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朱能打个平手,让永乐帝忌惮咬牙的魏国公好相处,很随和,很可亲?
由于太过震惊,直到被徐增寿拉进魏国公府,孟十二郎才勉强回过神来。
拉着一脸震惊的孟清和,徐增寿笑道:“不用不好意思,我大哥就是你大哥,到大哥家蹭饭天经地义,走!”
到魏国公家蹭饭?
孟清和嘴角抽了抽,为何史书上没有记载徐增寿是这种性格?
果然永乐朝的历史全都经过了润色。
孟清和在魏国公府蹭饭之旅很成功,人是徐增寿拉来的,徐辉祖再不欢迎也得多加一副碗筷。
皇宫里,沈瑄也被安排进了朱棣的家宴。
在京的藩王中,只有周王和宁王被大明第一家庭邀请赴宴。
朱棣拉着周王宁王坐在上首,朱高炽三兄弟和几个堂兄弟在下首陪坐。徐皇后,世子妃同两位王妃以及郡主们另外开席。
宦官宫人们依序送上各式精美的菜肴,奉上酒水,行动间,每一步都似测算好了距离和力道,不闻丁点环佩之声。
沈瑄是朱棣的义子,封侯爵,位次列在朱高炽之下,朱高煦之上。
席间,宁王世子对他表示出了好奇,周王世子却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宫廷舞乐之上,还随着乐声打起了拍子。
周王世子好乐曲杂戏,在老朱家内部不是秘密。
朱高炽为父王和两位叔叔斟酒,回到座位之上,端起酒杯,对沈瑄道:“日前,孤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沈侯多担待。”
沈瑄颔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杯过后,朱高炽将目光转到同宁王世子拼酒的朱高煦和朱高燧身上,轻声道,“也请沈侯帮孤给兴宁伯带句话,张千户实非孤的人,孤也是事后才想明白,自己入了旁人的套。但整件事是因孤而起,的确是孤不对。”
“世子此言,臣定会带到。”
席上并非说话的好地方,朱高炽点到即止,没往深处说。身上的鞭伤还没好,短时间内,他不想伤上加伤。
想到这里,朱高炽话锋一转,笑道:“对了,孤还要恭喜沈侯。”
沈瑄不解,“世子指的是?”
“父皇母后正为二弟和三弟选妃,母后说,沈侯的亲事也该定下了。”朱高炽笑了笑,“稍后父皇应会亲自召见沈侯,孤提前道一声恭喜也是应该的。”
听完朱高炽的话,沈瑄垂下眼眸,将杯中酒饮尽,一股无形的煞气在周身腾起。
斟酒的宫人一个哆嗦,险些把酒壶掉到地上。
传言果真非虚,定远侯看似英俊儒雅,实际却是尊凶神,往前凑绝对是找死,有多远离多远方为上策。
第一百零五章:误会
皇宫里一场家宴,喝倒了一个皇帝,两个藩王。
朱棣和喜欢光着膀子上战场的宁王喝酒肯定不含糊,身为朱棣的同母弟弟,周王自然也差不多哪里去。
三个中年壮汉甩开了膀子,把酒当水灌,当真是豪情万丈。
酒杯不成,得换大碗!
大碗不够,必须上酒坛!
碰酒杯不够豪迈,撞酒坛才是真英雄。
哥俩好,对坛干,这才是兄弟!
最先撑不住是的周王,随后是宁王,最后才是朱棣。
看着滑到桌子下边的周王和宁王,朱棣捧着酒坛子哈哈大笑,小样,和老子拼酒,喝不晕你!
想当年深入大漠,老子把烈酒当水喝,你们,统统的不行!
