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作者病危之际,梦入自己的陈年旧坑,成为了小说世界的天神。皇帝是坏人,满朝都是女干臣,即使是天神和天使也不纯洁。而对手却是强大的妖怪。谁会赢?是比谁更坏还是谁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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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梦
实在是太痛了,真不如痛死好了。
我双手抱头,却丝毫无法缓解来自颅腔内部的剧痛。收缩压超过160的血压早已将脑腔中的每一根血管吹的饱胀,蠕动的血管每时每刻都在蹂躏着娇嫩的脑浆;颅腔内暴涨的压力无处宣泄,竟然选择最薄弱的眼窝作突破口,两颗眼珠简直要爆出眼眶了,眼底那一根根细如发丝的血管早已承受不住压力,泛出丝丝血色。
我强忍着剧痛,拧开药瓶,哆里哆嗦的倒出最后一片药粒,迫不及待的扔进口里,就着烫嘴的热水吞服下去,只盼着药效赶快发作,好缓解一下这直接来自大脑的折磨。尽管长久以来的经验清楚地告诉我,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计,甚至可以说是在饮鸩止渴,服药的剂量已经由原先的四分之一粒,增加到了一粒,而药效过后的疼痛也变得越来越严重。中医建议针灸,西医建议服药,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主张以痛治痛,一个主张以毒攻毒罢了。
药效终于发作了,脑腔内充血的血管慢慢瘪了下来,脑浆不再受压迫,剧痛也因此减轻。我长吁了一口气,慢慢的躺上床,望着像一只盒子似地狭小房间,心中不禁感觉一阵酸涩。都说人生百年,可我才过了四分之一,却已自觉时日无多了。苦笑一声,也许就这样死在这里也不错,这么酷热的气温,等到房东发现的时候,大概我已经化作洁白的骨架了吧?
又咸又涩的眼泪濡湿了睫毛,流过眼角,浸透了鬓角的头发,一直渗入枕巾。趁着渐渐淡去的馀痛,我必须抓紧睡着,不然待病痛再次发作,又会痛的难以入睡了。尽管这样会让脑浆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饱受一夜的折磨,次日醒来必定会更加痛苦,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因为至少这样可以睡觉,并且能够作个好梦——这是我发现的一个规律,每个病痛发作的夜晚,我都会做同样的梦,尽管场景不同,但在梦里我总是能够身体悬空,自由翱翔,悬浮的高度各不相同,从几厘米到几十米不等,可那种羽化登仙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尽管代价是梦醒时候,那痛不欲生、痛彻脑浆的剧痛。
眼角的泪水化作干涩的泪痕,眼底因为充血隐隐作痛,紧闭的眼睑下,我的眼珠翻转向上,意识缓缓内敛,终于进入了梦乡。身体缓缓悬空,四周的场景幻化出清一色的一片洁白,白的发亮,白的刺眼。
我环顾这个弥漫着圣洁气息的灵异空间,很快发现一个白衣人五心朝天,盘膝端坐。那人双目紧闭,皮肤苍白,和周围的白色融在一起,五官几乎模糊了,但仍然能看得出他是一个极俊美的青年。
又是一个陌生人。人生一世,觉梦各半。梦境中的陌生人绝不会比现实中的少,况且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因此我并不在意这个淡淡的人影。视线继续扫视,悬浮的身子也在意识的控制下缓缓上升。
“你,来。”耳畔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不禁一凛,顺着声音望去,只有那个白衣人。
“不用找了,这里只有你我。”
声音很微弱,但却异常的清晰,仿佛并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回荡在意识之中。
“是的,我在使用精神之力,直接与你沟通。你也可以直接在心中与我对话。”
“你怎么称呼?”我问道。
“我是神。”
我没有回答。神?尽管我很清楚这只不过是一场梦,但是遇到神这种事情的确还是第一次,尽管只是对方单方面的自诩。
“这并不是你的梦境,这里是天界,而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果然,这个自称神的美男子能够读出我心中所想。其实,梦的世界对我来说只是逃避病痛折磨的一个避难所,因此只要不用再忍受病痛的折磨,这里是梦境还是天界并不重要。
“你的灵魂太强大了,以至于你那副寻常人类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这也是为什么你会剧痛缠身,也因此你才会趁着睡眠之际,魂魄离体。”
如果这位自称是神的美男子所言不虚,那么难道说,我之前那无数次身体悬空的梦境,其实是灵魂离体之后的经历?真是匪夷所思,却又那么合情合理。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让你永远不再忍受剧痛的折磨。”
真是诱人的提议!我静静地盯着对方那张白的有些模糊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答应了。
“请握住我的手吧。”
白衣美男子看起来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我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握住了他苍白冰冷的手。那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其实,是我有求于你,因为我的寿数已尽,时日无多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接替我,成为这个世界的神。”说完,不待我发问,只见他身上顿时发出耀眼的亮光,而身体也逐渐模糊,渐渐和四周的白色融为一体,强烈的光沿着我们相握的手扩散,将我的全身包裹起来,并且逐渐渗入体内。
“啊!”
