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颜玉愣住,原来他大哥还有这般过往。
季威荣却是倒抽一口气,为了幼弟,杀光整个幽鬼界活着的东西,这个幽切已经不是心狠手辣可以形容的了,但是却又觉得他情有可原,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怕他还是可怜他。
绿乔继续说道,“难得的是,幽切成了鬼王,却还能保持一丝人性。他后来遇上你,便觉得是再次找到了长庚一般,所以不顾你的身份,破了我囚禁你的封印,将你接到身边教养。还将你的心性彻底扭转过来,我当初却是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了。”
方颜玉不耐烦的道,“我到现在也不知你为何当初要囚禁我,还是说重点吧。”
绿乔幽幽笑道,“你方家的祖先方士谏,身世和你大哥极为相似,只是,幽切还有长庚这么个可心的弟弟,方士谏就要可怜的多了,他全家包括他父亲在内全都嫉恨他的才华,处处打压他,最后,终于让他心性大变,成了个怪物。”
季威荣心道,能让全家所有人都嫉恨的才华,那得要到什么程度?一般的父母不是最是喜欢儿女优秀出众的?怎会去嫉恨儿子的才华?
绿乔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那时候的方家可不止是郁州的豪门大户,方家的势力几乎遍布半个中原地区,说是半个皇帝也不夸张。方士谏成年的时候,他父亲还只是正当壮年,有这么个杰出的儿子,他日夜担心方士谏会早早把他拉下尊位,怎能不嫉恨。”
季威荣了然,这些大户人家,虽然锦衣玉食,却是整日勾心斗角,一日也没有安宁的时候。这样想来,还不如棚门小户,虽然清贫,却多少能有点人伦之乐。
“当年雍霞公主正要回神界,就碰到了这样的方士谏。”绿乔想起当年初见方士谏的情形,脸上露出恨意,“当年方士谏外表看来当真是绝世佳公子,雍霞公主当时心性单纯,见他之后便情根深种,方士谏与她相处不久便猜出她天人的身份,当时他已有问鼎中原的雄心,能得到天人相助,自然是心中暗喜。但是他担心雍霞公主会离去,所以用了个毒计,害的雍霞公主再也不能回到神界与父母姐妹团圆。”
季威荣皱眉,“这方士谏真是泼皮无赖之徒,怎可为了自己的野心,去陷害一个远离家人的无辜女子。”
绿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方士谏的母族,乃是三界通道未闭之前魔尊在人间留下的骨血,又在人间长期磨练,融进鬼血,方士谏同时继承了魔族与鬼族之血,因此他与常人有极大不同。为了留下雍霞公主,方士谏杀了他的母亲,将他母亲的血肉做成吃食骗雍霞公主吃了下去。”
季威荣听的心中犯恶,“这方士谏居然弑母,还将她做成吃食,当真畜生也不如。”
方颜玉却是听的脸色惨白,冷声对绿乔道,“别说了。”
绿乔却不理会他,继续道,“雍霞公主鬼气入体,神界哪里还能容她再进。她用天玄镜想回到神界,却被神界生生弹了出来,自此不得再入神界一步,从此与父母亲人天人永隔。她终于知道被方士谏骗了,心碎之下想在人间继续流浪,期望有朝一日找到琼玉公主的残魂,公主能助她再回神界。方士谏怎会放过她,他设法囚禁她,还骗走了她一半的仙元。雍霞公主费尽力气逃了出来,本想着既然惹不起,忘不了,逃也不行吗?于是心碎离开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在人间苦苦找寻琼玉公主,这人间凡人几何,她在这茫茫人海寻一人,谈何容易。又过了几年,再次经过郁州,却发现方士谏已经修成仙魔之体,不伤不灭,还在人间挑起战火,欲得天下,甚至想打通三界道路,让三界大乱。”
季威荣见方颜玉越听脸色越难看,不由握紧他的手,“你怎么了,念常?”
