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学子愕然,这是哪门子信仰?信仰让他们不讲卫生?
鞑靼瓦剌兀良哈鄙夷,蒙古铁骑到过欧洲,传播过“文明”。一百多年过去,这些夷人还是一样不开化!
女真人觉得,比起这些夷人,自己称得上是文明人。
野人女真咬着骨头,嘿嘿咧嘴,暂不发表感想。
在大明生活数年,早已习惯大明服饰,深谙大明生活方式的迪亚士,见到“同乡”这般表现,恨不能以袖遮脸,掩面疾走。
丢人啊!羞与之为伍。
好在环境最能改造人,在大明生活一段时间,不好的习惯总能改掉。
但也导致另一个问题,大明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呈井喷式发展。发展到后来,走在京城大街上,迎面撞到一个人,都可能是某某国的王子大公。
大明的顺天,隐隐有了盛唐时长安的影子。
遥远的丝绸之路已变得荒芜,海上的航路却不断开辟。
遥远的历史时空中,飓风掀起一场巨变,新的世界中心,在暴风过后散发出耀眼的光华。
矗立在世界东方,当世最强盛的王朝,大明帝国。
永乐九年十一月,各地藩王宗室纷纷上表,请进京朝贺。
同年十二月,朱高煦奉召前往南京。
天子敕立东宫官属,命成国公朱能兼太子太师,魏国公徐辉祖兼太子太傅,定国公沈瑄兼太子太保。武阳后侯徐增寿兼太子少师,新城侯张辅兼太子少傅,兴宁伯孟清和兼太子少保。
户部尚书夏元吉兼詹事府詹事,兵部尚书金忠兼詹事,兵部右侍郎,工部左侍郎俱兼少詹事。吏科都给事中,刑科左给事中俱为詹事府丞。
原本,詹事府詹事只有一人,考虑到多方面因素,朱棣任命两人。遇决断之事,均由夏元吉出面。作为靖难功臣,在威武间都吃得开,金忠所起到的作用,不过是借个名头,以示天子对皇太子的重视。
永乐十年一月,正月朔,天子下皇太子册。
永乐十年二月,朱高煦主动上表,请推迟立皇太子大典。
“儿臣请至赵王回京之后,再行典礼。”
群臣上奏,此请不和规矩。再者言,举行大典的日子早已定下,各地藩王开始动身进京,有的已在途中。此时推迟典礼,让人家白来一趟?还是说,人进京之后,一直留到大典结束后再走?
永乐帝却力排众议,答应了朱高煦的请求。
天子点头,朝臣再蹦跶也没用。
典礼虽然推迟,朱高煦仍如期入文华殿,临朝视事。至于合不合规矩……龙椅上那位都不在乎,谁敢跳出来说三道四?
或许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数,预计九月方能返程的郑和船队,竟提前数月,于永乐十年五月折返,出现在福建海面上。
比起离开时,船队规模扩大近一倍,多是番邦使臣的朝贡队伍。
其中有一支船队十分特别,船只造型奇特,船身五彩斑斓。船上之人,各个皮肤黝黑,赤裸胸膛,脸上身上绘有不同图案。说话时,一口牙齿却是雪白。
朱高煦站在宝船之上,看着岸上迎接的官员,用力一挥手臂,“靠岸,下船!”
战船最先靠岸,随后才是宝船。
船舱开启,一阵兽吼震耳欲聋。各种从未见过的兽类,陆续出现在众人眼前。
长颈鹿,斑马,狮子,牛羚……
岸上之人嘴巴张开,眼珠子掉了一地。
这都是些什么?
看到众人的表情,朱高燧哈哈大笑。得知汉王已被立为皇太子,典礼迟迟没有举行,只为等他归来,愈发的高兴,令人将他从某处海盗藏宝点得来的珊瑚树抬出,不提珊瑚树本身,单是装载的箱子,就是难得的精品,价值连城。
“装好,随孤快马进京,为皇兄庆贺。“
“是!”
第二百三十四章:大结局
永乐十年七月,赵王朱高燧抵达南京。
同年次月,于奉天殿行立皇太子大典。
汉王朱高煦正位东宫,成为大明开国以来,洪武帝长子朱标之后,得天子册封,朝廷承认的第二位“皇太子”。
建文帝朱允炆?
