来的种种种种之后，月宣袭拓就愈发觉得鬼靥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事情了。
在那之后，月宣袭拓也让人调查过鬼靥，但基本上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越是这样，月宣袭拓便越是表示怀疑。
对于月宣袭拓会前来找他一事，鬼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自从他那天没有戴面具便出现在月宣袭拓面前开始，鬼靥就料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侧身请月宣袭拓坐下，鬼靥说道，“不知道月宣七王子找我何事？”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没有打哑谜，月宣袭拓直言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鬼靥却是笑了起来，回答道，“我是谁？我当然是鬼靥，不然还能是谁？”
“我问的是你的真实身份，你应该知道我在问什么。”月宣袭拓有些不满于鬼靥刻意闪避问题的态度，说道。他现在只想要从鬼靥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自从他对鬼靥的身份产生了那样的怀疑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鬼靥究竟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在这个时候，月宣袭拓希望鬼靥能够实话实说而不是继续拐弯抹角。
相对比月宣袭拓那样急切的心情，鬼靥的样子可以说是一派悠闲。自顾斟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真实身份？无情绝的门主无情？这件事情，我似乎也并没有任何隐瞒吧？”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规避我的问题，那么我就直接问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大王兄？”月宣袭拓终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十分紧张地看着鬼靥。
从第一次见到鬼靥的容貌开始，他就一直怀疑鬼靥就是当年失踪的月晖国大王子。但是，他不敢肯定，那么时候他还很小，对这个大王兄的记忆也只停留在那个让人温暖的笑容。现在的鬼靥与当年的大王子给人的感觉实在相差太多，但那张脸却……
月宣袭拓的话让鬼靥一愣，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杯中的茶水一阵晃动，从被中晃到杯口，差点从杯中跳出口。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鬼靥暗地里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明就明白，你为什么不承认？”鬼靥的态度几乎就让月宣袭拓肯定了他的猜想，他知道鬼靥肯定就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鬼靥反问。
“可……”
原本月宣袭拓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却被鬼靥打断，“如果我是，你打算如何处置我？恢复大王子的身份？还是杀了我？”
“我……”几句话问的月宣袭拓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的确，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鬼靥承认他就是当年的大王子，那又能如何？事到如今，一个权力争斗下牺牲的大王子纵使拿回了身份又能如何？
“我明白了。”月宣袭拓放弃了，其实，不管鬼靥承认或者不承认，答案都已经存在于两个人的心中了，“我不会再问了。”
“其实，是不是大王子又如何？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我们也是‘兄弟’不是吗？”鬼靥说着，顺手也给月宣袭拓斟了杯茶。
月宣袭拓看着鬼靥递过来的茶有些疑惑。
鬼靥笑笑，说道，“都是妖儿的‘妻’这一点来看，我们不也是兄弟吗？还是说，你打算要放弃了？”
185、兄弟（二）
月宣袭拓一愣，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接过鬼靥递过来的茶，浅呷了一口，也跟着笑着说道，“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话，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任何事情都可以让，惟独在这件事情上面我是绝对不会想让的。”
“所以，你决定为了妖儿放弃现在的身份了吗？”鬼靥收起了笑，认真地问道。
“老实说，的确有些动摇，但也并未产生过要放弃离馥的想法。倒是你，不是从离馥身边离开了吗？怎么，现在后悔了？”
“的确后悔了。”
“啊？”月宣袭拓倒是没有想到鬼靥会承认地这么痛快，对此稍微有些感到疑惑。
鬼靥不在意地扬起了一抹笑，说道，“的确后悔，后悔自己竟然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从妖儿身边离开。也多亏了琴音公子，是他让我明白了事情原来如此简单。”
“怎么说？”月宣袭拓好奇地问道。
“现在的妖儿也许会让我们感到困扰，因为不再是我们所熟悉的妖儿，而且他有了他自己的立场，与我们不同的立场。但是，琴音却说，这根本就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我们真正应该想的是，离开妖儿或者……留在他身边。”
月宣袭拓身体一怔，的确，如果从一开始并不是想着兮妖如何如何的改变，而是只思考着究竟是留在兮妖身边还是离开兮妖身边，那么问题就一下子变得简单了。这样的问题，无论是谁，他们都能够立刻给出答案。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琴音的确说到了问题的重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