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蒂娅要谢谢阿诺,阿诺昨天帮我摘酸果。”
“那个……我只是恰好经过……”阿诺在一旁绞着手指低声解释。
“好了,不管你是恰好经过还是特意找去,对雌性和亚雌性体贴总是没错的。”东陵给予自己笨徒弟的行为以充分肯定,接过亚尔林手里的袋子,“既然你是第一次带朋友来,那算是奖励你昨天完成训练,今天就放你半天假,老师请你们吃东西。”
冬天可吃的东西少,小孩子又大多有嘴馋的毛病,就连看起来很硬气的亚尔林都乖乖跟在东陵身后,东陵看到他跟着,只是嘴角的弧度向上翘的更大了一些。
小男孩么,哪个不这样?
作为一个合格的师父,东陵认为他有必要让自己的徒弟学着融入人群,老头子把两个徒弟教成杀手是因为老头子的师父有话在先,他可不想再教出一个独行侠。
哄小孩最好的东西就是糖,正好自己也差不多该动手把麦芽糖做成型。
麦芽糖早做好了,用地瓜做原料发酵,红褐色的一大块。只是因为天气太冷自己又太懒一直没有进行进一步的加工,就一直扔在厨房里放着,偶尔做饭敲下一小片进去提提味。其实这样与自己的初衷相差不多,但对待食物严谨的家庭煮夫表示,应该使用的正确食用方式才算吃麦芽糖。
“博格,我给幼崽们做东西吃,你出来帮忙做点活——”
卧室里响起野兽喉头滚动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没一会儿博格就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
最近雪下得太多,森林里没什么猎物,雄性大部分都不去打猎,有伴侣的留在家里陪伴侣,没伴侣的自己在家睡觉。而旺盛的精力没地方发泄很容易导致各种问题,有伴侣的陪着陪着就陪上了床,没伴侣的……就和博格一样整晚整晚的失眠。
其实哪怕是东陵也有点受不住,他倒是不会被挑起火,可真心太吵了……
也不知道嫁作人妇(夫)的雌性和亚雌性平时都是怎么保护嗓子的。
东陵麻烦博格去找两跟结实的短棍,洗干净了拿着其中一根当架子,自己则把凝成块状的麦芽糖连罐子一起放在火上融化,拿到外面冷着,看粘稠度差不多就往外挖。
装糖的罐子也是特意去工坊订做的,是上宽下窄的花盆形状,专门防止糖挂在内壁上。
把尚有些烫手的糖稀搓长,两端掏出孔用干净的短棍穿过,另一头挂在博格手中的短棍上,用力将糖稀拉长,取下来对折后再拉长,反反复复,麦芽糖很快由最初的褐红色半透明变为不透明的银白色。
这是最经典的麦芽糖做法,据说在中国已经传了上千年。东陵小时候,山下的小村子里还有一户人家在农闲时做麦芽糖卖给小孩,糖丝最细的那种叫龙须糖,比普通的糖块贵了两倍不止,算是比较奢侈的零食。他和和田偶尔会捉了山上的野鸡去村子里换糖吃,一只野鸡换四块糖,现在想来是商人欺小孩子不懂事,但那时候山里野鸡还多的很,倒是麦芽糖是个稀罕物。
东陵打算做龙须糖,糖丝细的吃起来口感好,只是拉糖的活就拼一个速度,糖稀一冷就发硬,如果这时候龙须还没拉成,糖就算是做毁了。厨房里虽然烧着火,但房顶角落有通风口,火边的温度也就在二十度左右,好在他做的糖不多,又有一部分粘在罐子上,手里的一块拉起来不是很费力。
几个小兽人瞧着新鲜,挤成一堆看东陵把一块暗色的物体几下子扯成白色,间或还有人发出惊呼声。
东陵看糖丝的模样差不多,正好糖也快冷了,就把绳套形的糖圈拿下来放在菜板上,自己去拿棉绳。
没错,就是棉绳。
当初东陵来到这里时,除了身上的一套衣服,还有一件白大褂。可惜那东西的料子不好,做什么都不禁用,倒是这次滤糖渣时被他想起来,裁开当纱布,又剪了几根细布条拧在一起做成一条结实的细棉绳。
切龙须糖没有用刀的,都是拿纳鞋底的粗线,一头固定,一头套上铁环钩在手指上,一缠一拉,可比用刀子干净利落。
铁环是没有,东陵就绑了两根小木条在棉绳两头,博格依旧充当固定作用。
顶头上没有扯开的糖稀割断丢在一旁,剩下的一条龙须糖截成指节长短的糖块。做好的龙须糖应该滚一层面粉,防止糖丝化开粘在一起,但东陵的麦子还没磨呢,于是就用红薯淀粉代替。
龙须糖一共三十块,东陵用纸给三个小孩一人包了八块,剩下六块自己留下。
三个小鬼一人托着一小袋糖块,也不吃,就是看稀奇。阿诺和东陵相处的久些,先拿起来舔了一口,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东陵老师,我可以带回去给哥哥吗?”