方颜玉脸色惨淡的摇头,“后来呢?”他抖着嘴唇问。
绿乔恶意笑道,“后来,雍霞公主与我合力,想杀死方士谏,却反被他重伤,逃入万鬼洞中。在那里,我们遇到了幽切。”
“幽切得知之后,主动相助,我们三人合力,终于斩下方士谏的半魂,还想法子将他封印起来,自此,人间才慢慢止了战乱。只是方士谏毕竟是仙魔之体,只可封印,无法灭绝。这几百年来,我和尊主便一直看守着方士谏的封印,省的他逃出来为祸人间。”
方颜玉几乎摇摇欲坠,咬着牙道,“方士谏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绿乔惨笑,“你不早就猜出来了,你就是方士谏的半魂啊,方士谏就是你,你就是方士谏。”
69.人柱
方颜庆向着方颜棋和方颜硕狠狠扑来,方颜棋一惊,没想到他用大哥的名字也镇不住方颜庆,竟是逼得他要杀人灭口了,心中急转,口中急急叫道,“白牙,出来。”
方颜庆只见眼前一花,一条土狗不知从何处跃了出来,脸上嗤笑,“老七,你这是人仗狗势了?”
却见那土狗居然比猛虎更凶狠,只是使劲一扑,他便被那土狗狠狠按在地上,全身无法使劲。
方颜庆心中骇然,这是什么犬种?居然如此凶猛,老七这个废物又是哪里得来的?难道又是大哥寻给他的?心中顿时又怕又恨。
方颜棋也没想到白牙居然如此厉害,站直了身体,一边安抚还在发抖的方颜硕,走到方颜庆身前低头俯视他,嘴里冷冷说道,“方颜庆,我念你毕竟和我有血缘关系,今日我便放过你。只是大哥那边,我却不会为你说话的。你还是等着大哥去收拾你吧。白牙,给他个教训,我们走吧。”
那土狗竟似能听懂方颜棋的话一般,低头一口咬下,咬的方颜庆左臂血肉模糊,然后跟在方颜棋和方颜硕的身后走了。
方颜庆又惊又怒又怕,直痛的满地打滚,见两人一狗走的远了才扶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不提防方颜良已经坐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到了多少。
方颜良满脸温和笑意,“五弟,我原本想,若是哪天我不在了,这府中能有个好哥哥,好好爱护弟弟,即便家中富贵不在,也能兄弟和睦共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过,显然,你不是这个好人选。”
方颜庆惊吓的跪下来,手臂淋淋流血,他满脸沮丧的看着方颜良,“大哥,我当时是鬼迷心窍,你别当真,我回去反省反省,一定向七弟八弟赔罪。”
方颜良不看他,温润的眼睛盯着池塘中的残叶,“五弟,你小时候就性格很不讨好。你和你二哥年纪相差不大,你二哥虽然性格孤僻顽劣,却从无害人之心,他虽然不擅表达,却能主动体谅大哥,对待几个弟弟虽然不算友善,却也是关怀爱护。你却自小心思狭隘,妒恨他人才能。你小时候挑拨颜平处处针对你二哥,陷害你三哥,你连比你幼小的几个弟弟都无法容忍。”
方颜庆急切辩解,“大哥,我没有。”
方颜良接着微笑着道,“老五,当年你二哥和你四哥每每发生口角,却是谁挑起来的?你二哥重病之后,你每次去探望,都恶意用言语讽刺他貌丑,还挑拨颜平去寻他麻烦,落井下石,这些,可没冤枉你吧。更不用说你欺骗桃花,将她送到山贼手中,还在这府中处处安插暗哨,监视各个兄弟。我说的那件事情冤枉你了?”
方颜庆脸上死灰一片,没想到方颜良虽是不做声,却是对每件事都了如指掌。
“我以前总顾忌,你多少也是我亲弟,便是性格再不讨喜,我身为大哥也得容你。我万万不能做出残害亲弟的事情,你却越做越过分,这次若不是小七及时,小八就要命丧你手。你说,大哥不日便要走了,如何能放心将这些兄弟们交到你手上?”
方颜庆暗暗心惊,不日便走是什么意思?