永乐帝当前,谁敢提起这位,绝对是不要命了。被打成矫诏登位,皇家史料上自然不会有关于“皇太孙”的正名记载。
历史永远是由胜利者书写而成,千载不变。
皇太子册曰:“朕承皇考之基绪,尊临大宝,统御华夷,威临万邦,思惟天序之传,宗祧之重,三王通制天下为家,有道之长为万世法。朕之嫡次子,有年聪明,仁厚孝德,奉亲至上,亲为稼轩,有爱民之德。朕平内难,有陷阵之功,上体下仁,小心稽古建储之典,授以册宝,命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大典之上,礼部同鸿胪寺官设诏案于奉天殿中,中设节册。奉宝案于诏案之南,东西各依次陈列册宝彩舆。
礼乐声起,朱高煦着衮冕,拜于丹陛正中。
九旒冕冠,黑介帻,绛纱袍,皁领褾襈裾,绛纱蔽膝,白袜赤舄。
革带佩绶,白带于中,袖摆当风,山川河图,祥云瑞兽,似于冕袍之上飞腾咆哮。
“拜!”
礼官立于丹陛之下,悠长的调子,似穿透时空,同先秦的祝祭之声融合,伴着古乐,回荡在天地之间。
朱高煦身后,平王朱高炽,赵王朱高燧,周王朱橚,宁王朱权等均身着冕服,依序下拜。
“再拜!”
平王世子朱瞻基,宁王世子朱盘烒等,以长幼位序列在亲王之后。各亲王世子之下,方为郡王宗室。因朱瞻壑年纪尚幼,且未得正式册封,跪拜的次更在朱瞻基之后。
礼毕,朱高煦退出丹墀内,领诸亲王及世子郡王侯于文楼下。
勋贵文武均身着朝服,立于两侧,侯圣旨送达。
没错,不是等皇帝,是等圣旨。
此时,朱棣已临华盖殿,翰林院捧诏,尚宝司官用宝,讫礼部官捧置于案,执事官行五拜礼,鸿胪寺官为先导,引礼部官员行至文楼前。
礼乐声再起,候在文楼前的一干人等正身下拜。
这一次,三等以上勋贵都要一同行礼。
立在队伍中,入目一片的大红,孟清和额头触地,耳际嗡鸣。行动间,意识竟有些恍惚。
一瞬间,意识仿若脱离躯体,漂浮在半空中,俯视众生相。
悠扬乐声,肃然氛围。
庄重,却不凝滞。
虔诚,却不愚昧。
文楼前,似非一场册封大典,而是一场对天地众神的祭祀。
黑色大袖,红色绛纱,玉簪金冠,五彩旒冠。
朝服的色泽,似燃烧的一条火龙。大汉将军的铠甲,锦衣卫的头冠佩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咚!
礼乐声中,竟有战鼓回响。
飘忽的思绪骤然落地,心思转动间,猛然意识到,他正身处历史洪流之中,见证一个强盛王朝的崛起,揭开一幅历史画卷的蒙皮。
一幕幕,一节节,都带着不同色彩。落在眼中,映入眼底,异常的鲜活。
册封典礼过半,孟清和已有些晕头转向。繁杂冗长的过程,记在脑中的不过一二。不由得佩服两京礼部官员,能遍查史料定下大典章程,当真是不容易。
文楼叩拜完毕,队伍再上丹陛,这次,是确确实实去见皇帝。
孟清和袖手慢行,膝盖一阵阵酸麻,不用看,一定青了。
天没亮就在宫门前罚站,走进宫门,除了拜就是跪,石砖地面,连个垫子都没有,不青才怪。
想想朱高煦跪的地方,孟伯爷又平衡了。
单陛正中,没记错,那里可有龙纹。此刻的朱高煦,定然比他“舒爽”百倍千倍。
“精神转移法”十分有效。渐渐的,孟清和的脚步变得轻快。一旁的平江伯看得奇怪,刚刚还一步一跌,现下怎么这么精神?
