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昭肃见此,心头的火压都压不住,想也没想再挥出一拳。平日里虽然极想这家伙安静一会,但忽然安静了,却渗人。
洛奉先接住拳头,定定地看着穆昭肃,“昭肃,我们去里间说。”
穆昭肃憋着气,瞪了眼洛奉先,甩袖就往内殿走去。
洛奉先回头看了眼穆焕生,不见他有何反应,只好将目光投在莫隐脸上。
莫隐微微抬起头,对视上洛奉先,也没有说话,只是将穆焕生整个都纳入怀里,不露丝毫在外。不只是守护,更像是防觊觎。
穆焕生有所感觉地抬了抬头,却只是蹭了蹭莫隐的脖子,没有看向洛奉先。
洛奉先垂下眼帘,遮下忐忑,几次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也走开了。
刚进内殿就听见穆昭肃中气十足的咆哮,“奉先,你安的什么心,喊阿生去那种地方也就算了,还让他看男人和男人的那种事。你是被油蒙了心啊,还敢拦我的拳。我巴不得阿生不懂这些,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想掐死你啊!!”
洛奉先眼皮耷拉,“我也想掐死我自己,你掐吧。”
“你!”穆昭肃无处撒气,只好来回走动,眼内凶光毕露,似在谋算什么。
过了好一会才恶狠狠道:“阿生不能让你带走,绝对不能,你能带的也只是穆君生。”
洛奉先靠上墙面,无力地拍着额头,“就知道你在算计这件事。要是之前你这么说我也不来反驳。但昨天也是因为他,有了这样的事,让阿生差点崩溃。我的错,我会承担,但穆君生对阿生宣战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得带走他。一个连身体都能算计的人,还有什么他是会怕的?”
穆昭肃有些听不明白,“什么什么宣战?什么身体?你说清楚了。”
洛奉先鄙夷地看了眼穆昭肃,“我说的你听不懂?别装了,我们俩还有什么德性可言。”
穆昭肃的耳尖可疑地红了红,手反应比脑子快,将洛奉先拍了个正着,然后瞪着眼,状似凶残道:“知道你的德性怎么可能将阿生交给你看管,你看你都将他弄成什么样了?反正不可能。”
洛奉先也冷眼横向穆昭肃,“比你好些,最起码他更怕我。你管不住又护不住,留他这儿干嘛?”
“怎么说话的?”穆昭肃气急,撸起袖子就开打,洛奉先也毫不相让。
待两人出来时都眼青脸肿,只是洛奉先更为严重,简直没法看了。他一出来就挨上穆焕生,强制将他抱了出来,指着脖子,赖皮道:“你咬的,要留疤了,又指着脸,昭肃揍的”,然后开始脱衣,指着发红发青的某些部位继续说,“都是昭肃揍的,你再不原谅我,我要被揍死了。”
穆焕生朝大哥看了看,发现还能看出原样,明显两人打架,洛殿让着大哥了。咬人虽不对,但也是洛殿有辱斯文先,他也不说话,转身就往莫隐怀里钻。
能理直气壮地这么黏着阿隐,又不遭人拦的机会不多,他不介意装久点的委屈,反正那两人皮糙肉厚,看着可怕,其实就点皮外伤,擦点药就好。
赖皮的洛奉先碰上同样赖皮的穆焕生彻底没有办法了,还不得不内疚,生怕被排斥。摊着手直叹气。
莫隐的气息有些不稳,面红耳赤。他也没炫耀,老实巴交地将人搂住不让他乱动。
就算只是这样,洛奉先也是看得牙痒痒,辛苦半天,最后便宜都落他身上,还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而昭肃也是说不通的一根筋,不但不会帮,还尽扯后腿。
27.今生最恨,永不会忘①(穆君生番外)
穆君生好恨,睁大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身穿黑色帝服,正式称帝的洛奉先。
看着他一步步地登上玉阶,看着他最终礼毕后坐上龙椅,看着他一脸冷淡地望着跪拜称颂的三国官员与百姓。
这里是穆国,是属于他的,洛奉先凭什么吞并三国后还将帝宫设立在穆国,凭什么占据那座宫殿?凭什么在宫内种满桃树,令宫人逆季节而让桃花盛开!