方颜良叹息,“你三哥走后,我思前想后,都是大哥无能,不能护着自己的兄弟。以前还一直矫情,不肯去吃人。吃一个是吃,吃许多也是吃,若是我早能狠心,丢下这许多顾忌,今日你三哥一定还在。是我的妇人之仁害了他。”
方颜庆吃惊至极的看着他,什么吃人,大哥在说什么?难道是疯了?心里又是害怕却又是不甘。
方颜良站起身来,轻飘飘的站到他面前,方颜庆这才看到方颜良素日温润平和的脸竟苍白的可怕,一双眼睛也是变得深不见底,眼底隐隐有红光闪烁。
方颜良蹲下来,抹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血迹,放到唇边品尝,“看,人血的味道,尝起来也没那么糟糕。”
方颜庆盯着他依然温润的笑容,却从心底开始惧怕,“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方颜良长叹,“颜庆,看来我们今日便要兄弟缘尽了。你别怪大哥。大哥怕我走了以后,你会对各个弟弟不利。本来你是这方府唯一的指望了,只是你太让大哥失望了。大哥不能留下诸多幼弟受你威胁,只能委屈你了。”
方颜庆越听他话越不对劲,脸上露出害怕神情,“大哥,我错了,你别罚我。我回去好好反省,你别吓我了。”
方颜良第一次正眼打量他,也是第一次主动揉了揉他的发顶,然后手上迅疾,双手一错,拗断他的脖子。
方颜庆眼神瞬间空洞,身体软软倒下。
方颜良面无表情,抱着他走到一边屋中,不一会,屋中传来吞噬的声音。半晌,方颜良整理好身上血污,关上房门离去。
方颜棋将方颜硕带回院子中,好生安抚了他半天,又让尺素好好照顾他,心里想着该去找方颜良知会一声,却不提防听到有人在叫唤他。他仔细看去,却总看不到人,一路顺着声音寻去,不知不觉走到了祠堂边上。
这边,绿乔脸带恶意的说道,“方颜玉,你就是方士谏的半魂,方士谏是你,你就是方士谏。”
季威荣怒容满面的道,“胡说八道,念常和方士谏天壤之别,他怎会是那个怪物。别说只是半魂,便是他就是方士谏,也是和以前的方士谏截然不同的人。”
听他这么说,绿乔脸上一愣,方颜玉也是一愣,看着他满面的怒火,他有些胆怯的想抽回手,却被他抓的更紧。
绿乔失笑,“你说的不错,若是他还是方士谏,别说是我容不得他,幽切也未必能容得他,更别说会为了他离开万鬼洞,主动投生到方家了。”
方颜玉这才醒悟过来,感激的看了季威荣一眼,然后冷冷的盯着绿乔,“当年,你究竟和我大哥说了什么,他为何要离开万鬼洞?”
绿乔悠悠一笑,却不着急,轻啜了一口茶水,然后才慢慢说道,“当年我和公主以及幽切三人联手,才将方士谏降服,却发现他当天重伤,第二日便要痊愈,若长此以往,我们三人也无法压制住他,幽切在人间日长,知道些禁术,这禁术虽然灭绝人性,却是唯一能压制住方士谏的方法。”
方颜玉魂不守舍的问道,“什么禁术?”
绿乔直视着他,无情的吐出两个字,“人柱。”
季威荣皱眉,“何为人柱?”
绿乔解释,“幽切提出,用方士谏血脉的力量去钳制他。我以自身为容器,将方士谏打入天玄镜中,搜索方士谏同族血脉,用血脉的力量设下封印,将方士谏困在天玄镜中。”
方颜玉追问,“到底人柱起的是什么作用?”
