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奉先眸光闪了闪,没再说话,站起身去找走出去的两人,每逢傍晚便是狼群出动的时刻,也只有这里才是安全的。
17.虎视眈眈,躲避不及
两人并没有远离,是以没费力就找到互相依偎的两人。洛奉先没有动,静静听着两人的絮语。
“阿隐,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知道。”
“为何从来不说?”
“我只想守着殿下。”
“是不是守不住了,就不守了?”
“不会的,阿隐会用性命守卫殿下。”
穆焕生沉默半响后,才一字一句地说道:“阿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活下去。”
莫隐拧眉看着他,“殿下,是不是担心我回沧国后会有事?不会的,若是只有权势才能守住殿下的话,我会去拿,也请殿下放心,不会拖很久,会很快回来。”
穆焕生摇头,“阿隐,你不要去,沧颉此人不好相与,阴险狡诈,明知道自己是个假的大皇子还如此明目张胆的来邀请你这个真的,定是不怀好意或许还有什么后招,更别说你还想要从他嘴里夺食。要是,要是……”
洛奉先忽然出声打断,“沧颉不敢随便动莫隐,要是莫隐籍籍无名也就算了,明天太阳初升后,你和莫隐,任谁也不会来妄动。”
眼睛继续盯视着穆焕生,嘴里却在问莫隐,“你原本是阿生的护卫,从离了奶娘到现在,可知道阿生梦魇的内容吗?”
莫隐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殿下每次醒来情绪都会不稳,死死拉住我,哭着说不要死,不停地说。”
洛奉先勾了勾嘴角,眼底含笑,本该清冷的人做出这样的表情,让莫隐也看呆住。
“你没问过吗?”
莫隐猛然抬头,眉眼犀利,不复呆木一样的忠厚表情,“洛殿,什么意思?指责我不关心殿下?”
洛奉先再次勾了勾嘴角,这次连眼角也晕染着笑意,“没有,只是问问”。对着穆焕生动了动嘴,无声道:“你保密,我自然也能保密,代价:告诉我一切。”
似是相信穆焕生能读懂唇语,立刻转身,留下句,“阿生,快黄昏了。”
穆焕生见洛奉先离开,软软地往莫隐身上一趴,“阿隐,我和你一道去沧国如何?”
莫隐先是一喜继而耷拉下脑袋,闷闷发声,“不好。”
穆焕生也知道不可能,不肯下来,赖在莫隐身上指挥着人往布置过的崖穴里走。
莫隐僵着快要沸腾的脸,双眸闪烁地将人如抱小孩一般抱了进去,迎接他的当然是穆昭肃的厉喝与一个砸来的蒲团。
穆昭肃冷着脸,满眼的怒火,若不是穆焕生在前面,定会抄起能砸出血坑的东西来。
穆焕生没有下来,扭头委屈地看向穆昭肃,“大哥,阿隐就要去沧国了,我舍不得。”
穆昭肃整张脸扭了扭,满是冰霜,眸子也如刀刃般犀利。
但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问‘你是不是喜欢男人,是不是喜欢莫隐,是不是只喜欢他?’这样明挑了只能将他完完全全地推向莫隐,只好隐忍下来,当成他依赖莫隐,只是舍不得。
越看越碍眼之下,腾地起身,坐的远远的。
洛奉先平稳地烧水,斟茶,手指有力而轻巧,先是放一杯在穆昭肃的方向,然后托着一杯递向穆焕生,并没有搁在桌上。
穆焕生眨眨眼又眨眨眼,见洛奉先没有撒手的想法,只好从莫隐身上下来端端正正地接过茶杯,捧在手心里,嗅了嗅小口小口地喝着,时不时偷瞄着洛奉先。
莫隐见穆焕生这样,皱起了眉,“南崖这里有狼群出没,晚间更为危险,洛殿不如和我们一道离开。”
穆焕生蹭了过去,握紧莫隐的手,“大哥,洛殿这里虽很安全,不过我已多日未见父皇,很是惦念,要是没事想让阿隐送我回去了。不过洛殿最多也只待一个月,大哥还是留一晚吧?”