穆君生忽然站起身大笑,指着龙椅上的人嘶喊,
“洛奉先,就算你将我们都收拾了,吞并了穆国与沧国又如何?能睡他睡过的床榻又如何,可是夜夜痛心?他死了,哈哈哈,死了,死了啊,哈哈哈,死的真好。”
洛奉先姿态威严,纹丝未动,对着欲要动手的侍卫摇了摇手指,继续听着。
“对了,穆昭肃也死于我手,知道吗?我当面下毒,告诉他,他要是不喝,那就拿给那贱东西喝,因为贱东西已经在送回的路上。真可笑,你们都想护着他,结果呢?该受的还是要全受了,不受全了没法死啊,哈哈哈。那贱东西眼里只有一个莫隐,知道吗?宁愿殉情也不要独活。他眼里没有你,不知道你为他明里暗里做了多少危险的事,更不知道你现在为了他断情绝爱,简直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洛奉先终于挥手,让人将穆君生好好地带下去。
他对任何人都报复了,唯独没有动穆君生,好吃好喝,好环境地圈养着。只因穆君生是仅剩下来的,唯一最熟悉穆焕生,也是会永远都记住穆焕生的人。
不在乎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他要穆君生记上穆焕生一辈子,直到终老。
他要穆君生不断地在他耳旁提起穆焕生。
他要记牢阿生的一切。
他要用两个人的记忆,一个人的样貌,将穆焕生一直清晰地记至生命的终结。
称帝后虽忙,却也游刃有余,宫人经常能见到这个年轻有为的帝王在夜半时分,独自一人手握一壶桃花酿,行走在成片的桃花树下。偶尔抬脖子喝一口,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然后继续走,一直走至晨光微曦,他才不舍地拍拍桃树干,慢悠悠地走回去。
如此英俊且有为的帝王谁家闺秀不心动,就连宫女都喜欢偷偷地看一眼他的背影,然后脸红心跳地快速跑开。
就算他在正式称帝的那一刻,宣告了将会终身不娶,守身为故爱,也有不少名门之后偷溜进宫来,藏于桃花树下,期盼着能面见一次,从此飞上枝头互对鸣。
宫女们是不敢这么做的,但也希望能有那么一人破了例,这样她们自然也有了同样的机会,还不用冒风险。
可惜这位帝王一连巧遇了几次女子后,就将这片常来的桃林派重兵把守了,而那些觐见过帝王的女子,不再叛逆,踏实地嫁人过日子去了。
不过那片桃林还有一例外的,那就是穆君生。只要他去了,洛奉先必定会去。
洛奉先每次去都会穿着过去洛国侍卫才穿的锦袍,身姿飒爽,双眸闪闪发亮。看着前来砍打桃林的穆君生也不介意,只欢喜地问着,“这身衣服好看吗?喜欢吗?”
穆君生觉得有病的不是他而是洛奉先,每次来这里他都会问这么一句。
要是说喜欢,他会开怀地大笑。
要是说不喜欢,他会委屈地垂下头,然后憋红了脸指着身上的锦袍小声说,‘你仔细看啊,你当初说喜欢的,还说我穿着很好看,要不是我是洛国的,还会请我做你的侍卫的。’
要是骂回去,他会瞪大双眼,声音颤抖地说着,‘对不起,让你生气了,我这就让来福楼送虾子糕点小点来好不好?’