“当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了。”
亚尔林和罗蒂娅见状也一人吃了一块,于是厨房里又多出两双亮晶晶的眼睛。
果然小孩都喜欢吃甜的……
这么想着,一转身却发现菜板上的糖少了一块,再看博格虽然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可眼睛也是亮的。
东陵默了下,把剩下五块糖都包起来放在一旁:“你随意吃,但记得睡觉前刷牙,要是牙坏了看你怎么办。还有你们三个,记得吃甜的之后一定要刷牙,不然牙里会长可怕的虫子,把你们的牙一点点吃掉(╯▽╰)”
静默片刻后,一大三小齐刷刷点头。
“……”真够了。东陵恨不得捂脸长叹,自己这是养了四个孩子?
装麦芽糖的罐子里挂了点糖浆,现在在底子上结了薄薄一层硬壳,东陵拎起罐子看了看,决定再做点其他什么。
做什么呢?
思来想去,零食的话似乎只能滚糖球?
冬天毕竟不是适合植物生长的季节,森林里没有什么新鲜果子;只有罗蒂娅口中的酸果,是秋末那会儿结在酸果树上的小青果,经雪一冻就变得鲜红。厨房里还放着博格随手给他摘回来的酸果,东陵尝了几个,觉得这其实就是有些变异的山楂。
不过这种酸果也算是正赶上时候,因为冬天正好是最多雌性和亚雌性想吃酸东西的季节……
往糖浆里加了点水,再一次放到火上煮开,酸果洗好去核,在糖里滚滚再用筷子夹出来摆在盘子里,红艳艳的摆了一圈……喂,博格你够了,再偷吃小心我拿筷子抽你丫的。
第29章
小孩最好收买,东陵只用几块糖就让亚尔林变成了自家徒弟的第二个朋友——当然如果小雄性的臭屁性格也能改一改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反正不是要与自己长期相处的人,管他也多少臭毛病呢。╮(╯▽╰)╭
此时杀手先生正在空地上带小孩,外带博格这个闲得没事干跑出来凑热闹的无聊雄性。
这两天东陵稍微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心情好时还偶尔会亲自到室外进行指导示范,不过要是一下午都站在雪地里他也肯定不乐意就是了。
今天下午的课程是扔石子。
没什么复杂规定,就是在距离雪球柱差不多十米的地方画一条线,再在靠近地面的几个雪球中心用木炭点上黑点,让小孩站在线后面对着雪球上的黑点扔石子。
“我话说在前面,这可不是准头的训练哟~”
东陵掂着手中指头大小的圆滑石子,突然发力丢出去,石子准确击中一个黑点,贯穿整个雪球后去势不减,砸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发出笃的脆响。
罗蒂娅看看他,也有样学样找了一块石头丢出去……噗一下掉在雪地里……
小雌性(这还是东陵偷偷问了博格才知道)立刻瘪了嘴,虽然还不至于哭出来,但脸上的表情也实在好看不到哪儿去。
“别不开心啊,罗蒂娅,你看我的。”
亚尔林拍拍胸脯,抡圆了胳膊把石子往外一丢——小石子打在雪球边上,削掉一层浮雪。
于是亚尔林也傻眼了。
阿诺经历过东陵的摞雪球教学,比其他两个小兽人对东陵这种看似理所当然却BT无比的行为了解得多些,没敢吭声,而是在一旁偷偷的捡了块小石头瞄了半天用力扔出去。
石子的落点有点歪,勉强算是擦了黑点的边,但力道显然不够,卡在雪球表面愣是没陷进去,更不用说像他老师那样直接把雪球打穿。
“准头还不够啊,”东陵挑挑眉,对自家徒弟的表现不是很满意,“你这两个礼拜的雪球都白扔了?先确定目标离你的距离,再掂量下手里物体的重量,只看目标能知道该用多大力气?”