穆昭肃勉强点头。
洛奉先也跟着点头,“莫隐的一月之期未到,接下来的会是武斗,不然你们两在此歇上一晚,明日再入宫?”
穆焕生顿时磕巴,“阿隐还在军职的,大哥,让阿隐送我回去,然后去军营交代下如何?”
穆昭肃摇头,“已不在军职。若是等你反应过来,还真够呛。”
穆焕生蹭到穆昭肃身边撒娇,“大哥,就让阿隐送我回去好不好?”
穆昭肃轻睨向洛奉先,见他面无表情,一口应下。
洛奉先没有异议,挑眉说道:“那一起走,我正好任务在身要与穆皇交涉。”
穆君生顿时垮脸,老老实实地跟在穆昭肃的身后,由洛奉先领着出了南崖。也不知他用了什么烟,竟没有遇上一只狼。
要是平时还好奇下,现在一到了宫内,摆脱了神色皆有些不对劲的三人,忙不迭地飞奔着先去找父皇。凑到父皇那,三言两语间就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假模假样地哭嚎过后,赶紧闪人。
穆皇由他去了,反正让他参与文斗宴的目的已达到,就算有人要算计,也会掂量掂量能否扛过千夫所指。当初有人利用这一点攻讦穆焕生,那么穆皇转过头来也利用这一点来保护穆焕生,也幸好穆焕生够争气。
问及详细的,就含含糊糊,怎么也问不出他是怎么入了洛奉先的青眼,得蒙他亲自教导。板脸再问,全推到昭肃身上,只说是看在大哥的份上才勉强来教。怎么听都不像是洛国太子平日里的作风,但也堪堪放过,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穆焕生终于懂了为君之道,这可不简单,看来真要好好谢谢洛奉先。
穆君生抹着额上的汗,觉得终于逃脱洛奉先魔爪还有父皇狼爪,委实不易,正乐颠颠地往大哥殿里跑,准备以后就赖他那了,结果被穆君生堵个正着。
穆焕生看着对面的快要遗失仙人气质的家伙,不由感叹道,‘原来真的可以有不见血腥的杀戮,让人如此的爽’。
嘿嘿一笑,率先招呼道:“五弟,你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穆君生凉凉地撩了撩眼皮,浓黑的眼眶衬着深沉的眼珠子显得更加的渗人,“四哥七天不曾回宫,我还以为你会留父皇那了。”
穆焕生亮出一口白牙,心情愉悦道:“大哥忙,没工夫陪洛殿,只能我去作陪了。文斗宴上怎么没见到四弟,听闻四弟的一曲‘闻天阁’惊动宴内所有人,直叹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比不得四哥的一曲‘君上殿’震撼人心,真比起来,我的不值一提。仙人飘渺无踪迹哪及的上可触可碰的皇权。只是不知父皇听了是何感受?正要去父皇那请安,四哥明日再聊了。”
“哪有哪有,你还能看看其他人的反应,我是刚停手就被不耐烦的洛殿提走了。对了,父皇安好,心情也不错,五弟要是有什么想求的,都可以开口。”
说着穆焕生还俏皮一笑,摇头晃脑地擦过穆君生的肩膀。
不想知道穆君生现在的表情是如何,会不会破功。如此犀利的言语,哪是前世那个清冷似仙,不吭不哈的穆君生:连眼神都不需要示意,就有人来踩高捧低,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就怕他无欲无求真要做仙去,只要露出一丝欲望,苦心经营的一切将毁于一旦,想着都十分有趣。
明晃晃地哼起君上殿,宽袍之下差点手舞足蹈。
穆君生眼神幽暗似浓墨,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倏地甩袖,继续往父皇所在的大殿行去:洛奉先就在那里,这个蠢人能行的,自己当然能行。待夺走洛奉先,让他名声扫地,看他还笑的出来不!
18.一场好戏,即将开演
穆昭肃的脸快要变成锅底了,穆焕生则惊恐地捏着衣襟眼看着洛奉先一脸淡定地脱掉外披的浴后袍子,露出贴身的内服。
洛奉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指了指尚还湿漉漉的的头发,淡定地说道:“擦!”然后躺上穆焕生的大腿,一脸的理所当然。
穆焕生顿时结巴,“洛殿,我,我,我不会,让宫人来,来,可好?”