宁王妃和周王妃专心吃菜,顺便关照一下儿子不许学老爹,否则家法伺候。
徐皇后站起身,走到朱棣身后,道一声:“陛下。”
永乐大帝转头,咧嘴,然后,以十分标准的姿态倒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徐皇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还举在半空中的手,抚了抚发鬓。
看来是真喝多了,不用她动手,直接晕了。
朱高炽三兄弟已是见怪不怪,想当年在燕王府,哪次父皇喝多撒酒疯要揍儿子,都是母后下山擒虎,一记手刀解决。
不过,自文华殿那顿刻骨铭心的鞭子之后,朱高炽三兄弟发现,比起父皇,母后的鞭子抽得更有水平。
所以,非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惹怒母后。母后一生气,后果将相当严重。
解决了朱棣,徐皇后将目光转向几个儿子。
朱高炽兄弟三个一缩脖子,立刻放下酒杯,没喝醉也不敢再沾一下。
宁王世子和周王世子也老老实实的端正坐好,皇后当真威武!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沈瑄。
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眉目如画,衣带当风,那叫一个潇洒。
朱高炽自愧不如,朱高煦一脸佩服,朱高燧满眼小星星。
如此临危不惧,大拇指,必须大拇指!
宁王妃和周王妃的视线扫过来,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心中都有了计较。
徐皇后和蔼说道:“瑄儿,多吃些菜,压压酒气。喜欢这酒,回头母后让人给你府里送几坛。”
沈瑄起身谢恩,徐皇后笑得更加和蔼。
朱高炽三兄弟一起眼红,差别待遇,绝对的差别待遇,实际上沈瑄是母后亲生的,他们都是捡来的吧?
家宴之后,宁王和周王留宿宫中,两位王妃带着世子和郡主出宫回府。
离开之前,宁王妃和周王妃拐着弯向徐皇后打听了沈瑄的各种资料,包括年岁几何,身家几许,性格爱好怎样,定亲与否,有没有红颜知己,生活作风过不过关,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徐皇后听得皱眉,心下琢磨着两位王妃的用意,片刻之后,恍然。
这是相中了瑄儿?
陛下的确打算为瑄儿寻一门亲事,可若是牵扯上藩王……徐皇后表面不动声色,送走两位王妃,心中却打起了鼓。
高煦和高燧选妃,朝中的文臣武将挨个扒拉,只有他们选人的份,谁敢挑他们?
沈瑄则不然。世袭侯爵位,又是皇帝义子,战功赫赫,生活作风良好,至今没有传出任何绯闻,勋贵,文武,乃至于藩王,家中有女儿的,八成早就在暗地里打听了。
从周王妃和宁王妃的态度中就能看出端倪。
如此乘龙快婿,不趁早下手,还等什么?
之前皇帝与皇后一直没露口风,众人不好先张嘴,如今皇后摆明了给亲子义子一起挑媳妇,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总要优先吧?就算郡主不成,王妃的娘家可有不少好姑娘。
皇妃必须严格限制出身的规矩至少要到明仁宗之后。朱元璋选儿媳都是从功臣家里挑,同是马上皇帝,朱棣也不能免俗。还有什么比儿女亲家更能表示亲近?
世子妃的的父亲是世袭指挥使,若无意外,朱高煦和朱高燧的妻族定为功臣勋贵。沈瑄的亲事自然也不能马虎。
何况,同皇帝义子结亲,基本不会涉及到皇位继承权问题,比起同两位皇子结亲更安全,好处也更多。
洪武帝杀了那么多开国功臣,胡惟庸李善长都没能幸免,他的二十多个义子却大都活得好好的,要么封疆拜爵,要么安享富贵。倒霉如定远侯沈良,牵扯进蓝玉谋反案一样保住了性命,顶多充军塞外了事。有燕王照顾,照样活得滋润。
燕王进京,登上大宝,定远侯一脉也彻底翻身。
只要定远侯府不犯大错,即便成不了魏国公府,得个富贵平安定然没问题。
可见,同沈瑄结亲绝对错不了。
徐皇后料到沈瑄的亲事会有波折,但事态的发展与她之前所想的完全两样。
送走了宁王妃和周王妃,回到寝殿,想起代王妃和安王妃呈上的书信,徐皇后一个头两个大。
儿子不受欢迎,她愁。
儿子太受欢迎,她也愁。
其中牵扯上政治因素,关系到皇室家族的和谐,她更愁。
徐皇后是真把沈瑄当做自己的孩子照顾,如此一来,更加让她烦心。
儿媳妇到底该从哪家挑?