众人行到华盖殿,朱高煦再行礼。
腰背虽还挺直,步伐也相当潇洒,可事实上,朱高煦着实有些撑不住了。
若非知道大典中容不得半点差错,朱高煦早揪住礼部尚书的官府领口,各种咆哮抡飞。
孤和你有仇吗?!啊?!
三拜硬要改成五拜。一个地方拜完,紧接着又拜!敢情疼的不是你的膝盖?!
礼部尚书也冤,这是皇帝要求,他能怎么着?
唯一感到满意的,大概只有一身衮冕,笑容满面的永乐大帝。
儿子的抱怨,臣子的委屈?
永乐帝表示,有这事?朕怎么不知道?
沈瑄列在朱能之后,典礼间隙,转头看向孟清和所在。孟清和很想给出一个安心的表情,可惜发白的脸色却没有任何说服力。
日暮时分,大典终于宣告结束。
皇宫设宴,群臣回家换身衣服,又要匆匆赶回。
撑着一口力气回到伯府,坐到榻上,孟清和当真不想再动。轻轻捶一下膝盖,真是要人命了。当初天子登基,也没像今天这么折腾。
沈瑄换下朝服,寻过来,便见孟清和靠在榻边,额头正冒冷汗。
“怎么?”说话间,俯身握住孟清和的脚腕。
“没事。”
孟清和下意识缩了一下,不想,温热的掌心已覆上右腿膝盖,立刻冷嘶一声。
“伤了怎么不说?”
“……不重。”孟清和摇摇头,“涂些药膏就好。”
再难受也必须撑下去。换做平时还罢,封皇太子大典,传出只言片语,朝中御史言官定不会轻易罢休。
战斗中的大明言官。这句话,孟清和深有体会。
沈瑄不言,按住孟清和的肩膀,不许他下地。
“十二郎莫动,我来。”
换朝服,涂药,出房门,国公爷一手包办。
走出伯府,众目睽睽之下,孟清和脸发烧,沈瑄似无所觉,直接抱人上马,两骑并行。两匹马的缰绳都握在国公爷手中。
“国公爷,这个……”
“恩?”
漆黑的眸子扫过来,目光温柔,孟伯爷却生生打个冷颤,下意识闭口不言。
国公爷满意了,若非是在金陵,他会将孟清和抱上自己的马。
如果真是这样,孟清和不是一佛升天,也会二佛出世。
一路行来,遇上国公两人,侯爷五人,伯爵九人,文官武将不计。
面对众人目光,沈瑄一派泰然,孟清和不自在也没办法。反正都这样了,被看两眼,应该不会少块肉……
好在中途遇上徐增寿和张辅,几人并行,落在孟清和身上的目光,骤然间少了许多。
皇宴设在奉天殿。
朱棣着明—黄常服,朱高煦仍是一身大红。
朱高燧站在朱高煦身边,古铜色的面皮,轮廓更显刚毅。
同席的朱高炽十分沉默,身形伛偻,行动都需人搀扶,说话断断续续,比起年过半百的朱棣,倒更像是个老人。
孟清和收回目光,纵有再多唏嘘,终究已是过去。
往日种种,不可追寻。他不是上帝,不敢说自己的选择一定就是对的。但在当下,朱高煦的确比朱高炽更适合这个位置。
永乐帝需要的,这个王朝需要的,都是一个强有力的继承人,一个知民间疾苦,有铁腕的统治者。
酒过三巡,歌舞再起。
朱瞻壑又溜到孟清和身边,捧着糖水,双眼闪亮,明显有所求,“少保。”
瞅瞅跟在他身边的黄少监,孟清和了然。令侍宴的宦官送上一副干净碗筷,两盘炒菜,“世子用些。”
朱瞻壑顿时眉开眼笑,“还是少保这里好。”
孟清和无奈,低声道:“这样的话,世子今后还是莫要再讲。还有,于下官面前不要再称‘我’。”
朱瞻壑眨眨眼,笑容渐渐沉静。孟清和心有不忍,却不能松口。
“我……孤知道了。”朱瞻壑端正坐好,“少保是为孤好,孤明白。”
孟清和长出一口气,说话间又恢复一派温和。
沈瑄端起酒杯,冷冷扫过对面,明里暗里的探究视线瞬间消失。
为他,十二郎已舍弃太多。他能做的,唯有护着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上穷碧落下黄泉,今生今世,再找不出一个人能令他如此。
垂下眼眸,酒杯送到唇边,清冽酒液入喉,唇角一抹润泽,殷红似要滴血。
乐舞生敲响战鼓,周王献九倄舞。
孟清和无心观赏,忙着照料朱瞻壑。
吃完半个饼子,朱瞻壑突然开口道:“两日后是母妃的册封典礼。皇祖母说孤要敬贺母妃。皇祖母还说,少保是自家人,也要出席,当列在三婶之前。”
三婶?