么,如果是这些小鬼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情,那自己还教个什么劲儿?
阿诺在摞雪球的时候也发现下方的雪球容易被压碎,于是下方的几个雪球比位于上面的更大更结实,用这种没棱没角的小石子,想打穿它们可不容易。
博格看了这一会儿,也觉得手痒,四下里张望了下,没看见亚雌性用的那种小石头,就随手捡了个拳头大小的充数。
东陵的注意力不在他这里,发现后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块石头带着恐怖的风声掠过,准确砸在目标物上。
顿时雪块四溅,五米多高的白色柱子狠狠晃了下,在东陵眼前慢镜头般的缓慢歪斜,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一个小人扯着嗓子在耳边大叫——
树——倒——了——
一把捞起离自己最近的罗蒂娅,几下跳出危险区。剩下两个小雄性傻乎乎的发愣,等他们想起来闪躲时已经错过最佳躲避时期,躲过了泰山压顶的危机,却少不了被四下里飞溅的雪块砸两下,哪怕砸不出毛病也够他们龇牙咧嘴一会儿了。
罪魁祸首一脸迷茫的站在一旁,长期狩猎的雄性对危险的直觉不是一般的敏锐,事实上,他闪的比东陵还快那么一点。
“博!格!”把小雌性往地上一放,东陵几步上去掐住这个惹祸精的脖子根,双手用力往死里晃,“尼玛你陪老子训练用具!”
博格被他晃得磕头虫似的直点头,也不敢用力挣。亚雌性总说他一身功夫都在手上,虽然不知道对方口中的“功夫”是什么,但大概知道他的手很重要,于是生怕自己用力时不小心把他的手给伤了。
就在他们两个大人瞎折腾,三个小鬼挤在满地狼藉的雪地里看两个大人瞎折腾时,一个人突然从拐角冒出来,一见着东陵就火急火燎的跑上前拉人。
“东陵,太好了你在这里,快点来帮忙——”
被莫名其妙拉着跑的东陵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这谁啊……
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是安吉拉紧急求助,看着歪在床上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雄性兽人,东陵表示压力山大。
真把自己当华佗了?
现在他软件水平够是够,无奈硬件不给力啊。
把自己带来的亚雌性路上也说了一些情况,但语言毫无条理不说,还前后矛盾,自己本来还有几个猜测,后来全给他绕晕了。
不过看到雄性捂着的位置,东陵心里就明白了五六分,又问了问疼痛的程度和对方最近做过的事,把握立刻升到七八分。
“成了,手拿开点。”
东陵把雄性肚子上的手拍开,自己伸手上去一比,找准地方压下去:“疼吗?”
点头。
然后把手放开:“疼吗?”
不用问了,冷汗都往下淌了。
东陵满意点点头,转过身做出最后诊断:“麦氏点压痛反跳痛,就是个急性阑尾炎么。”
“……”这是完全听不懂的倒霉医生。
“不过雄性能忍啊,”某人擦着手指感慨,“疼成这样还只是脸色难看,要是他捂得再歪点,我就以为他急性肠胃炎了。”
“……”依旧听不懂的医生。
安吉拉咳了下,小心翼翼举手发问:“我说东陵,伯尼是怎么了?我给他喝了治肚子疼的药,可似乎没起作用。”
“急性阑尾炎很难用药物治疗的,最简单就是割掉啦割掉。小手术而已,比上次那个剖宫产的简单多啦,再说这还是个雄性,估计伤口一缝第二天就能下床了——等下,我今天没有缝合线,你有替代品吗?”