绿乔继续,“一开始,我们用的只是方家普通人,只是普通人哪里能承担起人柱的作用?后来我们发现,若是方家的人潜心修炼,可以活人化鬼,变成鬼之后却可以承担更多年份的人柱。我用公主和我的血混合放入棺材,又将千万恶鬼投入其中,用幽切教的禁术,将方家血脉投入其中,人柱在棺材里不停的被腐蚀又重生,死了又生,生了又死,死死生生,永无止歇,这样产生的痛苦化为魂锁,可以将方士谏紧紧束缚,让他无法逃出天玄镜。”
方颜玉脸色惨白,他想起来了,那年他被罚跪祠堂,忽然听到祠堂中有人叫他名字,他便好奇去看,结果受了伤,在祠堂的地下看到个被锁链锁住的男人,那男人无法动弹,却每次叫他名字之时,便要将他吞噬一般。他不敢放松,若是一放松,魂魄便要被夺走一般。他苦苦坚守一夜,第二日他大哥来看,发现他昏迷在地,及时将他抱走,他才有命活到现在,他颤抖着开口,“方士谏,是不是就被囚禁在方家祠堂下?方家的祠堂,就是人柱所在?”
绿乔点头,“不错,方家历任的家主修炼成鬼之后,就会被做成人柱,压在祠堂下面,到现在,我已经做了几十个人柱了。有的支持年月长,有的,却是一年也熬不到。我和公主也是没有办法。后来我想到,若是把身为方士谏半魂的你,先是化身成人,再逼你修炼成鬼,若是由你来当这个人柱,必能将方士谏长久的捆住。你便是他,他便是你,你死,他也死,他死,你也活不了。一举两得,岂不是好事?”
季威荣听她这么说,心中发寒,他见方颜玉脸色已经白的吓人,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支持他。
绿乔继续说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这罪又有几人能受?当年赤虹去万鬼洞向幽切要你,幽切自然是大怒,他当然不舍你来受这罪。可若不是由你来,那些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多久。最后幽切便主动提出来替你走这遭。”
方颜玉只觉得心中冰凉,“你是说,我大哥主动替我来方家,甘愿成为那人柱?”
绿乔笑道,“恐怕幽切也想不到,当年他想出的方法,最后会用到他自己的身上吧。”
方颜玉心中惊涛骇浪,只觉得她的笑刺眼至极,他终于知道他大哥为何变成普通人来方家了。原来,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70.诱骗
方颜棋顺着呼唤来到祠堂,见到一俊逸男子站在祠堂里,朝他展眉一笑,如同天人下凡一般,不是他二哥又是谁。
“二哥,你叫我?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怎么又想起来回家了?”他口里语气不知不觉带上抱怨。他心中极力希望二哥能回家帮大哥承担一些,见他在这里,却是心中觉得奇怪,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方颜玉在祠堂里,脸上带笑对他说,“小七,二哥有些事情想拜托你帮忙,你进来点,我对你说。”
方颜棋从未见他二哥笑过,只觉得他的表情很是奇怪,明明是他二哥没错,为何眼中神情如此阴暗冰冷?“二哥,你出来吧,这祠堂有不好的东西,你别进去了。”
方颜玉脸上一愣,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却是方世桥来了这里。这几日方世桥被赤虹逼的紧迫,潜心修炼,却始终离成鬼差了一步。这日,玲儿满脸奇异之色的过来,说是方颜玉在祠堂里,她在后面叫他,他却不理会。
他心中也惊异,他这个儿子怎么又回来了,所以和玲儿一起过来查看,却看到方颜棋也在这里,方颜玉却是站在祠堂,脸上带笑。
便是方世桥,也没见他这个儿子笑过,今天一见,心里满是讶异。
“玉儿,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方颜玉却忽然捂着心口倒下,方颜棋见了,心中着急,立刻要上前搀扶,却是玲儿惊呼一句,“七公子别进去,那不是二公子。”
方颜棋听她这声喊叫,立刻停下。
方颜玉听她喊叫,眼中发出阴毒神色,这女人真碍事。也不见他手怎么动,玲儿便被一股巨大力量拖着向他过去。
方世桥抓着玲儿的手,被他一并拖了进去,方颜棋大惊,连忙伸手抓住方世桥,却见方颜玉那边的力量巨大无比,他使尽全身力气,却是被越拽越向前,玲儿花容月貌的脸也是惊骇的几乎扭曲起来。这个时候他也立刻明白下来,眼前这人虽然和方颜玉相貌一样,却根本不是他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