无数的知识,记忆,智慧和力量不住地涌入脑海,那熟悉的剧痛再一次像潮水般不可遏止的汹涌而来,不仅是颅腔,全身上下每一个血管都在发疯似地饱胀,仿佛整个人要爆炸了。
这就是死亡体验吗?这是沉浮在剧痛的汪洋之中的我,最后一个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看了一眼依旧圣洁白亮的空旷世界,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了。
之前的那位白衣美男子的确是这个世界的神,但是现行,我是神。因为,他把自己的全部记忆,和为数不多的一些神力都给了我,也使我知道了一切一切的来龙去脉,但这并不令我惊讶,因为这个世界的故事很简单,也很俗套——神创造了这个人类的世界,但即使是神也会死,而我恰好在这时来到了天界,于是神选择了我来接替他成为新的神。真正令我惊讶的是,这个世界的历史,或者准确的说,这个故事的背景。因为,这分明是很久以前我的一篇烂尾小说!
我竟然“书穿”了?好吧,我心宽,我认了。我对自己说:穿进自己的小说不算什么。但问题是,这是一部我早些年写的扑街的不能再扑街,扑街的连我自己都不想看,最后只好“太监”掉了的烂尾之作啊!当然,我也可以安慰说,不管怎样,身为作者至少了解剧情吧?但是遗憾的是,因为时间久远,之后又经历了无数的精彩人生故事的我,哪还记得什么烂剧情?
这就是报应?可我兼“作者”加“创世神”二职于一身,在这个世界里可谓唯我独尊,谁能报应得了我?抑或许整个世界就是一部小说,而我之前“太监”掉的那部烂尾的扑街之作,也就是我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又只是这个小说世界中的一部小小说?
呵!管他呢,至少我不必再忍受那可恶的病痛的折磨了。就让我慢慢回忆一下剧情,再凭借创世神的身份,走一步看一步的生活下去吧。
精彩(扑街)的世界啊,神仙哥哥我来也!
02.救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当初写的这部烂尾小说,是以明末“甲申之变”为背景,但是并未按照真实的历史发展,而是另叙了一条线,写崇祯皇帝自杀之后,京师却在神的庇佑下,没能被攻陷,反而是勤王援军赶到,击溃了闯贼大军,然后太子登基即位的故事。
现在我成了这个世界的神,按照剧情,我应该去拯救即将被闯贼攻陷的大明京师。但是我却不想这么做,准确的说,是我不能这么做,你问我为什么?害怕改变历史?笑话,这是小说世界,甚至只是我临终前的一场梦而已,有什么好怕的?真正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知道怎样离开这个除了圣洁的白光之外别无他物的所谓天界!
……
战火烧红了夜空,高大的城墙上杀声震天,已经开始有贼寇冲进京城了,这座天下第一坚城眼看就要陷落了。
“陛下,等我啊!老奴来给您伴驾了!”