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朱棣,徐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当真很想把人摇醒,学一次咆哮X。
她这里发愁,祸头子却睡得昏天暗地,什么道理!
“殿下,”见徐皇后脸色阴晴不定,侍奉的女官小心询问,“时辰不早了,可要安歇?”
徐皇后轻轻皱眉,按了按额头,“歇了吧。”
头疼的事明天再说,给瑄儿定亲的事走漏了风声,引来了这许多麻烦,不能只她自己头疼,老夫老妻了,要头疼,必须一起疼。
皇宫里,徐皇后为沈瑄的婚事操心。
皇宫外,沈瑄回到侯府,挥退了长随,借着月光走出院落,立在一面石墙之前,纵身跃起,三两下翻过墙头,动作干净利落,如一只迅捷的豹子,跳进了隔壁的兴宁伯府。
业务熟练程度,堪比个中好手。
目睹这一幕的侯府亲卫张大了嘴巴,看错了吧?一定是看错了吧?
堂堂定远侯三更半夜爬墙,爬的还是兴宁伯家的墙!
以定远侯和兴宁伯的交情,想串门,直接走大门不成吗?用得着这样吗?
亲卫一头雾水,严重怀疑自己是睡眠不足产生了幻觉。
但十几个的刀口舔血,以勇猛善战为标杆的军汉集体产生幻觉,可能吗?
何况其中还有三个是斥候出身。
“百户,这事怎么办?”
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抓抓下巴,一咬牙,“当什么都没看见。”
军汉迟疑,“这样成吗?”
百户瞪眼,“你有意见?”
遇上这样不能用常理判断的情况,只能选择性失明。
不然的话,怎么解释这件事?侯爷半夜不睡觉爬墙玩,传出去能听吗?
军汉不出声了,见还有想开口的,不用百户动手,总旗一巴掌呼过来,世界顿时清净了。
兴宁伯府内,值夜班的护卫看到从墙上跳下的沈侯爷,反应不比侯府的亲卫好多少。
定远侯半夜翻墙,难不成是有机密要同兴宁伯商量?
仗打完了,应该不是军事机密。
莫非是建文余党?
沈瑄扫了一眼石化中的伯府护卫,冰冷的目光让众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有杀气!
定然是了不得机密!
伯府护卫以为自己探明了真相,否则,实在无法解释一个侯爵到伯爵家翻墙的原因。
好在沈瑄没打算在孟清和家里杀人灭口,熟门熟路找到孟清和居住的正院,手一撑,继续翻墙,进房。
用后世的话来形容,这就是见证奇迹的一刻。
定远侯翻了兴宁伯家的墙,还一翻就是两次!
护卫们面面相觑,都进了府,院门也没上锁,走门不行吗?
再一思量,恍然大悟。
据说豪门大户和勋贵之家总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独特爱好。有爱好做木工活的皇帝,喜欢炼丹的王爷,定远侯半夜翻墙,似乎也不必那么大惊小怪……
卧房内,孟清和睡得正熟。
梦中,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他终于把某只草原狼踩在了脚底,正叉腰大笑骄傲战果时,一阵危机感突然袭上心头。
本能促使他以最快的速度清醒,睁开眼,顿时被吓了一跳。
任谁半夜醒来,看到塌边站着一个人,柱子似得立着还不出声,都会吓一跳。
“沈……子玉?”
试探的叫了一声,见黑影点头,被吓飞的理智瞬间回笼。
摸摸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当真是完全情醒了。
冷静之后,一阵淡淡的酒气飘入鼻端,想起今日皇宫中的家宴,孟清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无奈的撇撇嘴,掀开被子,下塌,把沈瑄按坐在榻上,“喝多了吧?”