穆君生累了,很累了,他真的折腾不过洛奉先这个疯子,他觉得洛奉先是真的疯了,自己也快要疯了,压抑地喘不过气来,夜不能寐,夙不得安宁。
凡是强行要过穆焕生的那些人都死的很惨,无论是谁,都是同一个结局。穆君生也看惯了,反正他对那些人没有感情,包括沧颉。
沧颉还有气时,就被草席随意一卷,运出了春寮,抛弃在荒郊野外,只有穆君生一人远远望着。
穆君生知道在那种平民式的春寮里,客人全都是无任何斯文可言,直接动手,为了不心疼付出去的银子,还会加倍地折腾。
看的出来,沧颉的日子过的很差,也没有任何人帮他,甚至在这种时候都没人来给他换件体面的衣物。那些干活的人知道还有气,一到地方立马就扔了他,走时还骂骂咧咧嫌抛尸没钱拿。
穆君生看着他们扔的,看着他们走人,不过他也没上前等待沧颉咽气,然后收尸。
洛奉先说的很对,自己很冷血,冷到六亲不认,处心积虑地害死哥哥们,然后若无其事地登上帝位,又将那些利用过的人毫不犹豫地抛掉。
所以他看完后也走了,走的干脆利落。
直到有一日,有人送来了想瑾与想瑜的尸体。他们就将这两具死死抱在一起的尸体安放在他床上,维持着死前的所有表情与经历过的事。他们未曾合上的眼底全是恐惧,面色乌黑,手脚扭曲,时不时有毒虫咬破他们的皮肤钻出来,掉在床上。
特别是想瑾,衣无片缕,没一块好皮,全是毒虫啃咬的痕迹。想瑜虽然衣物还算齐整,却比想瑾还惊惧。
穆君生捂住眼睛尖叫数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不顾一切地冲入洛奉先处理朝政的地方,厉声尖喝着几乎喊破嗓子,“洛奉先,你是个疯子,疯子,疯子!!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快点!”
洛奉先面色未变地让正在商讨事情的大臣退到后间等候,他自己则缓缓踱步下来,“怎么了?”
穆君生赤红着眼,恨恨地盯视着他,“恶魔,不是人,该收拾的都收拾过了,是不是轮到我了?”
洛奉先微微一笑,“你想多了,要不我陪你去湖边走走?”
28.今生最恨,永不会忘②(穆君生番外)
穆君生狠狠拍开伸来的手,以为他会暴怒,然后顺理成章地被护卫拖走,可以格外迅速地结束这一切。
谁知道他只是保持着微笑,再次伸手,还理了理自己凌乱掉的衣襟与冠帽,声音低沉,表情自然,“走吧,就当陪我了。”
而后什么也没发生,真的只是湖边走了一遭后,就各自返回了。身上披着的龙纹披风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穆君生有些恍惚,难得安安静静地走回住处。
里面的一切都收拾干净了,还添了些为皇前用惯了的旧物件。
穆君生不太明白,依旧提心吊胆,但在洛奉先时不时地各种行为中,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
一晃数年,忐忑的心渐渐放下,虽时不时有内宫阴私在身边发生,但也对此表示不屑一顾,将人收拾的更惨,让她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内宫手段。
不过也因此而醒悟到,正因为存在极具威胁,才会有这么多另有心思的男男女女来挑衅。或许占据洛奉先心的只剩下自己了,或许可以做些什么,取的更大的皇权,并得到这个男人。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就算去接触奏章,洛奉先都是眼神温和地笑笑。暗中收拢朝臣回来后,久候递上热茶的洛奉先也只是依旧笑了笑,眼神透亮似洞悉,只问,‘今日下雪了,可冷?’
穆君生自此彻底沉迷了进去,但还是会收拢政权,将洛奉先软禁并登上帝位。可惜仅做了一个时辰的美梦,衣着一丝不苟的洛奉先就拢着袖子,慢悠悠地踱步而来,他的身后刀戟铿锵。
听他说,‘真好,原来阿生若是为帝,是这般模样。’然后又听他说,‘下来吧,今日的戏幕演毕了,从此天下再无穆君生,只有一个叫阿穆的戏子,最善演阿生的戏子。’
穆君生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为何洛奉先对自己和颜悦色,做尽一切能做的事,为何他会容忍自己的所有坏脾气,小性子,也能眸光软和地笑着。
原来他只为了看那个死去的贱人或哭或笑或喜或悲时的各种样子,而自己这个活着的人永远都是那个贱人的扮演者,整日扮演着他,却不自知。
穆君生大喊,“我才是阿生,洛奉先,你别忘记,我才是阿生!”