“?”
每次都找肠子似乎很不方便的样子?
考虑到这次不需要把病人整个肚皮剖开,而且急性阑尾炎不像难产的人可以慢慢等,东陵托着下巴想了会儿,脑中蹦出一个似乎(?)可行的方法。
“你们这儿有胶水吗?就是那种能把两样东西牢牢固定在一起的黏糊糊的液体。”担心安吉拉听不懂,他还特意多解释一句。
这个年代尚没有什么化工制品,天然成分的胶水应该对人体无害,这种小伤口如果有强效胶可比缝合线来得强。
“东陵说的是白乳果吗?”安吉拉从药箱角落翻出几个乒乓球大小的坚果,灰褐色的外壳上密布圆形黑点,“白乳果的汁水干了之后很结实,我有时候拿它来黏打碎的药瓶。”
东陵接过安吉拉手中的坚果,敲开一个看了看,乳白色,没什么特殊气味,粘在手上很快氧化成一层柔韧的白色膜,手感摸起来类似软胶,黏性也十分理……谁能告诉他手指粘在一起了要怎么办?
“那个,用节节草煮的汁泡一下就能取下来了。”安吉拉在一边小小声提醒。
原来如此,能拿下来就好……东陵面不改色的拿出刀片,只用一个简单动作就让手指恢复了自由。现在正事要紧,指头上沾着的杂物回去泡草汁就好。
“帮我拿油灯,煮点麻醉药,还有一些用于外伤的草药,多谢。”打算进行自己第二台手术的坑爹医生,手上转着刀子去厨房做浓盐水消毒。(不会导致一尸两命这样严重后果的手术似乎让这货精神亢奋?)
灌药,开刀,结扎,切阑尾。
阑尾切除这样的小手术真的是大家都轻松,有自己的天赋能力打底,雄性肚子上的伤口不会比被水果刀捅一下更大,只是缺少工具实在是麻烦。
镊子用筷子代替,至于结扎盲肠尾部的缝合线……东陵直接用麻线绑上去了,打算过两天重新打开伤口拆线。
反正雄性吗,只要别废成自家徒弟那样普遍耐操。
刀口两边往中间一挤,拿白乳果汁按用透明胶往墙上贴红纸的模式,给他打横封上去。前中后一共三条,果汁一干伤口也就裂不开了。
无良的外科医生表示,如果不是要保证伤口透气性,其实直接整个封好更方便。
剩下的事情都是安吉拉的活,雄性的自愈力强大东陵也不担心术后恢复,只是提醒安吉拉要及时来找自己,省的自己再忘了把雄性肚子里的麻线取出来。
感染这事儿,后果可轻可重,万一真出了大事多不好。
回去的路上没什么急事,东陵和安吉拉一道在街上慢慢溜达,顺便交给他诊断阑尾炎的方法——也就只是诊断,麦氏点好找,板状腹也好认,可开刀这事难道还能随便给新手讲几句就交给他实践?
这是变相谋杀……
安吉拉抱着自己的药箱,认真的听东陵讲一些自己从没听说过的奇怪理论。哪怕他一直坚持自己不是医生,哪怕他说的许多知识都是自己无法想象的,但这个亚雌性已经救了三个人,不管在哪个部落,不会有人敢质疑他的医术。
“……东陵,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呢?”
“我?”被突然打断的人顿了下,对着安吉拉笑了笑,“你觉得呢?”
“他们说你是被抛弃的亚雌性,后来又说你是流浪兽人的幼崽。”安吉拉咬了下嘴唇,“你别怪我多嘴,但拥有这样高超医术的人不应该轻易被部落放弃,而东陵也不像是流浪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