摸了摸沈瑄的耳朵,滚烫。果然喝多了。
相处四年,孟清和不敢说完全了解沈瑄,对他的一些习惯却很熟悉。
就喝酒一项来说,沈瑄轻易不会喝醉,喝醉了也不会撒酒疯,但会撒娇。
没错,就这两个字,撒娇。
第一次发现沈瑄有这个习惯,孟清和当真是万分的惊奇。堪比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
好在沈瑄喝醉的次数是凤毛麟角,四年的时间,孟清和只有幸见识过一次。
满打满算,这是第二次。
沈侯爷半夜上门,还是喝醉的状态,孟十二郎确信,不把他安顿好了,自己也别想睡踏实了。
拉开房门,叫人送上解救汤和热水,想想,又叫来值夜的马常,“到隔壁说一声,沈侯爷在这边。”
马常领命,想起半夜砸门不太好,叫人抬个梯子,爬上去,朝侯府里的亲卫招手,“弟兄们,对,这边,看这边。伯爷让我从传话,侯爷在这边。”见下边的人不出声,又补了一句,“没走门,翻墙过来的。”
侯府亲卫:“……”
定远侯半夜翻墙,兴宁伯护卫半夜架梯子喊话,这世界果然玄幻了。
当夜,沈瑄宿在了孟清和房中。
孟清和当了一夜的抱枕,积了一身的火气,想不要命一次,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动。
手没法动,腿也一样。
脖子勉强能转动,可动一下,就会被咬一口。
力道不大,连个印子都没留。
咬完还要舔一下。
孟清和瞪眼,这人到底是醉着还是清醒?
没等辨明,嘴又被堵住了。
火苗很快变成了大火,火上架了柴薪。
熊熊大火烧了一夜,孟十二郎荣升国宝,沈侯爷却睡了个好觉。
天明时分,阳光透过窗缝洒入室内。
挂着两个黑眼圈的孟十二郎怒瞪一夜好眠的某人,磨牙运气。
咬一口?
还是踹下去?
甭管哪一种,后果八成都不会太好。
孟十二郎的目光实在太过炙热,酣眠中的美人缓缓睁眼。
黑发散落在枕上,神态间带着一抹初醒的慵懒。
就这精神状态,宿醉?骗鬼去吧!
孟清和:“醒了?”
沈瑄:“恩。”
孟清和:“睡得好吗?”
沈瑄:“很好。”
孟清和出离愤怒,却被滑入颈间的温热熄灭了所有怒火。
“……睡着……”
“什么?”
“有你在,我才能睡着。”沈瑄枕在孟清和的肩上,揽住他的腰,“十二郎,同吾结发,可好?”
“……这是犯规……”
“恩?”
孟清和磨牙,终于忍不住了,手指插入沈瑄的发间,狠狠堵住了他的嘴唇。
理智什么的,全都见鬼去吧!
黑眸微闪,主动权很快被夺走。
当日,定远侯与兴宁伯双双告假。
永乐大帝宿醉醒来,看到笑得格外温柔的徐皇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下意识做出了捂耳朵这样很不威猛的动作。
徐皇后笑得更温柔,永乐大帝顿时汗如雨下。
“陛下,您先把手放下来,臣妾有话同您说。”
朱棣:“……”
“陛下,是关于瑄儿的婚事。”
“瑄儿?”
徐皇后点点头,说明前因后果,然后静静的看着朱棣。
“怎么这么多,”朱棣皱眉,“都参了一脚?”
“除了从北平一路跟着陛下的,能数得上的都没落下。未必是真想同瑄儿结亲,却都想着法的往臣妾跟前递话。”
朱棣用力按了按额头,眼神发冷,“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如此行事,根本不是为了抢女婿,是做给他看,让他以为瑄儿在朝中的影响力是如此之大,引得父子猜忌!这是盯准了瑄儿,想从他这里下刀子,再顺藤摸瓜,破开了豁口,妄图压制从他起兵的武将!
他把三个儿子都抽了一顿,也没让朝廷里的人有个警醒,消停下来。藩王们也跟着起哄,当他是那个眼高手低的侄子,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陛下,这其中有真心想同瑄儿结亲的,也有借机……您看这事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