“救你一命,被你毁掉一件礼袍,被你拖累的不能清净,还要教你那忠心不渝的小兵。怎么,不愿意擦吗?”
穆焕生顿时眼泪汪汪,往床榻的角落缩了缩,极度想缩入大哥的怀里,却不得不接过宫人递来的巾子,抖着手按上洛奉先的头发。
“够了!奉先……”半跪着正要在帮穆焕生擦发的穆昭肃猛然制止,将穆焕生往背后扯。
只是不待穆昭肃说完,洛奉先的眼神就飘了过去,“你的也还湿着,不如我来帮你擦?快点擦干好睡觉,今天我累了。”
穆昭肃忽然面显疲倦,语气也软了下来,“奉先,阿生胆小,你不必总是如此吓唬他,他不是你的那些兄弟。”
“我知道,”洛奉先看了眼穆昭肃,扯过一条干爽的巾子按上穆昭肃的头发,按压吸水,又回头看了眼穆焕生,指了指头发,提醒这个呆呆的家伙。
穆昭肃在洛奉先按上来时,就浑身僵硬了,说出来的话也变得结巴,“我,我替他擦,他真,真的……”
洛奉先嫌穆昭肃啰嗦,瞬间撒开手,扯过穆焕生,又躺上他的大腿,舒服地闭上了眼,“昭肃你替阿生擦吧,还有闭嘴。阿生,扯断我一根头发,我就把你扔上屋顶。累,你们那个五皇弟真难缠。”
一听到穆君生缠上洛奉先,穆焕生顿时来了精神,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君生怎么你了?我记得你……”
穆焕生猛然顿住,不再往下说,不由心中发笑,再也没有了紧张,反而憋红着脸,擦的过程手指颤啊颤,差点扯下一把头发。
两人一道回来时,后面跟着个眼神复杂的穆君生。穆昭肃的神色也有些怪异,洛奉先的则一靠近就能嗅到茶香味,虽然已经看不出什么,但洛奉先的眼神很冷,完全的生人勿进,包括穆昭肃,更别提穆君生了。
后来洛奉先去洗浴了,穆君生也跟着告辞。穆昭肃当然拉着穆焕生一道去了侧殿的浴池。谁晓得刚泡进去,两兄弟还在说话,原本应该正殿浴池的洛奉先忽然衣衫不整地冲了进来。脸红脖子粗,不顾一切地往里跳,气势汹汹地瞪了两兄弟,警告过后才一脸镇定地洗浴。
猛然发现洛奉先也有恼羞成怒这种表情,还真幻灭。穆焕生咧嘴一笑,认真擦拭着他的头发。
洛奉先敏锐地感到穆焕生的放松,闭上眼睛,听着袖摆拂过床榻发出的轻微声响,不再说话。
睡觉时,穆焕生不愿挨着洛奉先睡在最里头,穆昭肃不愿穆焕生睡中间,就怕他认错人,乱趴着睡觉。最后穆焕生堂而皇之地睡在了最外面,洛奉先瞪着眼睛死活不肯睡里面,抢了中间的,最后还是破天荒地睡到了里间。
穆焕生表示很满意,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欢快地滚动,盘算着等两人都睡着了偷溜到外间去寻阿隐。
后来困的直迷糊,但身后的呼吸总不见绵长,只好翻个身抱住穆昭肃的胳膊蹭了蹭,打算中途醒来再去寻。
穆焕生不知道,他一睡着,久候的穆昭肃立马就将他搂入怀里,翻身背对着洛奉先,跟防贼似的。
光线昏暗的寝室内,守候在门口的宫人不停打着瞌睡,只穿着内服的莫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到穆焕生缩成一团的睡相皱起了眉,手指轻抚着他睡觉也不安心的眉头,在枕边放下一只香包,幽幽的梨花香轻缓而慢舒,没多会就见到穆焕生松开眉结,喃喃了句,“阿隐……”
虽然知道穆焕生是在梦里说话,但还是压声应了,而后捏了捏他的手指,才转身离开。
一切都重新安静下来后,洛奉先猛然睁开眼睛,手指倏点,将雷打都不会再有反应的昭肃往里间一挪,翻身落在最外间。捻起香包嗅了嗅,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里面也只有梨花香。
梨花的香味算是普通的花香,很淡,季节也很短。
忽然想起只要仔细,总能在穆焕生身上嗅到的梨花香与此如出一辙,看向他渐渐放松的睡颜,再度皱了皱眉。原以为是身上带着什么才有的香味,竟然是晚间沾染上的安神香?身子猛然一震,一具温软的身子挨缠了上来,带着少年的青涩与未长成的纤细。
任由他趴入怀里,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点了他的睡穴也沉沉睡去。
一夜安稳,待穆焕生与穆昭肃醒来时,就见到一张冰冻脸。只见他指着衣襟处的一片湿润,口吻嫌弃,“睡相真差!”