皇室中,只有赵王妃能担得起朱瞻壑这声称呼。
出席太子妃册封典礼,位在赵王妃之前?可以相见,现场大多数都是命妇……捂着脑袋,孟伯爷头疼,牙更疼。
朱瞻壑咬着馒头,看着苦恼中的孟少保,满是不解。
国公爷继续喝酒,唇角一抹笑纹,似有若无。
黄少监低头,万分认真的研究地面,他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宫宴之后,孟清和想过多种办法,到底没能如愿躲开。
好在徐皇后没有为难,许他露一面,走个过场即可。不过,在太子妃册封典礼之后,孟伯爷的大名还是在京中掀起一阵波澜。
各种传言纷纷出炉,是锦衣卫和东厂联手,才将可能引起朝议的传闻压制下去。
据闻,某几位给事中已写好奏疏,只等有人起头。
还据闻,被弹劾的不只是兴宁伯。
更据闻,这背后有藩王势力作祟。
翻过东厂送来的条子,杨铎冷笑一声,“回去给白厂公带个话,东厂的番子能干,到底粗糙些,这事,本官收尾。”
“是,咱家这就回去禀报厂公。”
宦官转身离开,杨铎靠向椅背,微合双眸。
许久,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只荷包。拉开系绳,一只木哨滚入掌心。细细摩挲,脸上的笑容终究增添几许暖意。
看来,还是下手不够狠,才让魑魅小人少了顾忌。
今日之后,锦衣卫的凶名,定会深深烙入百官脑海,终生无法抹去。
永乐十年九月,册立皇太子大典刚过,天子下诏正式迁都。
“朕行北,皇天子留南京。”
“天子为国守门,自朕始,朱氏子孙世代当奉!”
圣旨颁下,朱高煦傻眼。圣驾行北,他留南京?
亲爹?是亲爹没错吧?
朱棣瞪眼,怎么着,你小子不满?
朱高煦硬着头皮表示,他在宣府的田还没收,不能留在南京,要不然,父皇留下,他北上?比起南京这群文武,明显北京行部更合他的脾性。
“父皇,北方边塞之地,夏季暴雨,冬季酷寒,着实艰苦。江南膏腴脂肥,不若儿臣行北……”
话没说完,鞭子破风而至。
朱高煦不敢再说,撒丫子就跑。
“让你留在南京,休要给朕多言!”
啪!“
“父皇……”
“敢再多言,是想抗旨?!”
啪!
“你小子再跑?!”
朱高煦不跑了,蹭蹭几下爬上柱子,抱着不下来。
“下来!”
朱高煦摇头,泪崩。
好歹也是有儿子的人,这么被老爹收拾……新晋皇太子很是忧伤。看来,无论地位如何变化,在老爹跟前,待遇都是一样。
以老爹揍人的劲头,再做二三十年龙椅没问题,干嘛不让他回宣府?
暖阁外,朱高燧收回脚,退后两大步。本打算请示父皇,何时再下西洋,现下的确不是好时机。
斟酌片刻,赵王殿下决定回府搬两箱宝石,到坤宁宫问安。
其他,再议。
文华殿内,孟清和正给朱瞻壑讲解新海图。夏尚书旁听,不时做着笔记。态度无比认真。
孟清和不只一次想撵人,却总找不到合适机会。据悉,吏部尚书蹇义,兵部尚书金忠,都有向他“讨教”之意。简言之,请走一尊夏元吉,还有两尊天官随时准备上岗。