皇城大内万岁山上,一位老太监跪在已经缢死的君王脚下哭喊着,解下腰间的丝带投上树枝,环在脖子上。
颈椎骨脱臼造成的死亡,无疑的痛苦的,吊死在树上的君臣,双腿无助的痉挛着,以至于脚上的鞋子都甩掉了。就在这时,一道幽异诡怪的黑洞出现在不远处,摇曳的洞口隐隐约约散发着彩虹色的幽幽暗光。一袭白衣优雅的从黑洞中迈步走出,淡如止水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眼前悲剧落幕的这一刻,白皙的脸上流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直教人忍不住从内心深处产生出一种对他顶礼膜拜的冲动。
你猜得没错,这个圣洁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我——这个世界的创造神。当我从庞大的记忆中,梳理出关于天界的一切信息,以及如何开启出入天界的任意门的方法之后,便尝试着开启了一扇任意门,来到人间,却正赶上崇祯皇帝和大太监王承恩双双自缢身亡的这一幕。我不禁感到一阵无奈——即使身为作者又怎样,即使身为创造神又如何?在剧情面前,神马都是浮云。
想到这些,我的心早已平静下来。也许我在现实世界里早已是死人了,现在的一切即使不是弥留之际的幻梦,也必定是灵魂世界的经历。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事情看不透的吗?我静静的环顾着周围目力所及的一切,按照剧情,此时应该是神施展了神迹,保住了京城,然后勤王援军赶到,里应外合,一举击溃了闯贼。我看着透着红润的双手和纤长的十指,心中不禁再一次涌起一阵无奈——话说这神力该怎么用?
看了一眼远处在战火中隐隐约约的城墙,我不禁有些急躁,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现实世界的历史悲剧肯定会再次重演——闯贼攻破京师,皇帝自杀,太子和定王、永王等三位皇子落入贼手,然后闯贼大肆“追赃”,残杀大臣和富商,最后吴三桂投降东虏,神州沉陆。当时写这部小说的时候就是因为不甘心那段历史,才写来发泄愤懑的,但现在的问题是身为剧中人的我,该怎么做呢?肯定不能让闯贼攻破京师,但是具体该怎么阻止呢?当时写的时候是怎么写的来着,让我仔细回想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双手在白色衣袖的映衬下,隐约透出荧荧白光——这就是神力吗?我不敢丝毫大意,仔细体会着这种感觉。慢慢的,一枚不大不小的光球凝聚在双手之间,静静的悬浮着,散发出满月一样的华光。
或许可以将这个光球像吹气球那样吹起来,充当防护罩。
心念一动,那枚光球便像吹肥皂泡似地迅速膨胀起来,荧荧月华一般的光影迅速划过京城的夜幕,又像是水面的波纹一样撞上城墙后融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失败了?
我极目远望,看到淡淡的光影在撞上城墙之后,相继消失的一幕画面,心中有些紧张,像是等待成绩公布的中小学生。但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幕,让我放下心来——灰黑色的城墙瞬间变的似烧红了的烙铁一般,在夜空中发出荧荧红光,炽热的高温将,架到城墙上面的飞梯和城头厮杀的士兵以及死尸瞬间烧成了散发着焦臭的黑炭。
就这样,城外的流寇再也无法入城,同样,已经攻入城内的流寇也无法出来。在这一夜里,锦衣卫、御林军和缇骑们终于让这些匪徒见识到了皇家军人的气势,没有人注意喷溅的血柱,没有人追寻滚落的头颅,也没有人倾听那临死前撕心裂肺的惨叫,只有杀,杀,再杀!在早已西斜的月光中晃动的血色绣春刀,用撕破皮肉的声音演奏乐曲的方天戟,还有在爆炸声中吼出一粒粒弹丸的火铳……
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终须放松下来。总算按照剧情的发展,没有让历史的悲剧重演。又转念一想,神色不觉凝重起来——必须抓紧时间理清楚继承的记忆,早日进入状态,扮演好身为创造神的角色。想到这里,我立即划开虚空,打通一道通往天界的任意门,钻了进去。
……
我从“入定”中醒来,长舒了一口气,望着四周万古如一的白光,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由时间和空间所构成的壁垒组建而成的话,那么所谓的天界,就是包裹在时空壁垒外围的一层独立空间。天界很大,在天界飞行,相当于在地球的高空绕行,可想而知是怎样的寥廓。天界又很小,因为在天界可以开启通往人间任意地点的通道。举个例子,如果我想要从大明的京师前往广州,只需要开启任意门进入天界,然后再在天界开启一道通往广州的任意门,就可以瞬间抵达距离京师万里之遥的广州。这就是神的特权!