穆昭肃是睡在洛奉先旁侧的,除了他也没谁了,自动套入的他彻底愣神,看着那片湿乎乎,皱巴巴的衣襟半天说不出话,整个白天都是恍恍惚惚的。
同样什么都不知道的穆焕生每次想要嘲笑,就被穆昭肃迅速无比地一巴掌拍倒,也不知他的恍惚是真是假。总之穆昭肃这么一来,事情自然就都落在穆焕生的身上,毕竟是被穆昭肃带着接触庙堂的。
而穆君生也来了,据说是穆皇昨日一口应下的,不过观之整个人,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穆焕生垂眸,忽然有些恶心,真不知道前世是怎么被蒙骗的,能想出那些下作的手段的能仙人到哪里去?
大概也昏智了,竟不顾体面地闯入洛奉先的洗浴池。不管为什么,都像是臭不要脸的自荐枕席,结果还这么惨,瞧瞧那脸上一夜都未曾消退的五指印,想必被抛下后躲躲闪闪回寝殿,甚至面对母后的关心也定是很精彩的。
穆焕生抖了抖,决定死活都不要忤逆洛奉先,两人一样的脸,要是迁怒了,也用点内劲揍一顿什么的,简直就不要活了。
不过洛奉先毫不掩饰的厌恶让人玩味,浴池里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会知道。难道前世两人真没什么的,还是这一世许多事情改变了,洛奉先也不一样了?
穆焕生知道穆君生在盯着自己看,连眼神都没瞟过去,彻底无视。和洛奉先呆的越久发现连想法都改变不少,总觉得以前的战战兢兢完全是笑话更是悲哀,对手的水准有限,却死在他那些并不高明的算计里。
只是当看到一封国书后,穆焕生再也无法维持淡定,咬牙切齿地恨不得生吞了国书,生吞了洛奉先。
两方玺印娇艳欲滴,明晃晃地证明着他被卖了,卖给了洛奉先,只要洛奉先归国,他也得跟着去,并且归期未定。这哪里是游学,根本就是做了质子!
前世根本就没去过洛国,这么会有这种事发生。一把扑倒双目无神的穆昭肃,扯着他的衣襟使劲摇晃,见他反应钝钝的差点一口咬上。
被摇过神来的穆昭肃啊了声,一手扶着快要散掉的冠帽,一手将人扯下压住,完全制住因暴怒而伸出利爪的家伙后,拿过国书快速看起来。
哦了声后,索性摘下冠帽,递给一旁的宫人,宫人捧来梳子,上前欲要来重新梳理,却被挥手赶走。将国书收好后,眉眼耷拉,依旧是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
“你这次的事,奉先出力不少,父皇赞不绝口,还认为你这块臭骨头适合他来教,连我都被嫌弃了。奉先推诿几句说你适合游学,多接触人和事,自会老练,父皇就上赶着将你送给他了。”
“大哥怎么不拦一下?最少也要建议父皇来问问我的想法,啊啊啊!”
“奉先算好的事从不会有差错,更何况……”穆昭肃不留痕迹地瞟了眼端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穆君生,低语道:“有人极力促成此事。明知道跟着奉先有好处得,还让你去,我估摸着你完全不用紧张。这只是国书,洛奉先能带走的会是谁,未知。”
穆焕生顿时明了,松开穆昭肃的衣襟,帮他抚平,还挤眉弄眼地拍了拍他的胸口,一脸的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