“不,你不是的。”洛奉先笑了笑,眼底没有暖意。
“这个名字是你从阿生身上偷走的,你威胁了所有人,将最后会唤他阿生的昭肃逼死,又杀了阿生。你是个小偷,偷走了阿生的名字,偷走了阿生的皇位,偷走了阿生的幸福,偷走了阿生的命。”
“你胡说,你有何证据?那时你也不过是个洛国的太子而已!贱人缩在内宫,根本没机会见到任何人!”
洛奉先难得俏皮地眨了眨眼,“不告诉你,那只是属于我一人的记忆,永生的秘密。”
穆君生软倒在地,觉得穆焕生简直就是一场纠缠不清的噩梦,从出生到成长,从亲人到情人,都是噩梦,永远都摆脱不了他的影响。
就连沦落在春寮,曾经手段狠辣,居心叵测的沧颉都曾经拒绝自己的帮助,“我真的错了,很想念焕生。你知道吗?要是我还活着,就当是偿还,要是死了,也好,虽然他有人陪了,但我还是想陪着他。”
眼睛很疼,抬袖遮住,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下面的泪水,只动着嘴唇,一字一句问道:“洛奉先,你对我可有一丝感情,这十年的陪伴,可有一丝感情?”
洛奉先淡定地摇头,“没有,你只是阿生的扮演者,虽然很不称职,也不像,但形似的我已找不到第二个。”
穆君生哭了,终于哭了出来,哭的声嘶力竭。这次没有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来将他扶起,低语宽慰,更没有一杯暖茶,一块巾帕,有的只是冰冷的地砖,滚烫的泪水,冰凉的心。
洛奉先说,“我不会动你,我们会相陪相伴到终老,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我要用你的一生来祭奠阿生,你让他没了未来,本帝就让你一生都扮作他,没有自我,没有穆君生这个人。从今日起,你要是有丝毫不对,自会有人来管教你。当然你也不必寻死,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我都能救起,不信可以试试到底是你痛苦些还是我动作快些?”
穆君生求死不能求生不得,他好恨,好恨,诅咒发誓,若是重来一世,定要将穆焕生那个贱人折磨的更惨,千百倍地偿还回去。为何想要的东西全部都不属于他,为何那贱人生来就是与自己作对的!
对洛奉先也是如此,真有一世,要将他牢牢地掌控在手心里,让他一生只能看着自己一个人,。
数年后,洛奉先是发急症去的,什么话也没留下,只是瞪大双眼指着穆君生不肯闭上眼睛,群臣急的团团转却也无可奈何。
变天如此的快速,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就连洛奉先的后事也没人来管,宫内乱成了团。
穆国内宫,这个三国权势的最中心,终于爆发了最黑暗的一段暗战。自此三国重新分裂,尽是各自为政,斯文人没了斯文,当兵的没了法度,当政的没了辖制,百姓没了赖以生存的一切。
而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悄悄地驶出宫道,也很顺利地到达外郊,渐渐看不清那巍峨庞大的金色建筑群。就在穆君生喘息着松开捂紧嘴巴的手指,微微一笑时,迎面一人拉弓正对,一枚箭矢有力穿过他的心肺,将他钉在车头,接二连三,箭箭穿心。
血液渐渐铺满整个车头,一滴滴顺着车辕落在地上。穆君生到死也没想到洛奉先真的说到做到,万箭穿心,箭箭狠辣,带着他的恨,来报仇雪恨。想仰头大笑却被不停地涌出的红艳血沫堵住了嘴,双眼渐失光泽。
马车还在疾奔,穿着黑色锦袍的男子满意地勾嘴一笑,拍拍马头,与马车同向而行。
日光照射在他的黑锦袍上,氤氲出一团团奇特的暗纹。
官道上看到带着血人的马车们纷纷躲避,不过也有人躲过去后,还注意到了黑衣人,“那不是洛国还在的时,皇家护卫穿的纹饰吗?只是为何多了似桃花瓣的绣纹?”
29.严防死守,不给机会
洛奉先没有想到,这边刚告上穆焕生逛春寮不给嫖资,那边就来人将春寮整个儿封了,而且还真搜出一位抓捕很久都没抓到的罪犯。
最让他头疼的是,那名罪犯还是在小哥儿的房里找到的,人赃俱获。这下小哥儿堂上状告的话谁还会信?不但没放他回去,还将他收押,不许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