不仅如此,天界还蕴含着更为复杂的功能。或许你会说,神呆在这一片白茫茫的圣洁空间里,岂不自我囚禁,与世隔绝?果真如此,那神岂不是太愚蠢了。神只需要将神力凝聚在掌心,在虚空中一挥,就可以打开一面镜子,这就是可以看到人间任何地方的“神之水镜”。刚刚掌握这一招的时候,我第一感觉联想到的竟然是抹开玻璃上的水雾,真的很像。
透过神之水镜显示出来的“监控画面”,我看到了此时的大明京师:第一缕阳光伴随着鼓楼悲凉的钟声从天边射出,兵马司的衙役们正神情木呐的在空旷的大街上收殓尸首。一名差役摇头叹气,引得帽子上的孔雀翎抖个不停,弯下身子将一滩内脏推回尸体腔内,然后在死人的衣服蹭去手上的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也许当初我用键盘敲打出这一段文字的时候,心里琢磨的只不过是如何锻炼字句和文采。然而当真正看到实际画面的时候,却忍不住一阵反胃——太惨了,太血腥了!
显然,大明官方已经察觉到我所降下的神迹了,也许他们也曾感到难以置信,但是大难不死之后,除了惊讶和庆幸,他们很快转入冷静的思考,并迅速展开了各项工作。
钟鼓司的报时声在空中回响,寂静的午门前却没有一个人,以往这时候早已有文武百官陆续入宫早朝了,现在只有不时吹来的微风撩动着道旁的御柳枝:早已是初春了,可是柳条依然光秃秃的,连一丝的鹅黄也看不出。天空阴沉沉的,昏暗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到人间。
我将画面转向皇宫,只见宫中披麻带孝白成一片,数千人缟素垂涕。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自缢身亡的皇帝。乾清宫殿顶上,一名年老的太监正挥动着龙袍为皇帝招魂:“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如同杜鹃啼血,声声凄厉。皇帝和皇后的灵柩静静的停放在大殿里,大殿正前方照壁上悬挂着一面白幡,当中大书一个“奠”字。此时,太子和定王、永王等三位皇子,也已经在太监护送下回到皇宫,换上白森森的孝袍守在灵前,瘦小的身躯在抽泣中不住的摇晃。
指尖一点,神之水镜上泛起一层波纹,画面也在摇曳中缓缓消失,重新归于圣洁的白色。关上神之水镜,我再一次感到一阵迷茫和无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罢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该干什么,索性便盘膝入定,继续消化脑海中属于神的记忆。
03.皇太子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突然传来少年的清脆声音,似乎是来自下界的祷告。我轻轻的挥一挥衣袖,开启一面神之水镜,一篇辞藻高雅的祷文,字迹清晰的浮现在眼前清澈的镜面上。
“下土之臣,大明皇太子朱慈烺,敢以太牢之飨,敬奉我玄穹上帝元始大天尊御前:臣生不孝,祸及我皇。遗孤孽子,戴罪之躯,死罪死罪。臣罪孽深重,死不足惜,然则黎元无辜,与国俱亡,臣诚不忍也,乃冒死以闻,敢祈垂鉴,兴亡继绝,解民倒悬,且彰皇天之亲,幸之至也。臣虽不敏,敢以身代,唯我上帝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